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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睫毛都在颤,支支吾吾,“我心慌。”

江与城想起她从前,真真正正17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傻乎乎,不懂得掩饰。问她心慌什么,便老实巴交地说:我一看到你就心慌。

他两只手撑着护栏,将程恩恩圈在里头,“那我帮你冷静冷静?”

她果然被骗到,抬起眼睛看他:“怎么冷静啊?”

江与城弯下腰,贴在她耳畔,嘴唇几乎蹭到她的耳垂,低声缓慢说:“你亲亲我,我让你对我负责,好不好?”

对他负责?

程恩恩愣愣地,她还要对他负责的吗?

她没看出江与城藏在眼底的一抹笑意,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为难地皱起眉头,小声说:“我还没有成年呢。”

“没成年,不能亲亲吗?”江与城反问。

扫地阿姨推着拖把经过,听到这两句糟糕的对话,顿时抬头看了一眼。没看见江与城怀里的人,但显然看得出他是个成年男人,且年纪不小,于是目光中充满谴责。

江与城忙着调戏他的“未成年”老婆,察觉身旁一道灼灼的视线,也并未分去一丝注意力。

扫地阿姨一边瞪他一边拖地,在周围徘徊。

半年之前的程恩恩,大概死都想不到,那个在她耳边说,“再让我知道你乱跑,打断你的腿”的黑社会大哥,会“人设”崩塌,对她说出这种没廉耻的话。

她只是成功被江与城的问题绕了进去,不太确定地想,亲亲好像可以?

“能。”她再次老实巴交地回答。

江与城便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道:“那亲吧。”

以他们为圆心绕了两圈的扫地阿姨按捺不住了,发出正义的声音:“诶,这位先生,光天化日的,你别拐骗未成年少女啊。”

江与城终于转头看过去,目光已经在0.01秒内变成生人勿近的冷漠。

扫地阿姨威武不能屈,甚至看到他出众的容貌,也只是在心中想:嚯!怪不得,仗着一副好皮囊,就到处祸害花骨朵,像你这样的臭男人老娘见多了!

阿姨嗓门不算尖利,但委实不小,已经有路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驻足围观。

她伸出正义的手,试图去拉江与城怀里的程恩恩:“小姑娘别怕,来阿姨这儿,这种男人就是专门坑蒙拐骗你们小女孩的。”

江与城右手将程恩恩一揽,躲开了阿姨那一捞,神色冷淡道:“你误会了。”

程恩恩也赶紧解释:“不是的,他不是那种人。”

阿姨只觉得她是被洗脑了,义正辞严道:“你被他骗了,这些臭男人,为了哄你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等把你哄到手就翻脸了。”

江与城的人生中,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刻也经历过,骂他奸商,骂他冷血,但还是第一次被骂臭男人。

阿姨义愤填膺滔滔不绝地将他塑造成一个,专门挑未成年女孩儿下手的绝世大渣男,试图将“被洗脑”的程恩恩拯救过来。

江与城泰然自若,眼皮都没动一下,只将程恩恩护得牢牢地,另一手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是我,江与城。我在你们滨江路百货商场…嗯,五楼电影院,叫一个管事的过来一趟。多谢。”

他跟这家商场所隶属集团的老总有点交情,起因经过都不必多说,三两句之后便利索地挂了电话。

阿姨完全没有被唬住:“哼,真会装腔作势。”

跟着也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儿砸,给我找五十个打手过来!你妈正在收拾人渣败类呢,赶紧的!”

程恩恩眼睛都瞪大了,从江与城怀里刚想出来,阿姨把手机揣回去,在围观群众如同看扫地僧一般的震惊目光中,镇定地说:“骗你们的,装样子谁不会。”

她这一句,倒是直接将江与城那一通电话也打成了“装样子”。

气氛僵持,江与城不急不躁,阿姨也不退让。程恩恩却很着急,“阿姨,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阿姨说,“他是。”

“…”

聚集的群众越来越多,三人被围进一个半圆的包围圈。

“我刚才亲耳听到,这个人渣哄小姑娘亲他,”阿姨痛心疾首地对不明情况的观众解释,“人小姑娘…”

她的长篇大论还未来得及发挥,只听人群外忽然响起一声欢快且脆亮的:“爸爸!妈妈!”

江小粲挤进包围圈,跑到江与城跟程恩恩跟前,“哎呀,都说了在外面不要玩cosplay,你看把人家都吓到了吧。”

阿姨也一愣,背上正义的旗帜不禁晃了一晃。“这是你爸妈?”

“是呀。”江小粲咧着嘴笑得特别乖巧。

紧急关头,程恩恩没有掉链子,非常严肃地跟着点头。

阿姨还是一脸怀疑,主要是程恩恩的打扮太学生气,样子看着也不大,怎么都不像一个半大孩子的妈,尤其是刚才亲耳听到她说自己没成年。

江小粲往程恩恩跟前一站,笑眯眯:“阿姨,你看我们长得像不像?”

“…是挺像。”阿姨仔仔细细打量半晌,还是没有完全相信。

群众原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这时候纷纷说:“人家一家三口,你瞎造谣什么呢。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真是,都散了吧,散了吧。”

人还没散开,对侧的电梯门开启,一个穿着皮夹克、干净利落短寸头的男人大步走出来,个高腿长,五官英挺,倒也潇洒帅气。

他径直朝着阿姨走过去:“妈,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被阿姨指责半晌,一直气定神闲的江与城,在这时却微微变了脸色,眉心拧起,不动声色地往程恩恩身前挡了一挡。

但已然来不及。

高致回头,原本只是随意地一瞧,看看是什么人跟他妈发生了冲突,视线却突然一顿,盯住被江与城挡住半边的程恩恩。

然后,缓缓挑起眉,目光上移,对上江与城泛起冷意的双眼。

“我见义勇为呢,这不是我给你说的大人渣,拐骗未成年小姑娘呢,被我逮到了。”阿姨说,“哎,你怎么上来了,你那活动搞完了?”

“没呢,这不是以为你碰到什么歹徒了,”高致与江与城四目相对,嘴角不明显地勾着,语调轻慢,“上来看看。”

程恩恩的记忆力好,万圣节的一面之缘还没忘,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你不是…”

“恩恩。”高致抬脚走来,完全当江与城不存在,直直望着她,“你最近去哪儿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在江叔叔家里。”程恩恩疑惑,“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上次这人就一下子叫出了她的名字,后来被拽走,一打岔就抛到脑后了。今天又碰上,竟然还在找她,实在是奇怪。

“我…”

高致的话被阿姨打断,她把高致拽到一边,小声问:“你们认识?”

“高中同学,”高致笑得没心没肺,“我初恋啊,你忘了吗。”

“我哪儿知道你什么初恋。”阿姨没好气地说,接着又探头往那边瞧了一眼,嘀咕,“真是你同学啊?看着可比你小多了,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儿呢。”

“哎,你这可就扎心了,妈。”

阿姨有点愁:“这下闹大乌龙了,我刚才…”

高致心不在焉,转头看了眼,见江与城趁机带着程恩恩要离开,忙道:“待会再说。”

抛下他妈就去追:“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江叔叔:失策。T^T

第60章

江与城当作没听到, 他走得快,程恩恩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两只脚捣得飞快, 闻声回头张望。

“不准理他。”江与城声音有些冷。

程恩恩愣了:“…为什么?”

他一向从容有度, 很少有这种幼稚的霸道。

这种话幼儿园小朋友才会说, 你只能和我玩, 不准和别人玩什么的。

江与城大约也意识到这句话幼稚且无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寒意更甚。

他三十多年的人生,还从未有过这般落荒而逃的时刻。并非忌惮高致, 当年他从未将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混混放在眼里, 如今更不会。

只是程恩恩在这儿,许多话他不能说,也不能让高致说。

高致三步并作两步, 直接拦到两人身前。

江与城和程恩恩停下脚步,江小粲立刻先下手为强, 扑过去一把抱住程恩恩的大腿,然后一脸戒备地瞪着高致。

高致只看着程恩恩:“恩恩,我有话和你说。”

程恩恩其实很好奇, 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认识自己,他为什么要找自己?

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从未发生过却无比真实的画面,这个人是否知道答案?

可是江与城不让她理会,她不想惹他生气。

这真的是个让人纠结的选择, 但江与城在她心里,终究是重要过其他事情的。

再加上,还有一个最会扮可怜的小朋友抱着她大腿,委屈巴巴地小声说:“妈妈,你不要被他抢走,粲宝儿以后一定听话,你别丢下粲宝儿呜呜。”

围观群众看向高致的目光,顿时如同看待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就连阿姨——高致他妈,都忍不住委婉地说了一句:“儿砸,你可别做傻事。”

江与城低头瞥了正呜呜呜的江小粲一眼。

这小子怕是要成精了。他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演什么戏。

高致顶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坚持地看着程恩恩:“我只说两句。”

“对不起,”程恩恩抱歉地说,“我不想和你说话。”

高致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愣。

沉默几秒钟,他转身从售票台的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程恩恩。

“那等你愿意说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程恩恩看了一眼江与城的脸色,才慢吞吞伸手去接。

那一眼没逃过高致的眼睛,他轻嘲地一笑:“你在他身边过得不开心,不要勉强自己。”

江与城冷冷地盯着他。

“没有不开心,”程恩恩忙说,“我很开心的。”

这句话让江与城冰封一般的脸色,缓和不少。

高致正欲再开口,背后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保安跟在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身后乌泱泱涌过来。

突如其来的大阵仗,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江总!”为首的男人年近四十,中等身材,倒也有几分气质。笑脸迎上来道,“贵客啊。您好,鄙人姓石,是这儿的副总经理,不知您大驾光临,失礼了。”

江与城神色淡然地与他握手:“石总。”

“这是怎么了?”石总瞧了瞧众人,虽然一眼看不出什么来,但这个对峙的场面,猜也能猜个七八分。再说若不是遇上冲突,这尊大佛也用不着特地打那一通电话了。

“是我失职,管理不周,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三位,还请见谅,这事儿我一定亲自处理,给江总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必了。”江与城的神态已经恢复如常,“劳烦石总亲自跑一趟。我还有事,改天有机会再请石总吃饭答谢。”

“江总不必客气,”石总殷切道,“我送三位下楼。”

十余名保安分立两侧,排着整齐的队伍护送一行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江与城忽然顿住,刚刚想起什么似的。

“哦,对了,”他转身,手指略略向杵着拖把的阿姨一指,“这位职工…”

石总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强撑着镇定:“诶,您说。”

方才他瞧见了都只装没瞧见,这位“职工”来头也不小,别看是个扫地的,家里有钱着呢,闲不住所以出来找个工作打发时间,上班都有专车接送,其实还真看不上那点薪水,毕竟一个月几千块钱,还不够人做一次美容的。

他生怕江与城说出点什么来,两边他都得罪不起。不料江与城慢条斯理道:“你们的企业文化很不错,这位职工见义勇为有担当,值得嘉奖。”

“江总过誉了,”石总大松一口气,“能得您一声褒奖,既是这位员工,也是我司的荣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嘉奖…”

高致扯着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哪儿不知江与城的用意。想拿这个来压他,没用。

但看来女人很吃这一套,高妈妈推着她的拖把走过来,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背影:“这个江总人还成啊,宽宏大量,换个心眼小的还得找我事儿呢。”

“…”高致胳膊搭上她的肩膀,“您可别给他长志气了,他是我仇人。”

“你仇人多了去了。”高妈妈白他一眼。“你从小到大打的架,我赔着脸给你善后的还少吗?”

“啧,这个不一样,这个是夺妻之仇…啊!”高致捂着后脑勺,“你打我干嘛?”

“人家都有孩子了,你少给我乱来。”高妈妈瞪着眼,“你要敢给我做那些不道德的事儿,看我不宰了你!”

“什么不道德,我多有道德,他们早离了。”

高妈妈不以为然:“少糊弄我,我看人俩感情好着呢。”

视线往楼下一瞥,扶梯上前前后后站满了保安,一家三口被簇拥在中央,江与城不知对程恩恩说了句什么,掌心一抬,她便乖乖把手里的纸条交了出去。

高致没说话,眉头微微下压。

扶梯上,程恩恩觑了眼江与城的侧脸,这人淡着脸的时候,很难叫人看出什么。

她乖乖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上交,江与城捏在指间,意味不明地挑眉:“确定任我处置?”

程恩恩点头,江与城连多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撕了两下,路过垃圾桶时随手抛进去。

那动作分明是带着情绪的,程恩恩的小心脏都哆嗦了一下,犹豫再犹豫,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已经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