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私心只能是私心,她总要长大,总要找男朋友,然后建立自己的家庭。

程礼扬叹了口气,“行了,我不会去找你同学算账。”

刚才也是气头上,真要因为这事儿闹到学校去,只会让别人看轻她。

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程礼扬道:“过两天我找些生理教材给你看,这些知识你早些知道也好。还有,那个男同学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行为已经算是性骚扰,以后离他远一点,如果他再骚扰你——不止是他,以后有任何异性这样骚扰你,立刻躲开,然后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了吗?”

这么严重的吗?程恩恩一头雾水地点头:“知道了。”

隔天,程恩恩再去江与城那儿,说什么也不肯枕他的腿了。

江与城以为小丫头害羞,没当回事,看书的时候朝她勾勾手指,让她过去。程恩恩坐在沙发另一边,一脸严肃地摇头。

江与城的视线从书上抬起,看向她:“怎么?”

程恩恩为难地瞅了眼他的裤。裆,说:“我怕你那里鼓起来。哥哥说,那样是性骚扰。”

“…”

程恩恩实诚地继续道:“我哥哥还说,再碰见这样的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就来揍你。”

江与城想象了一下自己因为正常的生理反应而被好兄弟暴揍的场面,有点头疼。

“…你告诉你哥了?”他捏了捏眉心,艰涩地问。

程恩恩点头。

江总厚颜无耻的词典里,许多尘封多年的词语在这一刻得以重见年日:羞愧、尴尬、要脸…

老脸都没处搁了。

几天后,程礼扬带回一本精挑细选的生理教材。

那个周六的晚上,程恩恩认认真真地在房间里看完整本教材,全程脸红。

第二天约好的补课,程恩恩不肯去了,江与城打电话来,她支支吾吾说不舒服。

江与城对她的例假时间很清楚,没到日子呢;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是感冒发烧还是肚子疼,她吞吞吐吐说不明白,一羞恼直接把电话挂了。

五分钟之后,江与城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个草莓蛋糕。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仿佛根本没看出程恩恩的有意躲避,笑容淡淡道:“特地给你订的,你不来,我只能送货上门了。”

程恩恩最怕人家对她好了,乖乖让他进门。

吃蛋糕的时候她坐得离江与城远远的,也不跟他说话,自己默默顶着一张大红脸。

江与城也不知她究竟怎么了,拐着弯问了几句,成功套出她的话,原来是刚刚学习了生理知识,终于知道了他裤。裆的秘密。

这件事到最后,程礼扬也没能发现原来那个“不知羞耻的男同学”就是自己的好兄弟,因为有人刚好在这个时机跳出来,抢着背了黑锅。

——高致搬来一整套摇滚乐队装备,在楼下弹吉他唱情歌告白那天,程礼扬刚好休息在家。很不巧,江与城也在。

彼时高致撩妹屡屡受挫,程恩恩根本get不到他的点,于是校霸同学选择单刀直入。

“程恩恩,你给我下来!”他举着麦克风喊。

“程恩恩,下来!”其他小弟们声音洪亮地为他造势。

“程恩恩,我喜欢你!”高致继续喊。

“程恩恩,我们老大喜欢你!”小弟们继续造势。

“程恩恩,做我女朋友吧!”

“程恩恩,做我们大嫂吧!”

程恩恩正在厨房里洗菜,晚上他们要吃火锅,第一次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愣了愣,以为是幻觉,竖起耳朵,紧接着听到第二声,忙跑出去。

程礼扬和江与城已经率先到达前线阳台,动作整齐地低头向下望。

程恩恩挤过去,还没看到楼下什么情况,被江与城直接一巴掌按着脑袋推回去。

他语气淡淡道:“回去洗菜。”

程礼扬的脸色也很微妙,回头问:“这是你同学?”

程恩恩已经听出是高致的声音,点点头:“是我同桌。”

“就是上次那个?”程礼扬脸色更淡了。

什么上次?程恩恩茫然。

程礼扬不需要她的回答,已经自动将人对号入座,冷笑了一声,转身回去,径直走到门口,顺手抄起一个棒球棍。

青春期的男孩子精力旺盛满腔热忱,高致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吻程恩恩的姿势。

但当他看到拎着棒球棍杀气腾腾走过来的程礼扬时,事情便彻底脱离了预期。

后来高致回忆起高中生涯,最难忘的莫过于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告白。

倒不是因为结局多么浪漫,而是因为,那天他背着吉他被追杀了三条街,所到之处行人致礼汽车鸣笛,场面轰轰烈烈。

番外·十年13

江与城生日,已经是立冬之后。

他过生日一向不讲究, 那一年倒是在几个朋友的盛情组织下, 热热闹闹大办了一场。就在南汇的那套公寓,平时常一起吃饭喝酒的朋友都来了, 丁韶也在其中。

虽然久不见她, 但程恩恩心里还记挂着江与城当初那个不清不楚的当众“表白”。丁韶实在漂亮, 又比她成熟能干,竞争对手的碾压性优势让她很有压力。

她不知丁韶与江与城早已摊开说明白,也不知那时候丁韶已经有了男友, 从丁韶进门起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一直暗搓搓地盯着她的动向,以防自己一时不察给她可趁之机去接近江与城。

晚餐是大家伙一起合力准备的,照顾程恩恩的这几个月来江与城也练就了一手能唬人的厨艺, 几道菜技惊四座。

丁韶到的时候,他招呼几句,便又回去厨房帮忙, 边使唤程恩恩:“去给客人倒杯热奶茶。”

程恩恩没get到这句话中隐藏的主客之别, 反而在心里斤斤计较地泛酸:别人来你都没有管,就偏偏对她如此呵护备至…

连续降温, 天儿是冷了不少,丁韶穿的薄, 结果热奶茶暖手, 笑着说谢谢。

程恩恩礼貌地回答不用谢,走回到吧台后面, 下巴搭在大理石台面上,幽怨地盯着丁韶与众人谈笑风生。

这一锅奶茶是她专门为江与城煮的,自个儿问班里一个同学学的,认认真真记了笔记,在家里试验了三次才成功,可怜程礼扬喝了那么多失败的实验品。

大周末的,一大早她就爬起来准备,催着程礼扬早早出发到江与城这儿,给他煮热乎乎香喷喷的奶茶,结果呢?

程恩恩苦哈哈地想,他只惦记着别的女人。

江与城不热衷那些形式,一块吃个饭喝点酒放松一下就行了,蛋糕都是因为程恩恩爱吃,特地定的她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吹蜡烛许愿?他没兴趣。

其他人了解他的个性,曹岩已经拿起蛋糕刀跃跃欲试了,程恩恩刚把蜡烛盒子打开,忙不迭制止:“曹岩哥哥!”

她一向轻声软语的,曹岩乍然被吓一跳:“咋、咋的了?”

“还没有插蜡烛许愿呢,不能切呀。”程恩恩着急道。

“嗐,我还以为怎么了吓我一跳。他不爱搞这个,再说他也不许愿,他一个天之骄子还能有啥愿望啊,出生在我们的起跑线上还不够,还想坐火箭上天吗!”曹岩又喝多了。

可是生日当然要许愿的啊。程恩恩皱着眉看向江与城。

江与城收到她纠结的小眼神,在众人的注视下漫不经心道:“谁说我没愿望。”然后对程恩恩一抬下巴,“点上吧。”

程恩恩心满意足地把蜡烛插了一圈。

曹岩举着蛋糕刀一脸懵逼:“你怎么越老越矫情了,以前蛋糕都不吃的。大学的时候给你过生日,你还说相信科学不迷信,现在怎么又有愿望了?你许愿准备求科学吗?”

“不求科学,求个人。”

“什么人?”曹岩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与城淡笑道:“心上人。”

心上人…

程恩恩立刻瞄了一眼丁韶,内心苦恼。

其他人则看向程礼扬,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有个人嗤之以鼻:“这都长时间了还没搞到手,大男人磨磨唧唧干什么呢,想上就上啊,要上得漂亮。”

程礼扬笑着喝酒,任大家打趣,没往心里去。甚至体贴地想,既然江与城钟意丁韶不愿意明说,那他作为好兄弟帮他挡一挡也没什么。

江与城饶有兴致地许过愿吹了蜡烛,切的第一块最大的蛋糕给了程恩恩,黑眸在重新亮起的灯光下微含笑意。

“第一块给你。”

程恩恩早就馋了,咬着叉子看了半天,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与城哥哥,然后转手就把蛋糕递给了程礼扬。

“哥哥先吃。”

可以说是非常孝顺了。

程礼扬欣慰地接过来。江与城稍稍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

程礼扬的蛋糕吃到一半,在中间发现一颗硬硬的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物体,用叉子拨出来看了看:“巧克力?这蛋糕还带夹心的。”

“嗯?”程恩恩最喜欢这些出其不意的小惊喜,立刻好奇地勾着脑袋去看,还真是一块巧克力,心形的。她兴致勃勃用叉子把自己的蛋糕毫无遗漏戳了一遍,失望道:“我的没有。”

其他人也跟着都戳起来:“我这也没啊。”

江与城默不作声,心说你们当然没有。

程礼扬把巧克力拨到程恩恩的盘子里,她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不管过程如何,这块巧克力最终还是到了该去的人那里。

程恩恩很珍惜地留了一会儿,把蛋糕都吃完了,才把那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那晚闹到了半夜,江与城和程礼扬挨个帮喝醉的人叫了车,程恩恩留在楼上做最后的打扫工作。

大家送的礼物都堆在客厅的墙边,大小不一。大老爷们过得糙,送的都是实用的物件,有些不讲究的连个包装都没有,直接把东西搬来大喇喇地放在那儿。

里头包装最漂亮精致的,毫无疑问是程恩恩和丁韶的,连大小都差不多。

程恩恩心不在焉地干着活儿,往那边瞟了好几眼。

不知道丁韶姐姐送的是什么,应该比她的更好吧?江与城会不会更喜欢她的,不喜欢自己的?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比她久,彼此之间的了解和默契大约也胜过她。

程恩恩实在没忍住,悄悄走过去,把丁韶的那份拿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偷拆别人的礼物,又害怕江与城喜欢丁韶的礼物,纠结万分。

正彷徨间听到门外的动静,是江与城和程礼扬回来了,她吓了一跳,慌乱之下想也没想飞快把礼物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想让江与城看到。

那天晚上走的时候,没人知道她的书包里偷偷带走了一份属于江与城的礼物。

生平第一次做坏事,程恩恩其实很愧疚,那份礼物她一直没有拆,也没有擅自丢掉践踏别人的心意,只是被她好生收进柜子里,永远都不能到达主人手中。

第二天,程礼扬和江与城都去上班了,程恩恩偷偷跑到江与城家。她有钥匙,自己开了门,溜进去,把准备的第二份礼物放进礼物堆里。

算是对江与城的弥补。她拿走他一样,就多送给他一样,不让他吃亏。

放的时候发现其他礼物都还在,维度昨天自己送的那个不见了。

她不敢多留,放好东西就要走,刚走到玄关,门从外面打开,江与城看到她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程恩恩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程恩恩心虚得厉害,像犯错误似的背着手,“我我我”了半天。

“吃饭了吗?”江与城把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问她。

程恩恩摇头,声音很小:“还没有。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待会儿要去见个客户,回来换身衣服。”江与城走进来,“我时间不多,不能陪你吃饭了,待会儿给你叫个餐送过来,你吃完自己乖乖写作业,知道吗?”

程恩恩乖乖应下。

江与城回房间换衣服,过了会儿程恩恩听到他在叫自己,忙跑过去。江与城已经换好了衬衣和西裤,招招手叫她过去,从柜子中取出一条白青斜纹领带。

“你送的?”

程恩恩点头。她挑了很久呢。

江与城垂眸看她:“那你帮我打?”

程恩恩又点头,然后伸出两只手,江与城把领带放到她白白嫩嫩的掌心,微微俯下头,配合她的身高。

买领带的时候,程恩恩就跟导购小姐学习了几种领带的打法,她记性好,这种东西一学就会。

只不过这样面对面地帮江与城打领带,让她有点紧张,将领带从他颈后绕过去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他脖子的皮肤,顿时仿佛被烫到,轻轻抖了一下。

江与城对她的局促视而不见,微垂的眸子直直望着她。

程恩恩最受不住他这样的注视,只能故作镇定,把注意力都放在领带上,耳根却慢慢红了。

他头低着,程恩恩把领带从下往上绕时,势必会碰到他,她左右为难地试了几下,不得不开口提醒:“你、你把头抬起来一点。”

江与城稍稍抬高下巴,目光未曾她脸上移开半分。

程恩恩脸都快烧着了,一紧张手下就出错了,只得退回去重新来。

撑了两分钟,她实在撑不住,小声说:“你别看我了。”

声音很软,像是讨饶更像是撒娇。

“嗯?”江与城嗓音压得很低,眼尾微微舒展开,带点不明显的笑,“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让看?”

这是赤。裸裸的调戏!

程恩恩更不好意思了:“因为你看着我老是做错…”

江与城微微靠近,程恩恩本能往后躲,他顺势将她挤到墙上,偏头看着她,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我看着你,就会做错?”

程恩恩不敢看他的眼睛,磕磕巴巴地:“我也…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