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冬挠挠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请你帮忙写个情书。”

“?”

好苗子瞪大了眼睛:“情书什么的,我也没写过啊——”

被卫冬一记凶狠的眼神瞥过,他赶忙改口:“虽然没写过,但天下文章一大抄,我琢磨琢磨也就会了!”

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

第二天,迟到的徐晚星在走廊上做完下蹲,回到教室时,在桌上发现了这封情书——

亲爱的晚星,

见字如晤。自球场上惊鸿一见,我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那一记回旋踢虽是踢在李戈身上,却宛若击中了我的心脏。你那曼妙的身姿,优雅的气势,像是春天的一阵风,吹进了我干涸已久的心窝。

……

以上省略五百字。

可想而知,这样一封精致细腻、柔情万种的文科式情书,对于糙到语文向来不及格的徐晚星有多大的震慑。她看信的时候,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表情精彩纷呈。

亏得早上吃的不多,就这样胃部都传来一阵一阵的痉挛。

徐晚星一把捏住那张纸,揉成团,往抽屉里死命一塞。

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操,有人在耍她吗?

当天课间时,走廊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春鸣叫她,下巴往窗外一努,徐晚星疑惑地侧头望去。

窗外,有人趴在大开的窗户上,一张凶巴巴的脸上泛起了柔情万种的爱意,露出一口大白牙,冲她笑得惨不忍睹。

徐晚星:“………………”

即便素未谋面,她也顿悟了。下一秒,她气势汹汹地冲出了教室,一把拎住那人的衣领:“卫冬?”

卫冬又惊又喜,这这这,难道是情书写得太动人了?心上人竟然直接投怀送抱了,还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更加温柔地点头,娇羞得仿佛新过门的小媳妇,声若蚊蚋:“对,对,我是卫冬……”

话音刚落,徐晚星一个过肩摔,硬生生把这个比她重了三十斤的汉子给放倒在地。

“你!”她火冒三丈地一脚踩住卫冬的衣摆,不让他爬起来,“下次再搞我,我他妈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手一抬,不偏不倚,正好指着三楼的走廊外。

全场寂静。

万小福:“……”

于胖子:“……”

大刘:“……”

躺在地上的卫冬:“……”

最后是春鸣战战兢兢拉了拉徐晚星:“晚、晚星啊,这,这这这这,好像是高二的扛把子……”

徐晚星气吞山河,指着地上的人:“扛把子现在都他妈这么闲吗?不是拿篮球砸人脑袋,就是写些娘了吧唧的信来恶心人?!”

卫冬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恶心?”

他的表情由青转白,最后气势汹汹地说:“操,那逼还跟我保证百分百叫你感激零涕芳心乱动!”

然后他怒不可遏地转身就走,去找人算账了。

徐晚星:“?”

这是什么剧情?

春鸣:“?”

被过肩摔了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这是什么扛把子?

但不打不相识,卫冬这个人,从高二到高三,这是跟徐晚星杠上了。

偌大个粗犷汉子,一见她就跟小媳妇似的羞答答,简直叫徐晚星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稍微凶一点叫他滚远些,还会受到周围人的谴责。

真是要了命了。

通往天台的门被大铁链锁住了,但社会哥社会姐们才不会受限于这种笨重的玩意儿。卫东在前,徐晚星在后,轻轻一翻就过去了。

卫冬把肩上沉甸甸的背包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还挺有分量。

徐晚星:“你到底要干嘛?”

卫冬咧嘴一笑,从书包里掏出一只长方形的箱子,往徐晚星怀里一送:“喏,送你的!”

那东西太沉,徐晚星被塞得猝不及防,胳膊还没使上力,险些给砸在地上。

卫冬眼疾手快,替她一捞:“小心点,砸了还怎么打麻将啊?”

他笑得一脸柔情,剑眉都抖动了两下。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箱子盖打开,就跟古代向君王献宝的奸佞小人似的,往徐晚星面前一递。

“给你的。”

天台上,夕阳昏黄,燥热的风温柔地吹着,吹得人——

火冒三丈!

只见卫冬手捧一箱麻将——硕大的麻将——麻将馆里用的那种,一只就能砸死人的□□将!

“………………”

卫冬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震惊,还喜滋滋地说:“我这不是听说你的麻将被你爸没收了吗?这不,我立马从我三姨夫的老丈人的干姐姐那搞了一副来。”

“……”

“这下你又有麻将能玩儿了,开心吗?”

“……”

开心个屁啊!

这他妈是智障吗?!

她连迷你麻将都藏不住,被老徐给没收了!他居然还送了副这么大的麻将来!这么大只箱子!这么重的麻将!她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抱着这东西往返于学校之间?!

不管是老徐还是罗师爷,一旦逮到她,不是跪搓衣板就是五百个下蹲伺候!

徐晚星面无表情看着卫冬,很想知道这厮是真喜欢她,还是打着喜欢她的旗号一心一意想整死她。

僵持片刻,卫冬不解:“怎么,你不要啊?”

“不要。”

“你怎么能不要呢?”卫冬急了,把东西直往她怀里塞,“我跟你说,这东西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你必须要!”

“我不要!”徐晚星也急了,不肯接受麻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玩意儿这么醒目,要了就是个死——”

“你别推三阻四,你就是不肯接受我!”

“这跟你没关系,是麻将的问题!”

“那你也必须要!”

“我不要——”

“你要!”

……

推推搡搡间,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带着点呛人的味道。

徐晚星心头一动,蓦地回头。

只见天台入口处,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铁门外,手里夹了支烟,懒洋洋看着她。而她呢,她还在和卫冬抱着麻将推来送去。

“……”

乔野灭了烟,淡淡地扔下一句:“不知道这儿已经有人了,打扰了,你们继续。”

徐晚星怒问:“继续什么啊继续?”

这个打小报告狂魔,口风一点也不严,万一叫他说出去了……

她气急败坏跑了过去,隔着门上的铁栏杆冲他吼:“你给我回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走到一半的乔野回头瞥她一眼:“我想的那样?我什么也没想。”

“那你跟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走漏风声!”

乔野从善如流:“你放心,我对你在学校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

徐晚星:“???”

不是送个麻将吗?怎么就变成乱搞男女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晚星:你不该叫乔野,该叫狂野。

乔野:你也不该叫晚星,该叫煞星。

题外话,其实我和星妹恰好相反,我从小双语特别好,高中拿过双语全市第一,但是我理科很渣,而且要命的是,我踏马是个理科生:)~

珍爱学习,不要偏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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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自天台“乱搞男女关系”东窗事发后,徐晚星每每对上乔野的目光,总觉得他似笑非笑、满眼嘲讽。

同时,麻将小分队和乔野的恩怨没断,这伙人依然在“幼稚园大班”的领域里打拉锯战。

可惜的是,拉锯战在第二周变了风向。

依然是课间,语文课代表抱着一摞刚批完的作业,气喘吁吁从办公室回来。

花蝴蝶春鸣热情洋溢地扑了上去。

课代表面无表情:“又要帮忙发作业?”

说完,他从最顶上抽了本作业递过去,死鱼眼看着春鸣。

“……”

春鸣:“谢谢啊,这次要三本。”

他非常自觉地又从顶上抽了两本出来。

这次春鸣没从前面往后扔,毕竟有过一次“爆头”的黑历史,再来一次,保不准乔野会大发雷霆。

他姿态优雅、不经意般走到了教室最后方,瞄准乔野的头,一个天女散花,将三本作业一齐扔了过去。

前座的徐晚星早在课代表进门的瞬间,就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春鸣身上,咧嘴等着某人的痛呼。

哪知道乔野就跟后脑勺长了眼似的,几乎是瞬间弯下了腰,紧了紧自己的鞋带。也就在这一刻,作业本从他头顶掠过,啪的一声,齐刷刷砸中了前座的徐晚星。

意料之中的吃痛声的确响起,然而并不是来自乔野。

徐晚星不可置信地捂住后脑勺,回头死死瞪着乔野。

而后者慢条斯理系好了鞋带,直起身来看着她,挑眉:“怎么,被砸了?”

徐晚星刚想骂你个王八羔子,就见乔野一脸淡然地回过头去,对春明说:“发作业不能好好发吗?每次都飞来飞去的,这不,又砸到人了。”

春鸣:“……”

徐晚星:“……”

春鸣无助地看向徐晚星:“星姐……”

徐晚星捂着后脑勺,咬牙切齿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行啊,姓乔的还吃一堑长一智了!

还是课间。

乔野从教室外归来,手里拿了瓶矿泉水,约莫是从小卖部回来的。

坐在教室门口的于胖子吹了声口哨,徐晚星立马戒备起来,表面上还装模作样在写物理题。

几乎是乔野从她桌边经过的一刹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腿。

谁知乔野就跟脚下长了眼睛似的,抬腿的一瞬间,在空中停顿片刻,然后一脚踩在了她的脚背上。

徐晚星哎哟一声,痛得立马缩回脚来。

乔野仿佛这才注意到她横在过道上的腿,惊讶地垂眸看了眼:“踩着你了?”

“……”

徐晚星气急败坏地吼了句:“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

“那你是瞎了吗,看不见这么显眼一条腿搁在这儿?”

“那你瞎的比我更厉害,看不见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乔野云淡风轻地冲她微微一笑,“真是对不住了。”

“……”

徐晚星破天荒有了杀人灭口的心。

好在报复行动也并非全然落空,她也有占据上风、计谋得逞的时候。

譬如说,当梁子越结越大,又找不到办法制裁乔野时,她动了动脑筋,抓住了他的软肋下手。

那家伙不是爱干净吗?不是爱惜课本吗?

徐晚星开始趁着课间,隔三差五就动作幅度巨大地站起身来,猛的一下带动了后座的课桌,晃得他桌面和抽屉里的书哗啦啦往地上掉。

她当然也学会了乔野的微笑技能,反正对方越生气,越是要笑吟吟做出无辜脸,对不起三个字能完美堵住他的嘴。

然而这一招终结在大扫除时,因为地面刚被拖过,湿漉漉一片,能瞬间将课本浸渍得面目全非。她原本没有想过做得这么过分,书上沾点灰尘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结果,却不料又一次报复过了头。

她成功看见乔野黑了脸,用死亡凝视阴森森注视着她。

那种透心凉的眼神令她有一瞬间的退却,看见地上面目全非的书时,原本准备好的微笑技能也僵在唇边。

两人有一瞬间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乔野不发一言蹲下去,一本一本拾起书。整个过程仿佛格外漫长,也短暂得惊人。

徐晚星最终没能克制住自己,也蹲了下去,只可惜刚捡起一本,就被他一把夺过。

“不需要你假好心。”他冷冰冰地说。

徐晚星蹲在那里,站起来也不是,继续帮忙捡书也必然遭到拒绝,最终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一次不是揶揄,也不是为了气他。

她是真心诚意在道歉。

乔野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眼看一看她,只沉默着捡起了全部的书,用纸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封面。

一整包都用完了。

徐晚星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抽纸,笨拙地往他桌上放,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扫落在地。

“我说过了,不需要。”

“……”

徐晚星捡起自己的抽纸,一言不发塞回了抽屉。

当天放学时,她目送乔野离开教室,把春鸣和于胖子等人叫住了。

“明天开始,不用针对乔野了。”

于胖子讶异地望着她:“怎么,他道歉了?”

“没有。”

“那干嘛停下来啊?说实话,第一次遇见能跟咱们针尖对麦芒的,这感觉就像……”他琢磨片刻,咂咂嘴,“棋逢对手,旗鼓相当,还挺有意思的。每天就琢磨着怎么跟他对着干,他又能想出什么招数回敬给咱们——”

“你可闭嘴吧你。”春鸣眉头一皱,“他只有一个人,咱们足足六个人。人数悬殊成这样,还能打个平手,也不嫌丢人。”

于胖子毫不引以为耻:“他本来就是学霸嘛,智商高。咱们是六个臭皮匠,顶他一诸葛亮。”

大家嘻嘻哈哈,只有徐晚星没有笑。

春鸣察觉有异,侧头看着她:“怎么了?”

徐晚星顿了顿,说:“就当我良心发现吧,人家一初来乍到的新人,被我们弄得没人敢接近,整天跟个孤家寡人似的……也怪可怜的。”

大刘叫了起来:“哟,徐晚星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话说到一半,被没有良心的徐晚星冷冷一剜,住嘴了。

“总之,就到此为止吧。”徐晚星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夜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入秋好一阵了,天气终于不再炎热,出门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而兴旺茶馆不论春夏秋冬,四季都是一样,店如其名,很兴旺。

徐晚星在茶馆外面的抄手摊子上忙碌着,今晚异常沉默。

徐义生侧头瞄了她好几眼,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时,才一边擦碗一边问:“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干嘛不说话?”

徐晚星翻了个白眼:“我说话您嫌我聒噪,不说话您又质问我为什么不说。您老人家可真难伺候。”

徐义生一个暴栗敲在她头上:“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

说话间,老板娘出现在茶馆门口,朝徐晚星招招手:“晚星,来来来。”

接下来,徐义生抗议的话被视若无睹,徐晚星被老板娘抓去当壮丁,凑了一桌麻将。

“张姐,晚星她都高二了,不能再帮你凑数了!”徐义生急得跳脚。

“少来,她就是不帮我凑数,不也一样没学习,还不是在帮你守摊子?”张姨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啰嗦,还是老规矩——牌呢,晚星帮我打,输了我付账,赢了钱归她。”

徐晚星在玻璃门后冲老徐笑得一脸贼样,挥挥手,潇洒地上桌了。

打从记事起,她就在这茶馆里外长大。

别的孩子在家待的时间最多,只偶尔往外跑,和同龄人一起玩。她却不同。

徐义生三十五岁时有了徐晚星这个女儿,因是单身父亲,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只一个人孤零零地带着她。因此,不论摆摊还是去任何地方,他都只能把女儿拴在身边。

徐晚星年纪还小时,就知道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着父亲摆摊,冲客人们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叫得欢。

客人们见她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总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说:“摸了头就要多买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