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回真是要给你害死了!害死了!”

“伯伯您别这么悲观嘛,说不定真让我们找到刀了呢?说不定王爷只是想要刀,没其他目的呢?”我安慰他。

“老夫这回真是着了你这丫头的道了,不行,老夫得派人把你爹请来,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如今只有你爹能挽回局面了。”

一听老丞相说要把我爹叫来,我心里就不由得高兴起来,我好久没见爹娘了,想他们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我爹到了京城,发现我把事情搞成这么一团糟,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女儿?我有些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除了找我爹,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说呢?”

“……”好吧,看来找刀这事儿我是管不了了,毕竟还有三个月呢,如果我爹来应该会有办法吧。当务之急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一是找到金元宝,二是把自己身上的毒给解了,说起这个……我忽然想到了一件关乎我性命的大事,急忙问诸葛宏:“今天府上来了那么多武林人士,伯伯您有见到一个拿鞭子的男子吗?”

“小丫头你还说呢,一下来了那么多人,老夫头都晕了,哪能记得住?你去问问其他人吧,那些人不都认识吗?”

老丞相不靠谱,无奈之下,我只好去问霍达他们,结果他们竟然全都摇摇头,说是没见过这么个人。

“紫衣服,拿鞭子的男人?没见着。”青山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掌门,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个人很像天魔宫的魔星呢?我记得上回在武林大会上,他也是穿着紫衣服,拿着一根长鞭当武器……掌门,你不会跟魔教有勾结吧!”

“勾你个头啊!”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刚才打了他,这小子就是欠打。

“掌门,你不会真的要找魔星吧?”霍达反应过来,低声对我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咱们青苍派可是名门正派,掌门您可是要三思啊。”

什么名门正派?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听见宝藏两个字就丧失了心智,我冷笑了一声:“说的好听,你们可知道什么叫正,什么叫邪吗?这世上没有黑就没有白,没有白便没有黑,有时候你认为错的事,在别人眼里就是对的,千万别把自己看的太伟大,在这江湖上没有谁比谁更光明磊落,各门各派全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说完这番话,青苍派的弟子们全都震惊了,特别是霍达,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做了这么久掌门,我还是第一次真正有了做掌门的感觉,原来做掌门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嘛!

就在我有些沾沾自喜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正亦是邪,邪亦是正,世上无邪便无正,世上无正亦无邪,没想到施主小小年纪便已参透这其中的奥妙,老衲实在佩服,阿弥陀佛。”

“智远方丈?”我愣了一下,奇怪,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老衲深夜打扰,还请各位施主见谅。”说话间,智远方丈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在如此之多的武林人士之中,这位少林的智远方丈可以说是我所敬重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无论是之前的武林大会,还是刚才客厅的那一幕闹剧,他始终表现得荣辱不惊,云淡风轻,不愧是一代宗师。

“大师您能来我们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什么打扰。”

“楚施主客气了,这次我少林派能逃过一劫,全靠施主出手相救,鄙寺上下感激不尽。今日在客厅,施主那一席训诫,更是令老衲佩服不已,虽说我少林向来远离江湖纷争,不理凡尘俗世,但也深知朝廷此次不会善罢甘休,施主能以一人之力将吾等救出,恐怕另有内情。”

我没想到智远方丈看得如此清楚,自然也不想瞒他,于是我使了个眼神叫霍达他们先行离开,然后将我在宫中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智远方丈。

待我的话一说完,智远方丈便点了点头:“果然如老衲所想,朝廷这次有备而来,绝不可能轻易放弃。敢问施主,接下来是否打算去找噬魂刀?”

我有些无奈:“方丈大师,不瞒您说,出宫之后我考虑再三,觉得俊贤王这次不仅仅是为了找噬魂刀,也想借此机会对无道堂不利,无道堂是我爹毕生的心血,我不能让俊贤王就这么毁了,所以我是一定得找到噬魂刀,至于那什么宝藏不宝藏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钱财乃身外之物,施主虽懂,但世人不懂,施主想要在三个月内找到噬魂刀,恐怕阻力重重。不过老衲倒是有一些线索,说出来不知能否帮到施主。”

“真的吗?”原来大师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来告诉我内幕消息的,我立马来了精神,道,“大事不妨直说!”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御风山庄公孙庄主的威名享誉武林,手中的噬魂刀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及。可是有一日,公孙庄主忽然只身来到少林,告诉老衲他想出家。”

“公孙一贺要出家?”这事儿果然是个大内幕,我听都没听过。

“老衲当时和施主此刻的疑惑一样,不明白公孙庄主为何要出家,细问之下才知,公孙庄主这些年驰骋江湖,未逢敌手,早已看破红尘,希望能够出家,追求内心的至高境界。但是老衲看得出,公孙施主并非真的已经看破红尘了,他心中还有胜负,是无法放下过去,虔心修佛的,为此老衲便婉拒了公孙施主的请求。”

“然后呢?”我急忙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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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奇怪了吧?”我不由得疑惑万分,这公孙一贺明明打算出家,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明明安然无恙地走出了少林寺,转个身却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其中的缘由肯定不简单。

“老衲也觉得这其中却有蹊跷,依老衲猜测,当晚公孙庄主打算销毁噬魂刀之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心意已决的公孙庄主又改变了主意。这件事,老衲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希望如今说出来,能对楚施主有所帮助。”

虽然说,智远方丈告诉我的事,对寻找噬魂刀的下落没有直接的帮助,但是至少我知道公孙一贺的死没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他并没有死。但是如果他没死,公孙冽又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呢?难道说,连公孙冽都不知道他爹曾经想出家的事?那他也就不知道,他爹可能还活着喽?不行,这事儿我得去弄清楚!

如此一想,我便按耐不住了,管它之前发生了什么呢,现在最紧要的事是找刀。祸是我闯的,交易也是我同苏慕白做的,我不能只靠无道堂去找刀,我也得亲自做些什么才行,我得去找公孙冽!

由于之前噬魂刀藏有宝藏秘密的事,已经人云亦云,传的众人皆知,所以找公孙冽这事宜早不宜迟。但是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府上的人说,御风山庄的人连夜就走离开了丞相府,恐怕是为了躲避那些如饿狼般的武林人士吧。

除了御风山庄这批人跑得快之外,还有个人跑得更快,那就是一直在丞相府里养伤的慕容丝丝,之前这妖女受伤严重,却还心心念念着去救魔星,可见对主人多么的忠诚。然而此刻她却负伤跑了,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魔星这家伙也跑了!

一边是找刀的希望渺茫,一边是解毒的希望再次落空,双管齐下,令我的心情十分沮丧。我想我大概活不久了吧,不管是被俊贤王砍头,还是被魔星毒死,反正前后左右都是个“死”字,在劫难逃。此刻我最放不下的还是失踪的金元宝,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说不见不见,就不见,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他吗?此时此刻,我心中忽然有种,我们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见的不祥预感。

我后悔了,有些话该早些说清楚的,以前我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什么事都不着急,现在才知道世事无常的道理,当初怕做了会后悔的事,如今却成了最后悔没去做的事。

金元宝你这个大猪头,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当面这样骂你……

“掌门,你怎么哭了?”偷懒没去练功的青山看见我,惊讶万分。

“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弟子,我替祖师爷掉眼泪啊!”我把眼角的泪水抹干,很认真地教训他。不小心又把这小子说出了,边哭边跑去练功,说是从今天起一定会刻苦练习,重振青苍派威名,不会再让列祖列宗失望的。

青山啊青山,别怪掌门我又骗你,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样后悔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0

我随着公孙冽走进了内屋,四下无人,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目光直落在我身上,一言不发。

尽管我知道他叫我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跟我说,但是这样的处境,还是令我十分尴尬。自从上次我一声不吭地逃婚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没法揣测,但绝不会轻易原谅我。

为了打破这种沉默的尴尬,我决定厚着脸皮先开口:“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难道你就没话跟我说吗?”他直勾勾的看着我,那眼神似有一道火苗,令我不敢直视。

我无言以对,唯有沉默不语。

“既然你不说,那就由我说吧。”他长长的停顿了一下,而后道,“楚小北,你我解除婚约吧。”

我俩难道还有婚约吗?我愣了愣,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只好顺服地点了点头。

“既已解除婚约,你我便不再有任何关系,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一些事,作为交换的条件,你必须把你所知道的信息也告诉我。”他瞬间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面无表情地同我说。

他这是在与我做交易吗?此时此刻,我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种疏远而陌生的关系,这多少令我有些失落。

打起精神,我点头:“好,作为交换,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如数告诉你。”

“我且问你,你是如何认定我父亲并未离世?”

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没什么好保留了,一五一十地把之前智远方丈对我说的话同他说了一遍,罢了,我继续分析道:“据智远方丈的描述,公孙庄主当初的确是诚心向佛,并非一时兴起。但他为何会在下定决心出家之后忽然不告而别,又为何会在离开少林寺之后忽然离世,这其中疑点重重。一个离开少林寺前还身体强壮的武林高手,没道理会忽然暴毙,再联想智远方丈所说,你爹当时打算销毁噬魂刀之后出家这件事,我推测你爹可能在噬魂刀上发现了什么,才会导致之后这一连串变故。”

“没想到我爹竟然去过少林。”看反应,公孙冽果然不知道他爹打算出家的事,他叹了口气,“经你这般一说,再回想当初我爹离开御风山庄之时的言行举止,确实像是一心想要出家。当年他数月未归,母亲动用了御风山庄所有的力量,依旧没能打探出父亲的下落,就在我们开始怀疑父亲遭遇不测之际,父亲忽然意气风发的回来了,一踏入家门便对我和母亲说,他在外修行数月,终于领悟了噬魂刀法的奥秘,要立刻闭关修炼。”

“然后呢?”我好奇地追问。

“父亲是个武痴,闭关修炼也是经常的事,母亲没当回事,便立刻安排他闭关修炼,不许任何人打扰。不曾想,这一闭关便是整整三个月,起先父亲还会陆续进食,到了最后那一个月,母亲派人送去的食物全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门口,就连水都未曾有被人动过的迹象。时间久了,母亲很是担心,便带着我前去父亲闭关之处查看,时值八月,酷暑当头,当我和母亲到达那里的时候,不仅屋外的饭菜丝毫未动,屋内还传出阵阵隐约的恶臭……”他说到这儿,一度有些说不下去,眼睛红红的,神色十分凝重。

我隐约预见到了什么,即便在这闷热的季节里,依旧心生寒意。

“当时我尚年幼,母亲却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命人砸开了门,见到了令我终生无法忘却的一幕。原来闭关多日的父亲早已暴毙于屋内,尸身腐烂,恶臭弥漫,甚至还生出了蛆虫……”

“啊!”我惊叫了一声,捂住嘴,差点吐出来。在公孙冽的描述下,我的眼前仿佛也呈现出那恐怖的一幕,眼看着父亲的尸体在自己眼前腐烂,这对他的伤害有多大,我根本无法想象。

“同行的下人们见到这一幕全都吐了,母亲一直在哭,我不信父亲会这样离我们而去,在所有人的阻拦中拼命靠近,看到的却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其实那早已经不是脸了,只能说是一团腐肉,分不清哪是眼睛,哪儿是鼻子,我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还能很清楚的想起那个画面……”

“别说了!”我捂着嘴,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求你别说了,求你了……”我没法再听他说下去,我知道他此刻无表情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心情。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太冷,太不近人情,却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有一段这样的过去,背负着这样过去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压力?怎么可能不把自己逼疯?

“你没必要同情我,事情过去那么久,我早已麻木了。”他冷笑了一声,“这世上,连我最亲的父亲都会如此不堪地弃我而去,所以我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你!”

“公孙冽!”我忍不住打断他,这样的他让我心里难受得快喘不过气来,“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好不好,我难受……”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没好好守护御风山庄,守护父亲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该以死谢罪的。可是你刚才的那些话点醒了我,御风山庄还在,母亲和小妹也还在,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活着重振御风山庄的威名,重新把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都要回来。”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又变了,目光中充满了坚定,是自外面相识以来,我从未在他眼底见过的坚定。

我被他这份情绪所感染,终于止住了哭泣,心情依旧低落,但是好在脑袋还算清醒,我说:“我会帮你的。”

“你?”他看着我,“你算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都这时候了,我们之间就不能放下成见吗?我知道你恨我悔婚,但是……但是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他说的很直接,倒是让我说不出话来。

“也罢,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就像多年来我一直试图忘却父亲离世这件事一样,不过你此番提起噬魂刀,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其实这些年,我一直不太相信父亲已经过世,当年由于父亲的尸身腐烂,面目被毁,母亲为了保住御风山庄的声誉,匆匆命人将父亲下葬,噬魂刀作为父亲的遗物,被留给了我。当时我还年幼,因为父亲的死,整日以泪洗面,根本没时间练刀,更没去在意噬魂刀。直到丧礼过后,我才忽然发现挂在房里墙上的噬魂刀不见了,只剩一把刀鞘。”

原来,挂在公孙冽房间里的那个刀鞘,竟然是噬魂刀的刀鞘,我恍然大悟。

“不会有人比父亲更珍惜噬魂刀了,直觉告诉我,拿走它的人一定是父亲,即使不是活人,也可能是鬼魂,这一点我始终坚信。”公孙冽不像是在开玩笑,接下去的话更是令我吃惊,“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年幼时他便对我十分严厉,亲自教我武功,教导我做人处事的道理。他离世后,我从悲痛中恢复过来,一直遵循着他的教导,勤加练功,一日都不曾懈怠。因为我始终觉得,他还在我的身边,我能捕捉到那种熟悉的气息,父亲从未离我而去,他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特别是武林大会那几日,我甚至好像听到过他说话的声音。”

我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毛,如他所说,公孙庄主的死应该是千真万确,而且觉悟生还的希望,难道真如他所说,公孙一贺的鬼魂还未离开御风山庄,噬魂刀的失踪也是鬼魂作祟吗?

不可能的,我爹说这世上没有鬼魂,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是胆小的人拿来欺骗自己的借口,如果公孙冽认定噬魂刀是他爹拿的,那他爹肯定没有死。

如此一想,我便道:“我不认为世上有鬼魂,既然噬魂刀失踪了,那肯定是有人拿了,这件事我们应该去查清楚。”

“我本想这次武林大会之后,御风山庄的势力再次得到巩固,便可安心查找噬魂刀的下落,可是没想到……”他叹了口气,“如今物是人非,噬魂刀也已失踪了三年,单凭你我之力要找它谈何容易?”

话说得确实有理,但是既然我们没法从刀下手,那何不试着从别的地方下手,我说:“我们找不到刀,可以先找人啊,既然你我都觉得你爹的死有可疑,何不从你爹下手?”

“你的意思是说……”他疑惑地看着我。

“公孙冽,我觉得你爹可能没有死,你信吗?”我问他。

犹豫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我信。”

我咬牙,把心一横,说:“既然你我都是这么想的,不如就去确定一下,你爹究竟死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1

我和公孙冽决定开棺验尸,这事别说是老夫人不会答应,温柔如初雪恐怕也不会同意我们去打开自己父亲的棺木,所以我俩最后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是决定擅自行动。

公孙一贺的墓并不远,就立在御风山庄后山的某处,为了不惊动公孙家的人,更为了不引起徘徊在御风山庄附近,那些虎视眈眈心、居心叵测的武林人士的怀疑,我与公孙冽一直等到了午夜时分方才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御风山庄,向后山走去。

今夜无风,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月光,整个后山像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想起我们此行的目的,我愈发觉得心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紧跟上公孙冽的步伐。

自从我逃婚之后,我们之间几乎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然而,此刻身处在如此诡异的深夜里,没个人说话可真太折磨人了。最后,恐惧打败了尴尬,我一路小跑凑上前,弱弱地喊了声:“公孙冽……”

他没理我,继续大踏步地往前走。

被无视的感觉可真不好,我牛脾气一上来,干脆把牙一咬,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凝视我,那凌厉的目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愈发显得难以捉摸,我刚鼓起的勇气立马又没了,怯生生地缩回手道:“那个……我想叫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你回去吧。”

“什么?”我愣了片刻,立马摇头,“不行,我不能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去。”

“怕我骗你,非要自己亲眼见过才放心吗?”他冷笑了一声。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换了以前,打死我也不会亲自去做开棺验尸这么恐怖的事儿。可是现在就我和公孙冽两个人,如果我不去,那就只有公他一个人去了,要儿子的亲手打开自己父亲的棺木,这也太残忍了。我虽然无力改变什么,但是至少能陪在他身边,给他打打气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问。

公孙冽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不能把心里的话告诉他,犹豫了片刻,我说:“这里那么黑,一个人回去很可怕的,你别赶我走,陪着我好不好?”

他好像愣了愣,良久,紧绷着的脸总算好看了些,将刀鞘拔出,递到我面前。

“这是做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

“男女授受不亲,你且抓住这刀鞘,我带你过去。”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急忙抓住刀鞘的一头,而他则抓着另一头,带着我往前走,虽然依旧一路无言,但抓着这刀鞘,不知为何走出的每一步都好像比刚才踏实了不少,紧张害怕的心情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在走了许久的山路之后,终于我们到达了埋葬公孙一贺的地方。

来之前,我特意拿上了一些香烛祭品,这是我娘每个月都会去我纪爹爹坟前做的事,娘说做这些事是对逝者的尊敬,告诉埋在地下的人,地上的人很想念他,希望他在遥远的地方能过得好一些。

那时我还不是很明白生与死究竟是意味着什么,甚至一度以为纪爹爹真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直到我经历了那么多事,眼睁睁的看着许许多多的人在我眼前死去,我才终于明白了死亡的含义,深切体会到我娘当时的心情。

纪爹爹死了,公孙冽的爹也死了,而我中了毒很快也会死的。死了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爹娘,见不到金元宝,见不到其他所有人了,一想到要永永远远躺在这样一方圆圆的土包子里,再也出不来,我的心里就很难受,很想大哭一场。

“你怎么了?”祭拜完父亲的公孙冽回过头,恰巧看见我眼里含着泪花子。

“没什么。”我急忙抹干眼泪,“我看到你爹,就想到我死去的纪爹爹了,心里难受。”

“你还有个姓纪的爹?”

“嗯,我娘让我管他叫纪爹爹,我没见过他,但是每个月我娘都会带我去祭拜他,所以我总觉得我是见过他的,虽然他已经死了,可是我娘说只要往坟头烧香磕头,纪爹爹就能看见……你说,人死了真的还能看见吗?”我问公孙冽。

他怔了怔,继而摇头:“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人死了到底会去哪里呢?”

“应该是阴曹地府吧。”

“所有人死了都会去那儿吗?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也会去阴曹地府?”

“你在胡说什么?”公孙冽的脸色变了变,似乎不太想回答我的问题。

“我就是好奇嘛,都说人死了就要去阴间,那我死了应该也会去阴间吧,到了阴间就回不了这儿,也看不见大家了,那里应该会很冷吧,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像我娘想纪爹爹一样想我……”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让人很伤感,我忍不住抬头对公孙冽道,“如果我死了,你可一定要往我坟头放些好吃的,虽然我生前对不起你,但是死都死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怪我了。”

“楚小北!”公孙冽忽然打断我的话,他的声音在这个阴冷沉寂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把我吓了一跳。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绷得很紧。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不会死的。”

“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我死了,你还会怪我吗,会往我坟头放好吃的吗,你可不能让我死不瞑目啊!”我缠着他问。

他终于还是软了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已经不怪你了……”

唉,这公孙冽也真是的,缠着他问了半天也没答应往我坟头放好吃的,真是浪费我的口舌。也罢,反正我现在还没死呢,想那么远没意义,还是办正事要紧。

在经过了简单的祭拜之后,我俩就开始了今晚的正事——开棺验尸。

公孙一贺的坟修得很牢靠,即便手脚快如公孙冽,也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挖开了坟墓。真相就在眼前,我心里忍不住着急,害怕的心情也随着焦急的等待还消失了大半,凑上前想看个究竟。

“孩儿不孝,还请爹赎罪。”只见公孙冽朝那棺木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站起身,运功往棺木盖上打了一掌。

棺木被掀了开来,我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良久,我忍不住睁开眼,从指缝里偷偷看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公孙冽:“怎么样了?”

他没说话,目光直直盯着棺木的方向,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之情。

我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害怕,急忙放开双手朝棺木望去,只见那口被泥土侵蚀的陈旧棺木果然如我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空空如也,连个尸体的影子都没有。

真相大白。

公孙一贺的尸体并没有出现在棺木之中,这就说明我最初的想法极可能是对的,公孙一贺还没死,噬魂刀还在他手中。如此一来,只要能想办法找到公孙一贺,便可找到噬魂刀,用它来交换所有人的性命。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我的眼前也终于看到了希望,可是公孙冽却好像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那天,就在我们重新埋好那口空棺木,回到御风山庄的之后,他的状态便有些不太对劲,无论我如何调动气氛,他都始终神色凝重,闭口不言。三年前就已经死在自己面前的父亲,此时此刻竟还极有可能活在这世上,换做是我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可是看公孙冽的反应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除了公孙冽不明所以的态度让我十分烦心之外,老夫人的存在也是一件让人很头痛的事。

许是觉得我同他儿子又说上话了吧,她对我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欢迎,渐渐地又开始有所改变。

“你这丫头当初一声不吭地逃婚,现在又跑来作甚,还不快给我滚!”

“让你滚还不滚,脸皮可真当有些厚,难不成是后悔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倒也知道后悔,算你识相。我御风山庄虽然家道中落,但我家冽儿少年才俊,仪表堂堂,身手不凡,在江湖上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家姑娘不想嫁与他,你会后悔也算人之常情。”

“倘若你真后悔,直说便是,我御风山庄向来宽宏大量,定然不会为难与你。”

“你若后悔,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你到是说啊!”

……

话越说越夸张,我很怕再这么继续拖下去,老夫人又会逼我嫁给她儿子,看来为今之计,还是要快点说服公孙冽,同我一起去找公孙一贺的下落才好。

我一面把在御风山庄的发现飞鸽传书通知了无道堂,一面又去找公孙冽摊牌。

“你到底怎么回事,知道你爹还活着,便去找啊,这样一声不吭地算什么意思?”我堵住他,逼问。

“要找你去找吧,我不想找。”他总算开口说话了,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十分失望。

我说:“你搞什么呢,那是你爹,你为什么不去找?”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忽然反问我,“三年来,御风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因为他的离世,每况愈下。为了重整御风山庄,我和母亲做了多少努力,吃尽了多少苦头,倘若他真活着,为什么不出来帮帮我们?哪怕是回来看一眼也好啊!”

“或许……或许你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不得已的苦衷?”他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噬魂刀是他拿走的,既然能来拿刀,为什么不来看我们一眼?难道我和娘,还不如一把刀吗?”

“或许他来看过你呢,或许你爹确实死了呢,你这人怎么这样,事情的真相还没查明白,就自己先下定论,我真是要给你气死了!”我不明白公孙冽为什么老想那么多。

“你会如此着急,无非是为了噬魂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