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镇北侯府的下人们都往安全处逃窜,生怕遭了池鱼之灾。而夏景行的亲卫早就憋了一团火,临敌经验又足,连腰刀都不曾拔出,专拣不显眼的地方踹,无刀伤不流血挨了打也不显眼,但是却陆续有不少晋王府的府兵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半天爬不起来。

晋王斜睨了夏景行一眼:“大将军这是准备一意孤行,非要将事情闹大?”

夏景行身形笔直站在他几步开外,眼神淡漠观看场中不断倒下的王府府兵:“若是晋王爷的儿子被人绑了,想来王爷恐怕比下官还要激动。就算是吵到御前,陛下也会体谅下官一二。”

齐帝龙体每况愈下,原来还能听小宦官读奏折,这两日精力愈发不济,时不时就陷入昏沉睡眠,太医十二个时辰守着,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

两个人都知道此事就算闹到齐帝面前,恐怕也无济于事。

说不定皇帝陛下此刻就已经陷入长久的昏睡之中去了,不知道有多少家国大事等着他决断,这件小事是无论如何也排不上号的。

一盏茶的功夫,晋王带来的府兵以多于将军府的三倍人数而惨败,南平郡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都要抖起来了:“父…父王,这可怎么办?”

以晋王府之力,竟然难以抵挡夏景行手底下这帮人,还有谁能来帮帮她的阿宁?

晋王的脸色着实不好看,王府府兵败的太难看,他这个作主子的也面上无光。

宁谦已经嚷嚷了起来,“去将跟着世子的所有亲随都叫到这里来,让冯大人问话!”

南平郡主手脚发软,半靠在晋王身上,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父王——”仿佛她还是个小姑娘,无论惹了多少麻烦,晋王都能替她兜着揽着,解决掉。

可是今时今日,晋王也终于无能为力了。总不能他堂堂亲王下场与夏景行的亲卫们对打吧?就算他肯下场,几乎可以肯定结果定然是惨败。

夏景行大约是不会给他面子的。

夏府的亲卫还在那边嚷嚷:“哎哎晋王府的这些人真是软脚虾,都没几招就倒了,连辽人的一半战力也没有嘛!”

“亏得我先前还激动了好久,以为终于可以好好打一架了。”

“…”

晋王府所有被打倒在地的府兵:“…”要不要这么缺德啊?打了人还说风凉话!

冯九道心中暗乐,听说夏大将军整军严苛,没想到手底下这帮人战力强悍不说,还各个嘴损,先时还真没瞧出来。

在晋王父女俩无计可施的注视之下,宁景世的亲随很快被拘了来,有了夏景行手底下这帮人的“热情协助”,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宁景世当日派出去踩点的下人很快就招了出来,世子爷欠了万安赌坊半年的赌债,利滚利最后就成了十万两。

世子为此很是烦恼,几番犯愁之下就将主意打到了将军府。原本是想着侯爷若是能同大将军父子相认,再迎了大将军回来,有了个财神嫂子,还愁十万两赌债?!

哪知道大将军心如铁石,连亲父上门都拒不相认,世子爷知道了自然万分沮丧,只觉得自己的路都被堵死了,万般无奈这才出此下策,派了人踩点,打探夏平安来往时间路线。

至于掳人,负责踩点的小厮哭丧着脸道:“小的只负责监视跟踪小公子行踪,摸出规律来再报到世子爷那里去。别的事情小的并未参与。至于谁去绑的人,绑了小公子又去了哪里,小的是一概不知。世子爷身边两名护卫,也许是他们绑的人也不一定呢。自前几日世子爷出门不让小的跟随,小的就再也没瞧见过世子爷!”

“大胆奴才,世子没在眼前,便由得你泼脏水不成?”

人证物证俱在眼前,南平郡主面色越来越白,心中越来越慌,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只能吓唬府中奴才,只望他能改了口供。

冯九道审案的老手,宁谦又十分配合,开审之初便命人送来了笔墨纸砚,又有跟着的笔吏写下供词,南平郡主喝的再凶,那笔吏将供词放到了小厮面前,迫于夏府虎视眈眈的护卫,他也不得不按下了手印。

从头到尾,竟无人再理会南平郡主的喝问声。

就连晋王,亦只能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保持了沉默。

他心中另有大事,就算此刻定了宁景世的罪,只要等到太子登基,一切皆有重新来过的可能,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只盼着宁景世不要再犯蠢,这个当口自己跳出来。

“父王,您真的不管阿宁的死活了?”

晋王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教育上的失败,从来没有教导过女儿为别人着想,永远只以自己为中心。

宁谦去送冯九道与夏景行,京兆衙门的差役将涉案人员押解了一同离开,晋王目光只能追随着已经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青年离开的身影,声音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疲惫:“南平,为父已经尽力了!”

两方对垒,他已不是夏景行的对手。

对方早不惧他的身份权势,因为那人一步步从泥泞里爬了起来,再不是卑微少年,任他生杀予取,任他肆意侮辱践踏。

看他脚步沉稳目光淡漠从镇北侯府里踏出去,宁谦追在身后放软了语调央求:“阿行,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吧?!阿行要不过两日跟你媳妇搬过来?阿行——”

晋王甚至还听到了那青年淡漠无情隐带了讽意的声音:“侯爷请自重!本将军姓夏,与姓宁的并无干系!侯爷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那犯了事的儿子吧!”

看他在侯府来去自如,穿门过户,半点留恋都无,原来早将旧日时光抛在脑后。

只有他的女儿,还有宁谦,永远的被留在了往日的时光里,留在这座威严赫赫的侯府,这辈子也挣脱不开。

近处院里花木倒塌,仿佛大劫之后的凌乱,尚无人打理。还有晋王府受伤的府兵挣扎着爬起来,也有去搀扶同伴的,大约牵动了伤处,不免呲牙咧嘴,发出低低的痛呼声。

晋王忽觉满心惆怅,没来由生出一股力不从心之感。

第一百五十章

万安赌坊门前,将军府的亲卫将赌坊围了个严严实实,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姜成听到下面的打手来报,一点也不惊慌。有了孙侯给的定心丸,他心内早有成算,整了整衣冠,亲自往门口去迎大将军。

门外面不少泼皮赌客已经叫嚷许久:“老姜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还能不能玩了?”

赌坊里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赢了的尚有理智,输红眼的这会儿亲娘老子在面前拦了他耍赌,恐怕都会下刀子。

夏景行与京兆尹冯九道联袂而至,姜成迎了二位往二楼去,还遣跑腿的泡了好茶来,“两位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冯九道将夏平安失踪,且万安赌坊亦牵涉其中讲明,姜成露出惊诧的表情:“此事果真与赌坊有所牵连?”当下变了脸色,立喝了下面的打手上来问话:“镇北侯府世子的赌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将军府的小公子失踪,可是与你们有关?”

下面的人早得了嘱咐,参与此事的躲的不见影子,剩下这些泼皮们模样比姜成还无辜:“掌柜的,宁世子常来咱们赌坊玩儿,小的们也侍候的周到,您是知道的呀。前几日世子爷还信誓旦旦说要将所有赌债还上,小的们还当世子爷去哪发大财了,原来他是绑了将军府的小公子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冯九道在京兆尹这位子是坐的久了,辖下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都有什么背景门清,知道万安赌坊是孙侯的产业,窥着夏景行的面打圆场。

“此事若真是与万安赌坊脱不了干系,下官一定彻查。姜掌柜可也要将手底下的人看严些,别真捅出娄子来。”

姜成陪笑:“那是那是!小的对下面的人一定严加约束。将军府上小公子失踪之事,小的真不知道。宁世子是很喜欢来小的赌坊玩两把,只是他赌运不好,时不时就输些,手头不方便就先欠着。赌坊里的利息是比外面的高了些。况且世子爷又喜欢玩大的,这一来二去的就…欠的多了些。至于赌坊的客人采用哪种法子还赌债,这真的不是小的能管得了的。”

将此事推了个一干二净。

夏景行明知这掌柜的讲的不尽不实,却不能将他抓起来严刑拷问。他亦知若非抓着了铁证,这些人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只是心内不免失望焦虑,却不好表露在面上。

冯九道劝他:“既然姜掌柜不知道此事,大将军不如先回府,下官必定尽心查案,尽早将府上小公子救回来!”

姜成也关切道:“府上小公子失踪,小的们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宁世子忒也胡闹了些,债还不上不要紧,怎么能拿小公子来要挟呢?!”

猫哭耗子不外如是。

若是姜成有此慈悲之心,宁景世的十万两赌银又从何而来?

夏景行冷哼一声,带着夏家护卫去了,到了半道上才指派了两人去盯着万安赌坊的动静,谁知道是宁景世欠了赌债才朝自家下手,还是他与万安赌坊蛇鼠一窝才设计了这一出呢。

燕王府的府兵以及夏家人将长安城都快翻遍了,范围已经蔓延到了城郊,还是不见小平安的影子。

宫里的气氛尤其紧张,太子这些日子极为孝顺,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守在齐帝身边,撵都撵不走。

其余皇子见太子如此,也有样学样,在宫里守着,不到宫里落钥不回府。

燕王坐着马车离开宫城的时候,街面上都已经掌灯了。他坐在马车里揉揉太阳穴,缓解了一时头痛,才问跟车的护卫:“平安找的如何了?”

护卫靠近马车,低声道:“大将军去了镇北侯府,但侯府世子不见了踪影,还跟晋王府的人干了一架。赌坊那边虽然有问题,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是孙侯府上门人开的,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能再细细的查了。”

燕王回府之后,夏景行已经等在了书房里。

他找平安归找平安,可是当前局势,却又不止找平安这一件事。家里泰半家业都在幽州,夏家的生意红火,各处的商队铺子将家业铺排开来,资金流动极大,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十万两现银。

就算拿得出十万两银子,可交到赌坊了就真能将平安救回来?或者让宁景世尝到了甜头继续做恶?

况且宫里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除了自家事,还有朝中事,今日但有一步走错,他年满门皆危。

“晋军已经动起来了,估摸就在这几日。”燕王将手里的密信递了过去,“说不定平安失踪之事,也是东宫与晋王合谋,想要乱了你我方寸,这才下手的。”非常时刻,只能做万全的准备了。

灯光之下,夏景行似浸冰砌雪,整个人都快冒着寒气了:“真是无耻之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二人在王府书房里商议要紧之事,一夜不得安眠。将军府里,夏芍药也召集了家中奴仆护卫议事。

天色才亮,夏景行往京郊大营而去,燕王往宫里去侍疾,搜寻夏平安的人又加了一批。

长安城门大开,各处的商贩陆续进了城,街市间的商铺都打开了门,整个帝都在沉眠了一夜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晋王府门口,一大早就站满了夏家的奴仆亲卫,当先的是几个年老的粗使婆子,堵在门口破口大骂。从晋王爷管束郡主不力,致使郡主抢人丈夫,逼死原配,栽赃嫡长子,使自己德行不修的儿子窃居世子之位。这还不算完,如今还将主意打到了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嫡长子家里,绑了将军府里的小公子讹钱…

粗使婆子一辈子积累的词汇十分丰富,且实战经验十分熟练,骂起来都不带重样儿的。特别是六七八个婆子集合在一起,皆发挥自己平生所长,战斗力惊人,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吵闹声。

夏家人堵上门来骂街,门房第一时间报到了晋王面前,他当下便气的脸色泛青,他当下便气的脸色泛青,很想揪着夏景行的领子问一句:这事儿没完了是吧?!

他堂堂亲王,这些年深得齐帝宠信,在朝中呼风唤雨,几时受过这份窝囊气?!

“将这些聒噪的婆子打出去,打死打残本王负责!”

前来禀报的小厮朝后退了两步,生怕王爷生气之下迁怒自己,“王爷,夏家来的不止几个婆子,那些婆子身边都带着将军府的亲卫还有年轻健仆,还带着刀棍…”完全就是上门挑衅。

王府的一部分府兵昨儿才跟着晋王去镇北侯府,全都带着伤回来,如今还躺在床上哼哼,等着大夫换药呢。听说将军府的护卫战斗力不可小觑,打上门来众亲卫也没把握会赢。

晋王见小厮这副样子就来气:“那你的意思是任凭将军府的打上门来欺侮,本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小厮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恕罪!小的没这个意思!小的这就去请护卫大哥们与将军府这些狗才决一死战!”

他才爬起来要去召集王府亲卫,晋王就颓然制止了他:“算了算了,你先下去,容我再想想!”

小厮一溜烟的跑了。

再待下去,万一惹的王爷凶性大发,将军府的人还没打进来,他先被王爷给揍了。

晋王气的在书房里转圈,心里将夏景行的祖宗八辈都问侯了一遍,只觉得他这招又狠又无赖。以前还没人敢纠集家仆打上门来揭了他的老底,偏夏景行就敢支使了下人来晋王府门口打他的脸。

只是当此紧要关头,他也不想横生枝节,若是晋王府与夏家打起来,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晋王府呢。

王府守门的老仆气的快厥过去了,见到小厮一个人跑过来,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王爷怎么说?有没有下令动手?”见小厮直摇头,他还不死心:“你是不是没跟王爷说清楚?”

守在门内的年轻护卫们顿时气的鼻子都要歪了:“难道就任由这些人叫骂下去?”

晋王能忍,他们却忍不得了。

一会子功夫,王府门前就堵满了人,除了夏家粗使婆子,以及年轻力壮的仆从,带刀护卫,更多的是路过的百姓,见得此间有热闹好瞧,第一时间就停下了脚步。

“…做王爷的难道就能怂恿女儿抢人家丈夫?还要逼死原配?还要唆使外孙子绑了我们家小公子,怎么能这么狠毒呢?”

前面的事情路过的百姓知道的多,最后这话知道的少,还有好奇的围观群众扯着夏家人问长问短。

几名婆子索性分工合作,有叫骂的,也有向围观百群科普的,讲完了事情经过,还要抹两把眼泪:“…可怜我家小公子小小年纪下落不明,我家老爷急病了,少夫人也卧床不起,里里外外只将军一个人忙乎,还要照顾小小姐。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婆子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此事揭露。仗着自己身份显赫,就将旁人不当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还拉着围观群众要他们评理:“大家来说说,这十万两银子,我家拿不出,小公子是不是就回不来了?既然晋王爷能为外孙子想出这样的计策还赌债,将主意打到了将军府,怎么不自己拿了银子出来替外孙子还赌债呢?”

隔着门缝偷听的晋王府长史跌足长叹:“坏了坏了!教夏家这一闹,本来这事与王爷无关,这下也洗不干净了。”

谁都知道晋王向来疼爱南平郡主,对镇北侯府的事情插手极深,自己舍不得掏银子便栽赃嫁祸,这事还真有可能。

此事传扬开来,不说平民百姓,就算是整个长安城的权贵官员们背后恐怕都觉得晋王太过卑鄙无耻了些。

他匆匆往晋王书房奔去。

晋王听得长史来报,一拳狠狠砸在书案上,这时候当真是进不得的退不得。他若是出门自辩,少不得要与夏家闹成一团,可也洗不干净污名。

若是缩在王府不露面,任由夏家叫骂下去,不出半日恐怕整个长安城都知晓了此事。到时候只恐有人猜测他这是心虚所致,这才不肯露面。

夏景行与他在镇北侯府撕破脸,两家护卫打起来也就罢了,好歹关着侯府的门,外人不知就里。他原以为这已经是夏景行的极限了,哪知道他还能肆无忌惮派人骂上门来,摆明了要与他争个高下。

如果说此前夏景行一直是退缩礼让,不肯正面冲突,那么经过镇北侯府一战,似乎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竟然敢主动挑衅。

如今能够管束夏景行举动的唯有齐帝与燕王,齐帝尚自昏睡,燕王侍疾,况且他一心偏着夏景行,连燕王府的亲卫都被派出去搜寻夏平安,又哪里会阻止夏家人上门来骂街?!

晋王在书房里气的都快懵圈了。王府亲卫的战力如何,他昨日已经领教。如果今日在晋王府门口再次打起来,王府亲卫再以惨败收场…那他不但丢尽了老脸,恐怕王府亲卫们士气也会一降到底。

晋王越是不想声张,想要大事化小,夏芍药偏不如他意,府里的婆子长随亲卫堵在晋王府骂街才一日,闹的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无数百姓跑来围观此等盛事,对着王府正门指指点点,闹的王府的人出门都是从后门出府。

好容易到了晚上,晋王府里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想着夏家人总算肯撤退了。哪知道夏家人竟然在晋王府门口安营扎寨不挪窝。

次日王府里排开了早膳,门口的夏家仆人也吃上了五丰楼的大肉包子。五丰楼接到夏家点单,往晋王府门口送热包子,一众伙计打破了头的抢这差使,最后还是二掌柜与新上任的年轻帐房力排众议夺得此项美差,亲自赶着马车来送餐,顺便亲眼围观一回将军府仆从的彪悍,回去大讲特讲,就连楼里的说书先生上场都比不上这场热闹。

有了前一日的经验,太阳还未升起来,夏府里便抬了红泥小火炉,上面坐着铜壶,热茶随时泡着,还有丫环专门煮茶捧点心的侍候这些骂街的粗使婆子,站街的带刀护卫。

粗使的婆子几时有过这等待遇,当下骂的更起劲了。若非晋王与当今皇帝是一个祖宗,恐怕晋王爷的祖宗也不免要被荼毒这一遭。

晋王昨儿就没怎么吃,一大早听到这个消息,气都气饱了,连一筷子都没动就吩咐将早膳撤下去。

晋王世子与常氏虽被圈禁,但夏家闹的这般厉害,侍候的丫环守卫小声议论之时,不免透露风声,他与常氏急的团团转:“父王这是要做什么?非要将王府拖到万丈深渊里去?往日他不是极疼大姐与阿宁吗?这下好了,就算此事不是他干的,是阿宁自行策划行动,这黑锅他也是背定了!”

更何况,就算是亲如父子,晋王世子也不敢保证宁景世绑架夏平安,此事与晋王全无干系。

为着旧怨,晋王当初对夏景行都要赶尽杀绝,讹夏家十万两银子填宁景世填窟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常氏搂着孩子眼泪都快流干了:“父王这是不给咱家里留后路啊!”输赢尚在其次,就算赢了,晋王府的名声可也臭了,让他们夫妇俩此后在长安城如何做人?!

晋王还未想出应对之法,东宫就得到消息,派人从后门进了王府,来请晋王过府相商。

太子比晋王还着急:“大军到哪里了?当务之急是先将此事平息下去,别让夏家再闹下去了。不然大家都盯着王叔,王叔如何去城外领兵?”

夏家既然豁出来上门去闹,自然会派人一直留心晋王的动作,他再想做的隐秘已不可能。

而晋兵到达长安,自然只听晋王父子号令。世子不可驱使,就只能指望晋王了。

晋王此次被外孙子坑的灰头土脸,两日功夫竟似老了四五岁一般,极为不甘:“难道真的要向夏家认输,替他们还了这十万两银子的赌债?”

太子此刻对宁景世也是深恶痛绝,当下说话也不客气:“王叔这话说的,那十万两赌债可也不是夏家的,而是阿宁欠的。反正你是他祖父,替他还了赌债也说得过去。再说等咱们大事成了,就算是王叔将夏家所有的铺面都查了来填自家的窟窿,也由你!”

这天傍晚,晋王府长史亲自打开了侧门,请夏家领头的仆从进府商议:“王爷已经答应了这十万两赌债由王府替宁世子偿还,能不能请贵府诸位打道回府?”

领头的吴忠嘿嘿一笑,带着常年在军中混出来的痞气:“晋王府就是个狼窟虎穴,我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再出点什么事儿,还要劳烦我家将军想法子救我。府上既然要还宁世子的赌债,还请麻烦快点,等贵府还完了赌债,姜掌柜那里的借条全都销毁,小的自然会带着府里这些老小回去向将军交待!”

晋王府长史气的差点跌个跟头,指着吴忠半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吴忠还道 :“没办法,我家将军嫌我脑子笨,总说我办不好事情,所以我还是亲眼见到了,拿到了借条才好。不然我家小公子出了差错,到时候可就不是我们府上这些老小来骂街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长史心道:让你狂!让你狂!有你哭的时候!

晋王从东宫回来之后,神色就平静了许多,还下令开库房还赌债。长史当时死活不肯同意,晋王却露出个森森冷笑:“且让夏家得意两日!本王总要找补回来今日之辱!”

有了晋王这句话,长史这才略略气平。

长安城的街道上一盏一盏的灯亮了起来,晋王府运银子的马车终于将十万两银子全数运到了万安赌坊,姜成带着帐房里的人将金银点够入库,又将宁景世所有的借条都拿了出来,长史才要伸手,吴忠已经一把拿过,细瞧了一番:“姜掌柜,可是所有借条都在此处了?”

姜成拱手:“自然全在,银子已经入库,小的岂会耍赖。”

“全在此处便好,还希望姜掌柜不要说谎,若是还留了欠条,不趁今日一次清光,再找夏府的麻烦,休怪老吴打上门来,砸了你的赌坊!”

晋王府长史听得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债好像也不是贵府还的,既然是王府还的,这借条还是交由本官带回去交给王爷为好。”

“这借条还要拿回去赎我家小公子,长史拿了又有何用?!”

他朝身后跟着的兄弟打个手势,便有人立刻往晋王府门口去招呼夏府仆从往回撤。

夏景行才在军营里忙了两日,回来就收到了一把借条。

燕王在宫中侍疾,稍有动作便引人注目。而夏景行握有护卫京畿重任,自然要调兵遣将,还要防着晋王与太子知悉,将太子等人安插在军中的耳目清理了一遍。

抽空回来还不到盏茶功夫,还要回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