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面不改色,仍旧是那双手合十的虔诚模样:“是贫僧所为,今晚若这位姑娘不插手,宋员外也已经入了地狱。”

勺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还有镇上其他人?”

“杀人偿命罢了。他们都曾杀人,可是衙门却不管不问,任他们逍遥。昙花可窥伺人心丑恶,让其忏悔,直至自行了断。未行大恶的人,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和尚默了片刻,才道,“我本是音国国师,一直以感化皇族,普渡世人为己任。只是某日,音国皇子无故夺了三十七条人命,却无律法敢管。人心有意向恶,律法又有何用,因此我离开皇宫,去寻真谛。”

和尚语调平静,又念了几句经文,才继续说道:“我跋山涉水,想往西天问佛,途径山谷,意外坠落悬崖,却碰见了这只在古籍中听闻的昙花妖。于是我将它带出山谷,用它杀了许多为恶却逍遥法外的人。佛教中人不杀生,可这于贫僧而言,却是一种救赎。”

勺子听完,心里敬佩这和尚,堂堂国师的位置不要,却做了一个苦行僧,只为了心中正义,期盼人间干净无污浊。可仔细一想,她还是摇摇头:“天地六界,却只有你一人,又怎能真将这六界罪恶洗刷的干干净净。律法虽有漏洞,偶尔还会被小人践踏欺瞒,可也缺不了它。”

和尚微微弯身,语气平和:“施主所言无错,但贫僧会在有生之年,力所能及救赎世人。一个,便是一个,两个,便是两个。只要律法未得完善,我的寻佛之路也不会停下。”

勺子登时肃然起敬,立刻起身:“我去买肉!不对,给你做罗汉斋!”

和尚是凡人之躯,吃过勺子灵气满满的斋菜后,内伤立刻见好。清晨勺子起来,雨仍在下,送热水去和尚房里,他又出门了。等她擦拭干净大堂桌椅,去买菜时,便听见宋大员外今早暴毙的消息。勺子默了默,知道是和尚所为。

中午,和尚谢过书生和勺子,准备带着昙花去往下一个小镇。出门时,雨势如常,淅淅沥沥的。和尚一手撑着二十四骨伞,一手抱着昙花盆,带着他的执念离开了。

勺子站在门口目送他,每次送住客离开,都会有莫名的失落感。可客栈嘛,都是过客匆匆的。

过了一炷香,雨势渐停,抬头看去,乌云遮蔽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天,终于放晴了。万物复苏,阴霾散去,天边悬挂万丈霓虹。

勺子将后院的棚子撤走,众妖伸展腰肢,恨不得把整个太阳塞进嘴里吃掉。

下午,她掐算了下日子,差不多要动身去泡温泉。晚上吃饭时,勺子说道:“掌柜,我要请五天假。”

书生顿了顿:“温泉?”

“嗯。”

“啊…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浑身骨头酸软,一定是因为下雨天的缘故。我想我也要去泡泡,舒筋活络一下。”

勺子想也没想:“我们要是都去了,客栈谁看着,不行。”

因为第三者客栈的插足而导致自己被拒绝的书生非常、非常不、开、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勺子欢天喜地的去灵泉,自己在客栈等。想到白粉白粉的勺子独自在蒸腾热气的温泉里游来游去,抹抹鼻子…更不开心了!

五天后,晨,朝阳初露。

书生在外面采集完露水回来,准备给勺子熬“大补汤”,一进客栈就隐约闻到幽幽花香。步子顿了顿,勺子回来了。

他提步往后院走去,刚进去,就看见芍药花已开。

青翠叶子悬挂朝露,暧昧暖阳倾泻而来,如凝颗颗琉璃。大朵重瓣层层交叠,粉白如蝶团簇而上。白如皑皑山上雪,粉胜桃花醉妖娆,中环金丝花蕊,三色相映,引人神醉。

他轻步走近,俯身细看,当真是美如天上来,人间何处寻。初夏微风拂过,扬起一瓣花,微微印在唇上,不由顿了顿,心弦漾开。末了淡笑:“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

听见前堂有人敲门,他十分不舍得离去,可要是来了客人自己不过去,估计待会她又要朝自己瞪眼了。书生无奈笑笑,这才起身走了。

他一走,院子里立刻蹦了一堆妖怪出来,伸腰用力吸食暖暖日光。

爬爬趴在墙垣问道:“‘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是什么意思?”

众妖默…随后集体负手感慨:“文盲伤不起啊。”

感慨完,见勺子坐在花坛边上发呆,凑近了说道:“老大,不用这么认真去想这话的意思吧。”

勺子摸摸自己的脸,认真问他们:“刚才…笨书生是不是亲了我额头?”

众人眨眨眼,胖葫芦大笑:“老大,神秘莫测的书生怎么会看上你,不要想太多,哈哈哈…哈哈哈…”

勺子秀眉一挑,目光满是凛凛杀气,手一划:“做了他。”

胖葫芦大叫:“老大!老大不要这样,我说的是实话!啊不对…老大!”

辛娘抬腿:“啊哒~消失吧~”

众人立刻屈服在勺子的暴力统治下,纷纷伏地:“老大威武雄壮,天下第一。”

爬爬举手:“老大,书生亲你额头你摸脸干嘛?”

勺子怔松片刻,对啊…她摸脸干嘛…好像是…脸有点烫?

杜鹃狐疑看她:“老大,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书生了吧?”

勺子凌乱了:“我喜欢的是高人那种高大有安全感类型的好嘛!书生风吹就跑!一点也不可靠。”

她干脆起身拍拍屁股的尘,去干活好了,这帮没情根的妖怪!哪里懂她钦慕高人的心思!

快到前堂就听见了算盘的敲打声,顿足不前。她趴在门后,探头往前面看。就见书生低头凝神,修长手指拨弄黑色算珠。勺子缩回头,使劲晃晃脑袋,这种看着就觉得是种享受的感觉是闹哪样。她摸摸下巴,难道打算盘真的可以使人看起来有内涵?

正思索着,又听见有莺莺女声传来:“掌柜的珠算可打的真好呀,瞧不出你们客栈这么热闹嘛。”

勺子又探头去看,就见一个大姑娘站在钱柜前头,笑的花枝乱颤。仔细一看,丫丫个呸,这女的不就是对面锦绣客栈那胖掌柜的女儿林水仙。这是刺探敌情来了?

林水仙凑过脑袋,神秘兮兮:“欸,我跟你说吧,我爹想买下你这客栈,装饰下门面,改成锦绣客栈二号,掌柜还是你,赚了一半归你,亏了算我爹的,完全无风险无压力哦。”

勺子一听火冒三丈,之前林胖子就过来说过一次,还好爷爷不同意。要是书生点头,她就、她就做了他!还二号,二你大爷!

书生笑道:“谢姑娘好意,在下并无这个打算。”

林水仙瞪眼:“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好的买卖。”

书生想也没想:“名字太难听了。”

“…”

勺子握拳,掌柜好样的!还是同福客栈好听!心情顿时愉快极了,勺子哼着曲子去厨房提菜篮子,准备去购置食材。进了厨房,就见外头大伙凑在一块叽叽喳喳,似乎瞧见什么好玩的。她从窗户跃出,拨开一个口,也要去看热闹。结果就见地上蹲着个小姑娘,抱着脑袋瑟瑟发抖。仔细一看,是个小妖怪。

她叉腰道:“你们老实交代,又是从哪里抓的小妖怪。”

爬爬又举手:“报告老大,刚才后面河流飘来一个闪亮亮的东西,我就捞上来了,是盏莲花灯,正琢磨着把它晾干点亮,就见它化身了。”

勺子歪头看她,莲花灯啊…那不是元宵中元时,承载人们思念亲人而放逐河流的灯么?这么弱的妖气竟然能化人,看在心情不错的份上,她语调轻柔:“你要去哪里?我把你抱回河流好不好?”

花灯哆嗦不答,勺子刚碰到她的脑袋,就见她猛地抬头,两眼一瞪,小脸青白,吓晕过去了!

后院登时大乱:

“不好了!老大把人吓死了!”

“恭喜老大又多了一个吓人新技能。”

“你们够了!是她自己晕过去的好不好!”

“老大好凶,会嫁不出去的。”

“啊哒~~~”

听见后院热热闹闹,书生笑了笑,末了又叹,这客栈,来来往往的妖怪真不少啊,要不改名叫妖怪客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

“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 ”——出自元稹《红芍药》

译:如此鲜艳非常,连锦缎都比不过它,连美艳桃花也望尘莫及(哦不,如此美丽的诗句就被铜钱解释成这个鬼模样了,蹲墙角)

-------

和尚用昙花来杀罪恶之人的故事其实也算是铜钱的一个盼想,法律不能管束到全部人,也不可能真的公正,甚至有很多人会凌驾法律之上。每次看到这种新闻就忍不住的想…求神出现好嘛。可是没有神。就算现实里有这种正义的人,但是毕竟也带着人的喜好憎恶,因此才将和尚设定成“心无邪念,只杀该偿命之人”这样。

虽然法律有时会显得苍白无力,可维系一个社会的安定,想依靠人们的道德来约束也是遥不可及,因此仍然缺不了法律。

恭喜勺子喜当娘呀

书生刚冒出把同福客栈改成妖怪客栈的想法,就见勺子手里拿着一盏巴掌大的莲花灯出来,笑道:“中元节还没到,怎么就把它翻出来了。”

说是翻出来,是因为那灯已经有些残旧。只是妖气极弱,想必是刚成形不久。

勺子将那灯盏放在桌上,拿干净的布擦拭:“这分明是个小妖怪,还是个胆子小的不行的妖怪,我就碰了她一指头,就吓晕了。”末了抬头看他,“掌柜我长的很凶?”

书生偏了偏脸,无法正视灼灼视线:“不、不凶。”

勺子点点头,小心将那灯盏擦拭干净。这盏莲花灯以竹制成,做工并不十分精细,而且削开的竹面厚薄不一,圈成的花瓣不工整也不大好看。只是薄片连合处能看出细线箍的很认真,做灯的应该是个新手。她倒是能理解为什么莲花灯会变成小妖怪了,因为这上面满是思念。当一种感情发挥到极致时,便极易成妖。只是勺子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世上的,只知道当有了感知时,已经在山谷里了。

余光瞥见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勺子忙放下抹布,上前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那人身躯高大,勺子还得仰起头来看他,还好妖怪里面像这么高的不少,所以这凡人的高度看起来也不觉惊奇。男子皱了皱眉,扫视了一眼店内,问道:“姑娘,打听个人,你可有见到过一个总爱穿青衫,一眼看去不像好人又懒得出奇的男子?”

勺子摇摇头:“没有。”

爱穿青衫她倒是知道一个…高人嘛,每次都是竹青色衣裳,仙飘飘的。可高人分明是邪魅狂狷的!摆明了不是。

那人皱皱眉,嘀咕“明明感觉到了怎么会没”,然后便走了。勺子摇头,转身面向钱柜,“掌柜,我们果然要摆个问路收钱的牌…掌柜?”

唤了一声,书生才从柜子后面直起腰身,手里拿了一枚铜钱,叹道:“这是什么时候掉的,太不小心了。”

末了看着那离去的黑衣人,脸上微抽,不像好人…懒得出奇,不要在勺子面前诋毁他形象好么,回去一定要暴揍一顿!他又看看自己身上,灵气明明隐藏的很好…片刻想起,约摸是最近以高人之身出现的太频繁,看来还是要继续做书生。

“掌柜。”

书生回神,淡笑:“嗯?”

勺子问道:“她不化身了怎么办?我得问清楚她,要不要再送回河里,总不能一直在客栈里待着。”

书生看了一会,拿了纸张,提笔圈圈画画,交给她:“贴在灯上。”

勺子毫不怀疑接过:“书生你一定是个道士,道士才会这些鬼画符。”

书生笑笑,眸色浓郁:“你见过这么厉害的道士吗?”

勺子扑哧笑道:“掌柜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他的脸皮哪里厚了…要是厚的话,早就…坦白了…不过一坦白当年的事,估计就是友谊走到尽头而无法继续发展下去的事…想到当年,鼻子又隐约抽动。

勺子怕吓着小花灯,没带她去后院,拿回了自己房间里。将那符贴在灯顶上,瞬间便见她化了人形,蜷缩在地上。神色恍惚了片刻,惊觉过来,猛地坐起身,勺子立刻说道:“我是好人!别晕!”

小花灯哆哆嗦嗦看她,又抖成了筛子:“不要…不要吃我。”

勺子扯了扯嘴角:“我不会吃你的。只是想问问你,你要回河里继续漂流吗,要的话我送你走。不要的话…唔,那也赶快找个地方吧。”

她摇摇头,仔细打量了勺子许久,才小心翼翼问道:“姐姐,你真的不会吃了我吗?”

勺子扶额:“我明明长的很善良…而且,真要吃的话,以你的妖力连塞牙缝都不够。”

小花灯脸色一变,抖:“塞牙缝…”

“…”勺子很想把她丢出去!应该让爬爬来跟她说话的,她现在很毛躁想掀桌了嗯哼!

小花灯又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本来是一棵竹子,在奶奶的院子里活了二十年多年,后来有一天,奶奶把我做成花灯,在中元节的时候将我放入河中。我飘了很久,渐渐有了意识,几次都差点死掉。昨天遇到一只蛤蟆精要吃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在河里晕倒了,等我醒过来,就见你们在盯着我。”

勺子点点头,蹲身看她:“那老奶奶的意念挺厉害的嘛,只是做成花灯就有了妖灵。”

她又摇摇头:“不是…奶奶有个孙子,他二十年前离开了家,走之前种下了我,说等我成荫时就回来。从那天起,奶奶每天都来跟我说话,风雨不改。中元节那天,她将我砍下,做成了花灯。”

勺子恍然,又摸摸她的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话落,就见她明眸大眼盯来,盯的勺子右眼直跳,左眼跳是福,右眼跳是祸呀…

“姐姐,你是很厉害的妖怪对不对!”

勺子斩钉截铁:“不对!我只是花坛里打杂的!”

小花灯拧眉:“可是他们都喊你老大。”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露馅了?勺子正色,“因为——我姓老名大!”

这么一说好像…毫无说服力啊…看着她澄清明眸,这种迎面扑来欺骗小孩子的深深负罪感…勺子叹气:“说吧,你要我干嘛?”

“谢谢姐姐!”小花灯微微凑近,“姐姐,你帮我找奶奶的小孙子好不好?”

“好了,你可以圆润的离开客栈了。”勺子暴跳起来,“我像是那么闲情的人嘛!我是客栈的顶梁柱!哪里有空帮你找。”

小花灯瞪大了眼,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眶渐渐泛起泪花。勺子看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赶紧露出笑脸:“姐姐错了,姐姐不该凶你,别哭别哭。”

“姐姐帮我找他吧,我漂了一年,可就是找不到他。姐姐法力高强,一定能找到的。”

勺子不想答应,她有要找的东西,自己也有要守护的东西呀。趁着抹眼泪,一灰溜跑了。跑到楼下,那林水仙刚好端了一只鸡过来,笑盈盈的说道:“这是我爹让掌柜尝尝鲜的。”

看着书生对她笑,勺子真想把他拽回来,掌柜你还要不要矜持了。她大步跨前,将那盘子接过:“谢过林掌柜,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林水仙瞪眼,又不好发难,绞着帕子气冲冲走了。勺子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见书生还在笑,气道:“不许再跟她说话。”

书生心里大为受用,这是…怕他被勾搭走的意思?

勺子末了又道:“你要是被她色丨诱成功,把客栈卖了怎么办。防患于未然呀掌柜。”

…客栈果然是最大的第三者!书生!不开心!

勺子以为小妖怪会走,可没想到这几天一直跟在她身后转悠,她去花坛,跟。她去前堂,跟。她去洗白白,跟。可要不要连去蹲茅厕都跟着!!!

众妖看着勺子身后那条尾巴跑来跑去,和谐美好,若有所思,叹道:“老大这是喜当娘啊。”

勺子:“!!!”

当晚…后院妖怪全都跪断了一个搓衣板…

被缠的实在受不了了,勺子又狠不下心把她踹飞。小妖怪怯怯看她:“对不起姐姐,可要是再找不到小孙子,奶奶就要走了。她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可我找不到…找不到…姐姐帮帮我。”

勺子叹气:“好了好了,我帮你找。”

小花灯这才露出笑脸:“原来姐姐真的可以去冥界。”

勺子脸一抽:“什、什么?冥界?”

她认真点头:“是呀,小孙儿已经死了,但是我一直找不到去冥界的方法,还好碰到了姐姐。”

“…我…”勺子不想活了,那冥界哪里是她敢去的,那里面的鬼凶死了,分分钟都有被勾魂的危险!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看着她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挠挠头,高人?神出鬼没…书生?可以么…

其实真的想告诉你

勺子以为书生会给她什么法宝,结果书生把整个人都丢给她,说要陪她去冥界!她狐疑打量他的身板子,捏了捏他的胳膊,正色摆手:“掌柜你还是和大黄一起看家吧。”

“汪汪!”

“…”

等到夜里,冥路将开,勺子心里越发忐忑,妖界跟冥界素来不怎么往来,哪怕是偶尔有事到那,一个眼神和一个动作不对,被对方误看作是挑衅,也有被群殴的危险。临出门前,她特地对着镜子练习和蔼可亲的表情。

察觉到外面阴气渐重,勺子走到过道往外看,果然看见夜叉开始巡逻,冥路——开了。

她深深吐纳一气,抬脚便要往下飞去,刚提步,手臂便被人握住,偏头一看,眼便亮了:“高人!”

看着她艳绝的脸上带着诧异加惊喜加你终于来了的表情,想到今天还把他推给大黄,高人要吃酸醋了。不行,不能自己折磨自己,得找个适当的时机跟她坦白。约摸…能接受?

他笑了笑:“陪你去冥界。”

勺子顿了顿:“冥界很危险,比起妖怪来,他们更抗拒神仙。高人…你是神仙吧?”

高人点点头:“是…但也不算是…无妨,撑伞去就行了。”

说罢,从身后抽出一把伞了,勺子表示完全没看到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伞霍然张开,只见是一把很普通的纸伞,纸上以墨构图,远山近水,墨竹成林。淡墨抹枝,浓墨描叶,竹叶锯齿筋络清晰可见。竹林依稀掩映潺潺流水,与远景相交,寥寥数笔,形神毕现。

“这烟雨伞可化我们身上的气息,与冥界相融。”他低眸微微看她,轻轻伸了伸手,语调微轻,“到伞下来。”

勺子看了看他:“高人,你很紧张…果然冥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