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烟一口水喷出来。

宫湮陌额头浮出一条青筋:“你这样叫我一声试试!”

碧东青也觉得这称呼实在是不妥。

忽然福至心灵:“那我叫你师公……”

一句话出口,又忽然后悔,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师父的丈夫才能唤为师公,自己这是多么变态的‘灵机一动’啊!

他还没来得及改口,

宫湮陌扇子嗒地一合,在碧东青肩膀上敲了一敲:“唔,这次靠点谱了。”

风凌烟一个茶杯扔了过去:“臭小子,你乱点什么鸳鸯谱呢?!

碧东青头疼起来。

原来阿烟姑娘还精通幻梦术

碧东青头疼起来。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实在是两头不讨好。

忙道:“师父,我嫂嫂请你去一趟。”

风凌烟心中一跳,聂琉夕请自己做什么?

莫非——她察觉了什么?

宫湮陌站了起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别怕,做贼的被抓了包最多就挨一顿胖揍,反正你是小孩子,她不会揍你太狠的,放心好了。”

他这样的安慰,实在不如不安慰的好。

风凌烟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带着你的白虎可以滚了!”

她这一脚自然是踹到了空气之中。

一直蹲在角落里努力做隐形虎的雪儿很气愤地吼了一声、

抖了抖身上的白毛,踱到风凌烟跟前呲了呲老虎牙。

碧绿的眼睛灼亮灼亮的,喷了喷鼻子。

很有威胁她的意思。

风凌烟哈哈笑,拍了拍它的脑袋:“雪儿乖,你是一只好老虎,是你家主人太变态了。”

宫湮陌扇子在白虎的身上一搭:“雪儿,咬她!”

风凌烟嘻嘻一笑,早跳了出去。

聂琉夕独坐在卧房之中。

细瘦的手臂支着下颌,手里把玩着一道红色的符咒,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风凌烟一瞧见那道红符,心中就是一跳!

宫湮陌这个乌鸦嘴,真被他说中了!

她干干地笑了一笑:“聂夫人,你找我?”

聂琉夕抬眸,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原来阿烟姑娘还精通幻梦术,佩服,佩服。”

对不起,又让你重新经历了一次

风凌烟笑的愈发干。

毕竟窥探别人的记忆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察觉,她再不承认未免太没意思:“好说,好说。我懂这么一星半点,不过,聂夫人能一眼看出来也很了不起呢。”

她看了看聂琉夕的神色。

聂琉夕脸色异样苍白,眼眸里有一丝疲惫。

心中微微一疼,脱口道:“对不起。又让你重新经历了一次。”原来这幻梦术在读取被施术者记忆的时候,被施术者便会做梦,就好像是把过去的痛苦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只不过是安装了快镜头。在几个时辰之内,便像是经历了一生……

聂琉夕站起来,在窗前站了半晌,手指无意识地轻扣着窗台。

有一扇窗户开着,有风自窗外吹入,带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气在鼻间回旋。

“夫人,你的身子不能见风,还是关了窗子罢?”

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就想替她关窗。

聂琉夕不动,淡淡地道:“走开!”

那个丫鬟一僵。

低垂了眉眼,却并不让步:“夫人,您的身体太过虚弱,不能见风,庄主吩咐过,绝对不能让夫人再有疏漏。请夫人保重贵体,不要难为奴婢……”

不由分说,关了窗子。

又取出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扶着她自床边坐下,递给她一个暖炉:“夫人手又冷了,还是暖和一下吧。”

这个丫鬟足下轻盈,手脚麻利,明显身怀武功。

风凌烟冷眼旁观,心中叹了一口气。

聂琉夕原本是笑傲江湖的女侠,如今却给弄成一位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了!

这一场爱情生生把她给毁了!

而且这丫鬟表面是侍候的无微不至,其实却是幽禁她的。

可怜的聂琉夕,这一场爱情生生把她给毁了!

聂琉夕脸色苍白,由得她在旁边侍候,眼眸却是冰冷而略带嘲讽的。

“好了,你出去吧。我和这位阿烟姑娘说几句话儿。”

聂琉夕摆了摆手。

那丫鬟愣了一下:“这——还是让奴婢在这里侍候您罢。夫人一刻也不能离人的……”

聂琉夕俏脸一沉:“莫非你把我当成囚徒,时时刻刻盯着!”

那丫鬟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却依旧分辨:“奴婢不敢,奴婢是为了夫人贵体着想……”

“如真为了夫人的贵体着想那就赶快滚出去!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奴婢么?!”

风凌烟在旁边有些看不过眼。

这奴才也太嚣张了吧?!

她二话不说,打开房门,指着门外让她滚蛋。

那丫鬟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风凌烟的身份,又哪里把她放在眼里?

冷笑道:“这位小姑娘话说的轻巧!我们夫人一着风就会感染风寒,岂是常人能比?庄主曾严格吩咐,一定要侍候好夫人……”

她冷笑的话尚没有说完,衣带忽然被风凌烟拎住:“你留着这些废话对碧东流去说罢!现在,给我滚出去!”

略一使力,那丫鬟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她的速度快速异常。

等那丫鬟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扎进了花圃之中,弄了一身的泥。

她大吃一惊。

我早已不在乎了

她大吃一惊,正要跳起来.

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冰冷的剑.

碧东青冷冷地道:“那小姑娘是我师父,可不许你这个奴才无礼!”

那丫鬟身子僵住:“奴婢……奴婢不敢……可,可夫人的安危一刻也疏忽不得……”

碧东青怒道:“难道我师父还会害我嫂嫂不成?!她俩个就是说说话儿,又有什么危险?!哼,杞人忧天!乖乖在门外待着。没有我嫂嫂和师父的吩咐,不许打扰!”

……

风凌烟拍了拍手:“好了,嚣张丫鬟让我弄出去了,我们好好说说话儿。”

聂琉夕身上披着大氅,手里捧着暖炉,看着风凌烟如有所思:“阿烟姑娘是宫神医什么人?”

风凌烟微微一愣.

这位聂夫人思维也够敏锐的,居然一下子猜出她和宫湮陌有关系。

她笑了一笑,回答的很是滑头:“我和他非亲非故,非友非敌,不是他什么人。”

聂琉夕叹了口气:“小姑娘很聪明,怪不得一向独来独往的宫神医会把你带在身边。”

风凌烟也叹了口气:“聂夫人也很聪明,居然这么快便能猜出我是和宫神医一起来的。那么——想必夫人也能猜出我是为什么来的了?

聂琉夕微微沉吟了一下,突兀地一笑,颊旁梨涡隐隐,淡淡地道:“阿烟姑娘是来寻找那下毒之人吧?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风凌烟明眸闪亮,笑了一笑:“自然是有收获的。只是我很奇怪你的态度。明明不是你,你为何不向碧东流解释?”

碧东流这个名字似乎依旧令聂琉夕有些痛苦.

她脸色微微一变,淡淡一笑:“解释如何,不解释又如何?他是否怀疑与我,我早已不在乎了!”

她值得更好的。

风凌烟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拼了自己一条命救了碧东流,说不定这功劳被别人顶包了,成了别人达到什么目的的砝码?”

聂琉夕身子一僵:“你是说公主?”

风凌烟点了点头:“不错,看了你的往事,我一直怀疑这一点。不过,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吧?那为何不对碧东流说?”

聂琉夕垂眸,沉思了半晌,忽然一笑,淡淡地道:“对他说明又能如何?能改变他又娶了公主的事实?既然他已经非娶公主不可,那我还解释那个做什么?我当初救他,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我的……”

风凌烟没词了。

聂琉夕爱的纯粹而又热烈,根本不参杂一丝杂质,对待爱情更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思想比现代人还现代人。

但又明显天真了些。

唉,这或许和家庭教育有关吧。

只可惜,这么好的人儿,阴阳差错爱上的并不是她一生的良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回到相识的最初,她不曾爱上他,她依然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快乐的人.

哪怕永远是一梦,永远是过不去的障.

在那芬芳的秋千架上,她的笑容依然明媚,眼睛依然清亮.

她依然可以偶尔期待出现一个人.

把她,变成他心尖尖上的人。。。。

她值得更好的。

但她却把她一生的热情都燃烧殆尽,于今只剩下这么一具半死不活的躯壳在苦捱岁月……

“聂夫人,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风凌烟难得的侠义精神冒出一点头。决心帮一帮这位聂夫人。

没天理让她长年缠绵病榻

聂琉夕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唇角弯起,挂着一抹冷嘲:“阿烟姑娘也看到了。我于今这个模样,又能去哪里?”

“那——刚刚那丫鬟所说的是真的?你的身体真的禁不住一点风吹?”

聂琉夕点了点头,淡然道:“是真的。我吹一点风就会感染风寒的。”

“没再找大夫调理调理?”

“自然是找了。碧东流在这方面是不会吝啬的,几乎全土云国的大夫都来过……”

“那宫——宫神医呢?就没请他给你瞧瞧?”

风凌烟差点把宫湮陌的本名说出来。

聂琉夕淡淡一笑:“我现在所服用的药房以及调养法子都是宫神医开出来的方子……”

风凌烟一怔。

原来宫湮陌早已为聂琉夕瞧过病了。

这个家伙,嘴巴这么严!

居然没听他提起来过!

“你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据说还要三四年罢。”

“……”这么久?!

风凌烟有些头疼。

她本来想把她偷偷带出去的,可她这样的身体,带出去又能怎么样?

“三四年后你的身体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

这是风凌烟最关心的。

这样的女孩子,没天理让她长年缠绵病榻。

“或许吧……”

聂琉夕脸色淡然,看上去对自己的身体的安康并不感兴趣。

只要是还能恢复那就有希望!

只要她的武功什么的恢复了,这样的黄金囚笼也就关不住她了!

救人救到底就太难了

“聂夫人,你别这样颓唐,既然你的身体还能康复,那你还怕什么?最多也就是三四年后就能恢复自由了!难道你非要等他什么休书?”

聂琉夕神色有些古怪,淡淡地道:“休书什么的,我早已不感兴趣了。即便我的身体好转,最多也就像个常人,武功什么的想也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