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不,宝儿,求你不要再提出宫了,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朕却是没办法让你离去。”皇上乞求道,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这般拉下身段,也只有林宝儿能让他这么做了。

“我累了。”宝儿挣开他,走向内阁。她还是拒绝了他,无论他怎么低声下气,她总是会拒绝。

皇上无奈,懊恼,他想不通袁枫为什么却能得到她的爱,如果说袁枫勉强能比得上他。那萧奇呢?一个疯子,一无所有的疯子。林宝儿的脑中在想些什么,悦人无数的他却无法看透。

恶与善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或许只是一念之差?

宝儿无法想像萧奇举剑反判时的模样,无法想像那么温暖的眸子染上杀气时的模样。多希望这些都是假的,她的萧奇清清白白,与世无争。

“娘娘,皇宫里面原本就充满着斗争,男人在斗,女人也在斗,没有谁是清白的。”右轻笑道。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奇王爷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宝儿凄然而笑,窗外星光点点,却照不明这漆黑一片。

“许多时候人都情非得已。” “你认为奇王爷会是情非得已吗?”宝儿回头看着他,十年前的那场血战她并不知情,那一年,她的母亲倒在自己脚下,血淌了一地。七岁的她傻了,哭着为母亲埋骨,然后足不出户,皇宫内的血光剑影丝毫影响不到她。

亦万万料想不到主谋者,会是她今日的夫。

“人非圣,谁能无过?”

“你定是知道十年前红墙内的那一战,是么?”

“右不知,右只知道人活的不是以前,而是以后。花时间去计较过去,那只会让自己增添痛苦。”

“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话?你是冷影山庄的人不是吗?”

右低了低头道:“右不为任何人说话,娘娘不开心,右只想助娘娘把心中的介蹄除去。”

谁能无过?何必死死纠缠过去呢?

不管过去如何,萧奇已经疯了,这个惩罚似乎比死更难受,自已又何必落井下石的去伤害他?

“右,带我去见他。”宝儿旋回身子,回到内阁披上斗蓬。

“娘娘,这么做不好,皇上知道了怕是要出事。”立于帐外的右稍稍加大了音量。 宝儿边收拾东西边道:“已经出事了不是么?”

“娘娘三思而后行。”他依然不放弃。

宝儿笑笑:“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不是么?右?”

右依然低着头,不再说什么。

“走吧。”宝儿领头由后门走去。

地牢内,狱卒倒成一片,迷香味儿尚存,宝儿用丝帕掩鼻破瓦而入。冰凉的牢房内一阵阵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阴森的气氛让宝儿打了个冷颤。

墙角处,萧奇正用脏手撕扯着地上的稻草,不停地念叨着:“我不当皇帝了~~不当了~~。”

“奇。”就着昏暗的烛光,宝儿跪坐在他面前,拉起他那双脏兮兮的手。

“宝儿姐姐~~。”萧奇发出惊喜的声音,因惊喜而更加明亮的眸子扑闪着两束白光,兴奋而又急切道:“我不当皇帝了,不当了,宝儿姐姐~~~,你不要不理我。”

“奇——。”宝儿抱着他,搂着他的腰身,顾不

得脏和臭,无助地哭了:“奇,我都快漰溃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的呆在奇王府?”

“宝儿姐姐不要走。”萧奇丢下筷子拉住她的手。

“不行,被你皇兄知道我到这来可是要杀头的哟,你不想宝儿姐姐死掉吧?”

萧奇拼命摇头,他才不会让他的宝儿姐姐死去。

“奇最乖了,快点吃东西,等那些坏人醒过来发现了可不好哦。”

“宝儿姐姐要来看我哦。”

“宝儿姐姐尽量好不好?”宝儿哄着,萧奇勉强点了点头。她满意地笑了,瞟了右一眼,见他背对着自己。忙环上萧奇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后转身。

右携上她的手臂,冲天而起,两人瞬间消失于夜幕中。牢房内突然平静,似是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双晶亮的眸子久久地注视着已经复原的房顶,唇角在动,似是想哭,想喊,想骂,久久不愿回神。

奇王府内,小玉被阿丰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她真是不知阿丰哪来的那么大力,既被他制的死死的。手脚不能动,她只能用嘴大骂着:“王八蛋!你快放开我!混蛋!”

“女孩子讲脏话可不好。”阿丰呵呵地笑着。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小玉奋力挣开,狠狠的一掌击向阿丰的胸口。阿丰忙往地上趴去,险险躲过叫嚷着:“最毒妇人心!干嘛每次都玩真的!”

小玉提起裙子,完全不顾形像地往他身上一阵狂踢:“再毒也毒不过你!王爷都到地牢去了,你还笑?”

阿丰一边躲避一边往右的方向大叫:“喂!那个谁!宫里来的那位太监公公!别见死不救呀!”

右双眸一凛,警告式地瞪了他一眼,冷眼旁观起来。

阿丰痛苦地哀嚎着:“小玉姐~~小玉姑奶奶别打了~~~,你去救王爷吧~~去吧!我不拦你就是了。”

“滚一边去!”小玉扔给他一个白眼喝道:“真不明白,王爷怎么会要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我不是东西。”阿丰小小地咕哝了一声。

“你确实不是东西!”

右自始至终都冷酷地站在一旁,见小玉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点,才开口道:“宝妃娘娘说了,救王

爷之事她自会处理,请小玉姑娘务必不能生事。”

“我对不起小姐,呜~~~~”小玉哭了起来,小姐交待她好好照顾王爷,她居然把王爷照顾进地牢去了。 “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你死十次都不够!”门外响起程程的怒吼,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由敏敏和欢欢扶着踏进室内。

小玉有些心虚地低着头,嘴巴依然死要强道:“总共就一条命,上哪死十次去。”

程程气结:“你放心好了,总能让你尝试到的。”

“不就是皇后嘛!”小玉冷笑道:“皇后算什么东西?!举国上下,谁不知道宝妃娘娘是最得宠的?不就是救个人嘛,依皇上对宝妃的宠爱,这还会难吗?倒是你王妃娘娘,每天在忌妒中度过,不累么?”说到后面,小玉越说越大声,只差没用吼的了。

程程瞪着她,努力地平息着心中的怒火低喃:“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当奴婢当得这么狂的。”

“呵呵,我也不明白。”阿丰不怕死地插了一句,刚要笑咧开的嘴被小玉瞪了回去

程程并不打算跟一个丫头吵架,转向右:“你是谁?” “一送信的。”

“信呢?”程程将玉手伸在他面前。

“口头信,而且内容娘娘也知道了,小人告辞。”右转身往门外走去。阿丰大叫着追着出去:“小人,等等我。”

回廊转角处,右突地旋回身子,一掌击在他的胸口,阿丰没想到他会来真的,飞出几米外落在草堆里。小玉高兴坏了,只拍手叫好。

见右要走,小玉忙追上去叫:“这位公公,我家小姐好么?”

“很好。”右继续走。

“喂!”小玉冲他的背影大叫,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别叫啦。”阿丰后着胸口爬起身:“娘娘手下的人不都是这德性的么?”

小玉甜甜地笑了,然后笑容一收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阿丰缩了缩脑袋:“不说了。”

小玉望了望后院方向,那三个女人定还没走,碰上了又是一阵绊嘴,还是别回去的先。

求助

宝儿握笔伏案,依然在抄着经书,只有抄写经书才能让他不去想萧奇,不去记挂他。白纸黑字已长长地垂在地板上,不知道写了多久,可她却感觉不到累。

突然,笔尖的墨滴于白纸,形成了一个大圆点。她的心随着这个大圆点紧了一下,漏跳了几拍。

感受着身后的温热,良久后轻轻地将毛笔搁在墨砚上,抚着腰间同样温暖的大手:“为什么我总能在你的身上感受到萧奇的气息?”

“因为你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他。”冷影将脸靠在她的背上,呼吸着她的芬芳。

宝儿挣开他的束缚:“也许吧。”起身,跪地抚摸着那长长的白纸黑字。

“看来你真的很无聊,怎么?皇妃不好当么?”冷影带着些许的邪恶,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经文,倒是那一手好字让他露出了些许的欣赏。

他的目光在一处字体上定住,轻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念完抬眸玩味地盯着宝儿。

宝儿回身仰望着他深遂的眸子,然后深深地磕了个头。

“一个疯子,值得你行如此之大礼么?”冷影收起嘴边的玩味有些愠怒道,他又何尝不知道宝儿找他来的目的?本可以不来,却是不懂得如何拒绝才能让心里舒服些。 “我很无耻是么?可是除了你,我再找不到别人可以帮我,此刻我才发现,愿来我是那么孤单的活在世上。”宝儿的眼中有泪,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

冷影无奈,更多的是痛心:“不回报我的爱也就罢了,还对我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你拿什么来报答我?。”

“欠你的,早已无法报答。”

“你要我怎么救他?劫狱么?皇上必会对他赶尽杀绝,我可以带你浪迹天涯海角,可以救你千次万次,可是这次,只能智取你明白么?”

“我明白,可是我再无其它办法了。”宝儿无助地盯着他。

冷影跪下身子,拭着她不小心溢出的泪,一阵阵的疼痛冲击着他的心房。宝儿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

“好,我答应你他不死。”冷影举起手道。

门外传来含茵的声音:“娘娘,

婉妃娘娘说想要见您。”

宝儿看向冷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极少能从他眼中出现的慌乱。宝儿看着他调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么?”说完冲门外道:“不见。”什么嫔妃,到这来的,无非就是想拉拢她罢了。 门外依然能听到含茵的声音:“婉妃娘娘请回吧,宝妃娘娘正歇着呢。”

然后是一阵柔弱的女子哀求:“宝儿妹妹,我知道你没有歇,请您开开门。”

这把声音宝儿听过,牡丹花群中的女子。

是婉妃!

“娘娘,请您先行回去。”含茵的声音强硬了许多。

“等一下。”宝儿扬声道,然后转向冷影:“你到内阁避一避吧。”

门外,一身淡蓝的婉妃依然那么楚楚动人,只是,绝美的眼中盛满着担忧。看到宝儿,惭愧地低下了头:“打扰妹妹实在报歉。”

“叫我宝儿便行。”宝儿笑笑,冲含茵甩甩手:“都下去吧。”

“听说奇王爷被关进了地牢?”婉妃焦急道,宝儿愣了愣,此时此刻她还关心着他么

“婉姐姐还关心他?” 婉妃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场内战,我们早就儿女满堂了。”

“是你抛弃他不是吗?”

“宝儿,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爹将我送进宫时我该拒绝的,可是那时我还小,以为皇宫便真的是天堂,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很不安,我~~~”她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嘤嘤地哭着。

宝儿不忍地拍着她的手:“不用再说了,我明白,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已。”就像她自己一样,不也是莫名其妙也当了皇妃吗?

“宝儿,你要救他,皇上那么宠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此时此刻的奇王爷还能得到婉姐姐的关心,他真的是很幸福。”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婉妃无奈地笑笑:“我很羡慕你,至少你还能和他有一点点牵连,至少你们还曾经相守过。”

宝儿盯着她:“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爱他?”

“不爱,你又怎会为了保他进宫当皇妃?”婉妃转过身子,用指腹轻轻的抚着墙壁上宝儿与皇上的画轻喃:“这后宫,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守望着一个不爱的男人,又怎能不可怕?”

两个女人相视一眼,一同注视着画上的人儿,画上的人儿明明就是一脸幸福,原来痛苦可以掩藏,深深地压在心底,不让人发现。 “宝妃呀!朕是否该为你下道旨意禁止别宫的人到齐悦宫来了?”皇上的声音由门外响起,含茵忙为他开了门。宝儿一愣,惊慌失措起来,偷偷地瞧了一眼内阁,冷影尚在,被皇上撞上,怕是能死得很惨呵。

“皇上吉祥。”婉妃福了福身子行礼,宝儿忙跟着也行了个礼。

皇上连正眼都没有瞧婉妃一眼,哈哈大笑着扶起宝儿道:“什么事把宝妃紧张成这样了?宝妃可是从不行礼的。”

“我~~~”宝儿一时间说不出话。

“听闻宝妃闹咳嗽,怕是上了火,朕给你送来了冰镇雪梨汤来。”皇上招了招手,婢女将托盘搁在桌上退了下去。

“谢皇上关心。”

皇上抚着她的脸瞟了一眼旁边的婉妃道:“怎么?又有人到齐悦宫找麻烦了?”声音里流露着对婉妃的极大不满。

婉妃忙低下头:“皇上误会了,

臣妾并非想找宝妃妹妹麻烦。”

皇上看向宝儿,宝儿微笑着点头:“皇上误会婉姐姐了。” “哦?”皇上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走向婉儿:“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婉妃羞怯地抬起头,却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微瞌着眼敛。

“朕似乎没见过你,哪宫的?”皇上话一出,宝儿错谔地张着嘴,来回瞪着眼前的两人。婉妃进宫八载,皇上居然不认识?

“臣妾为璇阳宫婉妃,容氏容锦华之女容婉儿。”婉妃说得有些落漠,却没有怨言,也许是不爱的原因。

“呵,原来是容锦华之女,你父亲千方百计将你送进宫,不知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没有?”皇上冷笑。容锦华,一出了名的野心汉,当初立婉儿为妃,纯属因为忌怕他手中的兵权。后来,兵权一点点被削,他也不得不收起自已的野心了。

婉妃低下头,不再说话。

皇上甩了甩手道:“回你的璇阳宫去罢,以后少到齐悦宫来。”

“是。”婉妃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在踏出门口的那

一刻回头,对上宝儿惊讶的眸子,温和地笑了笑。

宝儿反应过来,想说点什么,可那一抹淡蓝早已消失在门外。

皇上看出了她的惊讶,却也不打算明说,只是看着地上的经文道:“想不到宝妃还有这等闲情。”

“佛经能让人心静。”宝儿收拾着地上的纸张道。

皇上执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到木桌旁,将雪梨汤端到她面前:“赶紧喝了吧。”

宝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端起碗咕噜噜的喝了个精光,她只盼着皇上能早点离开。她的浮躁落在皇上的眼中,他上下打量着她:“宝妃,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副狂躁不安的样子。”

“我````。”宝儿一惊,忙扯动唇角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有点累了。”

“这样~~~”皇上想了想道:“宝妃先休息吧,朕请了戏班,晚上和朕一起听戏去怎样?”

“嗯。”宝儿应着,只要他能快点走,只怕是什么条件她都能应了。

皇上总算是走了,宝儿呼了口气,忙转入内阁。冷影正翻阅着宝儿从奇王府带来的《史记》,见宝儿进来,合上书道:“这可是禁书呢,就不怕被皇上撞见。”

“倒是我大意了。”宝儿接过书,将它收在床底下。 “能得到皇上的专宠,你倒是挺有能奈呢。”冷影调笑道。

宝儿瞪了他一眼:“我么,也不是请你来调笑我的。”

“皇上怕是每个晚上都临幸于你吧。”冷影丝毫不在意她的瞪眼,环着胸继续挖苦道。

宝儿恼羞成怒,颊边一阵红晕袭上。狠狠地将拳头往他身上砸去:“我让你胡说八道!”冷影轻巧地躲开,宝儿似是不打到他誓不罢休,对他又是抓又是挠的。冷影轻易便抓住她的双手往床上倒去,将她压于身下。

宝儿又羞又怒,不敢出声,怕惹来含茵她们。

“放开我!”宝儿压低声音怒喝。

“我倒是不舍得离去了,守着你,不让皇上占了去。”冷影半开玩笑道。

宝儿不理他,奋力挣脱他道:“没事你可以走了。”

“宝妃娘娘,你倒是挺不客气呀,想我来就来,想我走就走?”

“那你想怎样?”宝儿没好气道,心中的愧疚早被他嘴角的那一抹邪恶给压

了回去。

“至少要得到一个香吻吧。”冷影伸手搂上她的腰,将她的身子靠在他的身上,然后闭上眼,等待着她的吻。 “无耻!”宝儿转过脸,萧奇不让别的男人吻她,她便不会让。

冷影抚着她的发丝,将脸抵在她的发上:“那抱抱总成了吧?”

宝儿无奈,只能任由他抱着,双手抵在他的胸堂,借以拉开一点点距离。他的怀抱结实而温热,冬天一定很暖和。宝儿想着,而她却不愿依恋。

微微瞌上眼,闻着那淡淡的桃树味,桃树味儿似有安神之作用。在它的环绕下,宝儿的心智在清醒与迷糊中来回奔走。

像在拔河,分不出胜负。

终于,双手由他的胸前垂落,睡着了。

冷影哑然失笑,低头看着睡得安祥的她,温柔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轻轻地拔去她发上的水晶发钗,水晶发钗正闪着淡溺的粉光。他用指腹抚触着,然后搁至床头。

宝儿的睡脸依然是那么动人,只是眉眼紧蹙,摸不平,抚不尽,似是有千万件想不开的

事。

他低头,轻轻地吻了上去,眉眼舒展了些。 他的吻轻而柔,由眉至脖子,然后停在唇上,久久地吻着,似是不舍得离去。宝儿轻呢一声,转过脸,刚刚舒展的眉紧皱,似是很不满别人的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