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撕裂般难受,那是婉儿离去时也不曾有过的痛楚。

宝儿为他所受的苦,他铭记心底。 也发誓会一辈子爱她,直至今日,他依然是没有食言的。

番外

永昭二年,新皇于全国范围内招选妃子,统领六部尚书的容锦华呈上大女儿容婉儿的画像。

皇帝睨了一眼太监手中高高举起的画卷,提笔拟旨,容婉儿成了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任妃子。

容锦华嘴角吟笑,退出阅天殿。

皇帝微微扬手,容婉儿的画像被无情地甩入纸篓,他甚至没有摊开画卷看上一眼。

容锦华想要葬送自己的女儿,他乐意奉陪!

他是一个刚登基一年多的新皇,却不是一个可以任人牵着鼻子走的君王。

成为皇帝的女人,本就是天下女子的梦想,更何况是直封为妃。容婉儿又喜又忧,当了皇妃,这辈子也就不会难过了。只是,她的心,她的情,早已交付奇王身上。

步入地牢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皇上赏赐的华服上,铃当响得极其混乱。

湿冷的地牢内,缩成一团的萧奇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恶臭。一年多的地牢生活,已彻底的将他毁灭,再不是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王。

“奇…。”她唤了声,伸手,用指尖触碰着他污黑的脸,泪水瞬间趟了下来。 萧奇缓缓抬头,就着昏暗的烛火打量来人,在看清后,身子猛地往后靠去,用惊恐的目光瞪着她。

“我是婉儿。”她拭着泪,心疼得快要晕闕过去。再不愿给他躲闪的机会,俯身抱上那一惧肮脏的男性躯体。

她在颤抖,萧奇也在颤抖,他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眼前的女子。

闻着她身上的体香,注视着她美丽的容颜,他差一点要告诉她,让她等他,等他出去。

容婉儿先他一步开口了:“奇,为什么你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为什么你要发疯,爹已经看不上你了。他让我当皇妃,今天就要入宫。”

萧奇原本要抚上她香肩的手僵在半空,入宫?依她父亲的势力,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妃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她,明明就是喜欢这种安排的。

这一次的见面,萧奇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呆滞的。婉儿说了很多话语,当中不乏道歉的话。他只是痴痴地听着。

他该理解的,毕竟,他只是一个阶下囚,一个疯子。 册封大典那天,容婉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君王,霸气十足,大有王者风范的年轻君王。

那张帅气的脸,一点也不输于萧奇。

少女的心,总是容易被浮华的东西掳获。

容婉儿含羞带怯地走完了所有的程序,被一群宫娥领到牡丹阁。那是一个装饰华美,堪与皇后寝宫相媲美的豪华宫殿。

大红喜床上,金黄的龙凤图腾是象征女子身价的标志。

入宫第一天,她再次尝到了心喜的感觉,在宫娥的伺候下沐浴熏香,更衣,坐在大红喜床上等待着皇帝的恩宠。

等待总是漫长的,直至月亮的最后一丝光茫落尽,皇帝,始终没有出现。

入宫的第二天,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意。

这种失意伴随了她近十年,这么多年来,过着守宫望月的日子。

那一份对年轻君王的迷恋,早在日月轮回中一天天淡去,直至消失殆尽。

永昭九年,在宝妃出宫的那一刻,她的心,被

羡慕压得喘不过气。她做梦,都想跨出那一道宫门。

永昭十年,婉妃封后,名淑仪。蘋临没落的容家,在淑仪皇后这一代瞬间到达了巅峰。 永昭十年,皇后旨意,全国范围内不管官宦还是普通百姓,凡十八岁的未婚嫁女子必须入宫选秀。

这一个消息如弹药般在民间轰然炸开,往年都是十五至十七岁,而今年却是十八岁。那些早已准备好上京的少女们无不失望而退。

这一届的秀女由淑仪皇后全程负责。

眼前由管事赵公公一遍遍筛选后所留下的六十多位女子,每一位都有着绝色的容颜,身高体型几乎同等。

“皇后娘娘千福。”众人跪地磕头。

“都平身,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皇后优雅地将纤纤玉手搭在小太监的手上,走向秀女堆里。

她的另一侧是一位武士,保护她不被这些民间女子所伤害。

皇后穿行在五颜六色的裙裳间,细细地打量着每一位精心挑选过的秀女,看似无意,却又似乎在找寻某一样东西。

“唉呀!”身后传来一声娇嗔的惊呼,皇后秀眉轻挑。回身,一位秀女便气急败坏地站直身子,含羞带怯地垂着头。 “善于用心计的人,皇上不会喜欢,赵公公,带下去。”她的声音好温和,温和得让人毛骨悚然。对秀女喊冤的哭叫声充耳不闻,继续行走在队伍的中间。

“你叫什么名字?”她停在一位秀女面前,含笑凝视她。虽是含着笑的,秀女仍然被吓得花容失色,福身答道:“回皇后娘娘,民女名叫林玉儿。”

“不错。”皇后满意地点头。

“谢皇后娘娘。”

林玉儿的身边,一位秀女用善妒的目光瞟了她一眼。

只一眼,便决定了她的命运。

“善妒的人,皇上亦不会喜欢,赵公公!”

“奴才遵命。”又是一阵求饶声划破长空,秀女们无不是紧张得手心冒汗。这个皇后,简直是变态。

最终得以留下的只有二十多名,赵公公给每人发了一本厚厚的册子,要求众秀女回去记熟,第二天再重新筛选。

“后宫妃位空缺,能得到皇上的恩宠,自能享尽华美金褂,明珠后冠。祝各位新主子能飞上枝头成凤凰。”皇后不急不慢地说完,由小太监扶上步辇,离去。

番外

娇艳暖和的春意洒在这个冰冻了好长时间的红墙内,激起了一派生机。

齐悦宫内,众秀女惊奇而羡艳地参观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

皇上并没有忘记他的诺言,院子里,粉红色的桃花开满枝桠。皇后坐在这漫天的花海中,尊贵得一如传说中的女神。

齐悦宫已经空缺了好久,是时候找一个新主人了。

“众秀女听好了,只许眼观不可触摸。”赵公公扬声对着屋内的秀女喊话。

屋里的摆设一如它的主人离开前,丝毫没有变化。物架上放满着全是皇上曾经赏赐的奇珍异宝,秀女们几度伸手想要触摸都强忍下来。

参观完屋子,秀女们依次排成两排站在皇后面前

赵公公退到皇后身边,高高抬手,手中的画轴如流水般倾泄开来。秀女们一声惊呼,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画上。画中的女子浅笑嫣然,冷艳中带着娇媚,忧郁中不失清灵,画的落款处是皇上的印签。

皇上亲自执笔作的画,什么样的女子有这等荣幸呵?

“这便是传说中的宝妃,齐悦宫的主人。”皇后闲适地开口,睨了一眼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头饰,胭脂水粉,道:“本宫给各位新主子一柱香的时间,将自己装扮成宝妃的模样。” 众秀女面面相视,领了胭脂水粉各自回到铜镜前,依照着画中的女子为自己上妆。宝妃发结上的水晶发钗,是没有人有的,即便是皇后!

她们只能以金步摇代替。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秀女们排成两排站定。

“皇后娘娘有请。”赵公公俯身冲皇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皇后没有吭声,一如之前般穿行在秀女堆里。

尽管每一个人都与画中的人儿有几分相似,但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是无法乎视的。

她的脚步在林玉儿面前定住,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灵美丽的女子,嘴角露出了满意的浅笑。

温柔地开口:“小册子上的内容,记住了吗?”

“回皇后娘娘,玉儿记熟了。”林玉儿俯下身去,声音柔柔地由口中溢出:“宝妃娘娘喜欢桃花,喜欢弹曲,喜

欢…,娘娘从不在皇上面前自称臣妾,从不与后宫妃嫔争宠…。”

声音好柔,好美。 最终,皇后只领走了林玉儿,那个与宝妃有七分相似的女子。

阅天殿内,皇上端坐案前,帅气的脸上布满着浓浓的冷酷,淡漠。冷烈的视线游走在案上的图纸上。

不是美人图,亦不是山水画,而是月影山庄的地形图。

月影山庄的地形着实复杂了些,以至于花费了他好几个月的时间也破解不了。

萧奇的存在,永远是他心头的隐患,何有不除之理?

只是,除掉他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皇上抬手,两指揉了揉困乏的双眼,起座。

王公公手快地收起图纸,随着皇上出了阅天殿。

一如往常,皇上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往齐悦宫的方向走去,明知道佳人已去,明知道齐悦宫冷清得如一座死城。他还是会坚持每天睡前进去坐一坐,看一看,很多时候,他都是凝视着属于宝妃的一切,然后困了,乏了,宿在里头了。

更声已过,整个后宫都陷入了一阵沉静中,‘齐悦宫’这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闪着夺目的金光。 融合着洁白的月光,活像一个受尽恩宠的俏娇娃。

皇上一愣,猛然跨步进了院子。

月光下,花海中,一袭火红的身影飘然起舞。琴声铮铮下,那舞姿似在续写着生命,忧郁而凄美。

舞者的一颦一笑,抬手投足间,全是他所熟悉的影子。

这火红宫服,是他亲手为宝妃挑的,这舞,这琴声,都属于宝妃的。

一直立在皇上身后的王公公张着嘴,惊得失了声。

“宝妃!”皇上低喃着,上前一把抱住这个火红的身影,心底的激动,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

他的宝妃,他的宝妃呵!

皇上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再不愿意放手,他在害怕,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儿又会离他而去。

“宝妃,告诉朕,你是真的回来了。”他的身子在颤抖,怀中的人儿也在颤抖。

好久好久过后,只到皇帝终于愿意相信怀里的人儿是真实的

,有温度的,才稍稍松了手。

“玉儿叩见皇上。”林玉儿终于得以机会脱身,带着满脸的潮红跪地磕头行礼。她只是一个替身,宝妃的替身,能得以圣上的一瞬恩宠,她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他嘴里一直在唤着宝妃。 “你!?”皇上后退一步,错谔地瞪着她,她不是宝妃?!

他俯身,狠狠地抬起林玉儿的下巴,打量着。是的,她不是宝妃,虽然很像,真的很像。

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宝妃从来不会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更不会因为他的怒气而瑟瑟发抖。

“玉儿不是宝妃,玉儿会努力当好宝妃。”林玉儿仰视着皇上,努力地将心底的恐惧往下压去。

皇上根本无心听她在说什么,朝身后大吼着:“皇后!把皇后给朕叫来!”

王公公不敢殆慢,领命而去。

一直在静观其变的皇后并没有就寝,听到皇上招唤,心跳瞬间加速。这么着急的招见,不见得会是好事。

急急地赶到齐悦宫,林玉儿正跌坐在桃树下,已是花容失色。

“臣妾叩见皇上。”皇后睨了地上的人儿一眼,福身行礼。行至皇上身边,不急不慢地开口:“皇上,林玉儿是个乖巧的女子,与宝妃亦有七分相似,何不留在宫中陪皇上解解闷儿呢?” 皇上瞟了一眼地上的林玉儿,震怒道:“林玉儿,她永远都不可能是宝妃,皇后!你懂吗?”

“皇上请给臣妾时间,臣妾定会给皇上一个完整的宝妃。”皇后低头央求道。

皇上摇头,凄然而笑:“皇后呀,你可知道,无论你如何调教。宝妃身上有一样东西是你无论如何也调教不出来的。那就是宝妃她不屑于朕,不屑于朕的圣宠,更不屑于朕的真心。”

仰天长叹一声,皇上抬手,扯下枝桠上的粉红花朵,捏于两指间。

转身,朝院外走去,月光下,他的身影健壮伟岸。霸气中透露着浓浓的失意,孤寂。

走过之处,花蕊随风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