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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数月之前,张家仆从来荣国府拜访时,容嬷嬷也发现了一件事儿,那时候因着忙着张家的事儿,那拉淑娴把那事暂时搁置了。如今,正好也晾了他们好几个月,该是将他们提上来的时候了。

对于那拉淑娴来说,想要培养一批真正只属于自己的心腹并不算难,问题只在于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因此,她必须放弃亲自培养心腹的计划,改为接受那一批本属于旁人的心腹。不过无所谓,左右那些人的主子早已逝去多年,以她的身份和手段,想要让那些人彻底归心也不算难。

而就在大房俩口子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贾政的才名在京城里彻底传扬开来,等那拉淑娴忙完了手头的事儿,才愕然发现,贾政已成功拜了当代名家为师,且正好是她娘家三位嫂子的家中长辈。

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潘鼎潘学士。

曾官拜太师的凌宁仄凌大家。

三朝元老官拜正一品殿阁大学士闲鹤先生。

这三人有一个共通的特点,那便是清高自傲极富个性,又极为在意学生的灵性,以及最喜欢勤奋上进的学生。翻译一下就是,三个最反感愚蠢懒惰学生的牛脾气老先生。对了,他们三个还会体罚学生……

那拉淑娴抬头望天,可别等她还没出手,贾政就已经被玩死了罢?概率很高的说。

[正文 19|第019章]

托那拉淑娴的福,就是因着她在娘家的那番吹嘘,直接导致了三位老先生以为自己真的是不惑之年寻到了爱徒。要知道这三位都早已名利双收,加上也都颇有些年纪了,哪怕年岁最轻的,如今也早已年过半百。故而他们三人皆是抱着挖掘人才的心思收的徒儿。也因此,三位老先生对于贾政抱了极大的期许。

百年难得一遇的有天赋之人,外加打小就是个极为好学上进的,甚至于还有寻常人求而不得的灵气……

抱着这样的想法,三位老先生在头一次见到贾政时,皆上手就甩了个大难题给他。

翰林院掌院学士潘鼎头一个松口收贾政为学生,自然也是头一次出难题予他的:“谈谈我朝科举的利弊,再给出切实解决的法子。”

贾政:“……我朝科举公正清明,圣上英明神武。”

“叫你谈利弊不是叫你拍马屁!!”

曾官拜太师的凌宁仄凌大家随后也松了口,在收了贾政递上来的名家字画后,带着无限期许的问道:“听说你是工部员外郎?那咱们就谈谈如何平息江河之灾,是否有法子让灾害变为利民之法。”

贾政:“……修堤坝?或者让那些江河流域的百姓迁徙到旁的地方?”

“你是认真的吗?”

通常来说,最后松口的都是最为能耐的一个。旁的不说,单从年龄上来看,闲鹤先生就足以蔑视另外两位。不过同样的,也是因着他年岁太大了,近几年来精力越发不济了,故而一直想再收个关门弟子。正好贾政撞了上来,在听过自家曾孙女的介绍后,闲鹤先生命人将贾政唤来。

“你评价一下崇祯帝。”

贾政浑身一颤,好在当他见到闲鹤先生时,已经接受了另两位先生接连数日的摧残,因而在略镇定了一番后,贾政道:“崇祯帝朱由检乃前朝亡国之君,自他登基以来,各种亡国之象频发,譬如北方大旱,南方大水,各处皆有蝗灾,甚至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故而学生认为,前朝实属气数已尽。”

“废物!就知晓说那些个别人说过的,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你可是立志要当一品大员为圣上分忧之人,就只知晓这些?前朝覆灭原因众多,绝不该尽数归咎于崇祯帝!你回去,给我写一篇策论,明个儿送来给我!”

因着闲鹤先生的介入,先前的两位先生相约登门拜访。据悉,在三位老先生碰头之后,作出了一个让贾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决定。

打那日之后,贾政每日需完成三篇策略,旁人通常是一个论点写出一篇策略,而贾政却需要根据同一个论点写三篇角度不同想法各异的策略,并且要摒弃前人的所思所想,提出自己的想法,还要有灵气,绝不能呆滞死板。

消息传到荣庆堂时,贾母颇为赞赏,这当代名家就是跟寻常人不一样,尽管她完全没弄明白三位老先生的意思,可听着就觉得洋气得很。想来,有那三位老先生在,贾政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彼时,那拉淑娴也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趁着今个儿天气极好,琏哥儿也已经练了两套拳了,她索性牵着琏哥儿的手,母子俩一道儿往荣庆堂而去。

“请母亲安。”因着前些日子琏哥儿出的意外,以及旁的种种缘由,那拉淑娴已经数日不曾来荣庆堂给贾母请安了。当然,她有让贾赦前来打招呼,而贾母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只道让她安心照顾琏哥儿,半点儿责怪都无,甚至在知晓她将琏哥儿身边的人清理一遍后,也不曾生气。那拉淑娴私以为,贾母这是感激她替贾政寻名师。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那拉淑娴,道了声起,又忙唤琏哥儿过来。琏哥儿虽打小养在东院里头,却也曾在荣庆堂里养了一个来月,加上他原就对贾母极为熟悉,故而听了唤便蹬着小腿儿跑了过去,还不忘撒娇道:“祖母,琏儿好想你哦。”

“想我你不来瞧我?罢了,伤也好了?以后还淘气不?”说起来,贾母最疼爱的乃是二房的珠哥儿,那位才是她真正一手拉拔长大的。其次,则是大房早夭的瑚哥儿,毕竟嫡长孙之于任何人家都是极为重要的。而琏哥儿,虽说贾母也疼爱,却确实不如另两个。不过,甭管怎么说,琏哥儿都是她的亲孙子,且最近这段时日里,她看大房很是顺眼,故而对琏哥儿也越发的和善起来了。

“琏儿不闹了。”一提起自己闯祸的事儿,琏哥儿整个人都蔫吧了,苦着脸低着头,一副小可怜儿的模样儿。

“你这小子……罢了,珍珠,带琏儿去东厢房寻珠儿玩,就说是我说的,今个儿让珠儿休息一日,不用念书了。”贾母吩咐道。

听了贾母的吩咐,那拉淑娴只笑着向琏哥儿点了点头,并不曾反对。不过心头倒是又掠过一阵狐疑,话说回来,不都说贾政如今忙于学业,怎还有工夫教导珠哥儿?那拉淑娴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疑问压了下去,只笑着叮嘱新拨到琏哥儿身边的丫鬟嬷嬷好生照顾着。

待琏哥儿被带走之后,那拉淑娴才向贾母贺喜道:“母亲,昨个儿我娘家兄长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先生很看好二弟,说他极有才华又愿意下苦功夫上进,假以时日,别说一品大员了,就是封侯拜相都是极为有可能的。”

“真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贾母喜得见眉不见眼,她原就是极有福气的长相,这般一笑就更显得喜庆了,“我就知晓政儿那孩子是个有出息的,虽说他没法继承爵位,可世袭的爵位哪里比得上自个儿挣来的?”

话音落下后,贾母才惊觉不妙,忙又添了一句:“赦儿也是个好的,左右咱们家原就是武将出身,就算不爱进学也不妨事儿。”

那拉淑娴只微微一笑,丝毫不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左右她今个儿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万一贾政生了退却之心,有她今个儿这番话,贾母定不会让他放弃进学的。除此之外……

“母亲,我有一事相求。”

“甚么事儿?你说。”贾母心情极好,心道只要事儿别太过分了,她都会应允。不想,那拉淑娴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恳请母亲让弟妹出来罢。”那拉淑娴满脸的真诚,“二弟如今有大出息了,想来弟妹也会为此而自豪的。其实说起来,弟妹先前的言语虽略有些不妥,可咱们府上还有弟妹的娘家皆是满门武将,她觉得舞刀弄枪比舞文弄墨更有前途,也并没有错。况且咱们也不能总是拘着弟妹,有道是‘堵不如疏’,与其拘着不如让她通晓道理,母亲您看呢?”

贾母迟疑了一瞬,说实话,她就没想过要一辈子关着王夫人,先前之所以下令禁足也不过是气上心头,唯恐因着王夫人那些个不当的言行毁了贾政的仕途。可如今瞧着,贾政前途无限,确实没必要一直拘着王夫人。

“你的意思是,让她知晓走仕途更好?”

“走哪条道儿好,其实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事儿。若是由我来说的话,甭管我家老爷选择了哪条路,我都会支持他。若是他习武,我便认为当武将乃是最好的。反过来说,他若是想走仕途了,我也愿意倾尽一切帮衬着他。”那拉淑娴半是叹息半是无奈的道,“弟妹错就错在她不知晓二弟想要甚么,只要让她明白了这一点,学文还是习武,都不重要。”

这番话一出口,贾母立刻高看了那拉淑娴一眼。的确,纠结于文武之争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夫君鼎力相助。

“政儿媳妇儿确实不如淑娴你。”出身决定了一切,贾母无奈的叹息道。

这日之后,王夫人的禁足取消了,贾母还将先前收回来的管家权略分了一些予她,同时将她拘在了身边,耐着性子仔细教导她。贾母坚信,就算她的学问不如张家老太太,可她到底是侯门贵女,多花些时间多费些精力,就算教导不出那拉淑娴这般人物,至少也不会差得太离谱。

与此同时,贾母还特地拨空唤了贾政到跟前,将那拉淑娴转达的话一一告诉了他,并附送自己对他的赞赏期待,以及愈发难以达成的目标。

“政儿,是为娘不对,不该将你的未来限制在一品大员上头。你这般有才华,将来定能靠自己的能力搏一个爵位来。咱们不求国公爵位,就算只一个侯爷的爵位也是极好的。你大哥没本事,只能靠祖上,可谁都知晓,世袭的爵位是不如自己挣来的。政儿,为娘等着你被赐封为侯爵。”

本朝开国之初,共册封四王八公十二侯,贾家便占了八公其二,而贾母的娘家史家则是十二侯之一的保龄侯府。从那以后,圣上再不曾封异姓王侯。

由此可见,贾母对贾政的期许有多高。

那一日,母子谈心之后,贾政是步履蹒跚的离开的。偏生,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信了贾母的话。准确的说,是都愿意相信贾母所言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事实。

尤其是王夫人。

禁足令解除后,王夫人被贾母日日教导着,自然也就听多了贾母的殷切期许。这听得多了,也就愈发相信了,不出十日,王夫人就坚信自己将来能成为侯爷夫人,而她的心肝珠哥儿将来也能世袭侯爷爵位。要知道,贾赦虽是荣国府贾代善嫡长子,可他本人没甚么本事,故而只袭了个一等将军的爵位,且还是没有任何实权的。也就是说,倘若贾政真的被赐封为侯爷,到时候王夫人的地位会远超于那拉淑娴。

王夫人比贾母还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于是,在那拉淑娴有意的吹捧下,在贾母和王夫人殷切的期盼下,在不知情的外人无意识的宣扬下,很快京城内外都知晓了荣国府二老爷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即便有那等知情人将事实告知了贵人们,可大部分的人却仍被蒙在鼓里,误以为传言属实。

这里头又已王家为最。

却说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尽管一直属于上不上下不下的存在,可王家人却有一个极为特殊的气质,便是天生张扬无度,随便哪件小事儿从他们嘴里一过,绝对能说成绝无仅有的稀罕事儿。这原先,王家人夸来夸去,也就只有一个王子腾有出息,如今得知大姑爷贾政这般本事后,王家人的谈资登时多出了不少。甭管是王家自己开席,还是赶赴旁人的宴请,只三两句话下去,定能将话题转移到他们的好姑爷身上。尽管王家人普遍没甚么学问,夸起人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各种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贾政头上堆。

没过多久,贾政从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变成了集“诗圣、医圣、诗仙、画圣、书圣”为一体的千古奇才。

夏末,忽的传来一个消息,圣上特开恩科,并点了贾政的名。

[正文 20|第020章]

跟开恩科这种已经确信无疑的消息相比,圣上点了贾政的名一事更像是空穴来风。初闻此消息后,贾母和王夫人与有荣焉,贾赦和那拉淑娴则是面面相觑,而贾政却是快疯了。

说起来,在贾代善尚未过世前,贾政也曾参加过一次科举。同样是秋闱,从开试的那一日,到离开那间狭小的陋室,统共三天时间。而在这三天里,贾政别说认真答卷了,他险些就死在了里头。要知道,秋闱是在立秋之后,别看已经入了秋,可秋老虎的威力半点儿不弱。贾政打小就是娇生惯养的,没吃过半点儿苦头不说,便是稍差一些的东西都没用过。偏生,秋闱时待的那间陋室连个转身都难,甚至可以说,地方小比他在府中的架子床都小,更不提吃喝拉撒都必须在那间陋室中解决,整个就是又闷又热又臭。别说三日了,事实上只半日,贾政就已经熬不住了。等捱过了三天,贾政是被别人抬出来的,且一回府就狠狠的大病了半年。至此之后,他便放弃了走科举之途。

好不容易贾代善临终上书跟圣上讨要了工部员外郎一职,虽说仅仅是个五品官,可既然已经当官了,将来好好谋划一下,想要晋升自然也不难。贾政愿意跟着老先生们做学问,为的也是将来能更顺利的升官。

绝!不!是!为!了!科!举!

尽管这仅仅是未经证实的消息,贾政依然被吓疯了。好在,贾政此人还算有些急智,只犹豫了半刻钟,便毅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装病。

若还不行,就真的病倒,左右想染上风寒还是挺容易的。再不然,等开科考的前两日,吃点儿巴豆,连着两日之后保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如此一来,自然就无需去科考了。

贾政忙着思量对策,贾母和王夫人忙着畅想未来,而贾赦和那拉淑娴在最初的愣神后,很快就笑着将此事丢开了。

正所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又有言之,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说白了走科举之途的目的就是为了当官,而当官之后到底是为了名利还是纯粹为了替百姓谋福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也就是说,顺序应当是,走科举,入仕途。如今贾政既已入了仕途,就没人会在意他究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还是萌祖荫,总之他已经是官儿了,不可能再倒退回去参加科举。

那拉淑娴思量着,大概圣上也就是听到了贾政的事迹,随口那么一提,结果就被下面的人听进了耳里,当成了一件正事儿。贾赦却是认为,这定然又是贾政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圣上日理万机,如何会在意国公府的一个次子。

甭管怎么说,整个荣国府也就只有这对夫妻对此漠不关心了,旁的人甭管心中究竟是如何思量的,却皆对此事上了心。

只是,一日两日过去了,眼瞅着秋闱的日子愈发临近,上头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连前些日子的流言也慢慢散去了,贾母坐不住了。唤来了那拉淑娴,贾母当着王夫人的面,直截了当的问道:“淑娴,你可有听娘家父兄们提起政儿科考一事?”

“二弟已入了官途,哪里还会再参加科考?”那拉淑娴很是哭笑不得,不过等瞧见贾母变了脸色后,又改口道,“这事儿其实也说不准。”

“政儿是入了官途,可他才五品官,这也太低了。虽说他参加过科考,可那会儿他在考场里就病倒了,若非如此,他定能金榜题名,那就不会是如今这个结果了。”贾母摇头叹息道。

那拉淑娴愈发无奈了,甭管哪一届的状元郎,都不可能一上来就是五品官的。莫说贾政他没有考状元的本事,就算是有,五品官也不算看低了。只是这话,那拉淑娴不好说,至少不能当着贾母和王夫人的面说。思量了一下后,她索性敷衍道:“都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是想着,莫非圣上提到二弟并不是想让他再度科考,而是打算给他升官?或者调到其他更能施展才能的位置上?”

“有道理,淑娴你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贾母开心了,一旁的王夫人也笑得一脸灿烂,只那拉淑娴一人在心里不停的腹诽着。

……她这是敷衍,敷衍!!别那么天真好吗?

……罢了,你们高兴就好。

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那拉淑娴成功的脱身,回头待没人时,只向伤好归来的容嬷嬷道:“老太太还是侯门贵女呢,怎的连句场面话都听不出来?唉,真不知晓是我太会做戏了,还是她们太天真单纯了。对了,嬷嬷的胳膊大好了?大夫不是说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彻底好吗?”

容嬷嬷笑道:“彻底好又是个甚么说法?左右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脚。主子也拨了好几个丫鬟伺候我,大不了从此不干重活累活,陪在主子跟前说话解闷却是无妨的。”

“也好,正好把那些人交给容嬷嬷你来料理。徐老夫人……”那拉淑娴叹息了一声,遂将前些日子的诸多事宜挑重点告知了容嬷嬷,并叮嘱这事儿暂且瞒着贾赦,待那些人彻底归心后,再告知贾赦。容嬷嬷自是满口答应,待交接完毕要离开时,容嬷嬷忽的诡异一笑:“主子,虽说咱们换了个地儿,不过普天之下的皇上都是一样的。这被皇上惦记的人,要么平步青云,要么就离倒霉不远了。主子您猜政二老爷属于哪种?”

听容嬷嬷这么一说,那拉淑娴微微一愣,旋即却是连连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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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那拉淑娴说对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日理万机的圣上是不会莫名惦记起贾政的,定是先有前因,再有后果。而是福是祸,皆在于圣上的心情。可惜的是,如今的圣上愤怒异常。

开恩科是早先就决定的,而在公布了开恩科时间后,圣上同时还另下了一道旨意,命所有皇子将府上适龄皇孙送进宫中,入上书房读书。此乃本朝首例,不过因着此举上好,因而并无一人反对,倒是在挑选先生时,遇到了颇多的麻烦。

圣上的意思是,由一位殿阁大学士担任总师傅,再从翰林院挑选一位掌院学士以及两位翰林学士作为辅助。至于其他的先生,包括骑射师傅就从三省六部挑选,人数在十到二十位之间,不过这却是交给了旁人来处理,圣上只负责定下总师傅以及作为辅助的三位先生。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当圣上将一切都盘算好之后,便命人唤来了他心目中最合适的总师傅人选——三朝元老,官拜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闲鹤先生。

闲鹤先生:“禀陛下,老臣如今正忙于教导学生,无力分心任职上书房。”

自诩是千古明君的圣上,当然不能强迫老臣。在思量了片刻后,圣上决定用曾官拜太师后告老的凌宁仄凌大家取代闲鹤先生。前者的威望是不如后者,可论起学问未必就输给后者。

凌大家:“禀陛下,草民数年前便已告老,如今正忙于教导入门弟子,实乃有心无力。”

甭管话说的多好听,不想干总归是事实。圣上忍着气让人送走了凌大家,琢磨了许久后,最终将原本打算的辅助先生提拔上来当总师傅。然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潘鼎。

潘学士:“禀陛下,臣素来崇尚做人做事有始有终,因数月前刚收了一名学生,在他未曾出师之前,臣无法分心教导旁人。请陛下恕罪。”

圣上:………………

面对老臣,圣上没法发火,等人都走了,却是终于气不过砸了个砚台。伺候了圣上几十年的梁公公试探的道:“陛下可知三位老先生所收的弟子是何人?”

“哼,不知是哪三个好运之人捷足先登了,如今让朕去哪里寻能服众的老先生?”气归气,圣上倒不至于迁怒到旁人身上,只是仍苦苦思索朝中可有合适的人。

“陛下,奴才有一事不吐不快。”

圣上淡淡的扫过去一眼,当下梁公公忙道:“方才三位老先生所收弟子并非三人,而是同一人。那人正是前段时间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天纵奇才,荣国公贾代善之次子贾政。”

数月前,贾政被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共同收为弟子一事,并不是甚么秘密。相反,这事儿曾一度成为了京城大街小巷里最广为人知的热门消息。不过,京城是甚么地方?连改朝换代的事情都能坦然接受,像这种消息,顶多也就传个十天半个月,等热乎劲儿一过,自然而然也就熄了。因而,即便圣上最初听过这事儿,数月过去了,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贾政……朕想起来了,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罢了,若真是天纵奇才,教导好了也能利国利民,只是教导皇孙一事还要从长计议。”圣上眉头紧锁,半响才道,“若等恩科结束后,朕还不曾选定先生人选,小梁子记得提醒朕再唤三位老先生罢。”

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哪里那么好寻?半月之后,恩科结束了,而圣上一无所获。都无需梁公公刻意提醒,圣上便命人唤了三位老先生入宫觐见。一开始,圣上还耐着性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说服这三人松口答应入宫教导皇孙一事。可惜,跟德高望重成正比的是,三位老先生都是一样的迂腐顽固,只道既然答应了,便定要有始有终。无奈之下,圣上只能主动让步。

“敢问三位老先生,贾政何时才能出师?”

[正文 21|第021章]

沉默,寂静,尴尬……

眼瞅着圣上的面色愈发难看了,潘院士艰难的开口道:“回禀圣上,臣无能,想来有个十年八年的,贾政应当能入门了。”

有人开口那就容易多了,凌大家紧随其后,道:“等贾政入门后,再来个十年八年的,勉强够得上秀才的标准罢。”

闲鹤先生抚着他那花白胡子,长叹一口气:“老臣年事已高,怕是看不到贾政出师的那一日了。唉,回头我传给我儿子继续教,若还不成,就传给我孙子。至于上书房先生一职,陛下您就另寻高明罢,老臣无论如何也要让贾政出师,省的日后他给我师门丢人。”

圣上:……………………………………

“这就是传闻中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半响,圣上才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颤着声音问道。其实,倘若仅仅是略有些夸大其词了,圣上也是能接受的,毕竟很多流言蜚语都是越传越夸张的。可由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精心教导二十年,都只能勉强够得上秀才的标准,这丫的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蠢货罢?

“世人皆喜夸张,想来陛下您同我们一样,都被贾政糊弄了。”闲鹤先生无奈的叹息道,“可谁让我们三人都已经答应下来了呢?贾政是我们正式拜入门下的弟子,且他虽资质愚钝,却胜在愿下苦功夫用功上进,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将他逐出师门。”

另两位老先生也纷纷叹息着附和道。

圣上气得胸口一阵翻腾,偏他也明白,像闲鹤先生这种清高自傲的老学究,端的是迂腐纨绔。再说,在这事儿上头,占理的也确实是他们那一边,毕竟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且贾政再怎么蠢笨不堪,只要他愿意上进,谁也没法子阻止他进学。

“罢了,是皇孙们没福气。”

话是这么说的,圣上也的确不曾怪罪于三位老先生,可事后仔细一琢磨,却越想越不得劲儿。三位老先生乃是国之栋梁,倘若他们如今是为国事忙碌,圣上自无话可说。退一步说,贾政若真是天纵奇才,教导好了,将来也能为国尽忠。可如今呢?

璞玉能雕琢成美器,那顽石呢?就算匠人的手艺再怎么巧夺天工,还能将一块茅坑里的石头雕琢成精美的玉器不成?

开甚么玩笑!!

圣上被气得团团转,偏为皇孙们觅名师一事耽搁不得,当下圣上又耐着性子对照着百官名单苦思冥想,却终不得法,一时又想起被贾政糟蹋了的三位老先生:“二十年还不能出师,要他何用?等等,贾政时年几何?”

一旁的梁公公看出了圣上心情不佳,壮着胆子颤颤巍巍的道:“大概二十出头了。”

“甚么?!”

啪的一声,圣上摔了手上的百官名单,向着梁公公怒目圆瞪。可怜的梁公公当下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心中却不断诅咒着混账贾政,平白害得他吃了一顿排头。好在圣上总算能控制的住自己的脾气,尽管心中恼怒不已,却仍叫了起,只恨恨的道:“暴遣天物,暴遣天物呐!!”

可不就是暴遣天物吗?教导贾政那种蠢货,哪里就需要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了?随随便便给寻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不就成了?

等等……

忽的,圣上放声大笑,朗声道:“传朕旨意,命三位老先生即刻从子孙之中挑选一位能人代替自身,待贾政的学识达到进士标准时,再交由老先生教导!”

梁公公一面传旨,一面不由的擦冷汗。作为圣上的随侍大公公,他可是听了个全篇。方才,三位老先生已经断言了,至少二十年时间,贾政才能堪堪达到秀才标准。那等贾政长进到进士标准时,请问三位老先生还能活着一个吗?他们之中,年岁最轻的,也已是花甲之龄。

然而,圣旨就是圣旨,且跟老先生的想法并无太大冲突,因而等圣旨传到各自府邸后,三位老先生皆恭敬的接旨,随后在子孙们惊恐万状的眼神里,毅然点了平日里最不上进最看不顺眼最闹腾的某个倒霉蛋儿。

次日一早,三个新上任的倒霉蛋儿齐齐包袱款款的来到了荣国府。这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是等着贾政上门拜访的,他们却没这份能耐了,尤其三位老先生私以为若能全天候的授课教学,也许贾政能长进的更快一些?抱着同样的想法,三位老先生态度决绝的将仨倒霉蛋儿踹出了家门。

荣国府门前,仨倒霉蛋儿对视一眼,带着近乎一模一样的绝望神情走进了荣国府,随后就见荣国府的现任家主一等将军贾赦已等候多时。

“三位先生,请。”贾赦笑眯眯的瞅着这三人,他们都同张家有姻亲关系,就算平日里并不熟稔,也不至于完全面生,更何况贾赦乃是荣国府的继承人,当初老荣国公贾源尚在世时,他可没少跟着贾源拜访各家名流。若非如此,单凭贾赦这德行,也不可能娶到诗书传家的张家嫡出大小姐。

“赦大老爷。”仨倒霉蛋儿可不是圣上,他们因着自个的便利,对于贾政拜师求学一事,是从头到尾都知晓了个清楚明白的。故而,三人在看到贾赦时,皆面色有异。

贾赦朗声笑道:“请请,咱们去书房坐下慢慢说。”

来都来了,那就认命罢。仨倒霉蛋儿跟着贾赦来到了书房里,不久,贾政也从荣禧堂匆匆赶来,还不忘抱怨道:“大哥,今个儿有客来访,怎的不同我说一声?”

“是我岳家的客人,我干嘛要同你说?”贾赦横了贾政一眼,随后想起昨个儿傍晚时分,张家急急派人送来的信函,当下心头大乐,忙改口道,“二弟,这是大哥的错,是大哥说岔了。他们可不单单是我岳家的客人,更是二弟你新上任的先生。对了!”

贾赦忙转而看向三位先生,问道:“圣上的意思是,让三位留在我荣国府内,悉心教导我二弟?你们看这样成不成?左右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不如把我那刚启蒙的侄儿也捎带上?”

不等三位新来的先生应允,贾赦又道:“干脆等来年,我把我家那浑小子也送过来罢,左右都是教,再蠢还能比我二弟更蠢吗?”

“大哥慎言!!”贾政狠狠的瞪了贾赦一眼,他尚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儿,不过因着前些日子时常往三位老先生府上去,倒也曾见过这三位,当下便道,“三位,是替我先生传话的?可是有甚么事儿?”

仨倒霉蛋儿眯着眼睛危险的上下打量着贾政,说实话,他们对贾政比贾政对他们更为熟悉一些,毕竟贾政一度成为了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不过,在今个儿之前,他们皆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而今个儿之后……

一人走上前来,冷着脸道:“从今个儿起,我替祖父闲鹤先生教导你。尽管我的年岁仅比你大了些许,不过按着辈分来说,我却是长你一辈。我侄女便是嫁给了荣国府大太太的娘家兄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又顺道介绍了另两位。

也不知晓是故意的,还是纯属巧合,他们仨按年岁来说,最年长的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可按着辈分却都比贾政高一辈。不过仔细想想,也难怪如此,毕竟甭管是哪家哪户,对于家中幼子都是颇为宠爱的,几番下来,这同辈之中年岁最小的那个,通常也是最没出息又兼最胡来的。

用三位老先生的话来说,正好让混账小子也尝尝被折腾的滋味!!

“二弟你可要认真苦读呢,免得辜负了先生们对你的殷切期盼。大哥我先走一步,哈哈哈哈你们继续,哈哈哈哈哈……”带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贾赦一溜烟儿的窜走了,只剩下一个懵圈了的贾政。

当然,最终贾政还是从先生处了解了前因后果,当下面上忍不住燥红一片。

有甚么比入了师门后,再被撇开更为丢脸的?那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别入!若真如此,贾政也能凭借贾代善临终前的遗折,顺利当上工部员外郎。就算品阶略低一些,也总好过于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贾政气疯了,可还不等他想出切实可行的对策来,又一个消息传来。却是圣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郑重宣布,三位老先生并张家老太爷统共四人,由闲鹤先生当总师傅,另三位辅助,任职上书房。同时授命先生们怎么成才怎么教,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哪怕贵为皇孙若不思进取,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出了事儿自有圣上兜着。

咳咳,场面话而已,当真你就傻了。这甭管是皇子还是皇孙,身边都是配了伴读的,真要是做错了事儿挨了罚,那也是伴读受着,跟皇子皇孙们无关。可谁让圣上刻意强调了这点呢?就算不会真的挨打受罚,皇子皇孙们也都紧了紧皮,老实得不得了。

自然,底下人也得照办。

譬如贾政新上任的三位先生,自当遵从皇命,严苛教学,左右他们小时候也没少挨手板。抱着这样的想法,贾政头一天上课便挨了戒尺,还是每个先生都给了他至少十下,且为了不影响他写功课,打的是左手。

呵呵,真善良。

更善良的事情还在后头,在上书房先生一事彻底解决之后,圣上忽的唤了工部尚书觐见,明着告诉他,对贾政优待一些,毕竟像贾政这等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的天纵奇才,原就当委以重任。眼下之下,甚么事儿麻烦,就让他做甚么事儿,就算完全超出了他的能耐范畴,也无所谓。谁让贾政乃是旷世之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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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就那蠢货,还天纵奇才呢,天纵傻货罢?还不如我呐!”东院里,贾赦已经连着笑着两天了,几乎是一睁眼就笑,洗漱穿衣吃饭喝茶继续笑,从早笑到晚,半夜做梦都能笑醒,唬得琏哥儿最近是一愣一愣的,每每看到他爹笑出声来,就忍不住往那拉淑娴身后钻,一副疯子别过来的惊悚模样。

“这都两天了,老爷您够了罢?”那拉淑娴弯腰将琏哥儿抱起来,放到膝盖上让他坐好,一面给他喂粥,一面无奈的瞥了一眼贾赦,“差不多就行了,老太太昨个儿晚间还唤了大夫呢。”

“得了罢,老太太身子骨好得很,她这是憋屈的。”贾赦不屑的冷哼一声,抬眼就瞧见那拉淑娴又在喂琏哥儿,当下不满的直哼哼,“你老喂他做甚?他都三岁多了,让他自己吃。我看,干脆明个儿就让他去进学,省得一天到晚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琏哥儿见贾赦恢复正常了,当即就不怕了,回瞪道:“爹坏,娘就喂我,不喂你!”

“臭小子,你信不信老子揍你!”贾赦说着就起身向琏哥儿逼近,唬得琏哥儿一个转身把头埋进了那拉淑娴的胸口,还作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他在吃饭,老爷您吓唬他做甚么?好了好了,我不喂他了。嬷嬷!”那拉淑娴朗声唤道,不一会儿,容嬷嬷便进来欢欢喜喜的接替了喂饭的活儿。

这下子,所有人都满意了,只除了眼泪汪汪的琏哥儿。

琏哥儿:爹最坏,等我长大了,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