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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请用茶。”石榴忍着笑将冷茶给了贾赦,想了想又额外添了一句,“是冷的,冰冷冰冷的。”

贾赦再度拿起茶盏就灌了下去,旋即就打了个哆嗦:“这茶……”顿了顿,贾赦只摆了摆手,颓废的道,“嗯,的确是冰冷冰冷的。”

至始至终,那拉淑娴只托着腮帮子,一脸笑意的望着贾赦。

直到感觉好一些了,贾赦才叹息般的哭诉道:“淑娴,你说我是不是格外的讨人嫌?”

“老太太说的?”虽是疑问句,可那拉淑娴却说出了肯定句的气势来,待见着贾赦一脸的期待,她又道,“我猜,会这么想的人虽然多不胜数,可会当着老爷您的面说大实话的,普天之下也只有老太太会这么干了。”

别人只会这么想,或者背地里吐槽一番,真的敢于在贾赦面前说,且完全不惧怕贾赦报复的人……那确实只有贾母一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贾赦一脸的欲哭无泪,虽然他很想反驳,可那拉淑娴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他完全不知晓该如何反驳。

“难道不是吗?”那拉淑娴反问道。

“呃,还真是。”承认自己讨人嫌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贾赦无比悲伤的趴在炕桌上,一副悲伤过度的模样。

见他这般丧气,那拉淑娴便提议道:“要不我将琮儿唤来,让老爷您骂他一顿出出气?再不然,等琏儿回来了,您骂琏儿?或者,我让奶娘这就把璟儿搬过来?反正他就在隔壁睡大觉,最方便不过了。”

“老爷我一点儿也不想折腾亲生儿子!”贾赦怒道,“就算真的要折腾,我也该折腾侄儿去!”

“珠儿?他招你惹你了?”那拉淑娴断然拒绝,“珠儿不成,那孩子心思重,你若说了他,他虽不会记仇,却会一直惦记着,久而久之便成了心病。您若是真想寻个人来出气,还不如寻我呢。”

贾赦无比忧伤的看了那拉淑娴一眼,用近乎绝望的语气道:“淑娴,我给了你甚么错觉,让你觉得我是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珠儿是甚么性子,我能不知晓吗?我就是将琮儿拖过来揍一顿,也绝对不会说珠儿一个字的。我说的侄儿,是珍哥儿。”

“那您去罢,若光骂出不了气,您还可以揍他。”一听说是珍哥儿,那拉淑娴瞬间淡定了。可忽的,她又道,“听说东府打算给珍哥儿续弦?定下了吗?”

“你……”险些被这话给噎死,贾赦又灌了一杯冷茶才缓过气来,“甚么续弦?我怎的不知晓?你听谁说的?”

基本上,那拉淑娴的消息渠道也就那么两个。其一是隔三差五的去一趟荣庆堂,光明正大的听贾母说八卦,其二便是由容嬷嬷探听而来,再告知予她。

而宁国府准备给珍哥儿续弦一事,当然是贾母告知的,容嬷嬷再无聊也不会将手伸到宁国府去,若是跟大房有利益关系的当然除却,可显然这事儿跟大房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就在今个儿早些时候,那拉淑娴往荣庆堂去了一趟,打的旗号当然是给贾母请安,虽然事实上她只是去看看有两日没往她这儿来的迎姐儿。结果,还不等她给贾母请安,就看到迎姐儿在过堂处追着蓉儿,并且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追了上来,一巴掌将蓉儿扇倒在地,还很凶悍的坐在蓉儿身上挥拳头。

凭良心说,在那一瞬间,那拉淑娴真的好想将迎姐儿拖过来揍一顿。

孩子是用来疼宠的,这个当然没错。孩子淘气是正常的,当父母的要正面劝解,这个也没问题。孩子不懂事胡闹同样是个寻常事儿,即便再气愤也不能直接拳脚相加,也很有道理。

但是!

熊孩子除外!

一想起当时的场面,那拉淑娴就只觉得太阳穴处一抽一抽的疼。她原以为迎姐儿只是好吃了点儿,外加长得圆润了点儿,这倒不能算是缺点,尤其这段时间迎姐儿在抽条长个儿,虽说没长高多少,起码圆滚滚的身材已经逐渐变成了珠圆玉润。这样就挺不错了,那拉淑娴坚信只要再过几年,迎姐儿就能长成正常姑娘的体型了。

然而,今个儿早间的事情却让那拉淑娴完全改变了这个想法。

长相丑陋或者身条圆润,这个都不算是孩子本身的过错,然而打人却是万万不行的。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学人家武松打虎一般的揍人……

她真的真的好想把迎姐儿拖过来揍一顿!!

将这事儿详详细细的告诉了贾赦,那拉淑娴又顺口说了隔壁东府的事儿:“老太太也是无意中提了这么一句,说是早在敬大老爷将珍哥儿逐出家门前,敬大太太就帮着相看了一门亲事。对方出身不怎么样,好在本人还算不错,毕竟只是个填房,要求也不能太高了。只是这事儿虽不曾三媒六聘,却也算是让人支会过,变相的定了下来,只等珍儿媳妇儿的日子过去了,就迎娶人家姑娘过门。这不,前些日子人家寻上门来了,我听着老太太这话茬,仿佛隔壁东府还是认这门亲的。”

当然要认啊,对方又没做错甚么事儿,若是宁国府死活不认,珍哥儿那头倒是无妨,叫人家姑娘怎么活?至于珍哥儿被逐出家门这事儿,却并不妨碍这门亲事。当然,若是对方因此拒绝倒也无妨,可如今看来,对方是愿意的,那么宁国府于情于理就不能撒手不管。

贾赦抬头望着横梁,一脸怀疑人生的神情:“二丫头……”

他还没有从迎姐儿揍蓉儿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又或者说,他这会儿脑子里有点儿混乱。

又片刻后,贾赦使劲儿的晃了晃脑袋,这才道:“珍哥儿要续弦就让他去啊,左右不过是添一份礼的事情。倒是东府那头究竟是个甚么意思?这媳妇儿算是珍哥儿的,还是算东府那头的?”

这话的意思是,亲事究竟由谁出面。

尽管按着道理来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板凳拖着走。这媳妇儿既然是珍哥儿的,那就得跟着珍哥儿走。可问题在于,这门亲事珍哥儿本人并不清楚,甚至有没有听说过都是一回事儿。可以说,这门亲事是宁国府出面定下来了,即便在这之后珍哥儿被逐出家门了,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并没有。

“老太太没说那么清楚,不过我猜,那头应该不愿意放弃宁国府这门亲。”那拉淑娴闲闲的道。

“所以呢?珍儿媳妇儿算是宁国府的人,可珍哥儿本人却是被逐出家门的?”贾赦仔细想了想,倒还真是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你想啊,蓉儿还是珍哥儿的亲生儿子呢,不也是宁国府的人?珍哥儿那死去的原配,不一样都葬在了咱们贾家的祖坟里?所以……”

没啥所以的,就算这事儿从道理上说得通,可搁在眼前了,却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味儿。

诚然,已故去的珍大奶奶是葬在了贾家的祖坟里,可问题是,珍大奶奶过世那会儿,珍哥儿还没被逐出家门呢。总不能说,回头再把人的坟给撬了罢?真要是这么干了,人家柳家还不把宁国府给拆了?至于蓉儿,他是年岁小,所有人都默认他不懂事,自然而然的没人觉得他应当跟随亲爹珍哥儿一道儿走。可若是轮到珍哥儿这未过门的续弦了,这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人坦然接受的。

这就好比是贾赦今个儿被贾母逐出家门了,那拉淑娴是必须跟着他一道儿走的,不走就是不仁义。至于几个哥儿姐儿,除却完全懵懂无知的璟哥儿外,其他人也必须走。但凡有人死活不愿意走,那就必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管他呢,就像老爷您说的那般,左右不过是添份礼的事儿。再说,这是小辈儿成亲,还是续弦,何必这般在意呢。”那拉淑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到时候老爷您去一趟便是了,我是不打算去凑热闹的。”

“你是不用去。”贾赦点头称是。

在通常情况下,头一次成亲都是会大办的,当然那些个穷得揭不开锅的除外。可若是第二次成亲,甭管是鳏夫续弦还是寡妇再嫁,都不兴大操大办,哪怕家里头再怎么富贵,都绝不可能像头一次那般大宴宾客的。

当然,宴请还是会有的,可多半只是请没出五服的近亲而已,连族亲都不带邀请的。就说宁国府好了,即便珍哥儿尚未被逐出家门,他续弦时,也顶多摆上个三五桌的,且绝对不会邀请外人。

而荣国府这头,虽说两家关系极近,却也没必要所有人都去。像贾赦这种一家之主是铁定要去的,旁的顶多再捎带上一两个哥儿,若是贾政在的话,则是他们两兄弟一道儿去,连小辈儿都省却了。而照如今这情况,最多最多,也就是贾赦带着珠哥儿、琏哥儿一道儿去,左右他这个家主在了,再带上两房的嫡长子,已经很给宁国府面子了。

只不过,如今具体要怎么操办,还得看宁国府那头的意思。

话题转回来,贾赦又道:“二丫头那儿怎么说?对了,她无缘无故的打蓉儿作甚?难不成是蓉儿欺负她了?”

那拉淑娴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老爷您不用替她开脱,就算真的是蓉儿欺负了她,她能这样揍人?那可是她的小侄儿,比她小了好几岁又小了一辈儿的孩子。退一步说,就算她真的恼了蓉儿,想要折腾那孩子,也不用直接上手开揍罢?我小时候还被哥哥欺负过呢,也没见我动手。”

贾赦再度被噎了一下,旋即奇道:“哪个舅哥欺负了你?那你是怎么做的?”

“呃……”那拉淑娴很想说,她一不小心想起了前世的事儿。好在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她面色平静的道,“我二哥,他小时候总说我长得丑,还哄我说要将我丢掉、卖掉。我很生气,转个身儿就跟祖母、母亲告状,又掐着我父亲回府的点儿,候在二门里一见着他就哭诉。”

“结果呢?”

“他就被揍了,还很惨。”那拉淑娴很是自然的说着,原因无他,而是因着这事儿是真的。原主张氏打小就娇滴滴的,虽说只是被自家二哥编排了两句,却是气了好几日,当然也告了好几状。

“真惨。”贾赦先叹后惊,“不对呢,淑娴,你这是想让咱们家的二丫头跟你学?那还不是蔫儿坏?”

被定性为“蔫儿坏”的那拉淑娴只幽幽的看了贾赦一眼,旋即淡然的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以咱俩的性子,老爷您觉得能养出天真无邪善良温婉的姑娘家吗?”

贾赦彻彻底底的被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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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还不等大房俩口子琢磨着收拾迎姐儿的好法子,隔壁东府却送来了帖子。

帖子有三份,荣庆堂一份,荣禧堂一份,还有便是梨香院。不过,贾母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鹦鹉搁在了旁边,压根就不打算前往,当然到时候的贺礼还会有的,这却是鹦鹉该操的心,贾母一点儿也不在意。梨香院那头,则是送到了珠哥儿房里,可他这会儿还在国子监,自然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唯独只有荣禧堂那份,是真真切切的被送到了主子手里。

“尤氏?”那拉淑娴翻开帖子扫视了一遍,“这个姓氏倒是不常见,可我怎的不记得京城里有这么个人家了?嬷嬷呢?葡萄,去将嬷嬷唤来。石榴,去沏壶新茶来,再拿两碟点心。”

两个丫鬟脆生生的答应着,不多会儿,容嬷嬷过来了,茶水点心也呈了上来。

“嬷嬷,你看看。”那拉淑娴随手将帖子予了容嬷嬷,自个儿则是拈了一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尝着。半响,见容嬷嬷搁下了帖子,她才道,“京城里有尤家吗?我怎的不记得了?”

“京城那般大,甚么姓氏没有?”容嬷嬷满脸的笑意,只是仔细看去,却更像是嗤笑,“太太不曾听过倒也寻常,那位珍大爷的续弦是六品署正家的嫡长女。且老奴听闻,那户人家很不像样子。”

“此话怎讲?”

“尤家那老爷子,是六品署正没错,可那位尤老爷子却也是早年失了原配的。这珍大爷的续弦就是原配所出的嫡长女。到了这儿自是不错,可之后那位尤老爷子却是娶了个寡妇为续弦。单若是寡妇也没啥稀罕的,到底人家也是良家女子,只是运道不好失了夫君罢了。让人诟病的是,那寡妇还带了俩拖油瓶来,是俩姑娘。”

容嬷嬷撇了撇,一脸的不削一顾。

“民间都这般,毕竟这六品小官又是在京里的,除非原本家产颇丰,要不然只怕没比寻常百姓好多少。”那拉淑娴倒是淡然得很,毕竟徒家王朝的俸禄是真的低。

就说贾赦好了,他先前的一等将军爵位倒是每年能领到几百两银子和一些米粮,可他如今那御史台的位置,却是一年到头连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到。这要是靠贾赦的俸禄过日子,全家老小都得去喝西北风。

“话是这么说的,可这门亲事也太差了罢?不过也是,珍大爷本身也不怎么样,对方差是差了,好赖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再一个,她老子如何还真怪不到她头上。听说啊,那尤家大姑娘是祖母养大的,只是她运气是真不好,临了到了说亲的年岁,偏祖母没了,这才一拖再拖,到如今却是将年岁拖大了,只能白给珍大爷糟蹋。”

容嬷嬷虽瞧不起尤家,却也不至于牵连到无辜的尤家大姑娘身上,毕竟人家姑娘一点儿错也没有。这老子要娶何人为妻,她一个当人姑娘的,又能如何呢?况且,在民间寡妇再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毕竟没了顶梁柱,不再嫁靠甚么过活?真要所有的寡妇都拿根绳子吊死吗?

只是寡妇再嫁实属寻常,然而带着俩闺女再嫁的却是真的稀罕了。通常情况下,婆家那头应当是不会任由儿媳妇带着自家骨肉离开的。

这般想着,那拉淑娴也随口问了出来。

“这事儿老奴知晓。先前打听尤家时听了那么一耳朵,仿佛是尤老婆子舍不得俩亲生闺女,又知晓任由俩闺女留在前婆家,最终要么饿死要么就被卖。说起来,那尤老爷子也挺好心的,格外多出了一封银子,权当是将俩小姑娘买回了家里头。”

[正文 164|第164章]

听得容嬷嬷这番解释,那拉淑娴倒还真是由衷的感叹了一声。不过,感叹之后就没旁的了,左右礼物都是早早就备下来的,到时候交予随行小厮一并拿过去便是了,又因着珍哥儿的辈分问题,那拉淑娴又格外多备了几份,算是家里头这些个小辈儿们都予了礼,连二房的珠哥儿、元姐儿的份她都给算进去了。

其实听起来好像蛮麻烦的,可事实上也不过是那拉淑娴随口吩咐一句罢了,荣国府的各色礼物都是有定额的,若是送到上头的冰炭孝敬,那自然要无比仔细,斟酌再斟酌方可。可像珍哥儿续弦这种事情,给每个哥儿姐儿都寻一样差不离的摆件就成了,左右就算礼物不合适,珍哥儿也不敢叫嚣。

——敢叫嚣就让贾赦去揍他!

那拉淑娴也就是对于迎姐儿揍蓉儿非常恼火,可若是这加害者和被害者换成了贾赦和珍哥儿,那就没关系了,莫说并非发生在眼前,就算贾赦真的在她跟前狠揍珍哥儿,她也一定会见死不救的。

对了,珍哥儿的亲事定在了正月十五。

元宵节这样的好日子,倒是不用碰了忌讳,可同样的也能看出宁国府对这门亲事的不走心。估计也是想着赶紧将事情给搞定了,随口挑了个不会出差错的日子。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续弦之事不宜大操大办,又不愿意显得太过于冷清,故而特地选个喜庆的日子,用节日来掩盖当日的冷清。

甭管宁国府那头究竟是何思何想,总之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当日,珍哥儿还是顺利的娶到了填房继室。

亲事就是在宁国府办的,可惜却是另行辟了一个院子出来,并不曾回到珍哥儿原本的院子。说起来,珍哥儿之前所住的院子,便是宁国府的东院,他是贾敬唯一的儿子,且贾敬身体康健,因而东院才算是他该呆的地儿。然而,饶是有敬大太太从中说合,还是没能让珍哥儿回到他原本的院子。

好在宁国府旁的不多,这空置的院落是最多的。随便挑了个离偏门较近的院子,命丫鬟婆子稍稍布置了一番,便将珍哥儿给嫁……咳咳,总之就是将亲事给糊弄过去了。

也就仅此而已。

这门亲事的聘礼是贾敬命人归整的,很普通很微薄的一份。送到尤家后,倒是并不曾被贪墨了,而是并到了尤家大姑娘的嫁妆里。只是尤家家境并不丰,给嫡出大姑娘准备的嫁妆也不过是最寻常的几样东西,几样不合时宜的家具,并一些金银首饰、衣裳锦帛,当然也将已故的尤家原配嫁妆尽数给了尤家大姑娘,再加上宁国府先前给的聘礼……

怎么说呢?好赖也有些样子了,只是即便将这些全部都算在一起,所有的家当也不过千余两银子罢了。

成亲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十六,贾敬再度用了老法子,将珍哥儿和他刚过门的媳妇儿,连带家具、嫁奁等等,一并轰出了家门。

还真别说,珍哥儿乐翻了!

“赦、赦大叔叔,赦大老爷,贾将军!您是我的祖宗哟!帮帮我,求求您再帮我一回。先前您替我赁下的小院落,我蛮喜欢的,之前是因着手头没钱,如今好赖有些结余了,能不能求您帮我把院子买下来?三间的四合院,我出的起钱!”

贾赦无比嫌弃的看着大清早就跑到他府里的珍哥儿,颇有些狐疑的道:“我记得你今个儿是被轰出来的罢?所以你究竟在乐呵个甚么劲儿呢?”

“我逃出生天了,还不许我乐呵?”珍哥儿兴奋的手舞足蹈,“敬大老爷说了,之前的聘礼也好,我媳妇儿的嫁妆也罢,连之前借给成亲的家具,并宾客们送来的贺礼等等,都可以送予我。您想啊,我非但没把自个儿的小命交待在这儿,还白得了这般多的东西,还有一个媳妇儿!”

“呃……你不是不行了吗?”贾赦诚实的问道。

这话一出,珍哥儿瞬间蔫吧了,愣是好半天都没能寻到话头。

早在去年间,贾赦为了永绝后患,就偷偷的命人给珍哥儿下了某种密不可言的药,当然不是让珍哥儿完完全全的当了公公,不过那药性重,两剂下去后,基本上就杜绝了珍哥儿再有子嗣的希望,且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房中事。这也是为何田氏就立时发觉不对劲儿的原因,当然她没想到自己会死于嘴贱就是了。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话。不过大夫也说了,你这个可以慢慢养,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好了呢?”贾赦格外敷衍的劝慰了几句,又说了方才之事,“你说你要买下之前那个院落?行啊,就这么个小院子,有啥不行的。要是钱财不凑手,我买了予你也成啊!”

“不用不用,我手头上还有钱的。”听贾赦这么一说,珍哥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还是选择了婉拒。

珍哥儿也不是完全傻的,他很清楚这回一离开,除非敬大太太真的离世了,那他还有可能过来磕个头,不然的话,可能再也没机会进入宁国府了。而贾氏一族从来不缺踩低逢高的缺德货,他自是要留着贾赦的人情,也好在将来真的遇到事情时再用。

简而言之,用在买小院子这种事情上,简直太浪费了。

好在贾赦也不是那种非要将好处塞给人家的人,见珍哥儿连番推辞,且看着也不像是在客套。当下,贾赦便唤来了小厮吩咐了几句,待打发走了小厮,又向珍哥儿道:“既然来了,那索性进去给老太太请个安,顺便也能瞧上一眼蓉儿。对了,万一老太太回头训你了,你也老实受着,谁让她是长辈呢。”

“是,您说的是。”珍哥儿跟个孙子似的点头哈腰的连声应是。

正如贾赦先前所预料的那般,贾母见到了珍哥儿后,第一反应可不是心疼之类的情绪,而是皱着眉头给出了所谓的“敦敦教诲”。正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得不说,贾母那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且还是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只可惜在开口之前完全就不曾思量过对方是否愿意听这些教诲罢了。

万幸的是,珍哥儿不是贾赦,甭管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起码明面上是半点儿不露,只老老实实的袖手立着,用贾赦的话来说,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孙子样儿。

——从辈分上来算,珍哥儿的确是贾母的侄孙。

好不容易,如同懒婆娘的裹脚布一般的教诲终于结束了,珍哥儿倒是见着了蓉儿,可惜时隔一年有余,蓉儿完全忘了他亲爹是谁。幸而珍哥儿也不生气,原就对这个儿子没啥期待,同样的也不至于会失望罢了。再说了,就珍哥儿如今这状态,带上蓉儿只会更糟,还不如任由蓉儿在荣国府里头混吃骗喝的……

然后珍哥儿就看到迎姐儿一巴掌把蓉儿扇倒在地,紧接着蓉儿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扑到了迎姐儿身上,俩孩子就这么滚在地上互掐起来。

三观都裂了!!

关键时刻,贾赦急急的上前,将俩孩子强行分开,怒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迎姐儿仰着无辜的笑脸:“玩儿呀!”

“这是玩?你逗我?”贾赦一副崩溃至极的神情,他总算是理解了之前那拉淑娴为何会那般无奈了。这听说是一回事儿,眼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话说回来,就算他小时候再怎么熊,也没跟贾政掐成这样呢!登时,贾赦没好气的道,“不准玩了,你俩给我分开!二丫头你去荣禧堂待着!”

见贾赦真的生气了,迎姐儿忙把脑袋一缩,脚底抹油哧溜一声就窜得无影无踪。被留下来的蓉儿左看看右瞧瞧,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半响才缓过来,蹦跳着往里头去了,且至始至终都不曾往贾赦和珍哥儿这处看过来。

贾赦被气了个倒仰。

还是贾母更看得开些,之前她倒是没吭声,见俩孩子都跑了,才优哉游哉的道:“小孩子吵吵闹闹是常事儿,再说也没伤到哪个,至于这般火急火燎的吗?赦儿呀,你还是太年轻了。”

“我?”贾赦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敢置信,“不对啊!老太太您以往可不是这么说的,您都是说我爱闹腾不省事儿,还说我甚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我打你了吗?”贾母冷笑道。

这个还真没有,哪怕是贾母气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来不曾动过贾赦一根手指头。甚至就连上回贾赦往死里坑自家,直接导致荣国府损失了八十万两银子一事,也只见贾母捂着心口寻死腻活,最多也就是提两句已逝的荣国公贾代善。这般想想,贾赦还真没挨过打。

见贾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贾母又道:“小孩子家家的,哪个不闹腾了?我看二丫头和蓉儿闹归闹,却是比你有分寸多了。”

反过来说,贾赦一把年纪还不如俩小的?

琢磨过味儿来,贾赦登时面黑如锅底。

“呵呵,老太太您安好,我那头还有事儿,回头再来给老太太您请安。”眼见气氛不对头儿了,珍哥儿忙不迭的开口告辞,还顺带将贾赦也给拖了出去。

待走出了荣庆堂,一直走出了二门,珍哥儿才带着无奈的语气向贾赦道:“赦大叔叔哟,您让我别跟老太太倔,您本人倒是倔上了。这又是何苦呢?莫说老太太那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就算真的是毫无道理,您听听过也就罢了,跟她倔有啥好处?赢了输了都要命!”

“你倒是终于看透了。”贾赦没好气的横了珍哥儿一眼,“行了,我让人送你过去。对了,东府那头到底是个甚么说法?东西都予了你,却没唤人帮你搬回去?”

“他不提,我敢提吗?”珍哥儿拿手指了指东面,“在府里待了一月,我每一日能睡得安生的。好不容易全须全尾的离开了,再提那些个有的没的,不是找死是甚么?”

还是那句话,珍哥儿算是把贾敬怕到了骨子里,反观贾赦,就算曾经打过他骂过他也没少折腾他,可起码贾赦的态度摆在那里,从不曾想过要他的小命。相较而言,宁国府那头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那行,我让人送你回去,顺便把东西都带上罢。”贾赦随口应着,自有管事凑上前来,将珍哥儿引过去。

却说那些行礼看似不多,实则零零碎碎的还真是不少。有宁国府下给尤家的聘礼,有尤家给尤氏的嫁妆,还有宁国府白送的家具、被褥等物,更有亲朋送的贺礼。林林总总的加在一道儿,竟是足足让三辆马车拉了两趟,才勉强将东西都送到了珍哥儿如今住的那个小院落里。

又几日,小厮告诉贾赦,院子买下来了,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是珍哥儿付的钱。

那就可以了,贾赦原就不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听小厮这般说后,更是索性将跟珍哥儿有关的所有事情皆抛到了脑后。至于珍哥儿和尤氏会把小日子过得如何,关他屁事!

嘚瑟的哼着小曲儿,贾赦坐马车去了御史台。

话说回来,贾赦入御史台已经是第三年了,按照最初长青帝替他做的规划,估计到今年年底,他又该换地方了。当然,对于贾赦来说,去哪儿真心不重要,左右他多半时间都是跟在廉亲王屁股后头的。也正是因着如此,以至于贾赦明明已经算是御史台的老人了,可他对于里头的情况仍不大熟悉,甚至连人都不曾认全。

“哟,这不是贾侍御史吗?您今个儿竟有空来这儿?不忙了?”

“稀客稀客哟,贾侍御史您这边请。”

“敢问一句,您今个儿往咱们这儿来,可是听闻了甚么风声?”

别看贾赦八百年都不带往御史台来的,可事实上他却是这里的名人。也是,当旁人还仅仅是偷摸着告黑状时,他已经将自家、同宗,并一溜儿的亲朋好友全都告了个遍,还是真人出场的。

太拼了!

“我来这儿……”贾赦还没来得及打官腔,就有人急匆匆的过来,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一封已开封的信函,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贾赦一脸的愕然。

尽管这两年多时间里,贾赦很少往御史台来,可不管怎么说,起码也来过好几趟了。然而,向今个儿这样的情况,却是实打实头一回碰见。

低头一看,贾赦捏着那薄薄的信函,面上阴晴不定。

都不用打开看,就能猜到应当是关于检举或者单纯告状的信函,且铁定是针对高官的。再往深一些猜,估摸着就是证据确凿,可对方太能耐,以至于连御史台的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所以就让他出头?他就那么傻?

当下,贾赦冷哼一声,随手将信函丢在了一旁,再抬眼看之前围拢上来的同僚,早已纷纷作鸟兽散。贾赦也懒得同他们计较,他从来也没打算要加官进爵,想也知晓,他身上都有一等将军的爵位,甭管怎么晋升,长青帝都不可能给他国公之位的,最多最多也就是个一品官员。既如此,他折腾个啥呢?

“哟,我忽的想起廉王殿下寻我有事,先告辞了,告辞。”贾赦对着眼前虚无的空气拱了拱手,旋即直接甩袖离开。

直到贾赦走得没影儿了,方才散去的御史台同僚们才再度聚了上来,纷纷叹息道:

“我就说了还不如跟他当面说清楚,以他的性子或许会帮着往上头捅。你们偏不干!”

“你是不是傻啊?还当面呢,你可有想过万一他不干怎么收场?”

“就是,咱们御史台原是不参与皇家之事,偏那些个不长眼儿的家伙非要将事情捅到咱们这儿来,还罪证确凿呢!开玩笑罢?谁不知晓贾赦是廉王殿下的心腹,那位可一直都是死忠的太子|党!”

“罢了罢了,赶紧散了,只当没这回事儿。”

“人家父子要闹,咱们当臣子的有啥办法?散了罢。”

叹息之后,该干啥就干啥了。别以为御史台的人就很牛气,事实上,大家都是人,哪里会没私心呢?如果当青天大老爷的前提是小命不保,又有几人能安然接受呢?又或者说,所谓言官,其实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也不比谁清高。

却说贾赦这一跑,还真就如他所言的那般,直接跑到了廉亲王府。当然,此时廉亲王并不在府中,他只同王府里的几个熟识之人唠嗑。

这一唠,难免就会提起最近一段时间京城里头的风起云涌。

贾赦无奈的叹道:“最近都忙着家里头的事儿,连正月里都不曾跟老朋友们好生聚聚,尤其这几日,我这日子过得哟,简直就像是刚从穷山沟里走出来一般。”

因江南之行而跟贾赦极为熟络的老丁笑着道:“那我猜,赦大兄弟一定不知晓咱们王爷最近收了多少礼金。啧啧,怕是起码也有一二十万了。”

“啥?”贾赦一脸的惊疑不定。他真不是因着嫉妒廉亲王才如此的,而是完完全全被吓到了。也许乍一听一二十万两银不算甚么,可那是对于传承了好几代的高门大户而言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绝对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钱财。

就说刚置办了产业的珍哥儿好了,他那个院子说小是小,可那是跟宁荣二府相比的,其实对于京城里为数众多的老百姓来说,那绝对不算差了。地段是在翰林院隔了一条街的地儿,往外头走两条街就是闹市区了,绝对的闹中取静。且那院子,正面是一间正堂并左右各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一间,另有杂物房两间,且还有一排的倒座房。即便不算倒座房好了,那也该有九间房。搁在寻常百姓家里,那绝对是令人羡慕的小康之家了。

旁的不说,单是珍哥儿刚过门的填房继室尤氏娘家,也只有最简陋的五间房四合院,且地段极为偏僻,作价怕是连八十两都卖不上去。

当然了,那才叫事实。尤氏的老爹是六品署正,而贾赦则是从六品侍御史,俩人只差一阶半品而已。这贾赦一年的俸禄尚不及五十两银子并一些粮食,那么可想而知,尤老爹的俸禄即便略高一些,也高不到哪里去。再加上要养一家子的人,还有奴仆使唤,也就堪堪能住上那种院子了。

由此可见,一二十万两银子,真的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至少对于大部分人的来说就是如此。

然而,廉亲王只是一个过年就收到了这么一大笔的贺礼?这未免也太夸张了,要知晓年礼都是在小年夜之前送来的,冰炭孝敬也不是在正月里。在寻常情况下,正月里所能收到的也不过是一些拜年的见面礼,若是年岁还小的话,大概还能收到来自于长辈的压岁金,可显然这些跟廉亲王的情况完全不符。

“赦大兄弟你也觉得吓人对不对?我方才还跟老王他们说呢,咱们这一群人里头,也就是赦大兄弟你出身最好,家里头最是有钱。诶,老哥哥问你个事儿,你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财是多少?”

贾赦嗤笑一声:“见过的?啧,前两年跟着廉王殿下四处讨债的时候,我啥没见过呢?单王家就欠银上百万两,还有史家,也有近百万两。这还不算江南那头呢,不过那头的人嘴硬,我那么威逼利诱的,也只让甄家掏出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为这事儿我还被我家老太太臭骂了一通,你说我冤不冤?”

老丁一脸涨见识的神情望着贾赦,好半响才道:“对哟,你是跟着廉王殿下讨债的人,嗯,为了这个干一杯!”

“光喝酒有啥意思?还是冷的,也不怕吃了闹肚子。”贾赦回身吩咐下去,不多会儿,下人们就送来了两个大锅子,并好几大托盘的嫩羊肉,又送来个专门烫酒的厨子,一行人红红火火的吃了起来。

廉亲王绝对不会想到,这群人会在他府上吃锅子喝热酒,不过即便他知晓了,也不是甚么大事。托贾赦的福,如今的廉亲王对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不然怎么办?先把贾赦给办了?既然没法把得力干将给办了,廉亲王也只能被迫的选择降低底线。久而久之,廉亲王倒是觉得,这样似乎也挺不错的?

得亏十二并不知晓此事,要不然他都能哭晕过去。

等傍晚时分,吃的晕晕乎乎的贾赦正打算出门坐马车回自个儿府里,迎面就看到廉亲王黑着一张脸,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

贾赦迷迷瞪瞪的望过去,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廉亲王也看到了他,直截了当的道:“本王打算罢了你妹夫的官!”

“嗝!”打了个酒嗝,贾赦仍是一脸的不明所以,甚至这会儿他都不曾意识到廉亲王口中的妹夫是何人。好在没多会儿,在瑟瑟寒风之下,贾赦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一脸懵圈的道,“为啥呢?他人在江南,也能惹着廉王殿下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