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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贾赦被林海说的一脸懵逼。

十二生辰小,腊月里才生的,可到底也已经有十七岁了;而黛玉则年方八岁。迎姐儿只比十二小了两岁,今年刚及笄,十五岁;然而墨玉年仅四岁。

贾赦足足懵了半刻钟,才忽的缓过神来,没好气的在林海肩膀重重拍了一下,险些将林海拍的一头栽进账目堆里:“说啥糊话呢?我说的是我家璟儿和你家黛玉。”

那倒是没问题了,璟哥儿十岁,黛玉八岁,至少从年龄上来看是很相配的。至于出身地位的话,璟哥儿是荣国府的嫡孙,又是朝廷正一品大员的嫡四子,就算他不能继承家业也不能承袭爵位,可他本人还是颇有能耐的,等再过几年从上书房念完书出来,就算不打算参加科举,也至少能混个五品官当当。相较而言,黛玉虽是林家的嫡长女,可林家到底不能同荣国府相比,林海如今也只是正二品,因而两家若是结亲,便是属于女弱男强的,不过只差这么点儿,却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最最紧要的一点是,贾赦和贾敏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而如今最是崇尚亲上加亲。

“咋样?考虑一下呗。你不用担心我回头坑你,王子胜那老小子是该的!你想啊,他本人不着调,原先又是整日里跟我胡混,这京城里的花街柳巷,我跟他那都是门儿清。这么说罢,他在我跟前就没面子可言,谁不知晓谁的老底呢!可你不一样呢,你是我妹夫,又不是狐朋狗友。”贾赦分得很清楚,他觉得王子胜生来就让他坑的,就跟贾政那蠢货一样,可林海显然是不同的。

虽说林海并未完全领会贾赦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到底是听明白了几分,当下略一沉吟,便道:“于我来看,这门亲事倒是极好的。可到底黛玉是我和敏儿头一个孩子,这事儿我还要回去同她商议一番。”

“成啊!左右也不着急。”贾赦答得很是痛快,只是旋即又特地添了一句,“别听我家老太太胡说八道,她就爱白日做梦,总觉得宝玉哪哪儿都好。一会儿看上保龄侯爷那独一个心肝宝贝,一会儿又瞧上你家姐儿也不错,一扭头想着宝玉就算是尚公主也使得……啧,看我回头不寻个机会把她这话告诉圣上!”

林海沉默了一瞬,似是想起了好些年前,贾政被贾赦连坑了好几次,最后落得丢官罢职的可悲下场,当下在心头默默的怜悯了一把贾母。

待林海当日回了府里,见过一双儿女后,便私下将这事儿告诉了贾敏。

因着早些年根深蒂固的印象,贾敏对于贾赦的感观并不算好。想也是,她小时候是养在贾母跟前的,跟贾政时常见面,哪怕后来贾政娶妻生子了,也是日日跑到贾母跟前请安问好的。可贾赦却不同,一开始养在老国公夫人徐氏膝下,后来又去了东院那头,非但不常来请安,还隔三差五的招惹麻烦。再加上贾母原就偏心,没少在人前说贾赦的不是,贾敏听得多了,也就慢慢的在心头生了根发了芽。

如今,乍一听林海这话,贾敏颇有些意外,以及一丝不情愿。

“璟儿倒是个挺好的孩子,模样俊俏,聪明伶俐,如今又在上书房念书,想来是个好的。我大嫂人也很不错,看琏儿媳妇儿就知晓了,往日里瞧着她也疼惜黛玉,我倒是不担心。可我大哥……”

贾敏很犹豫。

其实按着常理,像这样亲上加亲的情况,想的肯定是当舅舅的不会亏待外甥女才是。就像贾赦家的迎姐儿,已经跟张家那头算是定下来了,贾赦和那拉淑娴都认为两个孩子本身感情不错,张家大老爷又是迎姐儿的舅舅,将来必不会待她差的。可搁在林家这头,贾敏最担心的却是贾赦这个当舅舅的。

由此可见,贾赦做人究竟有多失败。

“至于吗?”林海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他当然知晓贾敏跟贾赦之间没太深的感情,主要是俩人的性子差得太多,加上又不是搁在一块儿养大的,况且年岁还差得挺多的,基本上贾赦都已经成亲生子了,贾敏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家家。这俩人,明面上是嫡亲的兄妹俩个,实际上就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真要论起来,贾敏还真就跟那拉淑娴更为熟稔一些。

“我知晓我大哥他不会故意苛待黛玉,不是他人有多好,而是没这个闲心。可有时候……他那性子,夫君您也应当是领教过的,一开口就能将人噎个半死,就为这个,老太太没少被他气晕过去。”

身为女儿,贾敏向着贾母也是应当的,哪怕她知晓在很多事情方面,贾母都是做错的那一方,可惜即便如此,她仍认为贾赦要对贾母百依百顺。最最起码,也不该三天两头的将贾母气个半死。

林海笑了一声,荣国府的事情在整个京城都不是甚么秘密,甚至都不用旁人打听,贾赦自个儿就会将府里的事情捅出来。不过,对这事儿林海却是另有看法,只是他也明白贾敏的想法,故而只问道:“那你可知晓,荣国府的老太太打算让咱们黛玉嫁给二房的宝玉?”

贾敏沉默了。

很显然,对这事儿她不单心知肚明,还曾经好几次在贾母试探中敷衍过去。不过,答案还是毋庸置疑的,就算她对贾母极是孝顺,也绝对不会拿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开玩笑的。

“这事儿倒也不着急,左右两个孩子年岁都小。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明白的。”林海认真的望着贾敏,对于爱妻,他敬重有之,更多还是疼爱和怜惜,毕竟在成亲之前,他就亏欠她良多。然而,他的想法也跟贾敏类似,女儿的幸福才是至关重要的。

“我知晓,我绝对不会让黛玉嫁给宝玉的。”贾敏抬眼回望过去,尽可能的保持面上的笑容,嘴里却满是苦涩。

宝玉算甚么?明面上看,是国公府的公子哥儿,可事实上他只是一介白丁的嫡次子。如今的二房,贾珠倒是略有些本事,可惜因着贾政的名讳问题,他一生都要被困在翰林院,倒不是说翰林院不好,而是身为鼎立门户的嫡长子,翰林院的位置显然不怎么够。当然,倘若宝玉本身有些能耐,甚至只是考上个秀才,那或许还值得期待。可如今……

见林海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贾敏愈发的难受了。

其实,她蛮为娘家二哥抱不平的,甚至有时候想想,若是当初贾政并不曾被削官罢职,也许如今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罢?或者这么说,她未必舍得将黛玉许给宝玉,可至少能为宝玉说一门靠谱的亲事。不像如今,就算她愿意当这个媒人,人家还道是她来结仇的。

“人各有命,你无需为了旁人的事情苛责自己。”

夫妻多年,林海怎么可能看不透贾敏的想法?他也明白,贾敏对于娘家两个哥哥抱着截然不同的态度,旁的不说,其实看她对两个嫂子就知晓了。贾敏对那拉淑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觉得好端端的一个人儿嫁给她那混不吝的大哥,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其实未必是觉得那拉淑娴有多好,而是她极为看不上贾赦。反观贾政,其实王夫人也不算很差,偏贾敏怎么都瞧不上王夫人,总觉得是王夫人使手段高攀了这门亲事,她二哥值得更好的。

这种想法其实早已根深蒂固了,林海知晓却不认同,可即便再不认同,他也明白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改变贾敏心中的想法。

半响,林海只道:“贾恩侯此人其实是有真本事的,也许他的学问是不显,可既然能通过科举,就说明他并非胸无点墨之人。或者我该这般说,科举只是敲门砖,一旦仕途的大门打开,学问有多好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当然,像翰林院这种地方,才华还是极为重要的,可旁的地方……就说三省六部好了,需要的是有真才实干的人,而非满腹经纶的迂腐书生。”

贾敏怔怔的望着林海,一时间没了言语。

“能通过科举,证明贾恩侯确是有才华的;能在三省六部立足下来,证明他非但有才华还有干实事的能耐;能得了圣上的信任,将多年的欠债一一追回,证明他还有不畏权贵不惧风险的铁血手段……敏儿,你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我……”贾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你总是想着贾恩侯年轻时候的事情,可说真的,哪个没有年少轻狂时?他是老国公养大的,当年被老国公带着去各处炫耀,你真的认为老国公连识人之明都没有吗?再说了,他的出身地位摆在那儿,你指望他跟我一样,为了前程为了家族奋斗是不可能的,他是天生的好命,从未吃过苦头,自然不会有野心。”

“可是我二哥……”贾敏忽的止住了口,她是有心替贾政辩解,可话到了嘴边,才蓦的意识到,贾政竟连个拿得出手的优点都没有,“他至少勤奋。”

最后那句话,贾敏说的犹为不自信,显然连她自己都不大相信。

“勤奋到在工部待了十余年,却没有学到任何本事?”林海苦笑的摇了摇头,“咱们就不说科举那回事儿了,朝堂上多得是蒙祖荫入仕的,老泰山既在临终前上折子替他乞了官职,太上皇当时也允了,那就证明他是光明正大的得了官职。可是,那么多年了,他在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了……他学了甚么?经史子集?工部不需要书生,需要的是真正能干实事的人。而他贾政,一无所能。”

林海长叹一声,见贾敏仍一脸的不敢置信,不禁摇头道:“敏儿,也许你不懂官场上的事情,可你总不会不懂人情往来的事儿罢?贾政离开工部,没人表示不舍,甚至之后他被削官罢职,上峰、同僚里竟无一人为他求情。别说那是所有人都嫉妒他,相信我,没人会去嫉妒一个蒙祖荫却连着十来年都不曾晋升的人。哦对了,后来他还升了半阶罢?靠的是媳妇儿娘家的兄长……”

先靠父亲,后靠舅兄,最后却仍是落了个削官罢职的下场。有心重新考科举入仕,可连着考了那么多年,竟是连个举人的头衔都没能获得,反而眼睁睁的瞧着儿子、侄儿都入了官场,只他一人,仍是一介白丁。

就这样,还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嫉妒他?

是有句话叫作“不遭人妒是庸才”,可真的没有人嫉妒贾政,真的。

当夜,贾敏辗转难眠,脑海里都是以往未出阁时的情形。仔细想想,贾赦虽打小就胡闹,也被贾母百般嫌弃,可真要说起来,缺点是有却都是一些小事儿。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嘛,其实就拿林海来说,要不是打小就知道自己既无爵位可承袭,又要支撑起整个林家,且他父亲素来体弱……他也不可能这般上进罢?

反观贾赦,他是真的命好,荣国府的长子嫡孙,身为国公的祖父对他视若珍宝,他祖母又是江南大士族的嫡长女,他父亲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母亲又是侯府千金……淘气一些,任性一些,不知民间疾苦才是正常的罢?

等后来,祖父母相继过世,荣公贾代善更是英年早逝,还有他最心爱的长子瑚哥儿也夭折了,这不他就长进了吗?人在一帆平顺的时候,极容易被消磨掉斗志,再说贾赦只是溜猫逗狗,又没干了杀人放火的勾当。等乍然遇到坎坷,才会发生改变。

贾敏代入自己想了想,这祖父母过世倒是无妨,毕竟那两位都是花甲之龄辞世的。父亲的过世虽很突然,但总归还能接受,人嘛,总有一天都是要送走自己的父母的,不是有多冷心冷情,而是因为这是事实。可孩子呢?贾敏觉得,假若是她,恐怕绝对不可能活下去了,她可以平静的送走祖父母,也可以在大哭一场后接受父亲早逝的结果,却独独不能接受自己的亲骨肉走在自己前头……

次日一早,贾敏便向林海道:“璟儿是个好孩子,我大哥这些年也总算是苦出来了,这门亲事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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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也是万万没想到,才不到半个月时间,两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璟哥儿和黛玉,还有湘云和定安侯卫家的长公子。

“宝丫头,我知晓你更看重大房的璟儿,可人家都已经说亲了……唉,这荣国府大房也是真有意思,琮儿那孩子都十七岁了,连个音讯都没有,偏下头的弟弟妹妹早早的订了亲,这不是瞎胡闹吗?”薛家太太也很是无奈。

对于保龄侯府姐儿的亲事,薛家太太是完全不感兴趣,毕竟她跟史家那头也不熟悉。倒是荣国府大房这事儿,让她颇有些意兴阑珊的。

又不是傻子,哪个不知晓荣国府长房比二房能耐多了?这要是嫡长子尚且能拿继承家业说事儿,可璟哥儿不是嫡长子,宝玉一样不是呢。说宝玉能有贾母的贴补?可薛家旁的都缺,偏生还就不缺钱。而撇开贾母那头的贴补,宝玉还有哪点儿能同璟哥儿相比?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薛家太太先前听了薛宝钗的话,还真就对璟哥儿上了心。无奈的是,璟哥儿素日里忙得很,上书房那头虽是逢五休一的,可事实上就算是休息日,璟哥儿也未必会留在荣国府,他多半是往张家那头跑,偶尔也会跟着十二去拜访其他人家,就算真的没出门,那也是待在荣禧堂睡大觉的,压根就不往荣庆堂那头去。薛家太太原是想着,再打听清楚一些后慢慢盘算,后来见逮不着璟哥儿,便琢磨着从王熙凤这头下手,先用好物件哄了她开心,再慢慢的从中说合。结果,这厢东西才刚送出去呢,连王熙凤是个甚么态度都不知晓,那厢就传来了最新消息。

对于薛家太太来说,懊悔肯定是有的,万一她若是提前说了,得了应允也说不定。不过,更多却的庆幸。

看看林家,再瞧瞧自家,很明显人家挑的就是出身地位。林家姐儿瞧着是弱了点儿,可架不住人家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她爹可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且说不准往后还能再升个一官半职的。而自家呢?皇商皇商,就算前头有个“皇”字,那也还是商户呢!

“宝丫头你也别不高兴了,你比那林丫头强多了,可谁让……对了,许是人家喜欢自个儿的亲外甥女呢?”

总算让薛家太太寻了个不那么伤人的理由,毕竟较之薛宝钗本身不如人,或者出身地位不如人,这所谓的亲上加亲要好听太多了。

“其实照我看,宝玉那孩子也很不错。到时候,你若是嫁过去了,婆母就是你的亲姨母,她还会待你差吗?说到底,这年头就兴亲上加亲,你若是跟宝玉在一道儿了,不也一样是亲上加亲吗?”

可怜那薛家太太,苦口婆心的劝了半日,薛宝钗却只是沉默不语。

诚然,方才那些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可说真的,就那拉淑娴的性子,除非有人故意挑衅她,要不然她对每个儿媳妇儿都是一样的好。这婆母嘛,又不是亲娘,儿媳妇儿也不会指望她对自己有多关爱,只要不找茬不挑事不□□不争孩子,这不就已经很完美了吗?至少在薛宝钗看来,若今个儿是她嫁给了璟哥儿,婆媳关系也定然不会差的。

真是太可惜了。

缓了好长时间,薛宝钗最终还是将薛家太太劝回屋里歇着去了,并再三保证自己没有伤心,只是有些乏了。这话倒是事实,薛宝钗看重的是璟哥儿的出身地位和能耐,又不是真的非他不可,若是今个儿有比璟哥儿更好的人向她提亲,她一准儿会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

这不是没有吗?

一想到这般完美的夫婿转眼成了人家的了,且自己面对的竟只有宝玉了,薛宝钗不由的心头烦躁,只恨不得将黛玉或者湘云取而代之了。

商户,商户!她自诩样样出众,偏就毁在了这个出身上头,这叫她如何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若是身为男儿,还能搏一搏前程,可她偏偏就身为女子,除却睁大眼睛好生挑选个夫婿外,她还能如何?

……还能入宫。

因着心里烦躁,薛宝钗索性只带上莺儿去外头转了转。荣国府虽大,园子里的景致也不错,可看多了铁定腻味。转来转去,薛宝钗却只是越发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若想搏一个将来,她就只能通过入宫这个途径。就算是给公主、郡主做伴读,可到底能接触到贵人了,若是能得皇子或者哪个王府的世子看重,就算只当个侧妃,那也总比窝在荣国府里,给一个白丁的嫡次子当正妻来得好!

打定了主意,薛宝钗回去就苦劝薛家太太,又拿元姐儿当例子,若是她真有了前途,将来对薛蟠也是一番助力。

薛家太太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入宫搏前程的诱惑比较大,其实若是薛宝钗但凡有丁点儿不乐意,心疼闺女的她也绝对不会勉强的。可如今是薛宝钗自个儿主动要求,薛家太太想着不如顺着女儿的意思让她去搏一把,就算到时候不成,放出来再同宝玉成亲也使得。

抱着这样的想法,薛家太太仍是给薛宝钗报了名,又唯恐自家的能耐不够,很是往王夫人那里塞了不少好处,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也没忘却王熙凤那头。薛家太太的想法很简单,虽说薛宝钗也是入宫搏前程,却并非是大小选,跟元姐儿并无冲突,王夫人应当会在看姐妹情分上帮衬一把。至于王熙凤那边,薛家太太觉得多个人脉多条路,万一往后有求于人呢?如今先把关系弄好,也好过于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当然,还有薛蟠的亲事,也必须考虑起来了。

想法是好的,可惜人家未必会配合。

王夫人这头收了薛家的重礼,扭个头就使手段将薛宝钗的名字抹了去。开甚么玩笑,薛宝钗若是进了宫,她还要往哪儿捞银子去?还有就是薛蟠的亲事,她也一口应承下来了,却压根就没打算帮着说。对于王夫人而言,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薛蟠继续胡闹不着调,薛宝钗不能入宫只能待在荣国府,到时候无论是想要钱财还是想要人,都轻而易举。

至于王熙凤那头,也一样痛快的收了薛家的重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给薛蟠说亲?王熙凤她认识个鬼啊!堂妹王熙鸾倒是年岁合适,可她要是敢说这门亲,回头她叔婶能挠死她,再说她也没打算再登王子腾家的门。帮薛宝钗入宫?她要是有这个能耐,咋不自个儿入宫呢?有这闲工夫瞎磨叽,她还不如琢磨着怎样才能再怀个孩子。嗯,一定要赶快了,万一回头十二娶了媳妇儿,她一旦怀孕还不立刻被人抢了管家权?顶好是在十二娶妻之前,迎姐儿嫁人之前,她全部搞定,这样才叫完美。

不得不说,王氏女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又或者这叫坑死人不偿命?

总之,薛蟠的亲事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最后压根就没人记得了。薛宝钗入宫一事,则在王夫人的干预之下,在王熙凤的漠视之下,顺理成章的……落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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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彼时,贾赦终于找到机会,在泰安帝跟前狠狠的抹黑了一把贾母。

起因是贾赦讨债讨到了王爷府上,也就是泰安帝的秦兄弟们,结果那些王爷排着队的入宫找太上皇哭诉。太上皇被吵得头疼,索性借病闭门不出,将一切烂摊子都推给了泰安帝,气得泰安帝带着自家嫡亲的十四弟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骂完了之后,泰安帝犹嫌不够,特地将贾赦唤到跟前又是一通骂。

“你就不能等过两年再折腾他们?明知晓太上皇会干涉,你就专门给朕找事儿!甚么?太上皇不管?哼,他要是真的不管,就不会借口病了,这分明就是打算轻拿轻放,不让朕安生收账!”

泰安帝气得不行,又想吩咐人将他那好十四弟唤回来骂一通,不想贾赦忽的一拍脑门,笑道:“圣上您先缓缓,如今有桩大买卖近在眼前,十四王爷又跑不了,索性先晾一晾他。”

晾着自家老十四倒是无妨,相对来说,泰安帝比较关心何为大买卖。

“薛家呢!以往臣不是也同您提过吗?这天下有十斗财,江南占七斗。其中里头至少六斗是我们金陵四大家族并甑家的,这其余几家都讨过债了,连甑家都归还了六七成的银子,唯独这薛家……哈哈哈哈,先前他们在金陵,一直没顾得上,如今他们自投罗网了!”

“薛家在哪儿?入京了?”泰安帝当然知晓薛家,却不会无聊到关注他们往哪里跑。

“在我家。”

泰安帝难得的沉默了,半响才道:“他们家多有钱?不对,薛家应该没欠多少债罢?”最后一句才是关键,这其他家族欠债,一方面是涉及到当时赐下宅邸的问题,还有一方面则是早年前接驾之用。问题是,薛家又没得赐宅邸,更没资格接驾,偏他们家原就极有钱财,就算应景跟国库借了钱,估计也没多少。

“这不重要。”贾赦道,“关键是他们有多少钱!”

不等泰安帝理顺这里头的逻辑,贾赦便急急的道:“薛家啊,他们家那府库建得就跟国库似的,里头好东西堆的跟那小山似的。这不,薛家两三月前才来我家,给每个人都送了重礼,尤其是我家琏儿他媳妇儿,光是她一人,收礼就收了至少有万把两银子!还有啊,就去年间,薛家那小子搞出了人命官司,他老娘随随便便就抹平了,可见确实有钱。”

“等等!你说谁搞出了人命官司?”泰安帝惊道。

贾赦:“……哦,说漏嘴了。圣上您就当没听到啊,咱们继续说刚刚的话题,我给您说说薛家多有钱!!”

[正文 第233章]

甭管是告黑状还是说漏嘴,这种事儿对于贾赦来说,都不是头一回干了。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那就习惯成自然了。莫说他本人毫不在意,就连泰安帝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也很快就淡定下来了。

贾赦这人怎么评价呢?

首先,他铁定不是甚么好东西。其次,他也不是完全胡说八道的人,夸张亦有之,却绝对不会无中生有。再然后,这混不吝当真是甚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像这种坑亲朋好友的事情,搁在旁人身上叫做大义灭亲,可搁他身上那纯粹只能显出他确是个混球。最后……

泰安帝表示,他都已经知晓薛家那小子搞出人命官司来了,至于前因后果如何,呵呵,先前那些个混蛋没上报,如今他亲自过问了,看谁有那个胆子接着瞒!

抱着这样的想法,泰安帝格外淡定的听着贾赦吹牛。

薛家有钱,薛家特别有钱,薛家那个钱财呀,简直跟国库有得一拼……反正贾赦说来说去都是那样,简直就跟结了仇一般的死咬着薛家不放。总之,按着贾赦的意思,泰安帝只要咬住了薛家不放,甚么十四王爷,那就不算个啥!弄倒一个薛家,抵得上一百个十四王爷!

“圣上,您跟十四王爷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何苦闹得这般僵呢?就算太上皇明事理不怪您,那太后呢?这天底下的老太太都是一个样儿,专门偏疼幺儿,您这一折腾,可不是又闹开了吗?何苦来哉!要臣说,您就应该拿薛家说事儿,十四王爷那家底,啧啧,连臣都瞧不上。”

贾赦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似是全然忘却了他曾经将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贾政往死里折腾。也许,这就叫做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罢。

亏得泰安帝早已看透了他,别说计较了,连揭穿都懒得,只是略带无奈的道:“薛家一门早已远离官场,就算你方才说的薛家小子搞出了人命官司,可那最多也是一命抵一命,跟家产无关。”

正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人说过杀了人还会倾家荡产的。莫说薛家家财万贯,就算是一般的小康人家,自家子侄杀了人,最多也赔偿一个丧葬费用,撑死了一百两银子。甚至就算不给赔偿金亦无妨,左右人都死了,杀人罪又不至于株连家人的。

除非……

“圣上,我可没说薛家小子在金陵城为了一个区区婢女杀了人家独一个的哥儿,没说哦,这话绝对不是我说的。”贾赦眼神漂移着,完全不跟泰安帝对视,口不对心的道,“金陵城离京城多远呢,虽说我贾家的祖籍也在金陵,可我这辈子就没往那头去过,我怎么会知晓呢?不不不,我一点儿也不知晓这里头王子腾的事儿。”

泰安帝:“…………”

头疼的捏着眉心,泰安帝真的很想将贾赦轰出去,可谁让贾赦鬼主意多呢?其实,在泰安帝看来,区区人命官司也没啥大不了的,甚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就是所谓的庶民做得白日梦。虽说对方是良人这一点儿有些难办,可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每年被欺瞒下来的不知道有多少。甚至说难听点儿,有些被杀者的家人还帮着隐瞒呢,说自家子侄是病死的或者意外死的,左右人都死了,钱到手才是顶顶重要的,逼着人家偿命这没了的人也回不来呢。

也因着这些个缘故,泰安帝对于薛家一事接受度很高,可他更在意的是,薛家那如同国库一般的府库。

贾赦的眼珠子转啊转的,见泰安帝只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便已猜到了几分。其实想想都知晓了,寻常人都是顾惜颜面的,像他这种豁的出去死不要脸的人……到底还是在少数。

“圣上,臣许久许久不曾见到保龄侯爷了,不知晓他在刑部干得如何?唉,说起来也是惭愧,这我贾家、保龄侯府史家、王子胜那老小子他们家,还有就是才入京没几个月的薛家,咱们四家并称金陵四大家族,可说起来聚在一起的机会真的是太少太少了。尤其是是保龄侯爷呀,他可真是年轻有为,敢作敢当,英勇……”

“闭嘴。”泰安帝伸出手指虚点了点贾赦,到如今,他是连“噤声”这种略有些委婉的词汇都不想用了,只直截了当的请贾赦闭上嘴。

见贾赦老实了,泰安帝才向一旁已经彻底看傻眼的万公公的道:“派个人去刑部将保龄侯爷唤过来。”

万公公唱了个喏,很快就将话传了下去。

又两刻钟喉,保龄侯爷急匆匆的入宫觐见,待给泰安帝行礼后,才愕然发觉贾赦这老混蛋也在此,登时打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泰安帝略一思量,决定对保龄侯爷稍微好一点儿,便寻了个由头慢慢的将事情说开:“朕听说你们二人很久没聚在一起了?”

“不会呀,臣前两日才刚见过贾将军,是在他侄儿的生辰宴上。”见泰安帝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保龄侯爷也不由的跟着瞪眼。许久,他忽的悟了,转身怒喷贾赦。“贾将军!贾大学士!赦大表哥!我管您叫亲哥成吗?您又想做甚?”

关键其实不在于贾赦想要干啥,而是甭管干啥,保龄侯爷都没兴趣跟贾赦在一块儿。这要是往前几年,他还不甚了解贾赦的时候,倒还真的一度将贾赦当天字第一号好人来看。可这都认识多少年了,他家闺女七岁了,他要是还将贾赦当成好人,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蠢货!

这下,连泰安帝都说不出话来了。

做人做到贾赦这个份上,真的是够了!

御书房里一时有些安静得过分,可贾赦是谁呢?他的面皮比城墙都厚实,自不会因着保龄侯爷这三两句话而打了退堂鼓,只见他嘚瑟的一扬头,笑道:“表弟哟,哥哥我给你寻了个好活计,回头你可得好生谢谢我。”

保龄侯爷一脸苦相的望着贾赦,凭良心说,但凡有旁的选择,他绝对不想跟贾赦攀亲带故。想也知晓了,贾赦这人专门跟自家人,坑完自家坑亲戚家,接下来是世交故友……反正跟他关系亲近绝对没有好下场。

在这种情况下,叫保龄侯爷如何能爽快的应他呢?

可惜,贾赦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他只径自说道:“前头薛家来京城一事,你知晓罢?别说不知晓,就前两日,你不是还在我府里瞧见过薛家那小子?叫啥来着……薛蟠!”

“原来您知晓我们前两日才刚见过面?”保龄侯爷木着脸道。

但凡换做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儿脸皮的人,听了这话也得尴尬上了。可谁让贾赦没脸没皮呢?

“对对,就是前两日的事儿!”贾赦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色更是如常,“薛家那小子先前不是犯了点事儿吗?我也不知晓前因后果,只是偶尔听人家提了一嘴。我就想着哟,这不是有现成的好帮手吗?你这般能耐,一定能将这事儿查清楚的,对罢?”

“刑部不管缉拿犯人!”

刑部主管全国上下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具体为审定各级法律、复核各地送审刑名按键、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

简而言之,刑部那就不负责抓人,只负责审判。当然,若是犯人入狱后不老实交代,刑部有权严刑逼供。可甭管从哪方面来看,刑部就没有任何可以出动的军队,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出了刑部的大门,他们就啥也不是了。

所以,指望刑部去抓人……

你逗我?!

“这简单,回头我把人给抓了,直接送到你跟前不就结了?”贾赦拍着胸口,义正言辞的答道,“正好,我手头有人,等下你就跟着我走罢,那薛家小子应该就在我府上老实待着。”

保龄侯爷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定格为了生无可恋。

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出去不要脸跑到自家去捉拿凶犯的,虽说对于保龄侯爷来说,荣国府只是亲戚家,可他真的没想过要跟荣国府或者薛家开战,哪怕史家的老一辈儿都过世了,咱们也可以安安静静的当亲眷的,是罢?

才怪!

“就这么决定了,回头你跟在我后头,我保准把薛蟠给拿下!不过,之后的审讯就全靠你了,懂了吗?”贾赦笑容满面伸手拍了拍保龄侯爷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的神情。

饶是相识了多年,甚至从某方面来说,保龄侯爷还是贾赦带出来的熟手,在面对这种事情时,他还是惊呆了。

在看上座的泰安帝,原本的面瘫冰山脸上充满了迟疑。理智告诉他,就算再怎么想从薛家身上捞油水,也不能这么玩。可一想到这些年来,贾赦帮他拢了那么多的银子,泰安帝就颇有些不舍得放弃。

然而,没等泰安帝想出个所以然来,贾赦就拽着保龄侯爷跑了。

跑了……

泰安帝终于舒畅了,吩咐万公公:“跟上去,让贾赦悠着点儿。薛家小子倒是无妨,别真把他家老太太给气没了。”

万公公顺从的跟了上去,却完全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拦阻贾赦。想也知晓,若是贾赦真想将天捅个窟窿,那是任凭哪个都拦不住的。

……

……

荣国府今个儿格外的热闹,想也是,并不算长的一条宁荣街上,卡了三千骁骑营,并一千虎贲军。莫说车马行走了,任谁都过不去,连苍蝇都只能避开去。

外人只道,贾赦那混不吝终于对自家下手了!!

为啥说终于?那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铁定不会放过自家的。其实别说外人了,就连赖大连滚带爬的出来后,也相信了贾赦这是打算把自家给抄了,甚至于听闻消息的贾政第一时间从角门开溜了,他认定了贾赦是铁了心要恁死自己。

若说所有人都被吓到,那也不尽然,最起码大房这头很是淡定。

那拉淑娴压根就没出去看,她只唤了容嬷嬷去外头盯着,顺道儿提醒贾赦悠着点儿,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就算真打算恁死贾政,也要温和一些。这话由容嬷嬷亲自告知了贾赦,好悬没将他噎死,可这事儿也不大好解释,他索性立刻让人逮了薛蟠,亲自押送到了刑部。

当然,贾赦一走,那三千骁骑营和一千虎贲军自然也如同潮水一般的褪去了。

薛家太太哭死在荣国府里。

“这是怎的了?老太太!老太太!我那儿子是无辜的,他怎么就招惹到赦大老爷了?老太太,求求您救救我家蟠儿,他还是个孩子呀!就算真的做错了甚么事儿,我让他改,我让他回来给赦大老爷磕头赔礼道歉……我、我、我求求您了,我就这么独一个儿子啊!!”

尽管是在覃苑里出的事儿,不过薛家太太倒是还有一点儿脑子,让人搀扶着去了荣庆堂,就算真的要哭死在荣国府里,那也必须死在贾母跟前!

其实也不单单薛家太太一人在哭,还包括当时人在梨香院陪着王夫人说话解闷的薛宝钗也哭了个肝肠寸断。而陪着薛宝钗一同赶来的王夫人,以及纯粹跑过来瞧热闹的王熙凤和迎姐儿,皆老老实实的留在荣庆堂,预备听听贾母打算如何是好。

这有着上百年交情的亲眷来府里做客,却被自家那混账东西给带人抓走了……

凭良心说,这样的事情莫说亲眼瞧见了,那是听都不曾听说过。更要命的是,倘若薛蟠原没有任何缺点也就罢了,左右泰安帝是个出了名的严苛性子,定不会让冤假错案发生。问题在于,薛蟠他不干净呢!

金陵城为抢婢女打死一人只是其中一件性质比较恶劣的事情,事实上,薛蟠干过的混账事儿可真是不少。也许乍一看都不算特别大的案子,可一件两件,乃至上百件累积在一起呢?说真的,就算判斩立决都不冤枉他。

薛家太太怕的就是这一点。

在这一刻,甚么前途甚么富贵甚么亲事……薛家太太都不想活了!那是她独一个儿子呀,更是薛家嫡支唯一的继承人,但凡出了甚么意外,就算她今个儿立刻一头撞死,怕是也没脸面去见薛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般想着,薛家太太哭得愈发惨烈了。

“老太太救命啊!钱财我家有的是,若是蟠儿真的得罪了赦大老爷,我可以赔他钱财,或者他喜欢古董玉器,我也能全部给他寻来。反正他要甚么我就给甚么,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定会舍了去!”

一旁的薛宝钗也哭得梨花带雨:“老太太求求您救救我哥哥罢,我知晓我哥哥有很多缺点,只要他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娘一定会狠狠教训他的。对了,打他,狠狠的揍他,怎样都行,我们铁定能让赦大老爷满意的,只求他放我哥哥一条生路!”

“对啊对啊,我一定好生教训他!”自家教训总比孩子在外头丢了小命要来得好,薛家太太就算再心疼薛蟠,在这种事情还是很明事理的。而且,这话真的不像以往那般是纯粹的场面话,这一刻,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一定会狠狠的给薛蟠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可前提是,她的蟠儿要活着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