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家?伞呢?”他问。

“破了。”她哭丧着一张脸,“学长,你能帮我借把伞吗,我们班同学都走光了。”

“那么大雨,你怎么走?你爸妈呢?”

“旅游去了……”

“你等着!”他几乎想也不想就回教室拿了把伞出来,“走,我送你出去!”

那天,裴宸把她送出了校门口,又帮她叫了辆出租车,替她付了钱,最后还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把自己手里的伞丢了进来。

“学长,那你没伞了啊!”她隔着窗在车里喊,风大雨大,根本听不清。

裴宸在外面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转身就冒雨跑走了,高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雨中。

她还记得出租车司机说的那句话:“这男孩子对你真好!”

是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裴宸对她一直很好,真的很好。

外面狂风暴雨,秦开欣独自一人待在教室里,回忆与裴宸的点点滴滴,往事如同一剂镇定剂,让她原本害怕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此刻,她甚至觉得裴宸的再次出现或许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场雷雨,起初令人害怕仿徨,却冲刷了连日的闷热,消除了酷热的煎熬。

这一刻,秦开欣忽然灵感爆发,她迅速起身来到橱台前,研发起了新品种。

取出几片干薄荷叶,用牛奶顿煮到清香四溢,再将炖好的薄荷牛奶与鸡蛋、黄油、面米分、抹茶、糖米分混合搅拌成面糊,倒入方形的平底烤盘中,入烤箱,烤成绿色的海绵蛋糕片。

用料理机打碎的薄荷叶,和朗姆酒一起混进奶油中备用。

烤制放凉后的蛋糕片,切成长条状,在微焦面抹上一层薄薄的糖浆,再抹上薄荷奶油,一层层的卷起来,卷出如同漩涡般的形状。

将纯白色的奶油抹在卷好的漩涡蛋糕上,在蛋糕表面抹出如同波浪般随意的形状,最后用喷枪在奶油表面喷上一层焦黄的色泽。

“盛夏”是秦开欣给这款蛋糕取的名字。

奶油表面焦黄,如同被烈日炙烤的大地,切开却是一片盈盈的绿色,咬一口,绵软的蛋糕夹着顺滑的奶油,层层叠叠的口感,让抹茶和薄荷的清爽在舌尖上旋转蔓延,中间还混合了朗姆酒的芬芳馥郁,像吹拂在墨西哥湾那阵阵温热而潮湿的海风,令人沉醉在这迷人的盛夏之中……

她拿起手机,拍下照片,发给了尚在飞行途中的裴宸。

***

北京时间凌晨两点,经过一整天的转机和飞行,裴宸一行人的航班终于降落在了朗伊尔城。

虽然八月已经是这里最热的季节,但是作为这世界上最北端的城市,入夜的气温依然很低,西风吹得大家都套上了厚厚的冲锋衣,再大的兴奋也敌不过长途跋涉的疲倦,一群人默默地下了飞机,往前走着。

裴宸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秦开欣报平安,没想到他才刚打开手机,就跳出好几张照片,全是秦开欣拍的,有她新做的蛋糕,还有她吃着蛋糕的搞怪自拍照。

草莓泡芙:学长,新做的“盛夏”超好吃,可惜你那里是寒冬,我只好不客气地替你吃掉了。

看着看着,裴宸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起来。

“哟,看什么呢,让我也看看?”洛桑两手空空地走过来,小冯在后面大包小包地跟着,她瞟了眼手机屏幕,立刻坏笑起来。

洛桑:“你俩在国内虐狗也就算了,到了这儿还来虐狗,让不让人活了?”

小冯:“桑姐说的对!”

洛桑:“这才刚落地呢,就想人家了,那要待上一个月,还不得相思病啊?”

小冯:“桑姐说的对!”

洛桑:“你复读机啊?”

小冯想了想:“桑姐说得对!”

洛桑:“……”

裴宸朝小冯招招手:“你过来。”

小冯立刻凑过来问:“宸哥,有什么事吗?”

裴宸:“你拿那么多行李,累不累?”

他刚想说:“累……”

洛桑白了他一眼:“这么大个男人,好意思说自己累?”

小冯立刻改口:“不累不累,我一点都不累!”

裴宸拍拍他的肩膀,把自己手里的包挂到他脖子上:“那就麻烦你了。”说罢,转身就走。

洛桑也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的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节哀啊,兄弟。

小冯一脸蒙圈地站在原地:你们都别走啊,说清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啊?

裴宸到达朗伊尔城之后,第二天,秦开欣开始陆续收到他从那边发来的信息和照片。

虽然能够联系的时间并不多,但是裴宸遵守了来之前的承诺,每天都会联系她,还会把当地的见闻以照片的形式发送给她。

一个向来对人物照兴趣乏乏的摄影师,为了秦开欣,竟然破天荒地照起了庸俗的自拍照。

就连洛桑都连连感叹:“这男人啊,一旦骚起来,比女人还骚呢!”

“我发现,你们家学长挺闷骚的。”薛曼翻着秦开欣手机里的照片,如是感叹。

“什么闷骚?”秦开欣问。

“闷骚你不知道吗,就是外表冷静,内心狂热,别人看他好像一座冰山,其实他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热情起来,挡都挡不住。”她解释。

秦开欣:“你是在说你们家冰山吗?”

“……”薛曼叹了一口气,“拜托,你能别提他吗?”

“怎么,吵架了?”

“吵什么啊,我到想跟他吵。”薛曼两手捧住脸,大喊,“生活啊,缺少激情!”

“什么激情?什么激情?”正巧圆溜溜走进来,听到这句话,立刻凑过来问。

“溜溜,你有没有觉得生活太平淡,太乏味了?”薛曼问。

圆溜溜点点头:“有!”

她又问秦开欣:“你觉得呢?”

秦开欣想了想:“好像是有点……”

“你们看,大家都觉得很无聊吧,要不这样,今天晚上咱们去酒吧?姐请客,不醉不归!”

圆溜溜正要点头,偷瞄了眼何云熙,见他朝这边看过来,立马改口道:“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这么热的天,我还是在家里呆着算了。”

秦开欣摇摇头:“我爸妈晚上叫我回家吃饭呢,我也不去了。”

“你们这两个毫无生活乐趣的女人,还不如我一个已婚妇女懂得享受生活,不去算了,小雪晚上去不去酒吗?”薛曼问张雪。

张雪瞪大眼:“你去酒吧,令少知道吗?”

其他人齐齐望向薛曼:对啊,你去酒吧,你老公答应吗?

薛曼:“算了,我也不去了……”

第52章

生活或许真像薛曼所说的那样缺乏激情,然而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能过得很充实。

裴宸离开的这些天,秦开欣白天开班授课,偶尔也接些订单,晚上她回家研究蛋糕配方,还报了个日语培训班,每天都去上课。

她有一个没告诉过任何人的想法,明年,她想跟程夏一起去日本进修,去那边学习精致而富有创意的日式烘焙。

然而现在这仅仅只是个打算,因为她的日语基础却几乎为零,如果就这样贸然出国,到了那边没法跟日籍导师沟通,去了也白去。所以,她决定先把日语学起来再说,至于最后去不去,暂时不告诉任何人,包括裴宸。

相隔万里,裴宸的工作也变得越来越忙碌。

他们的团队在朗伊尔城呆了几天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向北进发,越往北,极昼越是明显,太阳整天都挂在天空中,随处可见的冰川反射着日光,令人分不清白天黑夜,生物钟变得紊乱,体质下降得厉害。

洛桑是团队里为数不多的女性,从没来过北极的她,对这边的伙食很不满意,作为半个四川人,现在她每天赖以生存的信念,竟然是裴宸行李箱里那两瓶老干妈。

“太好吃了,好吃得我都想哭了!”洛桑就着老干妈吃面包,边吃边感叹,“裴宸,你家小欣太体贴了,把你那行李箱收拾得跟百宝袋似得,什么都有。真恨啊,我要是个男的多好,就能撬你墙角了!”

小冯立刻在一旁拍马屁:“桑姐,我也带了好多吃的呢,你看,我这儿有薯片、蛋糕、饼干、牛肉干……”

“你傻啊,就一个包,还放薯片那么占体积的东西,拿来,我帮你吃了!”她说着,就把小冯的薯片给抢走了。

“你带了什么?”裴宸忽然问。

洛桑嘿嘿一笑,翻出随身的背包,竟然装了整整一包的面膜,还十分豪迈地说:“饭可以不吃,但是面膜不能不贴,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裴宸平静地说:“快点用,再过几天,怕你冻住了撕不下来。”

他的话一说完,一起吃饭的几个人全都笑喷了。

洛桑气急败坏道:“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我一条单身狗,又没人给我收拾行李。”

小冯:“桑姐,我……”

“闭嘴,牛肉干呢?”

“这里这里。”小冯双手奉上牛肉干。

“小冯,你的行李也是自己收拾的吗?”老田在一旁问。

不知不觉,大家都开始聊给自己收拾行李的那个人。

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妻子,有人提到了自己的母亲,说着说着,气氛竟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在这片冰冷而遥远的异国他乡里,谁会不想念家乡的亲人呢?有几个感性的,都聊哭了。

小冯一边擤鼻涕,一边忏悔:“其实这些吃的都是我妈硬塞进我包里的,塞的时候我还说了她几句呢,嫌她唠叨,嫌她烦,可是现在我好后悔啊,我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呢?呜呜呜……我想我妈了……”

老田说起了家中的妻女,一开始还是笑的,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一个劲地喝酒。

巴布鲁想起了自己远在非洲的未婚妻,点了根烟,到门口抽去了,一米九的汉子,抽完眼眶都是红的。

就连洛桑都跑到角落里,给不常联系的父亲打电话去了。

裴宸独自一人回了房间,打开行李箱,拿出了他放在牛皮袋里的那些照片,一张张地翻看过去,回忆起那些和秦开欣在一起的美好片段:3月16日,她在阳台上晒衣服,被他在隔壁看到,他顺手拍了一张。

4月8日,她到他家吃晚饭,他在厨房里端菜,隔着玻璃门看到她在外面偷吃,吃完又把缺了角的肉排好,盖回盖子,假装什么都没吃的等他吃饭。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偷腥的小猫,他觉得可爱,顺手拍了一张。

5月20日,他深夜赶回杭州,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他送她的那只草莓玩偶,吧唧嘴,似乎在做什么好吃的美梦,他又顺手拍了一张。

……

8月15日,她回到家,喊着要吃冰淇淋,他跑去给她买回来的时候,已经化了,她嘴里喊着“啊呀呀,要化了要化了!”,急忙伸舌头去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看到最后这张的时候,指腹似乎摸到了什么,他把照片翻过来,看到了她写在照片后面的一句话:你这是侵犯肖像权,我要判你:以身相许!

后面画了一个吐着舌头的卡通头像,圆圆脸,齐刘海,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像极了她俏皮可爱的模样。

裴宸的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了笑意,片刻过后,那如潮水般的思念便奔涌而来,淹没了他全部的身心。

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了,打电话怕吵醒了她,于是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小欣,我爱你!

秦开欣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因为她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能收到裴宸发过来的“我爱你”,从上周开始,已经整整发了一个礼拜了。

她忍不住问裴宸:每天都说,你不嫌肉麻啊?

他回复:还不够。

她又问:那你还想干嘛?

他回复:想要你。

啊啊啊啊!!!

秦开欣愤然关了手机,整张脸涨得通红。

圆溜溜从外头走进来,看到秦开欣这样,好奇地问:“师傅,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热热热的……”她心虚地回答。

“就是说啊,这都九月十号了,天怎么还这么热啊?”最痛恨高温的圆溜溜立刻抱怨了起来。

张雪在一旁搭话:“秋老虎发威了呗,每年都这样,去年十一我还穿短裤呢。”

……

两人在那边说这话,秦开欣却失了神。

对啊,都已经九月十号了,不知不觉,裴宸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掐指算了算,还有一周他就该回来了,而他回来的那天,正好也是她二十五周岁的生日。

虽说生日代表着又老了一岁,而二十五岁又恰好是一个女孩从年轻迈向成熟的分界线,但是一想到那天裴宸就要回来,她就忍不住期待起这个生日来了。

然而,老天爷并非每次都能如人所愿,就在秦开欣生日的前一天,原本已经到了达了机场的裴宸给她发来消息,北极暴雪,当天航班全部取消,要等雪小之后才能恢复。

与此同时,裴宸团队里那几个加了秦开欣微信的成员们,都在朋友圈晒出的漫天的雪花以及航班取消的信息。

看着那一张张照片,秦开欣心里无比失落,其他日子也就算了,可明天是她二十五岁生日啊,期待了那么久的日子,怎么能说下雪就下雪了呢?

晚上,她给家里打了电话:“妈,明天我回家吃饭。”

“明天?明天不行啊,我们舞蹈队要去富阳比赛呢。”

“那爸呢?”

“你爸当然是去给我当后勤啊,跟你说,这次比赛我可是领舞呢,我让你爸给我拍照加油去……”秦妈一门心思扑在比赛上,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才问秦开欣,“对了,你明天回来有事吗?”

“没什么事,妈,那你明天比赛加油,我先挂了啊。”她挂了电话,心里愈发憋屈了。

然而,秦开欣万万没有想到,更憋屈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裴宸竟然没发“我爱你”过来,说好每天都要保持联络,偏偏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他却爽约了。

秦开欣越想越气不过,干脆赌气不去联系裴宸,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圆溜溜进来的时候,看到秦开欣正在死命搅一盆奶油,搅得那叫一个起劲啊,简直跟奶油有仇似得。

“师傅,出什么事了,谁惹你生气了?”她赶紧凑上去问。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生气了?我很好,我没事!”她说着,打得更起劲了。

圆溜溜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这奶油都被你打得快水油分离了,还说不生气呢……”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秦开欣问。

“没没什么!”圆溜溜赶紧换话题,把手里的信封递给她,“对了师傅,刚才我在楼下碰到快递了,这是你的信。”

秦开欣扫了眼,看落款上写着xx银行,便道:“扔了吧,广告。”

“别扔了啊,这上面写着银行呢,万一有什么重要信息呢?还是让我拆开来帮你看看再说。”她说罢,利索地拆了信封。

“尊敬的秦开欣女士,祝您生日快乐。”圆溜溜念了一行字,抬起头,惊讶道,“师傅,今天是你生日啊?”

“谁,谁生日?”何云熙正巧过来。

“师傅今天过生日。”圆溜溜说着,还拿了信给何云熙看,“你看,9月18,不就是今天吗?”

“还真是今天。”何云熙笑眯眯道,“开欣姐,祝你生日快乐啊!”

圆溜溜跟着说:“师傅,生日快乐!”

很快,张雪也过来了:“开欣,原来今天是你生日啊,祝你生日快乐啊!”

这一人一句“生日快乐”反而让秦开欣觉得更不快乐了,她勉强说了声“谢谢”,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然而大家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几个人围绕着她过生日张开了激烈地讨论。

圆溜溜说:“师傅,要不今天下班,咱们几个一起去吃饭吧,给你庆祝生日!”

何云熙说:“吃完饭再去唱个k怎么样?”

张雪猛点头:“好啊好啊,要不去吃烤肉吧?”

圆溜溜:“我想吃火锅!”

何云熙:“这么热吃什么火锅啊?不如去吃日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