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的喧嚣结束, 整个武华殿外血流成河, 据说是苍天怜鉴, 竟然连下了三日的大雨,这是在控诉瑄王的谋逆和要洗刷大周之垢污。

小皇帝被乙儿推进了寝殿之后,反而没有害怕的退怯, 反而站在糊着白纸的窗子前静静的看着, 汹涌后的内心竟然格外的平静。

萧清荷被小皇帝的神情所吓到了, 即便是太皇太后薨逝, 小皇帝再伤心之时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她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想着若是表姐在这那就好了,她一定会有办法安慰小皇帝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比他大,是姐姐, 能罩着他。

可到头来, 每回都是周以世在给她收拾屁股, 萧清荷竟然生出了一丝的无力感来,若是以前在家的时候, 多听嬷嬷读书学礼, 是不是现在就能帮上他的忙了?

最后萧清荷也只能走到周以世的身边, 强迫着自己去看窗外的景象, 触目惊心的大片红色,让她下意识的就心生退意。

但只要一想到她现在不止是萧清荷了,还是周以世的荣妃, 她应该做的是像表姐站在顾大人身边那样,勇敢的陪伴在周以世的身边。

这个小男孩也不再是当初红着脸找皇奶奶的小奶娃了,他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大周,而在她决心要留在宫里的那一刻起,她也应该同样的承担起她作为宫妃的使命。

可看了一眼屋外的血肉模糊的狼藉场面,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颤抖着睫毛咽了咽口水,表姐可真是勇敢啊。

“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你玩投壶有意思,别呆在这了,免得晚上做噩梦,还要躲我被窝哭。”

过了一年,周以世已经比萧清荷高了一些,这会看她也是微微的低眉看了一眼,还以为她看到就会哭呢。

没想到萧清荷比他想象的要勇敢多了。

萧清荷皱着眉,一张白皙的小圆脸嘟着红粉的小嘴,衬着这刀光剑影的场景下,格外的生动有趣。

她不就是刚进宫有过一回,做了噩梦睡得模模糊糊的,还以为在萧家表姐睡在同一屋呢,就摸到了小皇帝的被窝里,睡过一次!

没想到就这么一次,被小皇帝抓了小辫子一直不停的提!真是太过分了,她才不会哭呢。

可冷静下来,就发现周以世嘴角得逞的笑,竟然没有生气,反而是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从太皇太后薨逝之后,他终于又露出笑容了。

方才沈绍死时,看到周以世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会受刺激呢,没想到他竟然笑了。

周以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喜欢看到萧清荷无忧无虑的样子,瞪眼的嘟嘴的扮鬼脸的,好像看到她就能想象自己无忧无虑的样子。

真是让人艳羡,但他和别人又不同,曹宝娥没有的东西就想要毁掉,而他则是想要保护萧清荷的这股天真。

或许在这幽幽深宫之中,谁都有可能会改变,就像他自己一样,从不学无术整日做梦的小皇子,不就成了如今的被人逼宫的小皇帝吗?

谁都要成长,可他希望萧清荷不要改变的这么快,永远都能是无忧无虑的她。

方才沈绍的话点醒了他,他姓周,他是大周的皇帝,他已经抗拒这件事四年了,如今他也该正视自己的身份了,该做对得起百姓的事才能无愧于皇奶奶守护的江山。

屋外的这场压倒性的闹剧就此结束了,严柏艺亲手擒住了瑄王周文茂,将人押到了殿前,而跟随瑄王谋逆的其余大臣,一并都被拿下了。

顾洵等人打开了寝殿的大门,周以世重新的站在了众人的眼前,“皇叔,这就是您想要看到的吗?”

外头同族相残,同胞厮杀,血流成河,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外头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他们都是顺势起得贼心,看到情势不对,这会一个个都在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瑄王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溅满了一张脸,抬头阴狠的看了周以世一眼,“呵,成王败寇,如今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本王又有何话好说,我只想知道严柏艺到底是何时入的城。”

严柏艺挑了挑眉,手下副将押着瑄王的动作又往下了一分,脖颈上就有了一道血痕在往外渗着血珠。

“将皇叔松开,严将军不妨解答皇叔的这个疑问。”

周以世这般的行径,反倒是对瑄王的一种自尊心的打击,是他有自信,就算是松开了瑄王,他也做不了什么。

严柏艺应了一声,“在接到顾大人的八百里加急之后,我军就直接拔营返京,日夜兼程的赶路比原定时间早了三日就到了京师附近。”

虽然严柏艺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能听出他治军之严,若无严明的军纪又如何能做到这么快速的大规模移动,这也就难怪他为何能屡屡得胜了。

“当然这也不能让我能快速的入城,但巧的是,我在城外见到了一人,自称是瑄王妃的子侄,带着我混入了他的队伍之中。”

瑄王一听这个整个人就疯了,“你说什么?王妃的子侄,不可能的,王妃是不可能背叛本王的,若是本王成事她便是皇后,她做这种事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严柏艺怜悯的看着处于愤怒边缘的瑄王,可怜的摇了摇头,这人还不仅是蠢,更是连自己的枕边人在想什么都不清楚。

治国齐家平天下,他连一个小小的瑄王府都治理不好,又何来的国呢。

可似乎是刚刚怒吼出声,瑄王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颓然的跪坐在了地上,他记得王妃是个极温雅的性子,在知道要离开京师去浙南的时候,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她好似刚嫁入瑄王府的时候,就一直是那样恬静不争不抢的,甚至他喜欢哪个侧妃她就捧着,以至于他一开始还对王妃用心,到了以后乏了也就没有耐心一直哄着她了。

但他却从来没想过王妃会背叛他的,就像他仔细的想起来,王妃喜欢什么心中想的是什么时,他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与其说是真的想当皇帝,不如说是他很想证明什么,很想得到所有人的关注,这么多年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不受人待见的小皇子了。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什么也没能留下。

“可你入城了又如何呢,你一人能跟着他们入城,那你这些成千上万的人马又是如何入的城?”

“那就得多谢王爷您了,我们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您兵马驻扎的地方,潜入了营中,早就策反了您在西城门的人马,跟随着您一早的号令自然的入得城,又有何难呢?”

这一次瑄王倒是仰天长笑一声,“是本王输了,本王愿意写下书信让其余几处城门驻扎之人全部归降,但是本王有个条件。”

不等有人问是什么条件,顾洵就抬了抬眼,“若是王爷想让陛下放过王妃和世子,为何不直接问问陛下的意思。”

瑄王收了笑,怔怔的看着顾洵,这个人真的能看透人心吗?

还不等瑄王思考些什么,小皇帝郑重又认真的看着他道,“朕愿意。”

瑄王像是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这个皇侄儿,“我知道了,但我希望选个体面的死法,死之前,我想见一见王妃。”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不是要赐皇叔死,相反的朕会将武华殿空送给皇叔,以后的余生皇叔可以在此处渡过,一切用度不减,只是不能离开此殿半步。您要好好活着,看着朕治理下的大周,可否如太/祖皇帝时的盛世长歌!”

之后关于瑄王以及一干参与谋反大臣的惩处,都有大理寺和督查院来处理,也完成了大周自先帝以来留下的老旧势力,整个的来了一个大清洗。

远在谢府的谢易邡好似早就知道了结果,给姜裕恒斟上了陈酿,正在把酒言欢。

“世叔好似对此结果一点都不惊讶。”

姜裕恒年轻的时候好酒,但娶了乙儿她娘之后,就很少沾碰此物,等到妻子过世之后又开始嗜酒如命,这几年倒是彻底的不碰了,如今小酌竟然有几分雅意。

“从姜家平反开始,我就知道早晚会有今日,又有何好惊讶的,能让我感到诧异的是那么怕疼的沈绍沈相公,竟然选了个这般的死法,但也算是全了皇后当年的仁义了。”

说完饮尽了满满一杯的陈酿,喊了一句畅快,从怀中掏出了一纸公文,放在了桌案上。

“世叔这是何意?”

“我与其他四人不同,他们都有所牵绊有所顾忌,只有我是独来独往一人,当年被皇后重要时我是一身布衣,如今其他四人都以先后离去,我也该还了皇后这一身朝服,换回我的布衣去。”

纸片被风吹着掀开了一页,上面端正的写着,辞官二字。

“世叔真的舍得这搓手可得的滔天富贵?没了沈绍,这京中可就无人能与谢家抗衡了。”

“皇后伴着陛下,他们也都走了,留我一人看尽京师繁华又有何用,小皇帝也已经长大了,他身边有的是堪用之人,留我这碍眼的老骨头做什么。”

谢易邡看着窗外茂密生长的杨柳,眼里露出了向往,“当年若不是皇后,我可能只是个游历山水的墨客,如今我也该做回想做的事情了,带着妻儿游历大江南北,出去看一看外头的世界。”

姜裕恒恭敬的举杯,“那小侄就在此祝世叔一帆风顺。”

仰头饮尽杯中之酒,前途是风是雨也是晴。

*

另一边,自游泓亦和裴嘉齐接了下面的活,乙儿就勾了勾顾洵的手指,悄悄的拉着人,从偏殿溜了出去。

此刻人人都在关注着殿内的生死,谁还能管得了他们两去做什么。

“阿洵,我前几日在宫中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看。”

顾洵笑着一派温煦,一点都看不出方才舌战瑄王的样子,一双深邃的眼里只容得下前头拉着他跑着小碎步的小姑娘一人。

路上还有被刚刚的仗势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们,看到他们两缩着身子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他们,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牵着手漫步在宫内。

走了一小段路,乙儿才停下了脚步,两人在一处宫殿外停驻下,顾洵抬头去看,宫殿外匾额上潇洒的书写着落霞宫三字。

这竟然是难得的太/祖皇帝御笔,太/祖皇帝才情万丈文治武功不输开国的高祖皇帝,只可惜身子弱了些,不然如今的大周定是另一番景象。

本就是冷宫,因为刚刚宫内才发生了那样激烈的事情,此时整个落霞宫里静悄悄的一点人烟都没有。

四处都是枯草败花青苔密布,可还是能从大致的布局能看出,此处宫殿曾经是何等的繁华景象。

从周围的种种,顾洵已经能猜出这里曾经是谁的宫殿了。

乙儿轻车熟路的拉着顾洵从小路跑进了大殿后头,到了这才能发现隐藏在大殿之后有座阁楼,虽然处处都是破旧之景,可阁楼之内却意外的干净整洁。

阁楼共有四层,每层往上就会变得更加的狭小,到了最上面是个露天的台子,站在上面竟然能看到整个皇宫的景象。

初夏傍晚的暖风佛面,满眼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草叶让人心旷神怡。

就连顾洵也忍不住感慨,“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宫中有这样一座楼。”

“因为有落霞宫和四周的参天杉树挡着了呀,这一定是姑祖母设计的,利用了风水布局让人找不到这楼!”话语中的崇拜之情显露无疑。

顾洵四下看去,果然如此,阁楼的颜色本就选的贴近杉树本身的色泽,即便是走近不仔细也看不出。

“那你怎么会发现的。”

“前日我从寿安宫跑出来的时候,碰巧就进来了,姑祖母的楼怎么能难得到姜家人呢。”

顾洵捏了捏她骄傲的小鼻子,眼里满是宠溺,“是,我的乙儿最厉害了。”

乙儿的眼睛笑着完成了一弯明月,突得用冰凉的双手捂住了顾洵的双眼,带着他转过了身:“这楼最美的地方在这呢。”

顾洵的双手攀住了乙儿的手掌,移开后双眼慢慢的睁开,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天边无尽的晚霞,橙粉色的天空犹如一块瑰玉般澄澈迷人。

一时之间两人都忘了言语,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落霞,这时顾洵才真正的理解了,这座落霞宫值得根本不是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这小小的阁楼。

太祖皇帝曾经也是如这般拥着姜皇后,同赏这美景吧。

顾洵一时情动,温柔的握着乙儿微凉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唇间虔诚的印下一吻,“最美的是落霞,可比落霞还美的是你。”

乙儿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她就知道她的阿洵能明白的,用力的往他怀里一跃,搂着顾洵的脖颈将小脑袋搭在他的肩膀。

“最喜欢阿洵了。”

耳边是顾洵的声音,被晚风给吹散的带了些缥缈的醉意,“顾洵想娶姜乙儿为妻,生生世世白首到老,你可愿意?”

“姜乙儿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写得我也是感慨的很,再收收尾,把所有人的线都收一收。

☆、完结章

武华殿之乱过后, 大周朝野百废待兴, 一时之间沈绍自尽身亡, 谢易邡留书辞官归乡,留下了一盘散沙的朝堂。

再加上当时随着瑄王谋乱之官员涉及众多,随后人人自危不敢冒头, 可好在当今陛下是个仁慈之帝, 将此事重拿轻放, 愿意改过自新者降职留任, 执迷不悟者则贬官流放。

到底是没让当年先帝时期,姜家的悲剧再次上演,也让暴风雨后的朝廷得到了一丝的喘息, 而周以世大施仁政, 勤政爱民,一批年轻有为的有志之士犹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

反倒是因祸得福, 使得从先帝起沉寂已久的大周焕发出勃勃生机, 每日的朝堂都有新思想的碰撞, 也不在是一言堂的以谁为派系结党营私,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有惩罚势必有奖赏, 顾洵等大臣护驾有功人人都有封赏, 未免沈谢之辈又起自本朝起废内阁设六部尚书。

顾洵任为帝师兼管沈绍留下的吏部, 为吏部尚书, 葛侍郎留任刑部为新任刑部尚书,萧梁忠升任礼部尚书。

兵部由谢易邡的学生原先的曹侍郎担任尚书,其他两部也皆有变动, 周昱由翰林院调出,直接升至户部侍郎,而柳品尧则留任翰林院为大学士。

虽然这二人入仕的时间尚短,可人人都知道他们两可是小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假以时日一定会得以重任,即便是背后蔫酸也只怨自己没有他们一样的魄力和能力。

游泓亦、裴嘉齐原另有升迁嘉尚,却被二人齐齐拒绝了,用游泓亦的话就是,不爱应酬上下级,还不如待在大理寺和督查院来的只在。

小皇帝就给他们的夫人封了一等诰命,这才让两人铁面无私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而最大的功臣严柏艺,不仅是因为护驾有功,更是他在西北打了多场胜仗,被封为本朝第一位定远侯,且三代袭爵,统领西北所有军务。

不要说是本朝第一位异性候,还享封爵的同时可袭爵,就是他这个年纪能有此作为之人便是少之又少了,当年他的外祖父陈老将军,与姜皇后出生入死,也无此殊荣。

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这是小皇帝要拿严柏艺立威,对大周有功者,不惧年纪不问出身,人人皆可入朝为官,此时的大周乃是包容万千之盛世。

当然还有御前侍卫余宏之,当日他离宫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减轻瑄王的戒备之心,为此还受了重伤,左手筋脉断裂,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小皇帝任命其为京卫指挥使司,虽然官职不高,却手握整个京师的守卫事宜,可以说是举足轻重之地。

更是为其母封一等诰命,赐金牌可畅通无阻的出入宫中,可见对其的信任程度。

说来也是奇怪,余宏之是被一对主仆所救,而救他的还是个小姑娘,据说长得很是俏丽,被余宏之的父母千恩万谢的留在了余府。

之后只要是余宏之休沐,不管是走到哪里身后都会跟着这么一个圆脸的小姑娘,梳着小髻戴着绒花,怎么赶都赶不走。

后来大家才听闻,这个小姑娘是那位姜姑娘的闺中好友,你问哪位姜姑娘?可不就是那位上至天文下晓万事吉凶的神卜姑娘了。

而这位小姑娘更是让人熟知的原因是,她在京中开了一家成衣铺子,颇受京中女眷的喜爱,上至宫内的宫妃皇后,下至平头百姓家的闺女,可以说是掀起了京中的另一样风潮。

她在京中最热闹的街市上有四家不同风格的面向不同人群的铺子,可即便是如此受人欢迎的她,每日都要回她的小家,侍奉她的母亲。

据说她的母亲年轻时是位极秀美的女子,可惜在一场大火中被毁了容,终日只能以蒙纱度日。

当然这位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被余宏之救下的如欣,瑄王谋逆之后,因王妃有功社稷没有亏待王妃和世子,只是将王妃和世子送往了浙南封地。

其中最为奇怪的是,从瑄王谋逆起,众人就没有再见过安宁郡主和和她是郡马,沈家郎君,以及南平郡王,都一同在京师消失了。

有人说是安宁郡主和郡马私奔了,也有的说是他们早就发现了瑄王的阴谋被暗中藏起来了,总之众说纷纭,一直都没有个结果。

只是瑄王妃得知要去封地之后,因不想连累宋侧妃背井离乡,偷偷的留信提前离开了,醒来之后的宋侧妃觉得自己的身份早晚会连累家族,放火烧了瑄王府,准备悄然离开人世。

好在被如欣和余宏之救下,脸上虽然并没有很大的伤痕,但是她的嗓子哑了,也不愿见人,终日便待在家中不愿出府见人。

如欣还是待宋侧妃如亲生母亲,连带着等到孙鑫望会说话了,也是喊得宋侧妃外祖母。

这让终日不愿见人的宋侧妃,有了些活下去的希望,她本就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全才,有了鑫望也有了教养他的兴趣,慢慢的倒是变得愿意和人说话了。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就连之后如欣是如何霸气的追了已经是指挥使的余宏之,也都是以后的故事了。

这一天是离武华殿之乱过去的第一个春日,迎春接福万物复苏,当然最为让整个京师震动的是,今日是帝师顾洵迎娶姜氏小神卜的日子。

早在年初之时陛下就亲下圣旨,为顾帝师与姜姑娘赐婚,并追封太/祖皇帝的嫡妻姜皇后为武烈皇后,将其护国亲政之事迹广为宣扬,使姜家一时之间成了京中众人最为敬佩之族。

就连街上的小娃娃都会编童谣唱,姜家有位皇后,文能治国平天下,武能平乱保四方!

这让曾经逃离散落在大周各地的姜家之人,都闻风而来,原本只有寥寥几人的姜家大宅越来越热闹了。

而今日,从一大早起,街头巷尾就放满了爆竹声,喜鹊纷纷来贺,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将整个街道都给堵住了。

顾洵穿着一身的大红衣裳,坐在高头白马上,为他这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添上了几分的艳丽,胸口的红缎带结成的喜球,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姜家的大门从内紧闭,乙儿的几位堂兄堵着大门不让进,替顾洵来叫门的人来头可就大了,齐刷刷的一众美男,还都是随便拎出一个就能让大周抖三抖的人物。

比如说混在人群中的俏小童打扮的人,不是当今陛下又是谁,身边带着一个同样小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仔细的从眉眼才看出,竟然是已经贵为皇后的萧清荷。

去年武华殿之乱之后,小皇帝就将宫内的后妃重新整顿,封了荣妃为皇后,娴妃沈慧娴因为沈绍的缘故自请去冷宫,小皇帝给她留了一整殿的书,她倒是比以前更快乐了。

而曹宝娥因为构害过皇后和姜乙儿,被贬为宫女,伺候在沈慧娴的身边,两人常伴冷宫,倒是真的成了一对好姐妹。

如今的宫内就只剩下了萧清荷和余灵洁,余灵洁被升了惠妃,后宫的事宜都是她帮着皇后在操弄,所有人都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萧清荷倒是真的就被小皇帝保护的成了个天真的皇后,整日就是陪着小皇帝解闷玩乐,众人都说如今的大周是国事问顾游严,宫中事反倒是问陛下了。

今日是顾洵和乙儿的大婚,虽然小皇帝已经知道乙儿不是他的皇奶奶,可他的心里还是很敬重乙儿。

尤其是,乙儿还是萧清荷的表姐呢,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想来亲眼目睹这场婚事。

随着周昱等人闹哄的回答上了里头几位姜大人的刁钻问题,姜家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同样一身红嫁衣的乙儿被三堂兄姜伯顺背着踏过了门槛。

顾洵难得自持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紧张,一路快步的陪着上了花轿,姜伯顺才将乙儿的手送到了顾洵的手掌中。

乙儿回头透过红盖头看自家的门庭,外头挤满了前来祝福的人,好似这些年的种种都在眼前滑过。

玉娘、如欣、游家姐姐、外祖母、舅父……眼里除了欣喜还有说不出的感触,父亲说到做到,去年就离开了京师,离开之前是他亲自选好了成亲的日子。

虽然她不知道父亲此刻身在何方,可乙儿知道,父亲的心里也是爱她的,即便他不说出口。

熟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低喃,“怕吗?”

这样的天气,顾洵的手中竟然出汗了,他是在紧张吗,乙儿刚刚那股子的失落马上就冲淡了,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笑容。

反手也握住了顾洵温热的手掌,“不怕,乙儿就在这里,阿洵去哪我就去哪。”

马上就有起哄的声音响了起来,“看两人十指相扣了,新娘子和新郎官真是一对璧人!”

乙儿就在祝福声和爆竹声中坐进了花轿内,满街都是来送嫁的人,一直从姜府的门外排到了顾府的门前,几乎是出动了整个京师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