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被杀了!”

男子看着纳兰风吟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蹙起眉头,提高了几分嗓音。珠玉般的清音,哪怕是发怒的时候,也是动如仙音。

“风吟,你是不是早就料定了这个结果!那你还让我放雀儿出去,安得是什么心?”

“容染,莫急,这匹绡纱先织完,不要前功尽弃。”

纳兰风吟放下了手中的竹笛,脸上有着暖如薰风的笑容。长袖一挥,一片粉末就撒入了池中,淡淡的香气就渗透到绡纱之中。

“哼!你若是不给我个解释,以后别想再叫我动手了。”

容染也知道到了最后关头,若是没有及时起纱,那这匹他编织这么久的绡纱就要化入水中了。

纳兰风吟坐在一旁继续吹着笛子,让容染可以更投入地编织手中的绡纱。

容染手臂一振,一大片的绡纱飞出水面,流光溢彩的绡纱,轻盈至极,美若梦幻。他吹了一口气,原本如水雾般的绡纱就凝实起来,落到了一旁的桌子之上,整齐地叠放好。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叫我派雀儿远远地跟着那个女子?你该不会是想采花吧?”

他脚尖一点,就落在了水中的贝壳大床之上,一手撑着脑袋,目光望向了纳兰风吟。

“呵呵,你还真是猜对了,我是想采花。只可惜,花儿有主,所以我只能护花了。”

纳兰风吟伸手抚过刚织好的绡纱,俊颜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你就骗鬼去吧!这么烂的借口,弄死了我一只雀儿,我要你弹十天十夜的曲子来赔!”

容染气呼呼的说道,一口认定了纳兰风吟在说谎。

“难不成我还是存心想折腾你的雀儿?”

纳兰风吟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看向了怒气冲冲的容染。

“哼!我就知道你心肠坏,嫉妒我们家雀儿比你们家刑战漂亮一百倍!还我雀儿命来!”

容染直接拿起枕头边上的大颗珍珠,颗颗都有拳头般大小,直接不要钱的朝着纳兰风吟丢去。

“唉,这年头,说实话反而没人信了!雀儿不过是你画出来的东西,你干嘛跟死了亲女儿似的?至于吗?”

纳兰风吟收起了绡纱,没好气地看着他。容染是一名画魂师,化血入墨,画出的东西极具灵性,甚至可以直接走出画来,与原物一模一样,叫人无法分辨。

只是画终究是画,再真实却也改变不了没有内在的事实,他们只会听命于主人,没有自己的思想。

“你以为我的血那么多啊!画雀儿的时候,我还不小心浪费了一滴金贵的血……”

容染在一旁唠唠叨叨,纳兰风吟直接无视之。

“阁主,外面有一名女子,说要请阁主帮忙做几样东西。”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站在水晶帘之外,低声细语的说道。

“我在气头上,不要用这种事情烦我,春绘你就把这个玲珑玉环拿出去,要是她不能在一炷香内解开,那就叫她滚。”

容染正生着纳兰风吟的气,哪里还会去接什么生意?

“好的,春绘这就出去。”

春绘接过这个叫无数人望而却步的玲珑玉环,朝着门外走出。这个玲珑玉环可是阁主平日在研究的东西,一共有十八个玉环,环环相扣,只有让这些玉环都解出来,才算是大功告成。

就连阁主如此聪慧的人,都对这个玲珑玉环没有办法,那外面的姑娘,怕是没有机会见阁主了。

“她还真是倒霉,正好遇到阁主生气的时候!这玲珑玉环可是那位拿来难为阁主的东西,一炷香的时间,怎么解得开啊?”

水绡阁内的婢女秋织,在外面听到了阁主的话,不由暗暗地同情起来。

“容染,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法,这水绡阁没倒闭,还真是稀罕事。”

纳兰风吟瞥了容染一眼,好笑的说道。

别人都是恨不得客人上门来,他倒是好,最好把所有的客人都赶走,图个清静快活。

“不是还有你这位金主罩着吗?我这水绡阁要是关门的话,那我就上你那混吃混喝去。”容染不以为意的说道。

“我要睡觉了,你吹支小曲儿来听听。”

“阁主!阁主!大事不好了!”

春绘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本阁主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我这里大声喧哗,你都当作耳边风了吗?”

容染刚想睡觉,就被她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不由有些不悦。

“阁主,大事不好。”

春绘闻言连忙柔声细语,慢条斯理的说道。

“说!”

容染这才满意,抬了抬手,让她继续说下去。

“您的玲珑玉环被碎成末了!”

春绘努力地慢条斯理,柔声细语,继续开口禀报道。

“什么!你说我的玲珑玉环怎么了?”

容染感觉脑海轰隆隆一震,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碎成末了!”

春绘还是柔声细语,非常的淡定。

“我的宝贝玲珑玉环都碎成末儿了,那你怎么还如此淡定!快把那凶手给我押进来!”

容染几乎要气疯了,那可是那位拿来考验他的东西,让他在这个玲珑玉环解开之前,不得去见她。所以他这段日子,脾气本来就非常火爆,如今玲珑玉环都被碎了,那他这下半辈子都被想去见她了。

“不用押了,我已经自己来了!”

清甜的嗓音,脆生生地落了下来。一道紫色的倩影,隔着水晶帘,影影绰绰。

凤魅雪望着这水绡阁,真是名副其实,到处都是水,完全以蓝色为主色调,同时装饰着美丽的珊瑚,海藻,贝壳,珍珠,叫她觉得自己是来到了水晶宫。

“你就是那个凶手!”

容染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每一个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纳兰风吟的目光透过水晶帘,看到了那女子的身影,整个人不由呆住了。

一阵水晶相互碰撞的声音响彻而起,一张戴着面纱的脸庞,就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容染和纳兰风吟的面前。

凤魅雪看到一旁漂亮的贝壳椅,非常随意地坐下来,那反客为主的模样,看得没阻挡住凤魅雪,急忙忙地赶来的夏郁和秋织都瞠目结舌。

“喂!你这个凶手不要太嚣张了,这里可是本阁主的地盘。”

容染见到凤魅雪不但不怕他凶悍的模样,反而是悠闲自得,气得直接跳了起来。

“我不是解开了你出的问题了吗?这玲珑玉环都已经碎成末末渣渣了,难道还没解开吗?既然解开了玲珑玉环,那我坐在这里,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道阁主想出尔反尔不成?”

凤魅雪的目光掠过容染的脸,滑过水池,落在了一旁纳兰风吟的身上。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见到了他,看样子,他还在这里呆了挺久了,身边的茶都已经凉了。

“呃——”

容染听到她的话,不由也愣住了。像是脑袋被打了一棍子似的,震动了几下,然后恍然大悟起来。

那人只说要解开,又没有说不能弄碎,他费心费力地解了这么久,却不曾想到,原来直接碎成末的方法更简单。

“高人啊!我真心给跪了!”

容染激动的看着凤魅雪,心中对她膜拜不已。他没想通的问题,居然就这么搞定了,绝对是高人!

“这次我来这里,是听说阁主的手艺非凡,所以想请阁主帮我打造几样东西。”

凤魅雪拿出了笔墨,直接将宣纸按在贝壳上,画了起来。几下子就勾勒出了漂亮的线条,以及所需要打造的东西的模样。

“这是什么东西?”

容染看到她画的图纸,不由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跳到了她的身边,随着他的动作,迎面而来的风,吹开了她脸上的面纱。

当他见到她的面容之时,嘴巴张了张。

这脸,好熟悉!

【206】以眼还眼★求票

容染惊鸿一瞥,仿佛见到了心中惦念的那个人。不过他却清楚,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可能会是那个人。她们两人虽然神似,但却有着明显的差别。

那个人永远是高高在上,冷艳高贵,叫人如何也无法靠近。

纳兰风吟见到凤魅雪画好的图纸,也靠近过来,想要看看画的是何物。

图纸之上,杯托立着一只细长脚,看上去优雅动人。

“我画的这是杯子,称之为高脚杯,另外这个是酒瓶。我希望用来制作酒杯和酒瓶的材质尽量透亮,就像是琉璃一般,可以做到吗?”

凤魅雪介绍了一下图纸上面的东西,正是高脚杯和葡萄酒瓶,若是将酿造好的葡萄酒,倒入高脚杯之中,细细品味,想必会很有感觉。真实地品味葡萄酒的味道,对温度的要求很高,高脚杯则可以将手掌与盛酒的球部杯底隔离开,避免温度过热,影响了酒温。

“好,我来试试!”

容染还没见过造型这么怪的杯子,不过这设计图确实好看,让他也很有兴趣一试。

他走到另一旁的一方泉台之前,拿起了一支笔,轻蘸流水,再往一旁未干的砚台中一扫,凌空将那图纸里的高脚杯画了出来。

他看了凤魅雪衣领上的梅枝一眼,素手一挥,便在杯球上点染了几朵梅花。

“他这是在作画?”

凤魅雪讶异的看了容染一眼,从未见过什么人这样做东西,但她却觉得这画面极其熟悉。好像,曾经她有见过什么人以天地为画布,执笔作画!

“是啊!容染可是罕见的画魂师,上古洪荒时代,琴音师,画魂师,织梦师,都是非常逆天的存在,只是因为寂灭神战,导致这天地大变,如今能见到一个画魂师,就已经是奇迹了。”

纳兰风吟叹了一声,对于上古时代充满了向往。那时候画魂师鼎盛,该是一副何等壮观的场面!

画魂师,执阴阳乾坤笔,便可画魂为物。修炼到了极致,所画之物存在的时间,就是执笔者生命的长度。

“画魂师?这个名字好耳熟!”

“呼——”

容染轻轻吹了一口气,笔下所画的杯子,就渐渐凝聚成了实物。

杯子色彩剔透,流线顺畅,同时还蕴含着匠师的独特技艺和精雕细琢之功。几朵梅花,点缀在杯子内部,似乎还会飘动。

“这样可满意?”

“很满意!水绡阁主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

凤魅雪握着手中冰凉的高脚杯,脸上尽是满意之色。看这杯子就像是有水流在流淌,推动着内侧的梅花随波逐流。杯子做得轻盈至极,让她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就按照这样子,再多做几个!”

“没问题,就冲着你今日替我解开困扰已久的问题,这次就当是我送你的谢礼了。”

容染心情大好,手中握笔泼墨挥洒,很快就将一个个高脚杯画好,凝聚而出。他所画之物,若是有生命的活物,存活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这些没有生命的玩意儿,只要他愿意画,凝聚成实体后就会一直长存于世。

他将高脚杯完成之后,便开始画起那造型特别的葡萄酒瓶,这一次他在葡萄酒瓶内壁画的则是梅花枝桠,然后点缀着几朵含苞欲放的梅花。

“真好看!”

当酒瓶成型之后,凤魅雪接过瓶子,见到瓶中树枝的图案还会轻轻摇摆,那花苞似乎随时可能绽开,当真是妙不可言。

“这瓶子也是稀罕的物件,看你也有用处,我就多给你造几个出来!”

容染看了一眼剩下的墨水还有一些,便一口气将墨汁挥洒而出,直接画出八个酒瓶。每一个里面的图案都不尽相同。梅花各种姿态,都在这小小的酒瓶壁上展现而出。

做完这些,一旁的砚台里墨汁也已经干涸,他便放下了笔。

“好了,东西都已经在这里了,现在我有事情要去忙,就不送两位了!”

“多谢!”

凤魅雪将这些酒瓶一一收好,道了一声谢。

“魅雪,你也不用谢他了,今天你可忙了他一个大忙,我们走吧,不然他可要来赶了。”

纳兰风吟见到容染迫不及待地要关门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带着凤魅雪一同走出了水绡阁。

两人前脚刚刚走出水绡阁,后脚门就被关上了。

“对了,纳兰怎么也来水绡阁了?”

凤魅雪站在水绡阁前的玉兰花树下,抬眸望向了纳兰风吟。

“我自然也是来找水绡阁主做点东西了。”

纳兰风吟清润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说道。

“那水绡阁主出了什么题目来为难你呢?”

凤魅雪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于这水绡阁主的古怪脾气还有深有体会。

“呵呵,我与容染本就相识,也谈不上为难,他只是叫我吹吹曲子罢了。”纳兰风吟温雅的笑道。

“可不是谁都有幸听到纳兰吹曲的,他倒也懂得享受。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会吹笛子呢。”

凤魅雪瞥了他腰间没收起来的笛子一眼,心中也有一些意外。

“只要魅雪想听,我随时都可以吹奏给你听。”

纳兰风吟温润的眸子,凝向了她的眼睛,嗓音宛如清风。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飘到她的鼻尖。

“等改天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听听纳兰吹的曲子!今日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凤魅雪朝着他挥了挥手,纤柔的倩影缓缓地消失在纳兰风吟的视线之中。

“心中有曲,等你来听!”

纳兰风吟站在水绡阁的石阶之上,看着她的身影融入了人流,化作一片虚影消失,口中淡淡的轻喃。

“那个人就是你说的想采花的对象?看上去的确是有几分姿色,虽然比不上那位,却也不相伯仲了。”

容染整理好了行囊,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出水绡阁,抬起手张望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空间戒指什么的靠不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抢了,所以平日出门都是直接带着大包小包,据他所言,是为了减少损失,但是纳兰风吟却不敢苟同。

“她可不是一朵可以随便采摘的娇花。”

纳兰风吟靠在水纹石柱之上,柱石上有着鳞次栉比的图案,看上去甚是精致。

“女人如花,但也有花是带刺的!这道理,我比谁都懂!”

容染感悟良多的说道,想到那位,他就又是无奈,又是叹息。

“你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越是深爱,越是害怕,越是不安。”

纳兰风吟看着容染眉头紧锁,脸上有着各种复杂的表情,唇畔一扯,清润如风的嗓音,缓缓地落下。

“有!”

容染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心情便是如此,明明深爱,却又忍不住害怕,忍不住不安。

“你有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心在疼痛,血在燃烧,魂在颤栗。”

纳兰风吟目光悠远,仿佛在问他,又好似在问心。

明明知道该远离,明明知道深陷只会痛苦,但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为了她,就算是死也甘愿。

“有!”

容染眼眸里闪烁着水光,望向那天外天,想着那天阙之上的女子,心中有甜,更有苦涩。每一次她无情的拒绝,都在他的心上狠狠地落下一刀,可他还是想要见她,不管多么艰难,也要见到她。

即便,他与她,宛如尘泥与浮云的差距,他依然固执地等着,有那么一天,云会化作雨,落入他的怀抱。

“我真是不明白,这爱本是甜蜜的东西,为何会掺上那么多的味道?”

“呵呵,等你明白的时候,我想我们都已经老了!”

纳兰风吟只是笑了笑,脸上有着几分释然。痛过,笑过,哭过,甜过,这才是人生真正的滋味。他很幸运,没有白活了这么一遭。

天色黯淡了几分,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淡淡的夕光,将天地染成一片金黄。

玲珑坊之中依旧是人流如织,客人更是络绎不绝。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众人见到了玲珑坊之外的仪仗队伍,全都安静了下来,在私底下压低声音讨论了起来。

“这是谁啊?排场比王孙公子还要大!”

“你们没看到那些士兵穿着的衣裳,不是我们天曜皇朝的吗?”

“对啊,看上去不像是我们天曜的禁卫军。”

“你傻呀,那是云梦的军队。”

“听说云梦那边送了和亲公主,要嫁给我们陛下呢!”

“哦——那就是云梦皇朝送来和亲的舞公主!”

“她能嫁给陛下,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

随着军队开路,众人都全部散开来,让出了一条通道。

立刻有人在地上铺上一层雪白的貂毛地毯,一直延续到玲珑阁之内。这一条地毯就不知道要扒去多少只貂儿的皮,才能够铺出这么大的地毯。

见到舞公主的奢华出场,众人都是一阵暗暗吸气。

“公主,我们已经到玲珑坊的门口了。”

冰蔷开口说道,伸手牵出梦绮舞。

一旁的侍女也赶忙撑起遮阳的孔雀羽伞,替她遮挡阳光。另外几个侍女则是提着放置冰块的篮子,连忙准备好,替她驱散热气。手执着凉扇的侍女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扇着风,不敢重了,也不敢轻了。

梦绮舞便从华丽的车驾之中走了下来,踩着一旁随行奴仆的背,落到了地上铺好的毯子之上。

提着冰块的侍女便围了上来,让她一下子就感觉凉爽多了。

“这玲珑坊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本公主的寝宫大,也不知道凭什么,可以享誉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