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不大确定的说:“应该是来了,我隐约记得是来过,那孩子几乎每次来这里上课都会跑到楼上去闲逛,不是对女生恶作剧,就是在健身器材那边东摸摸西看看,次数太多了,我都记不清楚哪一次是哪一次,这事儿还是让你同事问那个教练更稳妥。”

“通常这些孩子来这里上完体育课,你们是会点名,确定人数后再放学么?”

秦若男的这个问题让柴秀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她下意识的搓着手,缓缓的说:“其实。我们几乎是不点名的,因为校方没有要求,我们也就不那么较真儿了,要不然惹得这些小孩儿不开心,搞不好学校方面会和我们解约,所以老板一直交代,只要哄得这些小孩儿高高兴兴的,就算有个交代了。”

随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对方万印象的话题。基本上从柴秀的口中所形容出来的方万,和他的班主任陈老师所说的差异不大,都被认为是那种聪明又调皮的小男孩儿,比较贪玩儿,喜欢恶作剧,不大守规矩。

“反正,我不教男孩儿,只要别捣乱的太出格。基本上我是不会过问的,恐怕关于这孩子的事情,我也帮不到你太多。”柴秀充满歉意的对秦若男说。

“方才的那个教男生的教练叫什么?他平时和学生相处的怎么样?”秦若男试探着询问起关于方才那个火暴脾气的年轻教练来,在她和柴秀交流的这段时间里,外面一直静悄悄的,不知道安长埔他们去哪里谈话。那个年轻人只出现了短短的一小会儿,但是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弄弄的敌意,虽然不知道这种敌意是从何而来,秦若男还是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并且隐隐有些替安长埔担心。

她的担心只是放在心里,没有流露出来,柴秀自然无从察觉,不过说起那个年轻人,柴秀也是颇有些顾虑:“他叫张磊。平时不是太喜欢小孩儿。老板让他给小学生上课的时候,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主意,答应下来了,怎么说呢,除了脾气有些冲,别的我也不大了解,他是老板的外甥??你多理解理解我吧。”

秦若男明白柴秀的顾虑,也没有刻意追问,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柴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被吓了一跳,拿出来看看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有些羞涩的对秦若男笑了笑,说:“是我老公,我接个电话。”

柴秀起身到休息室另一端接听丈夫打来的电话,秦若男则坐在原处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柴秀。

虽说这个女人已经35岁了,从体态和容貌上看,却仿佛只有将近30岁而已,标致的瓜子脸,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且颇具线条美,加上从事形体训练工作,气质也显得十分幽雅,此刻她脸上挂着淡淡微笑,柔声在电话里同丈夫讲着话,秦若男身为一个女性,也仍旧觉得画面十分养眼。

恐怕这才是男人心目中真女人的样子吧,气质幽雅,谈吐温和,柔弱的能够轻易激发男人内心的保护欲。

秦若男心中痒痒的,想到自己的气质、外形,对比之间的巨大差异让她根本不可能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感到任何嫉妒,唯有深深的羡慕。

柴秀很快就结束通话,转过身来发现秦若男正看着自己,有些腼腆的笑了:“不好意思,是我丈夫,说怕时间晚了走夜路不安全,要来接我。”

“我这边暂时没有更多需要了解的,如果你着急可以先走。”秦若男赶忙回答。

柴秀摇摇头:“没事,不急,他也才刚出门,你同事不是还没回来么,我干等我老公也是等,陪你坐会儿。”

“听口音,你应该不是C市本地人吧?”秦若男老早就意识到柴秀与本地人不同的讲话口音,方才听她同自己丈夫讲电话的时候就更加明显了。

“是啊,我是H省的人,因为老公的工作调动,所以才来这边的。”柴秀说起自己的丈夫,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秦若男看着她的神态,心中默默的感叹,这世间的男女,还真是千奇百怪,同样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柴秀说起自己丈夫的时候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爱意,而方万的父母却活脱脱的是一对冤家。

“柴教练,你的孩子今年多大?”秦若男随口问道。

[之前好像忘了感谢benbendi筒子的粉红票,最近小莫有些晕头转向的,莫怪,莫怪!顺便祝大家汤圆节快乐,甜蜜圆满!]

第八章 陌生来电

秦若男只是随口的一问,柴秀却瞬时变了脸色,原本笑吟吟的脸上平添了许多哀愁,不知道是不是秦若男看错了,她的眼圈好像也一瞬间湿润了。

“我??没有孩子。”柴秀低声回答。

秦若男顿时感到十分窘迫,意识到自己可能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柴秀心中最不能碰的痛处,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柴秀的态度分明说明了一件事,这个看上去秀丽温婉的形体女教练因为某种难言之隐所以对孩子可望而不可及。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秦若男尴尬的看着柴秀,心里面感到内疚极了,“你别见怪!”

“没事儿,”柴秀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秦若男柔柔的笑了,“我这个人其实特别喜欢小孩儿,现在这样一周里有几次给小孩儿上形体课,其实对我来说特别开心。”

秦若男默默的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开口继续眼下这个话题的好,毕竟自己和柴秀刚刚才认识,无意之中戳了对方的痛处这一点她感到十分抱歉,但是以这么浅的交情而言,说一些交浅言深的安慰话,反而好像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一样。

柴秀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各自沉默着,秦若男满怀着内疚感,柴秀则时不时的拿出手机来看看。

又过了好一会儿,教练休息室的门开了,那个名叫张磊的年轻人先走了进来,他的额头汗津津的,神色却不似初见的时候那么阴沉,紧随他身后走进来的安长埔也同样是一脸的汗,看样子活像是刚刚跑完八百米一样。

“多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安长埔笑着对张磊点点头。

张磊咧开嘴。嘿嘿一笑:“你就别客气了,那啥,我可记下来你电话号了,回头找个时间,你在陪我切磋切磋,也帮我提高提高!”

“其实以你这样的身高,练到今天这种程度已经很不易了!”安长埔谦虚的回答,转眼见秦若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也没急着说明,而是冲她一招手,“你们这边也谈的差不多了吧?那咱们就回去吧!”

不光是秦若男,看起来就连柴秀也很好奇这两个男人的态度变化,不过作为同事的秦若男尚且没有追问,柴秀自然更不好意思开口,几个人先后走出休息室,张磊说还要去帮舅舅处理一些事情。先同他们告别,余下三人一同走出健身中心大门。

一出门,秦若男刚要开口询问柴秀的丈夫有没有来接她,柴秀已经迈着小碎步跑向站在大门一旁灯影下的男人。

“我老公来接我,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随时联系我!”柴秀见到丈夫。更加流露出小女人的娇态,一边冲安长埔和秦若男摆摆手,一边挽上丈夫的胳膊,她的丈夫,一个看起来清瘦斯文的眼镜男,也微笑着对两个人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夫妻二人就手挽着手走了。

秦若男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觉得是那么和谐,心中不禁有一点羡慕。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的跟着安长埔一起上车。

“今天也只能到这儿了,方达说所有他能联系上的亲戚朋友都没有见过孩子,明天我打算先扩大走寻范围,包括学校周边和健身房周边的商铺、民居之类。”安长埔告诉秦若男自己的打算。

秦若男对此没有提出异议。

“都这个点儿啦!”安长埔抬腕看看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在健身中心这么一耽搁,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晚上你要是没地方吃饭,咱俩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温饱问题吧!”

“不了,你自己去吃吧,一会儿我想趁着没关门,去剪剪头发。”秦若男也看了看时间。

“行,那理发店在哪儿?一会儿把你送去!”

“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对了,”秦若男想起自己心里的疑问,“那个张磊是怎么回事?怎么前后的情绪变化那么大?”

“他呀,”被问起张磊,安长埔忍不住笑了,“那小子其实心思挺单纯的,说出来都挺好笑的,他小时候做梦都想当警察,课余时间还特意报名去学习散打,结果学习不好,高考成绩一塌糊涂,考不上警校,连其他大学的通知书也没有拿到,家里就把他送去了一家私立的健身教练培训学校,觉得他反正体育特长,家里头又有开健身中心的舅舅。”

“所以他这么多年一直因为自己的愿望没有实现感觉心里不痛快?”

“不痛快肯定是有一点,主要是不服气,觉得自己除了文化课成绩不够之外,论身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就因为他文化课分数就让他当不成警察,他觉得不平衡,所以刚才跟我说,想让他配合调查,先得和他比试比试!”

秦若男吓了一跳:“所以你们俩就真的比试了?”

“我不和他比划比划,他会好好配合么!反正说好了点到为止,不能伤了和气,我又不可能输给他,怕什么!”安长埔回答的颇为自信。

比试的结果秦若男根本不需要再浪费口舌去询问,从后来张磊对安长埔的热情态度就能知道,看样子张磊虽然有些固执,倒也还算是个磊落的人。

“那关于方万,他怎么说?”

“他确定方万有来上课。张磊说那天他和女朋友吵架,心情本来就不太好,以前方万还有其他几个小男孩儿就比较调皮,他平时比较懒得理睬,结果那天心情差,上课时候又被方万捣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鬼鬼祟祟的,所以张磊一气之下就把方万和另外两个小男孩儿臭训了一顿,还罚他们最后留下来整理上课时候用的羽毛球,那三个孩子比其他学生下课走的都晚。”

“也就是说,截止到目前,从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最后见过方万的人,除了他的那两个同学之外,张磊也算是很重要的一个了!”秦若男意有所指。

安长埔点点头:“这么说没错,不过他暂时有不在场的证据,那天下课之后他又带了几个私人教练课程,刚才把学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都给我了,不难验证真假。”

秦若男听了没有再追问什么,方万的失踪在她心里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工作几年,谈不上经验丰富,但是常识和直觉都告诉她,越是这种看似平淡不起眼,却又不合常规的案子,里面越是容易暗藏玄机。如果说方万的年纪再大上几岁,或许事情还会有不同,可是一个年仅10岁的孩子,身上没有多少钱的情况下,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无踪,这绝对不是一桩简简单单的离家出走。

安长埔把秦若男送到她住处附近,自己开车离开了,秦若男快步拐进一旁的小街,找到那家打从到C市安顿下来就一直光顾的理发店。

她这个人的性格,总是恋旧,一旦习惯了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就会依赖,不愿意更换变动。所以当她走进理发店,门口收银台的小姑娘立刻熟门熟路的叫了她最熟悉的那个理发师——崔立冬。

“秦姐,你来啦!”崔立冬正在打扫着自己面前的座椅和地面,看样子也是刚刚给客人剪完头发,一见秦若男来了,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没一会儿,秦若男就洗好了头发坐在崔立冬面前的椅子上,崔立冬替她围上围布,细心的掖紧脖子周围,两手撑在椅背上看着镜子里的秦若男,问:“还是按照老样子来剪对吧?”

秦若男本能的想要点头,可是心里却忽然之间犹豫起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因为忙碌而没有及时修剪的头发,比起之前爽利的长度而言已经有些邋遢,可是说长却又并不长,外面满眼都是长发飘飘的姑娘,她的发型与那些女孩儿相比,已经足够中性了。

“我想把头发蓄起来,你帮我稍微修剪一下就行。”她脑海中浮现起傍晚时的对话,忽然之间就下定了决心。

崔立冬倒是有些吃惊,他和秦若男认识时间算不上很长,从她来这里工作到现在,不到半年,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想要蓄长发。

他没有说什么,秦若男还是能够从他一瞬间的表情看出崔立冬的惊讶,她的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看来自己真的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否则非得被身边的人牢牢贴上“男人婆”的标签不可。

崔立冬动作利落的开始修剪秦若男的头发,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她聊着天,很快就按照秦若男想要留长发的目标,替她简单的打理好了层次。

“秦姐,想要留长头发的话,也要经常过来修剪,否则头发长的没了层次会很难看的。”剪完头发用吹风机吹干,崔立冬反复叮嘱秦若男。

一旁等着收钱的收银员用暧昧的目光看着他,偷偷的笑,秦若男的心思还没有从方万的事情上完全抽离,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举动。

回到家,刚刚进了家门,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弄口吃的,秦若男的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第九章 生母与继母

自己在C市认识的人不多,熟人的号码她都有存过,自己的手机号码没有给过什么人,这个时间了,会是谁打来的呢?

怀着疑惑,秦若男把电话接了起来,来电话的人是一个多小时前还见过面的方万生母——钱玉玲。

“秦警官,我知道这个时间了给你打电话有些冒昧,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聊聊。”钱玉玲在电话里说。

秦若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多了:“是有关方万的情况么?”

“也是也不是…”钱玉玲含含糊糊的答着,忽然就哭了起来,“秦警官,你就出来和我说说话吧!我实在是太难受了!”

秦若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猜想着钱玉玲未必真的会谈及一些关于儿子方万的事情,可是听她在电话里哭的肝肠寸断的声音,又实在是开不了口拒绝,最后只好答应下来,两个人约在一个距离秦若男住处不算远的地方见面。

秦若男一向动作比较麻利,本来就刚刚到家,穿着刚换上的休闲服,套了件外套就直接出门了,钱玉玲约的地方是一个小饭馆,秦若男到的时候她还没有到,不过饭店老板一见秦若男推门进来东张西望找人的样子,立刻就问她是不是姓秦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立刻把她带到楼上的一间小包房里去,顺便倒了一壶已经泡的没什么颜色,更没什么滋味的茶水。

等了十几分钟,钱玉玲才红着眼圈推门进来。

“这家饭店的老板是我表姐夫,特意给我留了个小间,在这儿说话方便。”钱玉玲对秦若男说。边说边给自己也倒了杯水,“秦警官吃过了吧?”

“还没。”

“我也没吃呢,孩子失踪了,哪还吃得下去!”钱玉玲立刻跟着说,并重重的叹了口气。

秦若男沉默的看着钱玉玲,等着她来开口。

钱玉玲的手指不停的摩挲着她面前茶杯上的一个小缺口,迟迟不肯开口,过了好久。茶杯里的茶水升起的热气渐渐散去,越来越淡,到最后变成了一杯凉水。

“呜——”钱玉玲忽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嚎,好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秦若男被吓了一跳,随即倒也松了口气,她肯开口就好了,否则两个人一直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耗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我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怎么这辈子就这么坎坷啊!”钱玉玲果然在哭嚎之后开始吐起了苦水,“结个婚也没说冲着什么拜金主义,结果刚结婚日子过的紧巴巴,好不容易松快一点了,又发现自己嫁的那哪是丈夫啊!插根儿尾巴就是驴!我每天在医院里辛辛苦苦,下了班精疲力尽的回到家。要照顾孩子,要洗衣做饭,还得由着他对我发脾气!我这些年忍辱负重,最后换来的就是一个离婚证!秦警官,咱俩年纪看着也差了一小截儿,你肯定觉得我说这些特别夸张,特别没法理解!妹子我跟你说,这些事情你要是经历过你就明白我有多苦了!”

说完这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这么讲容易触到秦若男的霉头。赶忙改口说:“我不是咒你将来不幸福。我就是那么个比方,女人不到一定年纪,就理解不了那个年纪人的心态和感受!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脾气,我那时候特别能忍。甭管人家对我怎么样,我都放心里头,连个脸色都不会摆,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方达给逼的!”

秦若男能够试着去体会和理解钱玉玲现在的处境,离婚单身,生活比较拮据,前夫娶了年轻漂亮的新媳妇,现在孩子又不知所踪,换成是谁也的确够受打击的,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在这里听她倾诉生活的不幸,也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

“关于你儿子方万…”她尝试着想把话题带向孩子本身。

谁知道才刚刚开了个头,钱玉玲就立刻接过话去,带着重重的哭腔说:“说起方万我也挺伤心的,现在的孩子啊,都和大人一样势利眼!有奶就是娘!我生我儿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一点就死掉了,好不容易把他抚养大,离婚的时候他爷爷奶奶求我别抢走方家唯一的孙子,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没想到孩子后来和我越来越不亲,有一次他说要开家长会,他爸出差了没空去,我说那我可以去,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不要我去,让他后妈去,他后妈漂亮,打扮的好看,同学看了比较有面子,我去只会让他丢人。”

“他是宁愿认那个狐狸精,那个小三,也不要我这个妈!这孩子的心真狠啊!”她咧着嘴,表情痛苦,眼角的泪倒是基本上快要干涸了,“可是就算这孩子再不懂事,再以貌取人,那也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孩子丢了,简直就好像是把我一半的魂魄都勾走了一样!妹子,我求求你,你无论如何要帮我找到孩子,我求求你了!”

秦若男对钱玉玲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即便没有那番恳求,作为一名警察,她自然希望能够顺利找到孩子,把孩子安然无恙的回到父母家人的身边,可是现在方万失踪四天,没有一点音讯,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征兆已经是凶多吉少,她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让钱玉玲抱有太过乐观的期待,万一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那么打击也会因为之前的期待和乐观而变大。

“你刚才为什么说方达再婚的妻子是小三?”于是,她打算稍微转移一下话题。

一听秦若男这么问,钱玉玲顿时又来了精神,激动的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这种事情还用问么!你要是愿意,就去调查调查!看看我和方达离婚才多久,他就娶了那个小妖精!就方达那个人我还不知道么!如果不是实现就勾搭上了,他哪来的那么大人格魅力!肯定是还没有离婚呢就已经有一腿,所以当初我说离婚的时候,方达才答应的那么痛快!”

“离婚是你提出来的?”

“这都是方达下的圈套!”钱玉玲脸一红,“他故意把我气的发疯,逼我先说出来,然后正中他的下怀!我是被他骗了!他和那个小妖精,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儿子对我说过,那小狐狸精对他一点儿也不好,没有一点做后妈的样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我之前也悄悄的去她工作的地方了解过情况!据说她人品特别不好!”

“你怎么能了解到关于她的情况?”

“我们工作属于一个范畴,我是医院护士,她是外面大药房卖药的!”

秦若男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她强忍耐了下来,没有说话。

钱玉玲对她的默不作声倒是不怎么在意,她现在更乐于充当讲话人的角色:“方达最不是个东西了!我们俩离婚,他立马就娶了那个小狐狸精进门,结果我这边每次有人给我介绍个合适的男人,他就要来捣乱,久而久之,人家都怕麻烦,不想和我这个与前夫纠缠不清的女人交往,你说说可恨不可恨?凭什么他离婚了就可以寻找第二春,我离婚了就必须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啊!他凭什么妨碍我重新找个男人成家!要是说他念旧情放不下过去的夫妻感情,自己又和小妖精日子过的美滋滋!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你方才说,方万比较势力,嫌弃你没有他爸爸条件好,也没有他的继母形象好?”秦若男问,钱玉玲伤感的点了点头,于是她又问,“那你心里会怪他么?”

“不怪,”钱玉玲回答的很快,好像早就料到秦若男会问到这个问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怎么会怪他呢,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孩子,血管里流着我的血,我怎么舍得怪他!至多是当时伤心一下,过后就忘了。再说了,方万才十岁,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我相信他长大了就会好起来的!”

“你方才说方万的继母对他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儿?有虐待打骂的情况么?”

“那我就说不上来了,方万那孩子这一点和他爸爸一模一样,成天嘴巴比城门还严实,闭上了你就什么都问不出来,问多了还不耐烦。孩子身上我倒检查过,是没有什么伤痕,不过有一种虐待叫做冷暴力,这个你们做警察的肯定听说过!把孩子扔那儿不理不睬啊,故意难为孩子让他难受啊什么的,这个你们一定要帮我查清楚啊!就当是找孩子顺便儿了,行么?”说到这里,钱玉玲的眼泪真的又一次掉了下来,她拧着自己的手说,“等孩子找回来,我也管不了他们老方家有几个孙子的事儿了,既然方达再婚,又没把我的儿子照顾好,这一次我非得去法院起诉,让法院知道方达是个多不称职的爸爸,要求剥夺了他的抚养权不可!儿子以后必须跟着我!孩子到什么时候都得跟着亲妈,后妈是绝对不可靠的!”

第十章 陌生姑娘

安抚好了钱玉玲的情绪,秦若男回到家已经是接近深夜时分可能是饿过了头,她反而没有了食欲,换了身睡衣躺在床上,脑子里盘旋着的都是钱玉玲晚上说的那些话。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多么的同情钱玉玲,对于这个离异母亲,秦若男的确同情,但是在现在这个细节尚不明朗的节骨眼儿上,所有与方万有关的人,都可能是无辜的,同时也都可能带着嫌疑,每个人都值得注意。

秦若男不太擅长解读别人的面相,或者说她的判断都是日常积累出来的经验,而非专业人士的水准,所以她并不敢仅仅凭借着钱玉玲的表情就下什么结论,只能说钱玉玲对孩子失踪的担忧,和对有可能失去孩子的恐惧都是很真实的流露,相比之下,当她谈起自己和前夫方达的婚姻时,无论是气愤还是悲伤,就都多了不少虚张声势的味道。

方达失踪前,与母亲已经很多日子没有见面了,所以钱玉玲对他近况的了解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被形容成知之甚少,在她心目中,儿子方万俨然是个天真无邪,乖巧可爱的孩子,与秦若男从其他渠道了解到的情况大相径庭。

从他人口中描述出来的方万,是一个脑子聪明却调皮捣蛋的孩子,平常上学上课都不大遵守纪律,这是他的班主任老师甚至健身中心的那两个教练都提到过的。关于方万逃学时候帮忙请假的老人,在同方万父母沟通之后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方达的父母·也就是方万的祖父母所为,钱玉玲的娘家亲戚大多不在本地,平时方万与姥姥家的关系也比较淡漠,方达的父母却因为这是家里的独孙所以对孩子百般呵护,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不过这也只是方达自己的判断,加上钱玉玲难得意见统一的附和,并没有进一步证实,主要原因是方家的二老年岁已高,孩子失踪的事情·方达只是打电话试探过孩子有没有去过老人那边,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一丝一毫也没敢透露出来方万失踪的事情,怕老人承受不了打击,因此他也恳请警方暂时不要去老人那里询问情况,帮忙暂时瞒着,希望能够在老人察觉之前尽快找到孩子。

方万的零花钱平时是每周发一次,除此之外没有太多额外的花销,方达也没有发现家中有少了钱物,那么方万身上不大可能携带大量钱物·无法保证长时间的食宿开销,这样一来,就又进一步降低了离家出走的可能性。

方达提到方万有一部手机,手机里的电话卡是用他的身份证代为办理的,可是这部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是没有电了,还是丢了,或者被人关掉,还无法得出结论。

方万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恐怕已经被人藏匿起来·否则一个身上没有足够现金的10岁孩子,不可能毫无踪影的消失这么久,秦若男在心里默默的推出结论·随即又想到,如果方万是被人藏匿,或者拘禁,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今天与方万父母的沟通过程中,这两个人都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结过什么样的仇恨。

除了藏匿者是否存在以及这个人的动机不明确之外,方万是否自愿被藏匿这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如果是自愿的,那么孩子安然无恙的几率就自然比较大·若是另一种可能性·那就真的不容乐观了。

暂且假定方万是自愿藏匿起来的,他又为什么愿意藏起来·让父母家人焦急万分的满世界寻找自己呢?难道是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换取足够的关注和重视?

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尤其是像方万这样父母离异·自己又某种程度上受到忽视的孩子,更容易产生这样的念头。

秦若男带着满心疑问,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很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第二天一早,闹表还没有响,她就早早的醒了,这一次倒不是囡为案子的事情挂心不下所以睡不着,而是两顿饭没吃,她的肚子里早就是空空如也,强烈的饥感让她睡的不怎么踏实。

早早起了床,打开冰箱才发现家里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填饱肚子的速食,秦若男只好洗漱换衣,提早出发,在上班的路上买些早点到单位去吃。

拎着早点一进办公室,秦若男发现自己竟然有同道中人,只见田阳也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一手拿着吸管,正准备插进面前的豆浆杯里去呢。

“你也没吃早饭呢啊?”田阳听到有人进来,一看是秦若男,再看看她手里提着的早饭,也笑了。

“家里没什么吃的东西了,所以顺蹄点。”

“我是在家遭人忽视,没人有空帮我解决温饱问题,田蜜这不是快结婚了么,我妈每天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筹备婚礼上,就算偶尔有空想起我来,也是念叨我,当哥哥的居然结婚这种事会落在妹妹后头!”田阳挖了挖耳朵,有些烦恼的发着牢骚。

秦若男笑了,心里隐隐有些羡慕,转念想到自己的家,又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估计那场还没来到的风暴,很快就会要来了。

“对了,若男,你和长埔听说是同学?你和那小子在学校的时候熟么?有没有什么一手的‘秘史,交流交流?”田阳和秦若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几句之后,忽然话锋一转,八卦兮兮的问。

秦若男一愣,刚要开口回答,脑子里忽然就明白过来,当场笑了出来。

“你们俩还真是好哥们儿,这是帮他打探消息呢吧?”她料想到田阳一定是知道了她和安长埔打的那个赌。

田阳见自己的目的被戳穿了,倒也不介意:“被你看出来了!那我现在投诚还来得及吧?我以后和你一个阵营,你告诉告诉我,你们俩以前到底有过什么呀的过结,搞得一开始刚见面那会儿关系那么紧张?虽然现在我看你们相处的还不错,但是心里真是好奇的不得了啊!”

秦若男被田阳典型的墙头草状态逗得忍俊不禁,作为重案组里出了名的“包打听”,田阳这么刨根问底,除了替安长埔打探的成分外,估计好奇心这一说倒也不是全然拿出来当借口用。

“行,那我告诉你吧,他当初欠了我的钱,赖账不还。”秦若男一本正经的对田阳说。

田阳愣了一下,然后用“鄙夷”的瞪她一眼:“糊弄我也得找个好理由啊,这么蒙我明显是侮辱我的智商!”

秦若男笑,但却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起初和安长埔斗气,除了放不下过去的心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气自己,怪自己过去了这么久居然还在意,现在,经过了初识的磨合,相处越久,了解越多,她的心里反而释然了,很多事情强求不来,太过于耿耿于怀,难受的其实还是自己。

田阳看着沉默的秦若男,忽然之间好像开了窍,明白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你以前…”他试探着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概括自己的猜测。

他的话说的含含糊糊,可是秦若男仍旧一下子红了脸颊,这一个反应比任何回应都更有说服力。

田阳心里有了底,被自己猜到了大致情况之后,他反而没有嬉皮笑脸的开玩笑,而是正色对秦若男说:“那具体情况是怎么样,我也不追问了,不过我得跟你说,安长埔这小子别看平时挺精挺灵的样子,实际上遇到感情的事也有点儿一根筋不开窍,你的心思,他搞不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感情的事那是相互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觉得你性格挺磊落的,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你们俩之间,以前有过什么误会吧?”

“他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我让…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说的对,感情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刚来那时候我脑子一定是搭错了。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都应该为那时候的态度对他道个歉。”秦若男有些懊恼。

“特意道歉倒是不需要,你又没怎么着他,没事儿,他一个大男人,内心世界没有那么脆弱。”田阳开着玩笑,安慰秦若男的成分比较大。

“刚才咱们说的事情…”

“保密!我绝对不会主动说给任何人听的,包括当事人!”田阳竖起手指起誓。

说话间,打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两人以为是其他人来上班了,默契的同时结束了话题,扭头一看,却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姑娘。

“你好,有事?”田阳赶忙开口询问,这一大早上跑来重案组的陌生人,总是让人心里隐约有些不踏实。

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周围,冲田阳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请问,你是安长埔么?”

“我不是,你是来找安长埔的?他还没来,要不你等一下吧!”

田阳招呼姑娘坐下,扭头冲秦若男用口型不出声的问:“是谁啊?”

秦若男也茫然的摇摇头,难道是方万的继母?可是进门指名要找安长埔,又不像。

这姑娘到底是谁呢?

第十一章 被动

长着圆酒窝的姑娘没有因为两个人的目光打量而感到任何促,大大方方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从包里翻出手机来低头默默的摆弄着,时不时的还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抿着嘴轻声的偷笑,每次重案组办公室有人进门,她就会抬起头张望一下,为了避免她对每一个进门的人都开口就叫“安长埔”,田阳只好每次有人进来就率先开口和对方打招呼,间接告诉那姑娘来人并非她要找的那一个。

姑娘对田阳的做法倒也是心领神会,每次都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

终于,在不仅田阳和秦若男感到有些好奇,就连后来的墨窦都快被勾起八卦之心的时候,正主终于闪亮登场了。

“安长埔!”

安长埔一进办公室,迎头就听到田阳和窦异口同声的招呼,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没发现办公室里有个陌生的姑娘,或者发现了也没有和自己联想在一起,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对他们俩说:“一大早上对我这么热情,我心里都发毛!我不负责发工资也不负责分福利,你们俩见了我激动什么!”

“他们不激动,我激动呀!”圆酒窝的姑娘抢先开了口,在确定来人是安长埔之后,已经起身朝他走了过去,“我爸爸妈妈说你工作特别忙,所以之前说好的饭也一直都没有空吃,这么拖下去都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我被他们念的烦了·干脆趁着今天轮休过来看看你。”

安长埔一愣,眉头皱起了一点,好像是在很努力的推测姑娘的身份,大概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开窍了,恍然大悟:“你是陶音音吧?”

“嗯,猜对了!”被安长埔称作陶音音的姑娘抿嘴一笑,两只大眼睛顿时弯成了一双月牙,她上下打量了安长埔一番·“我爸妈给我看的照片是你中学时候的,模模糊糊的都不怎么清楚,你本人比我以为的要高!”

相比陶音音的落落大方,安长埔倒是对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搞得有些拘谨,笑容也有些不自在,咧嘴笑着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