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陆言同意的情况下,几次实验性质的入梦,此后便基本对陆言再无防备之心。

吃完饭,约定好时间对陆言这快速愈合的体质做分析和观察后,他这个宅男老老实实去洗碗——这也是商量好的,毕竟家务要一起分担才好。而陆言则拿起敲诈回来的笔记本,在网上搜寻着资料。

没到晚上九点,陆言接到一个电话。

罗家明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地说道:“陆哥,伊露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陆言长舒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不属于演技派、偶像派的罗家明,终究是不能上演屌丝的华丽逆袭,那么被心肠冷漠、久经训练的红桃三无情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陆言感觉心里面有一颗石头落了地。倘若一切问题都能够如罗家明这般简单粗暴的手段去解决,那倒会让他怀疑起自己对人性的判断起来。

陆言有点忍不住地笑,当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罗家明有些傻得可爱。他对电话那头的罗家明说:“你马上离开家,到我们上次见面的苍峰山半山亭见面,立刻,马上。”

陆言说得甚为坚决,红桃三遁走,那么此刻必然在联系人手,对两人进行抓捕。

情况十分危急。

晚风吹拂夏夜,林木森森,月上半山亭。

时隔三个小时,陆言再次见到罗家明,心中不由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离开前的那个春风得意、拥美环燕的温情、自信男儿吗?

只见罗家明愁眉苦脸,一副爹死娘嫁人的苦鬼像,眉头高耸吊着,眼球上密布着因为焦急而出现的网状血丝,中午还是青葱茸毛的嘴唇上,此刻居然显现出粗粗黑黑的短茬胡须,衣服匆忙套起,几多褶皱,更显得落魄衰仔。

在罗家明表达不明的叙述中,陆言大概知道了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要说红桃三伊露果然是善于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近身打不过罗家明,便像个新婚小媳妇般极尽温柔。女人的甜言蜜语,动听起来,便是天上的神曲仙乐也比之不及。罗家明这个初哥被迷得五愣三道的,晕晕乎乎地居然想着带人回家过日子了。

还好他也不算是没脑子,所有枪械都给收拾妥当,让伊露找之不及。

而且并不言明陆言的真实名字、身份。

因为伊露新瓜初破,行动不便,两人在陆言离去后的一个多小时才离开,这期间的柔情蜜意、卿卿我我自然不足外人道。出了工地,离家还有一段路程,罗家明更是体贴的打了个的士,一路好言相劝。

回到家中,身上汗渍、血渍、污渍一大堆,伊露喜爱洁净吵着要洗澡。

淋浴间狭窄不能鸳鸯浴,所以也要一前一后。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伊露在淋浴间里磨蹭了大半个钟后,罗家明这个有情郎才得以清洁,待洗完澡,他还顺便把衣服洗干净,出来想叫伊露帮忙给被划伤的背部上擦紫药水的时候,却发现屋子内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唉……”陆言拍了拍罗家明的肩部,斟酌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罗家明蹲在地上,暗自生着闷气,也不说话。好久,陆言才吭吭哧哧说道:“家明,其实有一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漂亮的女人靠不住……”

罗家明眼皮一翻,苦笑道:“陆哥,你这话说得……跟张无忌他老娘一个语调。”

陆言呵呵地笑道:“其实在我看来,你和伊露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以为你把人家弓虽女干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流氓逻辑嘛!从和方块四谈崩开始,我们和他们便是敌对关系了,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哪里能有儿女情长的故事发生?

不过好在,即使你的行为触犯了我们国家的法律和道德准绳,但是民不举官不究,倒也不会担心受到什么刑事责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罗家明点点头,懊恼地说:“其实我之前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前一秒钟还对你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在……之后,就抱着我只喊‘哥哥,我听你的……’,这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粉红色的回忆里充满太多复杂交织的感情,此刻说起来又有些淡淡地爱意浓情:“不过,我又有些侥幸心理,想要去自己骗自己罢了。唉,陆哥你是知道我的,从小缺少家庭温暖,与人交往能力又差,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

结果跟伊露那个之后,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和信任感,总觉得她应该也是。唉,不过现在想起来,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伊露肯定恨死我了……”

这下轮到陆言翻白眼了:“你把人家都那啥了,人不恨你才是心理变态呢!你以为电影和H小说里面的情节真的存在啊?《色戒》看多了是吧?”

骂完之后他停住了话语。他也不好说太多,小民意识,到底有些护短。

陆言又说:“你现在想怎么样?”

罗家明仍在哀叹着:"我的初恋啊……”

第三十七章 大头夜奔

陆言一巴掌打到他头上,恨铁不成钢地轻声骂道:“我的亲弟弟唉,你还有时间和心情去哀悼你的初恋?你要知道,你连家里都带人回去了,现在可算是彻底暴露了!红桃三、方块四,仅仅两个人便把我俩弄得灰头土脸,我还差点挂掉!

你要知道,扑克牌里可有五十四张,五十四张啊!你就不想想接下来的问题?”

陆言说着,胸口还一阵泛疼。麻麻痒痒的感觉在那里,每隔半个小时便爆发一次,从来没有停歇过,想要去抓,却又怕伤口破裂,伤势加重。这种感觉,像极了陆言小时候一次被毛毛虫掉进怀里,得过的桑毛虫皮炎,火辣辣、深入骨髓的痒意。

他甚至还能清晰地感受胸腔内的肉芽生长、交融所带来的那难以言喻的痒麻,却无法主动切断这感觉跟大脑神经的交流、

果然是痛苦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半天之内要有好转,付出的代价便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极致痛苦。陆言听说过吸毒的人,停止毒品的注入后,发作起来便会感觉浑身无力,血管骨髓里仿佛有无数的小蚂蚁、虫子在爬动一般,难受至极。

而自己这种感觉,狭义上来说应该也大概如此。

见陆言脸上肌肉抽动,浮现出痛苦之色,罗家明才从“失恋”的痛苦中挣脱出来,没有回答陆言的问题,而是关切地问道:“陆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言坐到石椅上,示意罗家明也坐下来。

他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关心这个啊?天可怜见,你知道这里是被是什么枪击中的不?狙击枪唉!玩过CS没有,现实中的人可没有100的生命值!那一枪崩得我胸口炸开,血肉模糊哎。若不是幸运女神眷顾,哥哥我不是光荣捐躯,那也得在床上休养个三五月时间,不得动弹。

还好我的超能力里面似乎有快速愈合的副产品,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家明同学,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进没有,我们现在的情况,极度危险:

你的身份曝光了,我处于半曝光状态,而伊露他们组织又是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邪教类型的团体组织,一旦对你我进行报复,那可不是温情脉脉地请客吃饭——是要死人的!而且不光是死人的问题,还会牵累到你的家人、朋友以及你所有的社会关系!你想过没有?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马上出来么?

对,你猜到了,那便是因为报复的速度,来得比你所能想象的,要快得多、也残酷得多!”

陆言一顿醐醍灌顶地分析和呵斥完毕后,罗家明如遭雷轰,呆呆地重复:“会牵累家人?会牵累朋友……玛的,这不是诛十族么,像明朝那个死脑筋方孝孺一样?”

这样想着,浑身发凉,又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神雕侠侣》,第一集李莫愁灭陆家满门的故事。就残忍程度而言,这所谓的命运之门不一定会比那娇俏可人的御姐李莫愁要来得善良一些。

人家是为了情殇,这些驴日的家伙可是更加不可理喻。

陆言严肃地肯定地说:“按照他们的行事作风,牵连这简直是一定的。不过……他们又不是当权者,我估计有制衡力量存在的话,有人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时刻准备抓小辫子的话,他们也不敢闹大,太过于张扬——毕竟这个世界也是有这一定的规则的,太过狂妄引发的战争,后果没人敢承受。

不过你目标太大,现在必须走,避过风头!”

罗家明没有说话了,蔫不拉叽地低着头,显然被陆言的话语所吓到了,像个霜打的茄子。

陆言见他在犹豫,也没有说话,掏出手机来给最近找到的冤大头吴迪发短信。

清风徐来,半山亭内一片沉寂,相对无言,唯有草丛里的虫子“啾啾”的叫夏,和陆言手机会偶尔会“咚-咚咚”的响起短信的铃声。

有一对情侣路过,看见亭子里有人,犹豫了一会。

尔后那男的朝地上猛地吐了口唾沫,咕哝了一声,牵着他的女友继续向山上跋涉而去——山顶处还有一个亭子。

风中传来隐约的骂声:“该死的基佬……”

罗家明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在山下灯火的反耀下,格外的坚毅而有神。他点点头说:“陆哥,我知道了,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并不想拖累我的家人,所以我本人必须马上就走。西川渝州,我有个远房表舅可以投靠,估计他们也是想不到的。

至于父母,我会打电话给他们解释的,希望他们不要做得太绝!”

说完话,他眼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飞扬起来。陆言感觉在一瞬间,这个平凡的高中生突然真正长大,成长为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来。

男人只有在经历过女人的谎言和欺骗,领略到这世间的残酷,去除所有软弱的、逃避的和虚妄的假设和期望,这样才能够真正成熟起来。

陆言用力的点头,给他承诺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走,你父母那里我会照看的。至于他们的安全,我认为你目前也不用过于担忧——在没找到你之前,他们是不会毁掉这唯一线索的。

不过你去西川后,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而且,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唯有强大,敌人才会惧你、怕你,也才会尊重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保护自己关心和所爱的人,让他们在你的羽翼之下,幸福生活!”

说完他掏出一小叠红色老人头和一张银行卡递给罗家明,接着说道:

“陆哥是个打工族,钱并不多,仅够车费和路上的开销;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大款朋友,所以便自作主张地帮你借了三万块钱,打在了这卡里了,你到了那边若是小心着花,应该也够用一段时间了。你我用邮箱联系,事情总会有明了的时候,到那时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回来。”

罗家明刚才惊慌失措,匆忙的跑出来,来不急考量其他,自然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不过他又极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拿钱、思量了一下,他折中地拿起那两千多的纸币,却死活不肯接那张存有三万的银行卡。

陆言看他那涨得通红的脸皮,嘿嘿地嘲笑他道:“你这家伙,我帮你借的,自然是要还的,给你钱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囊中羞涩生出歹意而已。说来好笑,你有脸皮把人家小姑娘的清白玷污了不说,还自以为拥有让人家臣服在你大裤衩下的王霸之气。

这种自信我都不敢妄想……可是现在却连你陆哥给你的钱,都不好意思收?”

说到激愤处,他不由得扬起手来,又对着罗家明的大头轻扇了一巴掌。

罗家明倒是很享受陆言的喝骂,有一种兄弟家人之间的亲切感。

而且陆言谈及他跟伊露之间的孽缘,这段情缘虽然害得他要远走天涯,离开家人和自己熟悉的生活,但是回味起来,却缠绵悱恻,骨头都酥了几分。他被陆言说到痒处,不由嘿嘿直笑,也不再推托,将银行卡收在怀里。

陆言把密码跟他说好,拍拍屁股,与罗家明双双站起来,说:“我送你走。”。

罗家明有一米七左右高,只比陆言矮半个头,但他却正是长个儿的年纪,说不定下次见面,陆言就得仰望这小子了。陆言揽着罗家明的肩膀,心里暗笑——这小兄弟真的是除了脑袋硕大之外,全身瘦弱得不行。

不知道脑袋大,对智力有没有加成作用?

两人走下山去,车道旁早已停着一部黑色轿车,前灯闪烁。陆言走过去,一个表情木讷的中年男子立刻驾驶位中开门出来,恭谨地问道:“是陆先生么?”

陆言点点头,跟罗家明坐到了车厢后座上。

车是陆言让吴迪找的,因为不太相信吴迪的手下,所以一路上他便没有跟罗家明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在鼓捣着手机,用携程无线给旁边这少年订车票——好在罗家明随身带着身份证。

罗家明暂时也不敢跟家里面打电话,他斜倚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待了四年的城市,心里面一种五味杂陈的味道在翻滚,想到即将要离开父母、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便从内心深处,油然而升起来,使得他几乎要瘫软在座椅里。

快车道中间的草坪里,一路高高竖立着的路灯,泛发出橘黄色温暖的光芒。眯着眼睛看,有一种光怪陆离的奇异错觉。罗家明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到底还能不能再回到江城,或者……到底还能不能见到父母!

未来的不可知,是他恐惧的源泉。看着飞速后退的熟悉景象,心里面不由得在想:“那一夜,倘若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会是什么模样?”

一轮圆月凝立在半空,有腥味的海风吹拂过来,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第三十八章 车轮之下的再会

太阳从静谧的海面处跳脱而出,金黄色的旭日发出辉煌光芒,普照着大地;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无数的金币跳跃,让之前蓝黑色的海霎那间变得活泼了十分。半空之上,如纱浅云随风飘荡,被金色光华透射而过,更突显了变幻莫离的神秘色彩。

陆言一个人坐在市区唐家湾环海的情侣南路,某处海堤石护栏上。

他眯着眼睛,独自感受着大自然的恢宏气势。

现下是早上六点,身后的那个城市大部分的人,还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有虫子在叫,清新的空气中有着孤单的味道,在月球引力的作用下,潮汐拍打怪石嶙峋的海岸,激起一阵又一阵让人心神安静的海浪声,也使得陆言纷乱的心灵得到了相对的安宁。

罗家明走了,这个大头男孩西行避祸,走得甚为不舍。

而陆言却没有走,有些事情没有解决,他是不会贸然把祸端带回去给家人的承受——这段时间,他总是用人性最恶的一端去揣测自己的对手,而结果总是让自己不寒而栗。

所以,呆在江城,这个他生活了四年时间的城市,似乎要来得有安全感一些。

旭日东升,希望总是会在心头萦绕的。

沐浴在这温暖干净的阳光里,陆言检查了一下胸前的伤口——经过一天时间奇异能力的作用,这个几乎可以算得上致命伤的创口,现在连伤口血痂都已经自行脱落,留下一个铜钱大小、红色的丑陋愈合。

滑滑的、痒痒的,但是却几乎不影响他的正常行动。

或许剧烈运动还是会有些疼痛,但是那实在不算什么了。

“小强一样的恢复力!”陆言呵呵一笑,对自己这个新发现的超能力颇为自得。

脑海里面突然浮现起,红桃三伊露那张白净精致的娃娃脸来。

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孩,她似乎更应该呆在学校里,享受着父母家人和老师的关怀疼爱,享受着同龄人的幼稚追逐,天真烂漫地去度过自己的花季雨季;然而,此刻的她却握着冰冷生硬的扳机,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段里,某一段距离间去面对生与死的宣泄、人性的审判和死神的恐怖……

吟着羞涩或冷酷的笑容。

据说她出道的时候才十二岁,那么她背后的“命运之门”,该有多么残忍?

她又不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娜塔莉……

想到美女,陆言脑海里又蹦出一袭白衣飘飘。白藤湖畔,那个温婉如玉、侠肝义胆的女孩子……

“咳”!

陆言摇摇头,把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念给丢却在一边,想起自己以后的事情来。

今天是周三,若按平日的生活轨迹,陆言此刻应该已经起床,做完早锻炼后,八点半准时上班,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然而,昨天为了跑出来救罗家明,请假未遂的他与主管古家涛大吵一架后,自行跑出,结果在受伤回去的路上,通过同事的电话得知了对他的处理结果:

记大过!

若不道歉,无限期放假。

由于签署了三年合同,所以为了避免赔偿一大笔离职费用,一般公司都会以无限期放假的形式对刺头员工进行隔离,逼其辞工。

那么,这个潜台词的意思是:亲,你被开除了。

若是以往,陆言对这个处理意见肯定雷霆大怒,定会找主管理论理论,能求饶便求饶,软的不行就争执一番。如果不顺利,就乖乖地拿着个人简介,穿梭于各大职介中心,为明天的午饭去奋斗。

然而陆言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离别,总需要有人来下结论,由别人来下,似乎更合乎陆言的心理。

那么,别了,我亲爱的同事和朋友们!别了,养活我四年的工作!别了,那个巧笑盈兮的前台妹妹以及其她……虽然陆言知道自月暗之后,自己的人生轨迹就要慢慢偏移,然而转变来得如此之快,心里又多了几分不舍和惆怅,以及对前路的迷茫……

路在何方?

陆言举起手来,仔细地感受双臂之间的力量,心神仿佛在天边,静静思量。

陆言在海边,呆到上午十点时分,直到游客渐多,人来人往,才起身来。

腹中饥饿,便想起与同事平日里聊天,说起唐家湾国贸中心广场附近,有一家“湛海早茶”早点做得很不错。此刻陆言也不怎么在乎钱了,兴致所来,就提步前往,尝尝鲜去。

情侣南路离陆言的目的地,走过了偌大的景山公园后,还需好几个公交车站。

陆言饥肠辘辘,懒性子发作,就不想跑步前往,上了刚刚停住的604路公交车。虽是早间时分,但是作为旅游景点,车内的人却是相当拥挤,长长的车厢里像是包装紧密的沙丁鱼罐头,密密麻麻挤得全是人。

陆言站在车门口,后面有几个老人在奋力往前挤着,弄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就有些后悔上车了。

好在车门很快就关上,车内车外隔离开来,悠悠向前行驶而去。

陆言先是看了一下车外没挤上车的人们,欣赏完路边的风景,然后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车内的人来。这一看不要紧,当他的目光扫到车厢后半段,站着的那个戴墨镜听耳机的高个女孩的时候,一向淡定从容的陆言,惊讶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

那个女孩,正是白藤湖畔的甜美女生。

她似乎偏爱白色,现在正穿着一身流苏轻绸的牛奶白衬裙,蓝中泛白的牛仔短裤更加突出了她修长的美腿;她长得很高,在人群里有鹤立鸡群的秀丽,褐黄色的太阳镜把她大半个脸遮住,从陆言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伏线,和粉红色诱人的饱满嘴唇。

她还有一个女伴,一个短头发戴眼镜的英气女生,容貌也很耐看,打扮中性化,倘若平时也是吸人眼球的美女,然而此刻车内的大部分男性乘客的视线都自觉地将其忽略,都直勾勾地聚焦在那个女孩身上。

给别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女孩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从陆言这个角度看去,绝美的脸孔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的冰山。墨镜将心灵之窗给屏蔽着,白色的耳机挂在她晶莹剔透的耳朵上,使得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言看了她一会,发现她并没有发现自己,便没有再扭头去打量。

想来也是,萍水相逢,人家也未必记得自己,那么又何必像个登徒子般上去攀交情、扯关系,徒惹人厌烦吧;更何况,她跟徐春云等人还是有牵连的。

没十来分钟,他的目的地到了。

陆言走下车来,唐家湾国贸中心广场隔着一道路口,他便走到这边来,与人群一起,等待着红灯到来。过马路的人很多,拎着公文包的白领,提着菜篮子的妇女,穿着休闲拿着相机的游客……

甚至还有一个花甲老人坐着轮椅,路口便显得有些拥挤。

陆言往边上站着,看见车上的那两个女孩也下了车来,往这边走,他下意识地往人多的地方挤过去,不想与她碰面。

等了一会儿,红灯亮起,车辆渐止,人流便向对面走去。

陆言走得快,三下并做两步,十几米的路程,没几步就到了对面。忍不住回头看去,穿着高跟鞋走得不快,两个女孩还在人流末尾处。突然眼角一跳,陆言见一辆黑色别克越野车从长街那头,摇头晃尾地径直开过来,没有半点减速的迹象。

陆言心头一紧,目光不由落在了人行横道上那个坐着轮椅的老人,和他身后帮忙推车的两个未满十岁的小学生——两个女孩正跟那两个“学雷锋”的小学生说笑着,浑不知觉即将发生的危险。

黑色别克行驶的车道前方并没有任何车辆。

“小心,有车子过来!”陆言没有半分犹豫,返身冲回人行道处,朝人流末端的五人高喊示警。越野车终于意识到危险,开始刹车,然而止动性似乎出了问题,开得又猛,车子顺着惯性前行而来。

见几人茫然望过来,没有半分警觉迹象,陆言速度陡然加快地冲过去,拉着老人的轮椅往这边拖,使得推车的两个小孩往前跌撞而来,避开了车子前进的路线。此刻黑色别克越野车已经行驶至跟前,刺耳的轮胎和地面摩擦声拉长着声调……

最后时刻,陆言跨前一步,奋力地把后面的两个女孩子往路旁猛力一拉,与那越野车错肩而过。这一用力,陆言彻底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猝不及防之下被拉扯,两个女孩子也失去了平衡,双双扑倒,包包、手机等零散物件散落在地上。不过好在有陆言这个肉垫子在下面铺着,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两个喷香软绵的身体撞在怀里腿间,香臀酥胸轻轻跌宕起伏,往常定然是十分旖旎留恋,可是此刻的陆言却没有半点香艳之感。他身体本来就还在恢复期,现在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疼,却是把昨日体内的伤口给震荡到了。

黑色别克越野车向前滑行着,长长的刹车痕迹在拉伸。

陆言疼痛得起不来,侧脸关切地看去。

突然发现那车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所控制住一般,在一瞬间止住了滑行,停了下来的同时,发出一声尤为刺耳的响声:吱……吱!

而眼角的余光中,陆言看到自己目力能及的视线边缘,一只白嫩晶莹的手掌凭空伸出,虚握于半空中,接着一种熟悉的能量波动在空气中衍生、聚合、消散……

第三十九章 携红袖行长街

整个过程,漫长如一个世纪,但是秒钟才将将走了十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