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来会怎样?”

这次山中老人没有久思,他直接摇着头说道:“大道五十,天道四十九可在其内,唯有其一遁去。但凡乱命者,皆是缺失的、是无端的、是不可捉摸的。世间万物都有因果、有机缘、有线索,而你是那遁去的一,你什么都没有。

没人能够知道你的未来,正如没有人能够知道你的过去。你的过去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未来不属于这个纪元。我不知道,雾太浓太黑,我看不清楚……好吧,请你说出第三个问题。”

如此万金油的答法,陆言心中骂得天昏地暗,脸上却不敢有半分迟疑。有一个A级强者的儿子,这个当老爸的不知道会有多厉害。况且,相隔万里他都能够关注自己的一言一行,现在相隔半米,他未必不能够知道自己心里的龌龊。

陆言仔细地思量着第三个问题。良久,他眼珠一转,问起:“我的朋友陶砚会怎么样?”

山中老人沉默了更久,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突然脸色一红,一口血吐在了对面陆言身上。而在陆言忙着扶他起来的时候,他对陆言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成神!”

陆言的手一僵,心中风雷滚荡:“什么是神?”

山中老人将陆言推开,心中百转千回,脸色转冷,视线飘向了古老壁画的那张麻木而古怪的人脸:“预知这种东西,并不十分准确。这世间的线太多了,千丝万缕缠绕成黑雾,我看不清,也道不明了。兴许我说错了——正如我之前说这次兽潮会让黑云洞庭覆灭一样。我总会有说错的时候。孩子,你别介意。”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一直守候的龙礼文走了进来。

山中老人眼皮低垂:“孩子,外面庆功的盛宴开始了,面木薯酿造的美酒飘香、加了大山外面传进来的香料孜然,烤鹿肥嫩鲜香。去享受美好的生活吧,去庆祝难得的胜利吧……明日,将会给你安排,献给乱命巫师的无遮大会。”

他双手合十,不再多言。

陆言双手合十,带着若有所思地疑惑离去。

随着两人的离开,脚步声越走越远,渐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静室无风,然而那用沉河鲛鱼油点燃的油烛灯火,却随着这房间里唯一的一个人类激荡的心情在乱舞着。大厅的自动沙漏来回颠倒了三个来回后,常永发又带着一身烟火返回。

“父亲,喝碗粥吧。”常永发身上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上面仍有烤肉油腻的味道。山中老人眉头紧皱着,却并没有说起,接过粗瓷碗来,小口地喝。

“父亲,真的要让这个陆言带着族中十个巴都木离开?”

山中老人点头。

“父亲,真的要让这个陆言带着云书锦囊去那阿修罗道?”常永发又是不舍得问。

山中老人看着独掌一方的儿子:“怎么,你舍不得?”

常永发摇头道:“那十个巴都木可以选不服从我们常山家族的刺头和反对者,并不影响我们出山之后的计划。但是,云书锦囊却是祖辈留下来的宝物,历代首席巫师相传。倘若给让那小子,丢到了异域……”

“他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云书锦囊并不属于我们,是个祸端,丢掉也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我族重回中土,让我常山家族再创五千年的辉煌,让我们的子子孙孙称为这世间的主人……那个寄身虫现在还在山外?”

山中老人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占卜结果,过了良久,才换了个话题。

在父亲面前,常永发并没有掩饰自己阴戾的目光:“只要诅咒一除,我立刻弄死这条看门狗……”

灯烛摇曳,使得他脸上的面容尤其狰狞起来。

山中老人不置可否。

“陆言……也是个不屈人下的雄才。更加难得的是,他的朋友,资质实在可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这样的人存于世间,是他们的幸运,还是我们的不幸?老头子能够逆天而为么……唉!”山中老人静静地叹着气,尔后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他抿着并没有几颗牙齿的干瘪嘴巴,深情凝视着飘浮的热气,轻轻地喝起粥来。

“是的,父亲。我知道怎么做了!”常永发禀礼退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醍醐灌顶:虫子的盛宴

“红氍贴地灯耀壁,今夕大会来无遮。”

无遮大会属于舶来语,梵语般阇于瑟,华言解免。在司南古语里面也叫做“碣韶喏”,指的是拥有神力的巴都木们心无旁碍、交流心得的一种宗教式修炼活动。司南一族侍奉古巫神系,以祖先为神灵,以超能力遗传为神力再现。

由于偏安一隅,没有受到其他宗教冲击,倒也延续了几千年。

司南一族主修的功法为“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这门功法其实已经囊括了静修、运动学、格斗、能量运作、暗示和自我催眠等等方面的知识,尤其是在经过数千年的改造、提炼和战斗刺激,已然成为一门系统的学问,对超能力的理解有着独到的一面。

而其实用之处,也远远高出了白城子提供的初级锻炼体系。

陆言头天晚上便得到了鹿皮纸书写的资料。

彻夜研读,颇有功效。

次日天亮,司南一族觉醒能力的七十八位“巴都木”超能者,聚集在营地北方的都门大帐里,齐诵迎神大歌,在音律飘扬间,山中老人开始讲述起“镇压山峦十二法门”的各种妙处修法。有人以音律惑之,陆言便觉得如佛家梵唱一般,会场香气扑鼻,莲花朵朵。

十二法门的修炼方法有的精深晦涩,有的对陆言来说易如反掌,然偏偏编写之人,都是用文言文或者神典的编撰方式来描写,使得陆言有时候眉飞色舞,有时又脑袋疼得要死,言不达意,不知说的是什么玩意。

这一传唱足足进行了三个小时之久,期间休息了二十分钟,草草吃了一碗薯粥,又换了一个老棺材轮唱,歌声悠扬。

陆言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那仿佛有魔力的同频共振,开始在心中默默运转起已了解的部分内容来,镇压身体的疼痛。

早间喝的一竹筒半凝固的红色浆液,那腥臭难当的玩意便叫作真龙血髓。此刻已然在五脏六腑、百骸中翻腾起来。他努力地指导着那股左冲右突的热气,均匀地扩散到全身各处去,脸色发红发烧,仿佛自己刚刚吃进了一颗两万吨当量的原子弹,正在爆裂。

陆言感到自己的每一处肌肉都在扭曲,每一根骨节都在碎裂,每一滴血液都在燃烧。

一只容量有限的气球,被灌进了好几加仑的水。

此刻的他本应该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静养,可以尽情地惨叫、尽情地翻滚、用所有的方式来发泄心中难以言叙的痛苦和烦躁。

然而他从早上到下午,却一直被固定在大帐的中心位置,领唱台前的第一排。

没错,是固定。

有人用极强的念动力将陆言所有放松的想法给刨除掉,使得他像落地生根一般,跌坐在蓝色的粗羊毛地毯上,连嘶吼都不能够。这人的能阶绝对有B级以上,等级的天然沟壑,使得陆言被憋得快要爆炸,外表却平静得没有一分颤抖。

唯有眼神在剧烈漂浮。陆言看见一个瞎了只眼睛的大娘在对自己微笑,十万分的淳朴。

这微笑仿佛恶魔的嘲讽。

这痛苦与超能力觉醒的那一霎那,是多么的相似。或者,还有所不及。陆言在心里安慰自己: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我怎么可能在这小舢板上翻船?

心中思绪万千,陆言想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旧事,也想到了早年间在江城闯世界的艰辛。最后,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跟山中老人提条件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过愚蠢?

要知道,高手如云的司南一族,人家随便伸伸手,便能够像捏蚂蚁一般,捏死自己。

各种念头全部闪过完之后,陆言听着那有着几千年前古韵的唱和,心中突然有些平静下来、心如止水的感觉,就像镜面反光,将所有的知讯收集。日头又是西移,这心中所有的苦痛,便如那不知所谓的发光体一般,沉于湖底,归于平静。

一天的无遮大会开完,人们并没有散场。

声音渐渐静默后,大部分人昏昏沉沉睡去,有人跌坐、有人躺卧,有人将那千奇百怪的姿势,都呈现出来。当陆言眼帘低垂,鼻息舒缓、低沉得几不可闻的时候,山中老人带着一个瘦小若猴子的老男人,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老九,拜托了!”

“三哥,说甚客气话咧,这不是俺分内的事情么?”这个叫作老九的老男人跌坐在地,一手指地,一手指陆言,轻轻地念着“镇压山峦十二法门”中的经文:“即成就万德圆备之果体,之因行譬喻,故开演因位之万行,以严饰神果之深义……”

就这般念叨着,一颗颗金色的象形文字从他的口中飞出来。

它们在陆言脑门上空,像荷兰大风车一般旋转着。

这些金色文字在忽慢忽快的游走中,慢慢的、慢慢的形成一股莫名的吸力来,这吸力并不存在于物理状态的作用下,而当这金色文字旋转成肉眼所不能见的速度时,突然大帐之内所有仍然醒着的人,都齐声口吐曰:

“咄……”

这整齐划一的低吼声响,将那坚固的都门大帐都震得一阵索索的抖动。

然而陆言却不曾醒转过来。

嘶吼过的人,皆从心底深处,过喉道,吐出一滴浓郁的血滴汁来。

这血滴粘稠如墨,一飞出口,便自有灵性一般,自动飞达老九制造出金色文字而化的光带里。第一次出现的是蕴涵着真武之力的血滴,蓬勃如山海;接着有人倒地睡去,有人却睁目醒转过来,依次曰:

“籁……”

“糜……”

“蕟……”

“娑……”

每一超能者发出一声,便会口吐一滴血滴来,有的呈紫兰色、有的呈赤红色、有的呈黎黑色,有的呈黄金色,也有的呈五彩斑斓的颜色,所有的血滴都会飞蛾扑火一般,被吸入到金色光带里面,在高速离心运动之中,大量的血细胞被做破碎甩起。

而留下来的,是一种肉眼所不能看见的,自有链状结构的环形大分子。

这些声音频率被那光带录制下来,一直到最后一个超能者出声完毕,萎靡地跌坐下来,沉沉睡去之后,两个唯独清醒的人,很完整的听完了这一首,没有歌词的司南大歌。

这居然是司南大歌中最常见的一种颂神音调。

老九憋红了枯树皮的老脸,凝神定气,将那金色文字化作的光带慢慢减缓、慢慢减缓,一直至最后停止在半空中,他也念完了经文的最后一段:“掌岁时拔除衅浴,洗涤千世而开来——如默,如是我闻!”

最后一字话音刚落,那金色文字化作一樽青铜古鼎,里面盛着翻滚不已的混沌液体,似无色、然颜色万千,似死物、然生机勃勃,那液体里仿佛有着无数的资讯和信息,在咆哮、在挣扎、在苦苦哀求、在麻木静立……

老九突然流着眼泪,将这青铜古鼎拍入陆言头顶的听宫穴处。

这物一入人体,便化为霞光万道,灼灼其华,能与太阳争焉。少顷,都门大帐恢复黑暗和平静,只有人群和缓的呼吸声传来。老九低声自责道:“三哥,我这一场醍醐灌顶,不知是悲是喜,乱命巫师的典故,我也是知晓一二的,万一……”

山中老人摇摇头,冷着脸说:“我自有计较……”说完,他负手走出帐外。

老九勉强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出掀开大帐的帘门,门外有一个丑陋汉子,一把扶住他:“九叔,我扶你回去。”这人正是司南一族的族长常永发。老九紧紧抓着他的手,嘴唇哆嗦着,然而话语却在喉咙中转了几个来回,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暮色四合的大地,望着远方草原上飞舞的萤火虫,还有那一洗如墨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咳着,呕出一口血痰出来。

血痰粘稠也如墨。

不远处,有一个穿这修长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子双手抱膝坐着,往这边望过来,薄片眼镜后的眼神,锋利如刀。

请归还你们拿走的质量,只留记忆……

请归还你们拿走的质量,只留下记忆……

请归还……

天色大亮,太阳光透过窗户的间隙,遥遥地斜射而来,又是天明。

陆言一跃而起,迅速地扫量了一下四周。

简单的木屋,散发着原木的清香气息,四周装修,都是很平凡的营地建筑。但是凭空多了一个如山涧清泉一般甘冽的女孩子,那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你醒了?”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惊喜地轻声叫道,走到床边来。

陆言点点头,跳下床来坐着,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问蓝勿语:“什么时候来的?”

蓝勿语递上一张散发着清香的手帕说:“上前天便到了,只不过你已开始去打仗,后来又被人灌了酒,不醒人事。接着醒来,没见一面就被拉去参加什么不可告人的仪式……直到前天夜里,才被人送过来。哦,送你的人是龙礼文大叔。”

她有些抱怨地说道:“连睡觉都不老实,手舞足蹈的,还讲梦话……折腾了一天一夜,这才消停一点,真是的!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都像疯子一样……”她说完话,哈着呵欠,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显然她也是很久没睡了。

蓝勿语美好的胸型曲线,勾得陆言的眼珠子都要都要掉出来。她美目一横,瞪了陆言一眼,又被他故意装出来的夸张样子逗笑,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你这个家伙,做了什么梦,怎么说了那一堆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陆言摸了摸鼻子说:“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蓝勿语扭过头去:“不告诉你……”眯着的眼睛细长如弯月,里面装着浓浓的笑意。

这一刻,她变得尤其可爱。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外星尸体

两人嬉笑了一会儿,陆言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叫唤,却是胃兄在抗议。

他皱着眉头计算,敢情自己睡了快四十个钟头,难怪如此。在蓝勿语的带领下,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下木楼,朝营地的食堂走去。

下楼的时候他眉头紧锁,脑海仍旧停留在梦境里。

那是一个多么真实的梦境啊,他仿佛化身为各种各样的种族,有垂天之翅的大鹏,有亿万同胞的微末爬虫,有俯仰天地的电磁体,有身如星球天体的无边巨兽,有俯仰天地的怪力乱神,也有移山填海的三目巨人……他拥有各种各样的人生,挥洒着各种各样的种族异能。

在无数千奇百怪的环境里,成长、生活、战斗、杀戮、死亡……

无数的爱恨情仇,在走马观花的演绎着……

最后,脑海里只留下了许多种超能力,刻骨铭心的体验记忆。

陆言神念一转,共计有二十四颗符号浮出脑海来。

颗颗晶莹如玉,气象万千,蕴含着大道至理,真武要诀。

他那宛若星空深邃的瞳孔深处,也有一颗蜷缩着的符号在转动,这颗符号没有颜色,然而又蕴含着这世间最丰富的观感,翻滚腾挪着,伸出二十四条精神触须和鞭毛,小心地去触碰、探询,并且试图剥开,这些蕴含着星空宇宙般纷繁讯息的符号。

包裹着符号的外壳很“坚固”。而这种坚固,是陆言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和行为构成。

也是他那条如虫子一般的符号难以破译的。

不过……虫子不是最擅长破解、“山寨”并且超越么?

那么,这恐怕仅仅只需要一个契机罢了!陆言嘴角还残留着微笑,他十分感激山中老人和司南一族给他送的这份大礼,这份大礼比之其承诺过的所谓刀枪剑戟、代步铁骑和千古奇宝,还要诚恳,还要贵重。

体内的虫子蠢蠢欲动,欢欣鼓舞,那是它的盛宴。

陆言满怀感激,尽管他昨天受够了那比凌迟还要痛苦的能阶强行扩展,尽管他能够清晰山中老人那睿智聪慧、真诚和悲天悯人的脸孔后面,似乎还藏留着他所不知晓的密谋,尽管……但那又怎样?

陆言能够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进步。他在前进,坚定不移的前进着,而面前那一座又一座的高山,都有可能被他登上并翻越。当山那边的美丽风景,即将映入他的眼帘,身后的一切,还有什么需要在乎的?

一切都是浮云,唯有力量永恒!

走在聚居营地的路上,陆言的视线,又被那天所见到的光洁圆柱所吸引。

司南营地公共食堂里,中午的伙食很简单。

棒子粥、木薯馒头,再加上上次庆功宴留下来的鹿骨汤。

解决了五脏庙的事情,陆言与蓝勿语往北方的的那栋奇怪圆柱体走去。

同行的还有一个小向导,是山中老人十二岁的重孙女山妮。她是个医者,上次兽潮来时她着蓝勿语、蛟龙小九和几个小伙伴准备赶来助拳,没想到因为在魔神之眼处被拦住,一直到有人会去报喜讯时,才来到的黑云洞庭。

虽然赶上了庆功宴,但相对于兽潮来说,已是曲终人散之时。

没能够见识十年一现的恐怖兽潮,她心里其实还是十分气馁的,心情一直不好。

走到近前,才能够感觉这圆柱体的巨大。

即使是呈四十五度角斜插入土中,露出地面的部分也有四五层楼高,陆言那日匆匆一瞥,感觉是白色,且外表光洁。此刻走到跟前来,才发现是如磨砂玻璃一般,有着细碎的粗糙面,只是这材质吸光,且有微观三棱镜的折光效果,所以才会给人予错觉。

也正因为这材质,使得这物体在光线魔术的变幻下,波光粼粼,如同活物。

陆言伸手去摸,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质感,但是陆言却并不能从地球任何的金属谱系里,找寻出它同类的身影。很显然,这是一种超越现有科技、或者文明的造物。

“这是什么?”他问旁边这个梳着小辫、扎着一朵漂亮蝴蝶结的小女孩。

蝴蝶结显然是蓝勿语贿赂的,陆言还能从这小女孩身上找出耳钉、唇彩、美甲和六神花露水等等,不属于这大山深处的现代文明痕迹。

“是柱子啊……”山妮习以为常的回答。

她正在吃蓝勿语给的巧克力。这种以能量补充为主要目的的巧克力,口感其实并不算很好,然而小姑娘吃得很小心,一点一点地抿着吃,香浓迷人的巧克力味道,使得她弯弯的眼睛,笑成了山谷里静谧的那一弦月儿。

陆言摸了摸鼻子苦笑,等到小姑娘吃完回味的时候才问:“这柱子怎么来的?”

“门里面飞过来的!”山妮皱着眉头,费力地回忆:“三十多年前吧,听说是在兽潮结束的最后时刻,从血海的轮回之门那里突然出现,然后像最烈的角马、最快的飞鸟一样,一路飞掠过草原,跨越空间,直接朝营地砸了过来……那场景,咂、咂!”

小女孩仿佛像亲眼见过一般咂巴着嘴半天,才说道:“后来据说是当时最厉害心灵巴都木,张家太爷爷出了手,拼着反震致死的危险,硬生生将这根柱子走势拨动,砸到了这里来。”

她张开手比划着:“当时这柱子有六十多米长呢,现在露在上面的只有三十米。打进土里时,整个黑云洞庭里震了三震,天崩地裂的,听老悲人说都差点垮掉。有人说这根柱子是天神家的柱子,丢落下来呢。不过里面死了一个怪物,我觉得倒是魔鬼家的……”

司南一族的小孩子教育也会学习些外来的知识,所以陆言并不奇怪山妮说的度量单位,他反而对话语里的怪物十分好奇,蓝勿语也十分感兴趣,围着柱子四周张望:“山妮,你说的怪物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山妮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指着圆柱体倾斜倒地的另一边说:“你们站在那里往上找,好大一只,丑死了,看了都会吃不下饭,还要做恶梦的……”她并不曾经历过兽潮,且小女孩子对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反感,所以转过身去。

蓝勿语倒是并不介意,拉着陆言赶紧过去看。透过山妮所指的那处并不是十分透明的玻璃壁,他们抬头仰望,终于看见了这个所谓的怪物来。

这东西高约三公尺,底部直径也约三公尺,底盘上覆着灰白色的软肉。

其身体部分是一个圆锥体,上面覆有虹色的鳞片且长有皱纹,身体上有四只可以伸缩的触手,其中两只末端有类似螯的东西,还紧紧的钳着圆柱体空间里的一种操作仪器;另一只触手的上面有四个喇叭状的红色器官,还有一只触手的末端是作为头部的黄色球体。

黄色球体上有两只眼睛,上部长着四根灰白色肉茎,每根肉茎顶端都有花形的听觉器官,下方是八支细小的触须,这八支触须软趴趴地伏着,似乎还有着黏液在残留。

这便是山妮口中的三十年前死去的怪物,三十年后,还栩栩如生地存在于他们的面前。

蓝勿语对这海洋软体生物般的玩艺也有些受不了,头偏到一边对陆言说:“这个圆柱体好像是一个飞行器,而这里面这软体动物,可能就是传说中外星人吧?”

她这一刻十分怀念自己的手机,要是拍上一张照片传到微博上去,转发万条这是起码的火爆程度。

陆言点了点,这几天他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比如这空间、方向错乱的黑云洞庭,比如那每十余年一次的恐怖兽潮,比如司南一族的存在和意义……

相比之下,这外星人就并算不了什么。包含地球的银河系拥有一个银心、四个旋臂,直径十万光年,拥有一千二百亿颗恒星。相同规模的河外星系,人类已经发现了十亿个,而这些,仅仅只是人类发现的,而已……

宇宙那么大,没有人,能够自负狭隘到以为人类,就是这世上的唯一。

遥望星空,它永远都是那么深邃,没有人知道那无尽的黑暗里,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

换个角度看,前几天遇到的那些所谓的修罗道怪兽,未尝不就是外星人、或者说是外星生物的一种。

陆言平伸出双手,试图去感知那具死去多年、却并未腐朽的外星人尸体。

似乎感知这尸体,便能够去触及宇宙岛中,无尽繁衍生息的生命和文明。

然而努力很久,却通通都被这圆柱体冰冷坚固的表面所阻隔。他摸了摸身上,正思索着哪儿有能够破开这坚硬外壳的工具呢,旁边不远处的山妮噗嗤一笑,说道:“陆言大哥,你就别瞎想了,这破柱子搁在这三十多年了,你以为你的想法我们就没人想过、没人做过?”

陆言也笑了,缓步从圆柱体的阴影里走出来。

“太阳”当空,他朝那天上的发光体望去,这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世间太多的秘密,在这几天突然之间就涌入到了他的心头,感觉有些混乱,心里充满了对这些未知事物的尊重、敬仰。

外星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