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现在虽然看上去慵慵懒懒,却的确没有该有的恨意。

不过也是,她为什么还要恨她?

该恨的人,从来都是她。

“夏堇,”牧野泽静咬牙,“你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吗?就算我杀了你的孩子,你也开了一枪,我们该扯平了。”

瞳孔里倒映的就是这个陌生的女人质问的眼神。

耳里一遍一遍的回响起她的声音。

就算我杀了你的孩子。

那股熟悉的痛苦慢慢的爬上她的脑层。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身边的男人已经冰冷的出声,“牧野泽静,不想死,就马上给我滚。”

他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警告,或者说,跟警告相比,这根本就是一个事实,一个他随时都可以把它变成真的的事实。

第二百九十九章还是死亡比较美丽

牧野泽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像是讥诮,又像是绝望,但是,更加类似于一种不管不顾的偏执。

“你叫我滚?谁都知道,我是叶门的人,你要我滚去哪里?要我去死吗?”她是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孩子,但是,夏堇那一枪,足以让一切都扯平了。

她们之间,早就是互不相欠。

离开叶门,她根本就是无处可去。

她不要离开。

夏堇对他们的对话不敢兴趣,加上越来越严重的头痛,她下意识就想要踩着阶级一步一步的往走上走去。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手扶在楼梯的扶手上,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往上走。

宫深拓只关心夏堇,也不想去管任何的人,于是,他不耐的道,“城,把她带走,我不想在这里看到她。”

城没有出声,老大的命令,他自然是半个字都不能多少。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说他也算是跟静子一起进的叶门,同门之谊总是有的,所以他才硬着头皮违背老大的意愿带她进来的。

但是夏堇在这里,虽然她没有了记忆,但是随时都会恢复,所以老大是根本不可能让静子再留在叶门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别说那个孩子是老大的心头痛,就算没有孩子,为了夏堇,老大也不会让她出现在夏堇的面前。

静子也算是聪明的女人,可惜太高傲,或者说,只是不甘心,她也算是为叶门出生入死,怎么会甘心就这样的离开。

如果不是那个孩子,她就算成不了叶门的女主人,审讯堂堂主这个身份也无论如何会是她的。

所以说,有些东西根本就强求不来。

“夏堇,”牧野泽静见宫老大这么说,明白他是一定要赶走她的了,不能留在叶门,那她要去哪里,于是,她整个人都变得冲动起来,“宫莫林说你当初被下了毒,一身都是毒药,已经没有多久的命可以火了。”

夏堇本来在慢慢的上楼梯,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故意放慢了速度,总之她的动作很慢,就像是电影效果里的慢动作。

听到牧野泽静这句话,她缓慢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但是,她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只是微微的低着头,及肩的发遮住她一边的脸色。

牧野泽静见夏堇并不说话,不顾城的暗示和阻拦,继续道,“夏堇,是你毁掉了我的婚礼,是你开枪差点杀了我,你不过就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你到底凭什么以这样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出现?”

城见老大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像是静子再要说什么话,他就会直接杀了她。

他心里一凛,赶忙去拉牧野泽静的手,示意她马上离开这里。

她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夏堇这个女人对老大而言的意义,她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在夏堇的面前说这些话?

她就真的不怕死吗?

“是吗?”城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把她拉出去,就听到夏堇薄如蝉翼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

夏堇慢慢的抬起头,垂在额前的头发滑至原来的地方,她侧过脸,看着仍然站在沙发处的牧野泽静,轻声笑了出来。

那样的笑容,城的心里蓦然就是一凉。

她脸上的笑意就像是一层薄薄的面具,完好无损的挂着,却又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夏堇已经重新转过身,她淡淡的笑道,“怎么样?牧野小姐,你的孩子还在吗?我记得我当初,可是手下留情了,没有要他的命。”

她说的很慢,谁都以为是她故意放慢了语速,其实不是,那是因为她只是顺着脑海里的一道声音,缓缓的照着她的话念出来的。

一边说,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下放过许多的片段。

有的模糊,有的很清晰。

“你…”牧野泽静的脸色就是一变,咬牙看着她。

夏堇已经开始往回走了,宫深拓原本就一直跟着她,几乎是她才往后走了一步,他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堇依旧是淡淡的笑,看都没有看他,便用手去慢慢的扳开他的手。

她的力气并不大,却还是轻易的让他松了手。

夏堇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娇娆,“你说的也是,我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孩子,跟牧野小姐被人强了还不知道上床的人是谁相比,那是要好的太多了。”

她不看路,不看任何人,就看着牧野泽静。

牧野泽静看着她的笑容,面色愈发的惨淡。

她怎么忘记了,论狠毒,论说话尖细精准,她从来就不是夏堇的对手,何况,她还有个男人一心一意的护着她。

夏堇环着胸,看着面前女人眼里的破碎,淡淡的道,“我原以为,牧野小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演了一副那么好看的活色生香,给叶门来打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会没脸出现在叶门,或者说,没有脸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不过,”牧野泽静站在她的面前根本就说不出任何的话,“仔细想想,你除了回叶门,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地方可以去,也没有男人敢再要你,所以,到这里来孤独终老,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有的伤疤都是这个女人一手造成的,现在,她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将她还没有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得血淋淋。

她长了这样一张纯真无邪的脸,却做尽了最残忍恶毒的事情,偏偏,她还可以笑得这么风轻云淡。

就像那天她在教堂开枪,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

牧野泽静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处在没有温度没有光线的独孤地狱。

“你这么恨我,”牧野泽静开口问出声,“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夏堇再度眯着眸,仿佛她这个问题有多好笑似的,连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为什么啊,”

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道,“如果是杀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觉得,跟痛苦相比,还是死亡比较美丽。”

第三百章你想,再囚禁我吗

是的,夏堇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她没有杀了她,就只是因为她觉得牧野泽静活着更痛苦。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杀了她的孩子的凶手。

“明明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敢回来的,嗯?”最后,她像是真的不明白一样,声音浅浅柔柔的问出口。

看不出来啊,牧野小姐这么天真,难道她觉得她会让她幸福无虑的在这里好好的生活。

说实话,她真为牧野小姐的智商感到担忧。

“我跟你,”牧野泽静再一次强调,即便心里已经被她刚才那一番话撕得鲜血淋漓,她还是一字一顿的道,“已经互不相欠了。”

她凭什么不让她留在叶门。

“是不是想说凭什么?”夏堇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的情绪,嫣然的笑了出来,“就凭我不想看到你,你就永远不能出现在这里,懂吗?”

不是当事人,是不会理解牧野泽静此时的心情的,在她的心里,她虽然做过伤害夏堇的事情,但是,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夏堇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这么嚣张?

就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也不过就是失去了一个孩子。

而她,却被迫要把一个她根本就不想要的孩子生下来。

城很想在这个时候把静子带走,用埃文的话来说,静子根本就不是夏堇的对手。

他有时候真的不懂,她为什么就想不通这个问题,非要不断的跟夏堇较劲。

“你是铁了心,非要赶我走不可?”

夏堇闻言,又轻轻的笑了,“牧野小姐,你这不是冤枉人吗?你哪只眼睛还是哪只耳朵看到还是听到是我要这么做的吗?”

牧野泽静一窒,是的,她没有说过,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她开口,她只需要稍稍的表露出这样的意思,宫深拓就会马上这么做。

她看着走过来的男人,想要开开口说话,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直都只是沉默的看着夏堇。

“城,”宫深拓开口,“带她走,马上。”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淡,甚至是听不出怒意的,但是,包括城,心里都是狠狠的一寒。

城不敢再有任何的耽搁,半拉半拖着甚至捂上静子的嘴,就马上离开大厅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夏堇能够讲出这样一番话,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他们走了,就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夏堇闭了闭眼,转过身。

她脸上的笑容甚至都忘了收回去,还是那般的淡淡的笑着。

她没有看他,视线甚至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堇儿。”他喊她的名字,里面探不到深度的压抑。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慢慢的好起来。

他以为,她会慢慢的,重新接受。

他以为,只要他这段时间足够努力,那么,就算有一天,她真的想起了过去的一切,也许,他还是会有机会。

他甚至以为,夏堇这段时间的失忆,就算老天肯再次给他一个机会,重新挽回她。

所以,这都只是他的梦想吗?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前几分钟她才挽着他的手,甜甜的叫他老公,她才说,她想要去怎么样怎么样。

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吗?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快。

他才刚刚有了一点的希望,就一下子被全部打散了。

似乎是因为这一声喊声,她才抬头去看他。

面色平淡,是淡到没有任何的波澜。

“宫老大,”她微微的蹙眉,仿佛忍受着什么一样,“能不能不要为难我?”

不要为难她。

宫深拓的手慢慢的握紧,但是脸色依还是无比平静的模样,“堇儿,告诉我,怎么样才算是不为难你。”

夏堇浅笑,“让我走,别拦着。”

果然是这样的吗?即便设想过无数次,但是乍一听到,他还是觉得心里被生生的捅下了一刀。

他没有料到,她甚至是笑着的,甚至像是请求。

她不是很恨他的吗?

他这么想,于是也就这样问出来了。

“你不是很恨我?”

为什么还要这样干脆的离开?既然她恨牧野泽静要她生不如死,那么,她恨他,为什么就要什么都不做的离开?

夏堇连一点考虑都没有就点点头,“是,我恨你。”她淡淡的笑着,虽然在笑,但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薄如云烟,“你强我弱,我恨你又怎么样呢?”

就是这样的,她恨他,那又怎么样?她能对他做什么,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在他的身边她会觉得很累,连恨都变得很累。

而此时的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如果,”他一点点的说道,“我说,我不肯呢?”

夏堇像是不懂,“为什么不肯?”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在一起,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她连恨都不想做什么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问的那么自然,像是真的不懂为什么。

“我之前说,”他却答非所问,“让你不要恨我,但是想想,其实你已经这么恨了,再多一点,少一点,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任何区别的,是不是?”

夏堇怔住。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宫深拓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抬手将她抱了起来。

“宫深拓——”夏堇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以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者说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应该放了她。

他们现在再一起,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能。

“你坐飞机会很累,先休息一下,晚一点再吃饭。”他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低着头,温柔的说道。

夏堇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是恐惧的,因为他身上的那股平静和笃定。

如果说之前她会不知道,但是现在她很清楚,从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那么痛苦她就知道。

如果他真的非要留下他不可,那么,他就根本不会再意她是不是不愿意,是不是很痛苦。

原本的淡然跟冷静迅速瓦解,“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淡淡的道,“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要每天看到你而已。”

夏堇冷笑,眉眼处都是嘲讽,“你想,再囚禁我吗?”

“如果需要的话。”

他抱着她,那动作甚至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夏堇知道,他再怎么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也不会容许她有半丝的逃脱。

或者说,她根本不可能从他的怀里逃出去。

她闭上眼睛,几分绝望和无力在里面,“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比她更加绝望,“除非我死。”

夏堇咬唇,看着他的侧脸,坚毅瘦削。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觉得很无力,很无力。

他不知道,她看到他,就会看到那漫长黑暗分分寸寸都是疼痛的一个月。

她会想起她一声一声求他放过他时的撕心裂肺,以及他面无表情,一个字都不肯说的冷漠。

她甚至不能想,不敢去想。

有些痛,真的太痛了。

她这辈子爱他,早就到此为止了,怎么还能继续,不可能再继续了。

就连这个时候,如果说,刚才看到牧野泽静,心里所有的想法,都是只想让她比她更痛,那么,现在,她只想让自己不再痛。

哪怕只是这样被他抱着,她也觉得心脏的位置在不断的绞痛。

他打开卧室的门,将她放在床上,他的力气很大,随她挣扎,都挣不开。

最后,他禁锢住她的腰,淡淡的道,“堇,相信我,这一次,你不会再能从我身边逃走了。”

她不断挣扎,明明知道根本挣不开,但是还是无法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知道,这只是她本能的动作。

夏堇不肯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