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泽静抬着下巴,“这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只是,你喝了它,以后都不会再怀孕。”

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蓦然握成了拳。

以后都不会再怀孕。

如果说,在这之前,只要墨白没事,那么她就不打算计较任何的事情,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大度,只是觉得她不想下这么大的力气到不相干的人的身上,这不是她是风格。

但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以后你都不会再怀孕,则是彻底的将夏堇沉睡在心底的暗黑全都换醒了过来。

其实,原本她就没有机会再怀孕了。

但是,这个女人,夺去了她唯一的孩子,现在竟然还敢站在她的面前,高高在上的说,她不能再怀孕。

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理所应当。

她就这么天真,这么自以为是。

夏堇弯唇,笑了出来,那笑意跟原本的笑容一点都不一样,语笑嫣然,颇有几分妩媚的味道在里面。

她抬着脚,慢慢的朝着牧野泽静的方向走了过去。

“牧野泽静,”夏堇笑着,“你就这么想想要你的儿子得到叶门继承人的位置?”

她的眼里笑意绵长讽刺,“我倒是觉得,有你这么一个当妈的,真的是他毕生最大的不幸。”

牧野泽静被她眼里的讽刺与讥诮激怒,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的砸了下去。

夏堇又怎么会轻易的被人打到,哪怕她是被废了右手,哪怕她现在身体虚弱,但是,她还是抬手,将她的手截在半空中。

然后,另一只手一个反手,狠狠地回甩了回去。

清脆的巴掌声散在海风里,牧野泽静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居然敢打她,她居然敢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她?

“夏堇,你疯了是不是?”

夏堇了冷笑,眼里是无畏无惧的光芒,“我疯了?”她冰凉的手掐上牧野泽静的脸,“我告诉你牧野泽静,别以为我给你几分面子你就当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她笑着,“你有没有弄清楚,墨白可不是我的亲女儿,但是你动她一根头发祖坟都会被威洛挖出来,我给你脸和平解决,你就别在我面前磨磨唧唧,反正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要是想死的话,带着你跟你的儿子给墨白陪葬。”

牧野泽静几乎被她眼底的狠色压住,那种不顾一切的狠和决绝,几乎是任何人都会害怕的。

她一直都知道,在这个女人看似单薄的身体下,绝对掩藏了可以不顾一切的狠心。

所以,她才不准任何威胁她儿子生存的生物存在,如果将来她跟老大和好,她又有了老大的孩子,那置她的儿子与何地?

她们现在的距离隔得很近,夏堇掐着她,但是手上的力气算不得很大,至少以她的身手来说,稍稍挣扎就可以挣脱开。

牧野泽静的眼睛里闪过杀意,冰冷的风吹在她们的身上,几乎是电石火光一刹那的事情,牧野泽静狠狠一个推手,将夏堇的身体往后面大力的推去。

她们在的地方是码头,而夏堇的身后就是冰冷的海水,这样的天气,就算淹不死人,也会活活的被冻死。

夏堇虽然看到她眼睛里杀意,但是因为原本被遏制,且加上她的体质大大的减低,她这一被推就一直往后面推去。

“小堇…”清脆的声音夹在在风里远远地传来,“小堇小心。”

那是…墨白的声音。

夏堇咬唇,她没有额过去的力道,但是身体的灵活和轻巧还是在的。

她硬生生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在最后关头还是险险的停在的岸边,不过一个脚步的距离,没有掉下去。

女人一旦恶毒起来,那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恐怖。

就只是为了让她的儿子安枕无忧的成为叶门继承人,她既然不惜要杀了她?

夏堇顿时觉得她没有动手要她的命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以至于她现在差点死在她的手上。

“牧野泽静,”夏堇看着她已经近乎疯狂的模样,“你信不信,杀了我,宫深拓一定会杀了你?”

“你以为我在乎?”牧野泽静笑意迷漫,“我早说过,我这一生已经被你毁掉了,是生是死,谁在乎?”

夏堇稳住自己的身体,“那你记清楚,千万不要让我活下来,否则以我们今天的仇,我会拿你的儿子给我填。”

牧野泽静脸色一变,夏堇睚眦必报,也绝不是什么善类,这一点她很清楚。

那么,既然如此,留着她,就更加不应该了,是不是?

牧野泽静从身上拿出了枪,她毕竟曾经是叶门的审讯堂堂主,论枪,她绝不会差劲到哪里去。

夏堇想的则是,她怎么会蠢到认为牧野泽静是聪明的女人?

同归于尽这样的选择她也会要。

枪口迅速的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夏堇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站在甲板上,被人控制的墨白,闭了闭眼,她真是一生潇洒,没有想到,居然,最后会死在牧野泽静的手里。

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静子,”冰冷的声音从海风中传了过来,这是夏堇无比熟悉的嗓音,连里面的温度和频率都是她所熟悉的。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牧野泽静,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更加深痛的恨意。

黑洞洞的枪口仍是一分不差的对准了她的眉心,夏堇面色沉静,没有半丝的慌乱。

她有把握,宫深拓不会这样莽撞,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墨白已经没事了,否则,他这样出现,只会更加激怒静子。

城站在宫老大的身后,他看着举枪对准了夏堇的女人,缓缓的摇头,认识她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原来她对权利有这么大的执念。

同门一场,也算是朋友,他对她,很失望。

第三百零五章

“墨白没事了,”他的额声音很低沉,平淡的让觉得安心。

夏堇知道,这句话,他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牧野泽静听的。

他让她知道,她的筹码已经没有用了。

果然,夏堇看到牧野泽静的脸色再次白了几分。

“静子,”宫深拓慢慢的走进,“放了夏堇,带着你的孩子远走高飞,这件事情,我不跟你计较。”

城知道,这已经是老大最大的让步了,要不是顾虑夏堇的安危,她跟她的孩子都不可能逃过这一劫。

息事宁人,这对所有的人来说,恐怕都是最好的结局。

只要牧野泽静愿意,这件事情便可以圆满的结局。

但是夏堇知道,她既然选择闹到这一步,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说算了。

或者应该说,她骨子里的好斗欲不允许她这样无声无息什么都没有得到就结束了。

牧野泽静最大的悲哀,就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她的出身和她这么多年的风光不允许她这样暗淡的收场。

果然,牧野泽静朝着夏堇的方向走了两步,直接站到了她的面前,那支枪自始至终的指着夏堇的眉心,没有移动过半分。

她的速度跟枪法,根本无需任何的怀疑,她要是要杀夏堇,这里谁都阻挡不了。

如果放在以前,夏堇可以毫无压力的把她的枪抢过来,但是现在她做不到。

“夏堇,”牧野泽静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是你逼我的。”

“你想杀了我?”夏堇问得冷静,声音里没有半丝颤抖。

甚至可以说,她是从容的。

“你说呢?”牧野泽静笑着,“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

“那你的孩子呢?”夏堇的视线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她看到他墨黑深冷的眸子,她知道,那已经是包含着无数杀意的眼神了,“你死了,你的孩子要怎么办?”

“这个就不牢你操心了,”牧野泽静冷冷的笑着。

她的孩子,她自然会找人抚养,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是没有想过。

“你以为你动她,你的孩子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宫深拓勾唇,笑容冷漠残狠,夏堇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笑过来。

“她死,所有跟你有关的人统统陪葬。”

其实宫深拓的声音一贯都很好听,很干净,像是没有杂质放出来的音带,偏低,声线有几分性感。

这样冷而狠的姿态,瞬间就让人有种生活不寒而栗的感觉。

牧野泽静的手顿了一下,巨大的压迫让她几乎不敢直视宫深拓的眼睛。

他说的都是实话,她知道。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一直隐蔽的藏在心底的嫉妒与不甘就全都涌了出来。

“老大,”她抬头,“我想知道,你当日说要娶我,应该说,你原本就准备娶我,在那段时间里,你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宫深拓动唇,像是准备开口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我在你身边整整三年的时间,对叶门没有半丝的不利,而她,你跟夏堇相处所有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三年。”

宫深拓连考虑都没有,就淡淡的道,“当初娶你,是真心的,但是,喜欢,没有。”

他说的干净而利落,跟他的感情一样,没有犹豫和纠葛,除了夏堇,在之气很长一段日子里,想爱而得不到,想放下更加做不到。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这样被明白的说出来。牧野泽静还是觉得心痛到了极点。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她几乎是又哭有笑,“难道就是因为,你以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吗?”

宫深拓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是,因为娶不到想要的人,所以谁都一样。”

夏堇站在原地,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睫毛微不可绝的动了动。

因为娶不到夏堇,所以娶谁都一样,而刚刚好她有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就觉得,既然如此,那就她了吧?

是这样了吗?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是这样的。

牧野泽静在心里冷冷的笑着,是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爱情,现在,连我的孩子都不看放过。

那么,夏堇,你陪我一起死,宫深拓,你陪我一起痛苦吧。

眸里闪过最后的决绝,她的手指收缩,就要扣动扳机。

然而…在她的手指动之前,夏堇就已经一个灵活的转身,一脚踹中了她的腹部,逼的她的身体重重的后退了好几步。

应该说,其实夏堇一直都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反击,而刚才她在问宫深拓那几个问题的时候,被他的答案大大的分散了心神。

她已经无法在身手上占到任何的优势,以至于她只能靠着时机和自身的灵敏。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几秒钟的时候,应该说,其实几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连在一起的,没有任何的断裂。

夏堇趁着机会将她踹开,而她则立刻趁着这个势头后退几步然后重新在半空中一个旋转,枪口再一次对准了她的心脏。

这一次,牧野泽静没有任何的犹豫,对准了她的目标就直直的打了下去。

枪声响彻了整个天空。

应该说,是两声枪响,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接连在这片原本平静的码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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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是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和一片刺眼的白色。

夏堇低头,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蛋,在她正对面的一张床上,安静的躺着昏迷中的男人。

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声音,夏堇,没有出声,城和埃文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看着地面,他们看着昏迷的宫老大。

这是第二次,这些年来,他重伤到需要住院,还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

看着夏堇同样安静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城和埃文相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应该说,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责怪夏堇吗?她是老大愿意拿命来换的女人,他们哪里有资格有立场来说什么。

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原本是天经地义。

他们只是不高兴,为什么夏堇要吝啬到连一个心疼和柔软的表情都不愿意露出来。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大好歹已经为她挡了两次枪了,难道她就不可以稍稍有点松动和心软吗?

他们也要求的不多,让老大有点希望就可以了。

“为什么?”夏堇突然出声,头也抬了起来,笔直的看着床上的男人。

城和埃文这才发现,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

他们有丝讶异,他们自问比夏堇要敏锐,她怎么会比他们先发现老大醒了。

“什么为什么?”宫深拓看到夏堇一身无恙,应该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松了一口气,唇角还是无奈的笑意。

为什么,她想问的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救她吗?这不是理所当然,根本没有为什么的问题吗?

夏堇咬唇,垂下了眸,感觉到心脏的某个地方重新滚烫起来,她侧开视线,“谢谢你救了我。”

宫深拓原本带着期待的眸一下就暗淡了下来,但是他还是浅笑道,“你没事就好了。”

他的声音温柔,虽然因为习惯的原因并没有显得多温暖,但是毫无掩饰的可以感受到他声音里的宠溺和无奈。

那种无奈就是,因为她说谢谢,所以他只能说对不起。

夏堇咬唇,一下就从墙上站了起来,然后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去。

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里还还带着不可置信,“夏堇,你要去哪里?”

老大现在因为她重伤在床,于情于理,她都该留下照顾一下吧?何止是受伤,就是因为她,老大都不肯回伦敦,非要在这个好地方耗着。

他跟埃文不放心,只好跟着。

夏堇不去看他,应该说她没有看任何人,声音说不上冷漠,但是也没什么温度,“很晚了,我要回家。”

城差点没忍住就想冲着她咆哮起来。

靠之,夏堇,你还能再没心没肺一点吗?

他家老大都差点因为你差点死掉了,你居然一句很晚了就要走?城一向都算是淡定,但是现在真特么想揍死这女人。

“堇儿,”病床上的男人低低的出声,“就陪我一个晚上,也不可以吗?”

夏堇咬唇的力道变得更深,她一把就松开城抓着她手腕的手,几步就从病房里冲出去了,不够几秒钟的时间,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城和埃文真的没料到夏堇居然就这样走掉了,他们相视一眼,几乎都不敢去看宫老大的脸。

“城,”宫深拓淡淡的额开口,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派人跟着她,我怀疑牧野泽静的背后还有人,她一个人不安全,还有墨白,看好他们的安危。”

“夏堇已经让南书儿把墨白接回去了,”这还是在老大昏迷动手术的时候威洛就亲自来了。

“嗯。”宫深拓眼睛都没有抬,“埃文,牧野泽静中枪掉进海里了,你去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百零六章我以为我死了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老大,”一个穿着深色系衣服的青年男子颤颤巍巍的报告,“夏小姐…不见了。”

宫深拓原本淡漠的眉眼瞬间冷厉下来了,“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他的怒并非没有道理,冰岛也就这么大的地方,夏堇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何况她现在身体虚弱,曾经的身手几乎都散了一大半。

只是,难道她就真的这么不想看过他,连他受伤都不管也就罢了,还要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

他冷淡的开口,“准备车。”

侯在一边的城微惊,不由出声阻止道,“老大。我帮你去找夏小姐,您这么重的伤…”

“我说,准备车。”

城不敢再说什么,跟夏堇有关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他们可以左右得了的。

夕阳的余辉散在白色大理石建筑的教堂上,透着宁静与柔和的光芒。

深色的椅子在光线中或明或暗,夏堇蜷缩着跪在地上,清冷冰凉的触感,透过她的肌肤一直传到她身体的最深处。

“阳光就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坐在阴影处呢?”苍老却异常柔软的声音,在这一片静谧中显得十分的融洽,“你看上去很怕冷。”

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的暖意萦绕在指间。

夏堇抬头望向来人,身穿黑色修女服的老人,皱纹满面的脸上挂着笑容,正站在不远处凝着她,目光慈祥而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