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切,两人都不知道。

甄老将军按照胡青云的话,派人往那边追。

甄老将军的部下,都是行军的人,脚程很快,如果陈梁琦真的往南边去,必定能追上。

至于国公府,老夫人在陈梁琦死后,竟然奇迹般痊愈了起来。

说完全痊愈也有些夸张,但是,能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步。

因着寿安堂被烧毁,她如今暂时住在映冬院,但是却叫人重做了一块寿安堂的牌匾,把映冬院的牌匾换下来。

等同,她还是住在寿安堂里。

店铺庄子,全部出售成功,银子都攥在她的手里。

这天,她叫了陈国公来。

“这国公府,老身是住不下去了,这里一草一木,触目伤心,老身要回南国住一段日子,老身走后,你这府邸无人打理也不成,还叫长孙氏管着吧,千错万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好歹为你生了一儿一女。”老夫人哀容满脸地道。

陈国公怔怔地看着她,“母亲要走?”

老夫人又落泪了,“死不去,便走吧,琦哥儿没了,老身的心也死了半截,我们陈家本来就是要死一个,死了老身就罢了,偏是琦哥儿为老身挡死,老身怎还能在这里过下去?母亲知晓你孝顺,这一次回去,宪姐儿和珞儿就不带走了,你为他们张罗婚事,事成之后,去信给我,到时候叫她们的父母回来就行。”

陈国公知道她最疼爱琦哥儿,如今琦哥儿为救她而死,她心里肯定难过,确实在这里也住不下去,便道:“母亲放心,两位侄女的婚事,我一定会安排妥当。”

老夫人点头,“晖哥儿那边,若还能回翰林院,你便张罗一下,只是,你弟弟没了儿子,他过继的事情,便作罢了,你到族中说一声,他还叫你大伯,如何?”

陈国公轻声道:“是!”

老夫人又哀声道:“琦哥儿未曾娶亲便去了,丧事不必铺张,随便寻个好地方,把他下葬就好,那两个小厮与他同日而去,也一同下葬在侧边,好给他作陪。”

“母亲不等办完琦哥儿的丧事再走吗?”陈国公微怔。

老夫人拭泪,“不了,不等了,要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受得了?这残躯,是用我琦哥儿的命换回来的,老身纵活着了无生趣,却也不能轻易毁了。”

陈国公黯然。

“还有瑾宁的事情,她生死未卜,但是,按说也活不了,你不必自责,这是她的命,她死的那天,也把琦哥儿给带走了,你说和她无关,老身也不信,她一死,老身就好了,如何解释?”

陈国公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沉重都连呼吸都几乎提不起来。

她真的死了吗?她只是失踪,只是确实她活不了了。

死得好!

可为什么,他的心一下子就那么难受呢?

他慢慢地起来,走了出去。

和昨晚一样,风依旧大得吓人,满园落叶在他面前打旋。

他有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他整个心都不见了,空荡荡的。

一路走出去,经过梨花院,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进去。

梨花掌灯扑出来,见是他,福身敛住眼底的失望,“国公爷!

“你怎么在这里?”陈国公问了一声,也不等梨花回答,便走了进去。

院子,屋中,桌子,椅子,凳子,所有的一切都没改变,这里生活过他和甄依的女儿,他们之间在这个尘世间唯一的联系。

她张牙舞爪,她嚣张跋扈,她粗鲁无礼,她怒目而视…

她死了!

陈国公跌坐在椅子上,有疼痛在心底慢慢地浮上来。

他不该在乎她的生死,那个从出生便被他扔到庄子里的孩子,只是一个吞噬母亲的恶魔。

可他真的心痛,那心痛就是一下子袭来的,陈梁琦死了,老夫人要走了,所有的纷杂都过去了。

她也死了。

他是凉薄的人吗?

他是无情的人吗?

他不是,对所有人都不是,唯独对她是。

“我是我母亲用生命换回来的宝贝,我只会好好地活着!”

耳边,似乎又听到她这般桀骜不驯地宣告。

原来,她死了,也换不回甄依。

原来,她死了,他连活着的力气和意义都没有了。

甄老将军那边连续搜索了三四天,都没找到瑾宁,倒是叫人潜水下去,找到了那辆马车。

马车里空无一人。

朝廷也派人去寻找,沿路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摆渡镇的人都说,从牛山坳掉下去的,怕是尸骨都找不回来的。

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旋涡,旋涡是直通地府的生死河,县主和那几个奴婢一定是去了生死河。

虽然这个说法不可信,可连续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大家都认为,陈瑾宁或者的机会是零了。

与此同时,甄老将军的三个儿子也抵达京城,他们本是一路陪同回来的,但是在中途去了一趟沙达营,耽误了几天。

甄大哥性子像老将军,比较暴躁,听得瑾宁出了这样的事情,当下便说要去找陈守业。

但是,反倒是老将军劝下了。

甄大哥不解地看着父亲,父亲一向爆裂性子,这会儿怎么忍得住?

老将军眼底有火焰跳跃,他确实是忍得快要爆发了,“你母亲有安排了,你别着急,乱了她的计策,因你妹妹的死,她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释怀,若这一次不让她处理,她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放下呢?”

甄家三子知道父亲素来疼爱母亲,听得是母亲已经有安排,他们三人也很放心。

母亲要么是不出手,但凡出手,便绝不留半点余地。

至于陈守业这个妹婿,从今往后,绝不承认!

不打死,也是看在妹妹的份上了。

甄老夫人接了庭姑姑和管家过来大将军府,从管家的口中,甄老夫人了解了更多瑾宁在国公府的事情。

瑞清郡主每日都过来给庭姑姑施针,也给老夫人施针。

老夫人病发了几次,但是每一次,都撑着一口气站起来,所幸瑞清郡主几日施针,这才让她的病情好转起来。

老夫人的隐忍,便连胡青云看在眼里,都觉得自愧不如。

第178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衙门那边,接二连三接到报案,说国公府涉嫌欺诈。

因为,买了店铺之后,前去收铺,却被甄家的人阻止,说甄家不曾变卖过店铺。

官府核查了一下白契,发现签售的是陈老夫人,但是,原先的店铺是甄家的名字,换言之,买家们拿的这份白契,是无效。

但是,这因为是甄氏的嫁妆,所以,官府那边也得去找甄家核对,如果甄家同意陈家变卖,原则上,没有分歧,顶多是建议到衙门去做红契,把手续办完整,以免日后有所争议。

但是,官府到了甄家,见了甄老夫人,老夫人就一句话,甄家不至于堕络到变卖店铺产业,让官府查办。

官府又去找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刚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便出发回南国。

“老夫人,如今有人状告,说你涉嫌欺诈,变卖不属于你的产业。”带队去的是新上任的吴捕头,见到老夫人后,便直说来意。

老夫人还没发话,在一旁的袁氏便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涉嫌欺诈?那本来就是陈家的产业,甄氏陪嫁过来,她死了,那就是陈家的了。”

吴捕头道:“二夫人,话不是这样说的,若陪嫁过来的产业,已经在衙门登记换了红契,那买卖就属于合理,可如今,老夫人变卖的产业,都是属于甄家的。”

老夫人和蔼地道:“老身会跟甄家那边说说,变卖所得的银子,也都是要交还甄家的,只是因为老身的孙女宁县主出了点事情,把事情耽搁了,这都是误会。”

吴捕头道:“如果是误会那当然好,如今苦主都告到衙门去,说买了店铺,银子给付了,店铺却收不到,老夫人要么是赔付双倍安抚苦主,要么便是找甄家交涉,否则,苦主再闹起来,这就是欺诈罪,还有…”

吴捕头看了看屋中收拾齐整的包袱,道:“在案子没查清楚之前,请老夫人不要擅自离京。”

老夫人沉下脸来,“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老身都说了,这是一场误会,也会去找我的老亲家说明白这事,你一会叫老身赔付双倍银子,一会叫老身不要离京,老身如今是犯人吗?”

吴捕头笑笑,拱手道:“那就请老夫人去交涉,明天,我们再来。”

吴捕头领队走了。

老夫人眼底阴鸷,“甄家那边才回来,肯定不知道我们卖店铺的事情,而且,契约才立下,今日就有人去收铺还闹到官府去了?”

“母亲,那怎么办?”袁氏担忧地问道,“这银子都收了,咱还得往外吐吗?”

老夫人想了一下,道:“叫你大哥来,让他去一趟甄家。”

“大哥去甄家也无用啊,甄家会听他的?”

“不,叫他先去交涉,转移甄家的视线,我们今天就走。”老夫人慢慢地说。

陈国公被老夫人传了过来,老夫人看着他,道:“你媳妇的那些店铺庄子,能变卖的,我也都变卖了,所有的银子,都存到了银号里,存票就在我大柜里的抽屉里,用一个小木盒装着,母亲不会要你一文钱,都留给你和你的孩儿,若甄家那边想要回,便把存票给他们。”

陈国公一怔,“为什么要变卖?”

老夫人淡淡地看着他,“这偌大的国公府,哪里有擅长做生意的?换了银子,存在银号里,若你看着有机会,便放出去收点利钱,若没有,就一直存在银号里,为你自己的前程和柱哥儿的前程打点。”

陈国公蹙起了眉头,“所有的都变卖了吗?”

老夫人道:“没有全部变卖,她最喜欢的枣庄和几家店铺,都留着,给你收租也好,日后留给孩子也好,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陈国公这才释然,甄依最喜欢去枣庄,若枣庄卖掉,他首先便接受不了。

“你去一趟你岳父家,跟他说说这事情,老身也不贪图你们一文钱,他们若想要回去,就都还给他们吧,你身份贵重,也不能贪图你媳妇的陪嫁。”老夫人道。

陈国公道:“倒是不必去说的,这些年,他们对嫁妆一事,绝口不提。”

“他们不提,是他们的事,但是咱得把变动告诉人家,这是对他们家的尊重,省得有一天他们想起这事来,会怨恨你没有告知。”老夫人循循善诱。

陈国公道:“好,那儿子去一趟甄家,只是这银子,若甄家不要回去,母亲便拿走一半,给柱哥儿和晖哥儿留一些便好。”

“老身还有些体己银子,且你弟妹的陪嫁也不少,孩子们都留在国公府,银子就都留在这里,该陪嫁的陪嫁,该为前程花出去的为前程花,钱财身外物,好生分配别伤了感情就是。”老夫人道。

陈国公对银子一向没有太在意,听得老夫人这样说,反而觉得老夫人安排得十分妥当,便道:“那一切便听母亲的吩咐,儿子先去一趟甄家。”

陈国公说着,便出了门,他也正好想去看看初三的情况。

连续昏迷了几天,听说,叫了瑞清郡主来给他治疗,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转。

他甚是担忧。

他到了甄家,只敢说求见甄老夫人,没敢见岳父。

幸好,甄老将军没在府中,他松了一口气。

他始终认为,岳母是懂得他的。

虽然那天十分激动,可她冷静下来,会想明白。

甄老夫人刚服了药,且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脸上虽有哀愁但是眼底眸光却异常坚定。

“岳母。”他急忙上前见礼,“您要出去吗?”

“出去一趟,你来做什么?”甄老夫人的语气不咸不淡。

“有些事情,想跟您说说,关于甄依的嫁妆…”

甄老夫人压了压手,“先不忙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我这忙着呢。”

说完,在嬷嬷的搀扶下,她走了出去。

陈国公微怔,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他正想出去看看,却见门口忽然闪进来一个人,凶神恶煞,逼得陈国公步步后退。

陈国公看着他,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大舅哥!”

甄家长子甄士安的拳头回答了他的话,一记勾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混蛋!”

第179章层层递进

陈国公微愠,“大舅哥出手打人,也有个缘由吧?”

甄士安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把他往外拖,厉声道:“当然有缘由,跟着来来,让你死得瞑目!”

出了门口,陈国公放弃了挣扎,因为门口站着甄家另外二子,还有怒容满脸的甄老将军。

老夫人被抬上了肩舆,一路出去的时候,陈国公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庭姑姑,赵大夫,雅竹,孟大娘,老杨头,国公府的管家。

而最让他震惊的,还有一人,竟然是死在了火场的陈梁琦,他双手被反绑,嘴里塞了布团,脸上有伤痕,见到他的时候,咿咿呀呀地叫着,像是求救。

“怎么回事?”陈国公整个人都怔住了。

甄士安放开他,冷冷地道:“想知道我妹妹是怎么死的吗?跟着来,保管叫你大开眼界。”

陈国公面容震骇,心底掀起了惊天巨浪,瞪着眼睛看着甄士安,“你说什么?”

甄士安没有回答他,拖着他出了门口,几辆马车在门口排成阵,陈国公看着甄老夫人上了第一辆马车,带着两个婆子先去了。

之后,其余的人纷纷也上马车,但是却不忙着追上去,只是稍稍等了一下才出发。

陈国公自己上马,甄家三子夹着他,先行去了国公府,但是,却是从后门进去,拽着他就去了寿安堂,却也没进去,只是躲在了围墙后。

陈国公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隐隐意识到要揭穿什么真相,他的心悬在半空,丝缕的声响都几乎叫他整个人弹跳起来。

老夫人坐马车去的,她身子不好,所以走得比较慢。

寿安堂里,动静很大,像是在不断地收拾东西。

他能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

“母亲,衙门的人会不会去追我们?”

是陈守业的声音,声音很惊慌。

老夫人沉声道:“不会,亲家之间的纠纷,衙门顶多是问问,不会真受理,且如今甄家也不得空应付我们,不是在摆渡镇去找那小贱人吗?”

袁氏得意地笑了,“那小贱人死在他父亲的手里,才叫解恨,母亲好计策,只是,花了一万多两银子,着实心疼。”

“闭上你的臭嘴,这些话,你便是烂在肚子里,也不可多说一句。”老夫人震怒训斥道。

袁氏悻悻地道:“这里又没有旁人!”

这几句话,一字不漏,全部落在了陈国公的耳中。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惊雷,炸得他魂魄飞散,手足麻木,血管凝固。

那个小贱人,死在他父亲的手里,才叫解恨!

那不是一场意外,那是一场谋杀!

血液慢慢地翻滚,沸腾,悬着的那颗心,几欲飞出了嗓子眼。

甄士安摁住了他,不让他冲出去,“等着看,好戏在后头!”

陈国公头皮一阵阵发麻,想起刚才看到的人,其中,雅竹和庭姑姑都是甄依身边伺候的人,孟大娘和老杨头是在庄子里伺候的,后来因为偷了甄依的东西被下牢狱了。

甄依的死…不是难产!

他双拳紧握,眼底喷发着恨意。

里头,大概是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下人飞跑过来,喊道:“老夫人,甄家来人了,如今正往寿安堂来。”

袁氏脸色大变,“快拦着,不许她过来。”

老夫人脸色也是微变,但是她知道拦不住,遂道:“请过来吧。”

不必请,甄老夫人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很快就来到了新寿安堂门口。

甄老夫人的隐功确实厉害,只见她扬起了温和熟稔的笑容,进门就道:“亲家,近来可好?”

老夫人也扬起了笑脸,“老亲家,你们回来,老身都没有前去拜访,实在是失礼了。”

甄老夫人慢慢地走过来,站在陈老夫人的面前,“国公府出了些事情,老身也知道,节哀!”

她看了看廊前摆放的东西,诧异地道“咦?怎么收拾这么多东西?亲家要出远门吗?”

陈老夫人微微叹气,“是啊,老身命苦,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还能留在这里?为免触景生情,便先回南国住一段日子。”

“想不到亲家对瑾宁这般厚爱,老身也甚是感动。”甄老夫人叹息道。

陈老夫人微怔,看着她,却没说什么。

甄老夫人也不往里走,直接就在院子里说道:“我今日来,除了看望你,还有一件事情的,昨天老甄去巡查店铺,却看到有人说店铺转售了出去,转售之人,是亲家,可有这样的事情?”

老夫人问道:“此事,守业没有去跟你说吗?”

“守业?没有啊!”甄老夫人一头雾水,“是他的意思吗?”

老夫人点头,道:“是的,变卖甄依的产业,是他的意思,他不善经营,便想着把店铺变卖,只是他不好出面,便让老身代劳,店铺所卖的银子,也都在他的手中。”

“原来如此!”甄老夫人点头,“既然是他卖的,那这事我找他便好,我甄家的家业是不会变卖的,让他赔付银子给人家吧。”

老夫人垂下眸子,有些敷衍,也有些着急,“他这会儿应该是去了大将军府,亲家这会儿回去应该能见到他的。”

甄老夫人摇头,“不必着急的,我们许久没见,你也马上要回南国了,我们老姐妹好好说说话。”

袁氏在旁边道:“甄老夫人,我母亲身子有些不适,不如,您先回去?”

听得甄家的店铺不卖,袁氏心里着急了,只求马上离开。

甄老夫人微笑,“身子不适,那就别站着,去搬两张椅子出来,这里风清气爽,咱老姐妹在这里说说话。”

老夫人歉意地道:“老亲家,真对不住了,老身身子不好,实在不宜见风。”

换言之,是要下逐客令了。

甄老夫人也不以为意,对身边的嬷嬷道:“进去搬椅子。”

嬷嬷应声便进去了。

转眼,搬了两张椅子出来,嬷嬷再扶着甄老夫人坐下来。

陈老夫人神色有些不耐烦,正欲直接下逐客令的时候,甄老夫人却忽然道:“对了,二夫人,你的儿子陈梁琦怎么回事?这好好的国公府公子,怎么去偷东西?被人打得半死,若不是我家家将刚好经过,救下了他,估计连命都得丢在孙家!”

第180章我是来要你的命的

袁氏闻言,失色地道:“你说什么?你看到我家琦儿?”

老夫人却一手拉住袁氏的手臂,沉声叹气,看着甄老夫人哽咽地道:“老夫人怕是看错人了,琦儿已经被烧死了,尸体衙门都验过,确实无误。”

袁氏惊觉过来,好个甄老太婆,竟然是来挑事的,她一定是怀疑什么,所以才故意试探。

还是母亲够沉稳。

甄老夫人一怔,随即歉意地站起来福身,“唉哟,竟有这样的事情?那可真是对不住,老身这几日病着,又因瑾宁的事情忧心,竟不知道此事,那应该是看错人了,也怪老身,那人被拿住的时候就说他是国公府的陈梁琦,家将便把他带了回来,老身不曾见过他,便以为是真的,今日还带了他来呢,就在外头。”

袁氏冷冷地看着她,果然是在试探的。

她顺着老夫人的话,尖锐地道:“若是偷盗的小贼,老夫人还是叫人押送衙门吧,天子脚下也敢入室偷抢,实在是罪大恶极,按我说,先打个几十大板,再送衙门。”

甄老夫人点头,“二夫人说得对,宵小盗匪,实在可恶。”

她吩咐身边的嬷嬷,“拉到院子外,先打三十大板,再送衙门。”

一直没说话的陈守成,偷偷地跟着出去看。

外头,听得棍棒的声音和惨叫声响起。

陈守成脸色苍白地回来,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一句,老夫人脸色煞白,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眼睛惊疑愤怒地看着甄老夫人。

甄老夫人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外头的惨叫声,竟仿若听着天籁之音。

一脸享受的模样,却无人知道,她闭着的眼睛,敛着怎生滚滚的杀意。

袁氏听出了端倪。

她虽然听不到陈守成说的话,但是看到老夫人脸色大变,再听那惨叫声,虽然变调,可确实是她儿子的声音。

她尖叫一声,扑了出去。

外头,陈梁琦被摁在地上,打得是皮开肉绽,嘴唇牙齿都流了血,见袁氏扑出来,他狂喊了一声,“母亲救我!”

那边,陈梁晖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陈瑾宪。

两人见到陈梁琦,都大为震惊,那不是死了吗?

袁氏扑在陈梁琦的身上,怒斥甄大将军府的家将,“给我滚开,谁给你的狗胆?敢打我国公府的人?”

打人者,其中一人正是徐老将军。

他眸色冰冷地道:“你走开,别妨碍我们执行我们老夫人下的命令。”

袁氏眼尖,看到陈梁晖和陈瑾宪,厉声道:“你们还不过来护着弟弟?要死了吗?”

陈梁晖和陈瑾宪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的疑惑,却慢慢地走了过去。

抬起头,却见甄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子的门口,不复方才的温和,眼底一派冰冷,“二夫人方才不是说陈梁琦已经死了吗?难不成,他是鬼?”

袁氏惊慌不已,寻找老夫人。

却见老夫人也慢慢地走了出来,她对着甄老夫人福身,“老亲家,便当给老身一个面子,此事,不要再提。”

甄老夫人转身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凭你害死我的女儿吗?”

陈老夫人面容一沉,“甄老夫人慎言,话可以随便说出来,但是后果却不是随便可承担的。”

“你真以为我今日是为嫁妆而来的吗?”甄老夫人盯着她,眼底再没有掩饰,恨意尽露,“我是来灭你二房一门的。”

“你…”陈老夫人面容铁青,“看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急什么?有些故人,老夫人是不是该见见了?”甄老夫人冷哼一声,厉声道:“都带上来!”

她下了令,快步走了进去,坐在方才的椅子上。

她虽然极力镇定,但是,怒火还是烧得她微微颤抖。

被带上来的,首先是庭姑姑和雅竹。

两人之前都是在甄依身边伺候的,庭姑姑更是陪嫁过去的。

门外,涌进了几十人,把院子团团围住,吓得陈守成连忙往里退。

“你到底想做什么?”陈老夫人见到这个阵仗,厉声问道。

甄老夫人阴鸷地道:“你瞎吗?我是来要你的老命给我女儿报仇的!”

老夫人全身颤抖,“还有王法吗?”

“没有王法,也有天道。”甄老夫人遽然道,看着庭姑姑,“说,当年甄依怀孕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庭姑姑的脸上再无疯癫之色,只有满眼的恨意,“回老夫人,当年夫人嫁过来陈府十年,都不曾怀孕,是身体虚寒之故,经靖国候夫人介绍的大夫调养,好不容易才怀上,当年,陈老夫人很开心,命府中下人小心谨慎伺候,还在外头找了个大夫回来,说是专门为夫人养胎保胎的,夫人的饮食也是老夫人和长孙氏把关,为谨慎起见,奴婢都会偷偷尝菜,唯恐被有心人下毒。夫人怀孕第二个月见了红,赵大夫便连续开保胎药,老夫人更是谨慎,每样食物,都是精心挑选过,但凡隔夜的,都不许给夫人吃。国公爷看在眼里,十分感动,奴婢当年也是十分感动,以为以前老夫人不喜欢夫人,是真因为夫人不能生育。”

庭姑姑说着,深深喘了一口气,瞪着老夫人,“但是,原来你早在饭菜和药里做了手脚,夫人一直吃着巨寒的食物,胎儿才会一直不稳,若不是夫人底子好,六个月的时候,孩子就没了。当时国公爷见夫人心情郁闷,怕她出事,便带她到庄子里住了一个月,在庄子里一个月,夫人都不曾出现过腹痛的症状,若夫人一直在庄子里住,三小姐就能顺利出生,夫人也不会出事。但是,这个时候…”

庭姑姑逼近一步,眼底焚烧恨意,“你却来信,说担心夫人,怕夫人出事,担忧成疾,叫国公爷带了夫人回来,国公爷糊涂,见夫人身子好转,竟叫夫人回来侍疾,说是为博个好名声,这一会儿来,身子看着就差下去了,继续喝药,却偏生在夫人临产之前一个月,国公爷奉旨出征,夫人和奴婢们是怎么都没想到,下毒之人,会是你,我们只防备长孙氏一人。”

第181章真相大白

老夫人听着庭姑姑的指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派胡言,甄依临死前,还抓住我的手,叮嘱我好好安慰守业,此事许多人都亲眼所见,怎容你血口污喷?且若是真的,当年甄依死后,你为什么不说?却在甄依死后多年,你才回来指控,你图谋什么,心里明白,若甄老夫人听信这等居心叵测的奴才之言,真叫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