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和甄依的女儿啊!

甄依怀着她的时候,便曾甜蜜地说过,这一胎是个女儿。

他说,女儿也好,儿子也好,只要是她生的,必定就是国公府的宝贝。

甄依便笑了,一点一点地盘算她的家财,说终于明白当年她的母亲为什么要在她出嫁的时候给这么多嫁妆,因为,有了银子,便是夫家对待不好,自己也不至于要看人脸色。

她说,以后女儿出嫁的时候,她要倾尽所有给她,只求她能安稳平顺,不受人欺负。

她说,她会用尽一切的力量,去保护她甄依的孩子。

他自诩情深,但是他负了甄依。

甄依不会原谅他。

而无论是甄依还是瑾宁,都不会叫他有赎罪的机会。

他踉跄而去,没看到站在大门后,那刚刚沐浴出来,一身青色衣裳,面容阴冷的瑾宁。

母亲所受的苦,有大半来自于你的糊涂。

她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方才洗了一个冷水澡,整个人是清醒而理智的,也是疼痛的。

管家端了药上来,瑾宁淡淡地道:“你要不要跟我去?”

管家道:“三小姐吩咐便是。”

“走吧。”瑾宁垂下眸子,走下了石阶,走出了院子。

老夫人身边,只有下人在伺候。

陈瑾宪,陈瑾珞都要帮衬着办她们母亲的丧事。

婆子见到瑾宁回来,连忙就上前行礼,“是三小姐来了啊?不过,老夫人睡了。”

瑾宁一身落落,淡笑道:“睡了好,多睡点。”

说完带着管家进去了。

屋中阴暗一片,老夫人因中风之后嗜睡,因此,除了关窗关门之外,还拉起了帷幕遮蔽光线。

瑾宁进去之后,便把窗子打开,把帷幕拉开,光线一下子照进来,屋中通亮得很。

瑾宁看着床上的人动了一下,便有暴戾之气散了出来,“谁?”

那声音,有被吵醒的怒气还有心底积压的怒气。

瑾宁走过去,慢慢地坐下来,含笑看着慢慢睁开眼睛的老夫人,她眼底充斥着骇然和憎恨的眸子,“是我,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可好?”

老夫人的气息粗重起来,狠狠地盯着她,嘴巴歪得近乎痉挛,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滚!”

瑾宁笑了,“老夫人不想看到我吗?不好意思,叫您失望了。”

她扬手,叫管家端药上来。

管家把药端过来,忽视老夫人把那怨毒的眸光移向他,沉静退后。

瑾宁拿着勺子慢慢地搅动了一下,笑容如花,“放心,这不是毒药,反而对您的病情大有帮助,能祛瘀通血,化积消肿,和你当年给我母亲喝的药是一样的方子。”

老夫人骇然,当年给甄依服的药,十分寒凉,侵有寒毒,甄依身子硬朗,才能撑得这么久,这小贱人,是要她的命啊。

瑾宁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凉凉地笑了,“老夫人您放心,我不会要您的命,您啊,还得活着,好好受着,我母亲那一刀剜腹之痛,您老人家得百倍奉还,方能对得住她啊。”

老夫人嘴角有灰黄色的唾沫,眼底狂怒顿生,吃力地伸出手想抽瑾宁的脸,但是,那只手,巍巍地抬起已经无力,她一口唾沫吐了出来,那唾沫,却只能落在她自己的被子上。

看着老夫人那张颓败苍白的脸,瑾宁笑了,“来,喝药,喝了药就能好,到时候想要打我就有力气了。”

瑾宁把勺子递到她的嘴边,老夫人呸了一声,话说不出来,打不动她,那双眼却依旧充斥着怨毒。

瑾宁把勺子丢在地上,一收脸上的笑容,眼底如恶魂般阴寒,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得她头上扬,再以碗沿压住下唇逼开她的嘴巴,捏住下巴的手指稍稍上移便把她的牙齿给强行逼开,一碗药汁悉数倒入嘴里,老夫人呛得直咳嗽,又打喷嚏,药从嘴里鼻子流出来,她好几次提不起呼吸,差点就这样呛死。

瑾宁把碗扔在地上,看着痛苦咳嗽的老夫人,冷冷地道:“这药每一天你都得喝,你不喝就灌下去。”

“就…这样?”老夫人咳嗽完,一张脸通红,鼻子里渗出的药汁也不曾抹去,脸上却是冷毒得意的笑,仿佛对瑾宁的手段感到轻蔑,“连你…母亲都不如!”

瑾宁慢慢地转身,“是啊,这一次便就是这样,这药我格外给您添加了点东西,您慢慢享受。”

说完,她大步走了出去,管家也跟着出去。

慢慢地,寿安堂传来婆子的惊叫声,“老夫人,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

第190章婆孙见面

只见老夫人一脸痛苦地在床上磨蹭着,能动弹的手在身上脸上使劲抓挠,不过片刻,脸上脖子上便起了一道道的血痕,她嘴里呼哧呼哧地吼着,眼睛怨恨地瞪着门口瑾宁远去的方向。

“贱人…”她用尽全力,厉声惨叫。

“老夫人,您别挠,都出血了。”婆子惊叫着拉住她的手,老夫人强行强行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跌下去,她嘴唇咬破,鲜血从嘴角流下,却还是缓解不了全身上下从脚底到头顶的巨痒。

这种痒还还伴随着痛楚,脸上是最严重的,应该是药汁方才洒在脸上。

不过片刻,她的脸便肿了起来,红肿的地方如火烧般痛,痕痛入骨,挠不到,人便有崩溃的冲动。

寿安堂时而传出低低地嘶吼声,婆子去请了大夫,大夫建议清洗,再开了解毒方子。

“多开…几天!”老夫人撑着痕痛咬牙切齿地道。

那小贱人说,这药…每天都会来灌。

瑾宁正在打扮,她要去甄大将军府。

“三小姐,那边请了大夫。”管家进来道。

“让她请。”瑾宁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模样,“请了,明日也一样。”

“可不是,漆树汁干和蜈蚣煅可不容易解,便是解了,也得痛苦好一阵子,痕痒入骨的滋味,太难受。”管家说。

瑾宁道:“每天都为她准备,我要她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没个安生的时候,但是,她的命得保着,分量可少一点,只叫她煎熬留她性命。”

“其实,奴才觉得还不如杀了算了。”管家道。

“死得那么容易?”瑾宁冷笑。

她们母女这些年吃过的苦,遭过的罪,都得一一讨回来。

她往脸上扑了好多胭脂粉末,遮盖这些天的憔悴,她不想让外公外婆太过担心。

“你去准备马车,我再换一身衣裳。”瑾宁习惯穿得简洁,但是,想着以最好的面目去见他们,起码,叫他们看到自己不至于寒酸。

打开柜子,却见衣裳已经被收拾走了。

方才的那一身,是外头晾着没收回来,后来大概是丫头们帮忙收回来的。

她的衣裳本来不多,那天被赶回青州,应该给收拾了两身,剩下的,大概嬷嬷和青莹梨花都给收拾走了。

马车停在了甄大将军府。

管家掀开帘子,“三小姐,到了。”

瑾宁下了马车,看着恢弘威武的大将军府门口,门前两尊石狮子威武盘踞两侧,大门开启,门口站着两名兵卫。

见得马车停下,那兵卫便上前道:“对不起,大将军不见客。”

甄大将军回京,每天数不清的访客登门,都被挡在了外头。

方才瑾宁在马车上没看到,其实巷子尽头那边,排着好几辆马车,都是等着大将军接见的。

甄大将军的威望,在所有武将中是最高的,连如今的一把手江宁侯和萧侯,都曾是他手底下的猛将。

因此,虽然大将军未必会接见,可你来过,便算是尽了礼数。

大将军不见客,也是有理由的。

但凡来的人,都不是空手而来,一车车一堆堆的礼物往门前拉,他们礼数是周到了,但是大将军却不胜其扰。

干脆,便谁都不见。

多大的官儿都不见。

因此,特安排了家将兵卫守门。

瑾宁上前,谦恭地道:“这位大哥,劳您进去通传一声,便说陈…”

“黄都不见,不要说陈了。”兵卫挥手,驱赶道:“回吧,回吧,大将军姓什么的都一概不见。”

瑾宁再拱手,“是,那我不进去了,就请您给大将军带句话,说外孙女陈瑾宁在外头给他请安。”

兵卫一怔,仔细打量,“表小姐?您是表小姐?”

管家上前,“兵卫大哥,这位是国公府三小姐,也是甄大将军府的表小姐。”

兵卫年轻,不曾见过甄依,也不曾见过瑾宁,自然不认识。

但是陈瑾宁三个大字,可是震彻整个大将军府的。

兵卫也是个谨慎之人,只怕鱼目混珠来的,便道:“您先到门房里头坐着,我马上进去通报一声。”

兵卫说着便飞快奔了进去,来到老夫人的屋中,钱嬷嬷和青莹都在老夫人那边。

兵卫道:“老夫人,门口来了一个女子,说是表小姐。”

“表小姐?什么表小姐?”老夫人刚吃了药,觉得胃部有些烧灼,便起来走走。

“就是国公府三小姐。”兵卫道。

老夫人猛地回头,“什么?真的?人呢?人在哪里?”

“在外头呢,要不,叫表小姐的嬷嬷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兵卫道。

嬷嬷和青莹在他话音刚落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没多久,便见两人领着瑾宁进来。

老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站在了石阶上,看着那疾步走来的女子。

老夫人的眼底,一下子就涌上了泪意。

一身青色衣裳,走路恣意飞扬的姿态,眼底眉梢的清灵之色,和当年的甄依是一模一样。

她泪眼模糊,张开了双手,嘴唇一味颤抖,却发不出半个音节来。

瑾宁看到了她,本没见过的,但是,心里一下子就尖锐地疼痛了起来,她飞跑过去,抱住了老夫人,哽咽地喊了一声,“外婆!”

“我的小雪球儿啊,我的小雪球儿啊…”老夫人方才也只是泪眼模糊,如今顿时就大哭出声,抱着瑾宁,竟是锥心刺骨的痛,双手在瑾宁的背上使劲地搓揉,“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当年就不该撇下你一个人在庄子,是该带着你走的,造孽啊,老天爷,我这是造孽啊!”

老夫人哭得极为悲凉惨绝,这哭也似乎是积压了多年,如今一下子爆发出来。

在场的人纷纷抹眼泪。

甄家的儿媳妇闻得声音,都急急地赶过来,见老夫人抱着一个女子大哭,便知道此人是谁,纷纷上前劝住。

“别拦着我,我那苦命的女儿,她就给我留了这么个金疙瘩,我竟然…”老夫人悲痛至极,竟一时晕了过去。

瑾宁一时也难忍悲痛,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大哭起来。

钱嬷嬷上前抱着她,红着眼圈哽咽道:“好了,好了,不哭,都过去了,所有的不开心都过去了。”

第191章为母亲报仇

这大伙儿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把老太太给哄了过来,人也清醒了些。

瑾宁跪在她的面前,哭得眼睛红肿,老太太心疼,拉她起来,瑾宁却倔强地给她磕头,连续地磕了十几个响头,老太太好不容易劝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瑾宁却坚持把这个头磕完,然后,她冲老太太一笑,眼底挂着泪水,“十六年,都没给您磕头,如今一次给您磕了之前欠下的。”

老太太含泪看着她,又是欣慰又是伤心地点头,“好,好,磕完了,这幸好是回来了,否则,便是想磕,你外婆也见不到了。”

甄大夫人便连忙道:“瞧母亲胡说什么呢?这才见面就说这样晦气的话,你不怕触霉头还不怕吓着瑾宁吗?瞧这孩子,哭得眼睛都…肿了。”

甄大夫人自己说着,到最后也哽咽落泪了,连忙转身去拭泪。

瑾宁对着甄大夫人,甄二夫人,甄三夫人夫人都分别磕头了,三位甄夫人连忙上前扶她起来。

这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已经是瑾宁来甄大将军府足足半个时辰多了。

老太太哭也哭了,怀缅也怀缅了,如今看着外孙女,越看越像她母亲,便直叹气,拉着瑾宁的手,又抚摸着她的脸,“就仿佛一觉睡醒,女儿还在我的身边。”

“一直在,不管生死,她一直在您身边。”瑾宁轻声地道。

凝望着外婆,她的心说不出的平静安宁,仿佛世间所有的风霜雨雪,都再无法伤害她。

瑾宁靠在她的肩膀上,是不敢用力去,老太太看着强悍,但是这会儿却软弱得很,手一直发抖。

“才叫了你大舅舅去你东浙找你,你怎地就回来了?见到你大舅舅了吗?”老太太慈爱地问道。

瑾宁这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外头一阵狂吼,“是雪球儿回来了吗?怎地不早点来通报,一个个脑袋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甄大夫人笑了,“老爷子来了,这一下,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雪球儿回来了。”

瑾宁有些好奇,“雪球儿?”

方才老太太也叫她雪球儿。

老将军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瑾宁,瑾宁马上站起来,还没拜见,老将军就握住了她的双肩,铮铮铁汉,竟两眼含了泪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瑾宁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满面的虬髯也是花白,风霜都在脸上眼角上,这个威严的老人,这个大周朝北边的屏障,是她的外公。

“外公!”瑾宁泪盈于睫,对外公还多了一份来自同时武将的敬重与仰慕。

“嗯,嗯,嗯!”老将军连续点了三次头,重重地说,一直看着瑾宁,看她的脸,看她的头饰,看她的衣裳,“孩子,苦了你了。”

瑾宁粲然一笑,“哪里苦?日子多逍遥自在。”

“你还说,我们都知道了,你被你那个父亲害得…”老太太接话,一下子又伤心起来,想起陈国公和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她是恨又伤心。

瑾宁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外婆,您看看我,哪里有被害的样?国公府里的那些牛鬼蛇神,哪个我放在眼里了?谁要欺负我陈瑾宁,不是容易的,得有点本事。”

老将军欣赏地道:“好,不亏是我甄某人的外孙女,有勇有谋,若为男儿,一定可以随外公上阵…”

“滚!”老太太怒斥,“什么上阵?甄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上什么阵?杀什么敌?”

甄家当年就甄依一个女儿,后来儿子们生的又是一堆儿子,听闻,甄家的祖上也是如此,一向都是生男儿的命,一女难求啊。

甄老将军被老妻这么一呵斥,脸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道:“上阵不好吗?男儿就该志在…”

“还不给我住嘴?”老夫人当下就发了虎威,“哪来的男儿?就那么一个宝贝疙瘩,捧在手心上我都嫌她被风吹着,警告你,再在雪球儿面前说这些话,饶不了你。”

瑾宁听到这话,又差点落泪,原来,被人宠着的感觉,是这般的好。

老将军见老妻真生气了,反而嘿嘿地笑了,“说笑呢,就那么认真,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气坏身子。”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少气我,我身子就好。”

“行行行!”老将军哄着,“那老太君您让人给孙女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老太太哎了一声,“我这还没吩咐下去呢,权易,权易…”

老太太扯开嗓子便喊管家。

甄大夫人笑着说:“行了,母亲,您别喊,媳妇早就吩咐下去了。”

“都吩咐准备什么啊?”老太太问道。

“瞧我们姑娘这身板子,瘦,干瘦,肯定得吃好的,放心,都是荤菜,大荤。”甄大夫人笑着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看着瑾宁,连声叹气,“瘦,是真的瘦,特意涂了这么多脂粉,是掩饰脸色不好,先去睡一下,吃饭的时候叫你。”

甄大夫人道:“来,瑾宁,舅妈带你去,你的院子早收拾好,回头你直接过来住,国公府还有东西吗?回头一并搬过来。”

瑾宁却道:“我先不搬过来,等过一阵子再搬。”

老太太闻言,一怔,“为什么现在不搬过来?”

瑾宁微笑,看着老太太,“祖母病了,我得在国公府侍疾啊。”

甄大将军当下就暴跳如雷,“她死了最好,你还要给去伺候她?你可知道你母亲是她害死的?你母亲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瑾宁直直地看着甄大将军,道:“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要留在国公府。”

“这倒是为什么啊?”甄大夫人疑惑地问道。

老太太慢慢地垂下眸子,对甄大夫人道:“先带她去休息。”

“孙女告退!”瑾宁福身,便跟着甄大夫人走了出去。

老太太轻声叹气,愁容满脸。

甄大将军怒道:“没想到她恩怨不分,认贼为亲,真是脑子糊涂了,都明明知道她母亲怎么死的,还要回国公府去侍疾,真是气死老夫了。”

老太太看着他,“你才脑子糊涂了,她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她要为她母亲报仇。”

第192章灵堂打闹

老将军错愕,“报仇?”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是啊,你刚才说错了,这孩子是恩怨分明的,她记得母亲的仇,记得亲人的恩,方才在我跟前,磕了十六个响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渴望有家人,但是拒绝不是真心的家人,这孩子,心里亮堂。”

老将军怅然若失,“这仇,不该她来报。”

“她报是最合适的,否则,她永远也不能释怀,那她的日子就很难过下去,到底,她心里怎么也会认为她要为她母亲的死负上一部分责任。”老太太拍着他的手,“好了,咱也不是袖手旁观,她需要什么,咱配合就是。”

“夫人说得对!”甄老将军轻声道。

甄家给瑾宁安排的院子很漂亮,怡庭阁,装潢极为雅致,院子有遮阴的树木,还有一个小小的凉亭,能有凉亭,可见这院子不小。

这院子,是以前甄依居住的。

甄依出嫁之后,便一直丢空,原本东西陈旧了,但是这几天,甄大夫人命人重新购置家具,再把门窗圆柱等上了一层漆油,瑾宁进去的时候,还能闻到漆油的味道。

床是新的,被褥蚊帐是新的,妆台柜子屏风等等,一应都用了极好的木料,看着这精心布置的屋子,瑾宁心里很感动。

“县主,歇会儿吧,别想太多。”钱嬷嬷上前道。

瑾宁坐下来,看着嬷嬷,“初三叔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您还看他做什么?若不是他利用您的信任,我们也不会被送走的。”青莹在后头悻悻地道。

钱嬷嬷呵斥青莹,“不得胡说,早跟你说过,初三叔也是不得已的,他到底是国公爷身边的人,能不听国公爷的吩咐吗?”

青莹见嬷嬷发怒,不敢再说。

嬷嬷沉了一口气,才对瑾宁道:“看不看都没有分别,人没醒,昏迷了。”

瑾宁问道:“瑞清郡主怎么说?”

“把握不大,醒来醒不来看他自己。”嬷嬷道。

瑾宁轻轻叹气,她对初三叔还是很尊敬的,也知道他这样做是出于无奈。

“我去看看他。”瑾宁道。

钱嬷嬷说:“那我带你去吧。”

初三叔的情况确实不是太好,几天都是灌参汤米汤来维持生命

,瑞清郡主已经下过好多次针,但是都没什么反应。

后来,瑞清郡主说,初三叔自己都没了求生的意志。

瑾宁看着才不过几天没见却整整瘦了一大圈的初三叔,眼窝深陷,之前剃得很干净的脸,如今也长出了青茬。

瑾宁坐在床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初三叔!”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瑾宁轻轻叹气,“我不怪你,真的,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喝酒。”

钱嬷嬷在旁边道:“他若知道你无事,也该安慰了。”

“他出事的时候,大概以为我在马车里,他以为他害死了我。”瑾宁道。

“是的。”钱嬷嬷说。

从甄大将军府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又陪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瑾宁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国公府,天色已经很晚了。

国公府因有丧事,晚上灯火通亮,请了和尚来打斋念经,说要超度袁氏。

袁氏的棺木,就停放在院子里头,因着还没到时辰封棺,所以,棺木是打开盖的。

瑾宁进去的时候,陈守成刚好在里头出来,见到瑾宁,双眼就冒火,一把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打过去,口中不干不净地骂道:“你这个贱人,你还敢回来?”

瑾宁侧身,他自然打不着。

陈守成马上又扑过来想继续缠打。

陈梁晖带着孝在院子里头正捧着香炉跟着和尚转,见此情况,立马就把香炉往地上一扔,跑了过来,“父亲,住手!”

陈守成见没打着瑾宁,却见陈梁晖过来帮忙,只觉得他的心已经在庶子那边,气得扬起扫帚就扑打他,“你这个没中用的东西,要你何用?还不如早早打死了算了。”

陈梁晖不敢还手,只得站在原地任由他打。

瑾宁在一旁看得火气,疾步上前一手掐住陈守成的脖子,推着他就到了袁氏的棺木前,把他的头压下去与已经装扮好的袁氏的脸上,厉声道:“看清楚,再嚣张,这就是你的下场!”

袁氏伤的是头颅,头顶有一个大洞,虽然装殓的时候,稍稍整理了一下,但是,到底是死了几天的人,尸体发臭不说,脸上涂上去的脂粉也开始慢慢地融化,尸水渗出,恐怖又难闻。

陈守成的头被压下去,贴住了袁氏的脸,腐烂发臭的味道钻上来,他胃部一阵翻滚,偶哇一声,昨天吃的都给吐了出来。

瑾宁放开他,他还抱着胃部蹲在地上吐个半死。

在场做法事的人都惊住了,纷纷看着他和瑾宁。

陈瑾宪神色复杂地走过来,轻轻地拍着陈守成的背,地上手绢,“父亲好点了吗?”

陈守成吐得身子发软,鼻涕眼泪都来了,悻悻地那了手绢擦拭完,才勉强站起来。

瑾宁却已经转身而去。

陈守成瑟瑟发抖地道:“她就是个疯子。”

之前一直惹她,如今才知道,自己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父亲,你若不犯她,她不会犯你。”陈瑾宪轻声道。

陈守成方才失态,面子下不来,如今见大家都看着,陈瑾宪又这样说,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陈瑾宪面皮薄,众目睽睽之下被父亲打一巴掌,她当场就愣着了,然后捂住脸哭起来。

陈梁晖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怒气,大步过去,把陈瑾宪拉在身后,冲陈守成厉声道:“你再对大妹动手,我就杀了你。”

“你这个逆子…”陈守成没想到陈梁晖竟然敢跟他叫嚣,陈瑾宁他奈何不了,还奈何不了这个逆子?

他当下转身,咬牙切齿地道:“好,老子就先杀了你。”

这样闹起来,自然有人来劝开。

下人和做法事的法师过来拉住,叫陈梁晖和陈瑾宪先离开一下。

陈梁晖怒目瞪着陈守成,心底失望至极,但是,也唯恐继续闹下去被人笑话,便拉着陈瑾宪走了。

第193章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

陈梁晖拉着陈瑾宪去了梨花院。

瑾宁瞧着两人的脸,轻轻叹气,进去抽屉里找了一下,拿出一瓶祛瘀膏出来。

“你们是傻子吗?他打你,不会躲啊?”瑾宁轻轻地帮陈瑾宪涂脸,陈守成下手可真狠啊,这一巴掌下来,狰狞的几道手指痕迹。

陈瑾宪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却忍住没哭出声来。

陈梁晖生气地道:“他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