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在晚上亥时左右登陆。

石屋所有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场飓风,外头是飞沙走石,飓风刮过如鬼哭狼嚎。

石屋坚固可防风,但是石屋外头的东西,就被吹得影踪不见,院子里大树被拔起,外头瓦顶被掀,哇啦啦的一阵响。

这里不是飓风登录的中心点,沿岸一带才是。

瑾宁虽然早命人疏散,但是她知道,因这次飓风征兆不明显,沿岸的百姓,愿意疏散的不多。

她其实是利用了一场灾难。

“竟然真的有飓风暴雨。”东浙王怔怔地看着外头,王府虽早做了防风的准备,但是也有许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被飓风卷走。

“王爷,不必担心,不管酿成什么灾祸,只管对外宣称,这是朝廷之罪。”查端明沉声道。

“朝廷之罪?”东浙王淡淡地看着查端明,“你是不知道外头怎么传言吗?外头说本王有谋反之心,上天才会降罪。”

“是非黑白,谁说得坚定谁就是白,东浙是我们的地方,事情真相如何,都由我们来说。”

东浙王咬牙切齿地道:“若上天真为惩治本王而来,本王便更要逆天而行,本王所做的事情,本就没打算顺应天意,暴雨过后,先安置灾民,然后迅速寻找新的兵器库炼火药,本王要在一年之内,攻上京城。”

“王爷,安置灾民,是朝廷的责任,官府会做。”查端明淡淡地道。

东浙王眯起眼睛,“你说得没错,本王不能浪费粮草,一旦起事,首当其冲要粮草充足,你马上下令,风一停,派人严密看管粮仓,任何人没有本王的命令哪怕是府衙的人,都不能开仓。”

“是!”查端明应声。

东浙王看着这场暴雨,眼底渐渐生出兴奋而嗜血的光芒,“陈瑾宁这三千人,本王看得极为不顺眼,这场风那么大,不知道能否把石屋吹塌?”

查端明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王爷,如今府中还有八桶火药,但是火药不能沾水,必须等暴雨停了之后再可出运。”

“那就等等,等等,本王不心急!”他回身吩咐,“传令下去,明日所有府兵回防,其余军士,出动救人,转移。”

“是!”门外的守将应声而去。

飓风过后,便是瓢泼暴雨。

这场暴雨大得吓人,东浙城里,无处不水浸。

查端明追了守将出去,沉声道:“除了府兵回防之外,再命五千军士回王府外守着。”

“这,王爷的命令不是这样的。”守将犹豫道。

“听我的,事后,王爷会对你重重有赏。”查端明微笑道。

守将看着她,知道她一向料事如神,但是,这军令…

“若真出什么事,王爷怪罪下来,你可以说是我的下的命令。”查端明道。

“那一切就听查姑娘的。”守将领命而去。

查端明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这一场飓风暴雨来临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陈瑾宁的来意。

陈瑾宁不是为什么暴风雨而来,她只是借助这一场风雨,实际是要突击东浙王府。

她的目的,不是东浙,只是东浙王,只是东浙王府。

她带了三千人,这三千人必定骁勇善战。

其实府兵五千,勉强可抵挡,但是若对方突击,府兵就有可能大乱,因此,她得先安排五千兵马在外,让陈瑾宁以为外头的五千兵马就是府兵。

她也先不跟东浙王说,此人虽心狠手辣,但是疑心很重,总要问长问短,且她不是断然肯定陈瑾宁的意图是这样,一旦料错,王爷是会秋后算账的。

第232章巧妇难为

她认为,如果陈瑾宁要主攻东浙王府,暴雨的时候,便是最好的时机。

然后,一直等到明日一早,还没等到陈瑾宁的军队来袭,命人查探,陈瑾宁的人还安置在石屋里,不曾动过。

查端明暗自奇怪,难不成猜错了?

陈瑾宁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觉得十分不安,又抽调了五千兵马回防。

石屋里,苏意,甄士安,瑾宁三人正在商议进攻事宜。

“我们不能在此久留,大雨是我们的屏障,一旦雨停,石屋必遭突击,虽说靖廷毁掉了他的兵器库,但是,平安公主所说的那种火药,王府必有准备,他们莫不清楚我们的意图,必定会趁着这一场飓风暴雨让我们命丧于此,所以,在暴雨停歇之前,我们必须得撤离。”

“撤离?”苏意怔了一下,“你原意不是要趁着暴雨来临的时候攻打王府吗?”

瑾宁道:“没错,但是这场暴雨不会那么快停歇,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既然是要突袭,自然就要对方措手不及,暴雨会持续五天,洪水成灾,如今我们首要的是跟百姓待在一起,这样才确保安全,同时我们有五天表现的机会,为皇上收复东浙百姓的心,若我没料错,东浙王一定不会赈灾,因为朝廷动向未明,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开粮仓,这是朝廷收复民心的最好时候,民心所向,定能助我们大获全胜。”

甄士安奇异地看着她,这孩子说的并非是多高明的战术,说白了,其实是最简单的战术,不外乎是借助天灾,先夺民心,再暗箭突击,这其实有点阴险。

但是,她却说得那么正义。

不过,纵观整件事情,确实是正义的。

东浙王确实是乱臣贼子。

查端明的防备,没有迎来突击。

反而得到消息,陈瑾宁带的三千人,已经在暴雨中赶往沿岸一带去协助百姓逃灾。

这场暴雨,从飓风来临的那一刻至今,就不曾停歇。

城郊房屋倒塌无数,树木连根拔起,便是城中也有倒塌的房屋和被掀起的瓦顶。

且暴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官府大开学堂,各乡祠堂,各大寺庙让房屋倒塌的百姓入内避雨。

但是,暴雨越来越大,靠近山边的百姓是必须要撤离的,否则,一旦出现山体滑坡,山泥倾泄,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山边那么多村庄,撤离又不是极容易的事情,有些山民不愿意离开家园,说服无效只能是强行扛走,这需要大量的人手。

官府人手不足,只能寄望东浙王的军队,东浙王一万五千人回防,再派了一万人到沿岸地区,剩下的人手就不多了。

官府那边,知道东浙王不止这么点儿人手,知府周大人冒雨策马来到王府,却见王府大街里里外外都站满了身穿蓑衣的军士,极黑的天空下,暴雨狂注,王府里外三条大街,全是锥顶的蓑帽。

周大人气得浑身颤抖,冲阵前喊了一声,“劳烦让个道,本官有要紧事见王爷。”

军士铁面无情,暴雨之中,寸步不让,甚至,无人搭理周大人。

周大人看着阵势,知道要见王爷是不可能了,便再喊道:“那位守将,出来与下官说句话吧?如今灾情告急,请王爷派人救灾和疏散。”

暴雨滂沱,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周大人不甘心,再喊了几遍,直喊得力竭声嘶也无人搭话。

他真是气得够呛,知道是没希望了,也免得在此浪费时辰,策马而去,想直奔粮仓,先开仓让安置好的百姓先吃顿饱饭。

然而,到了粮仓,却发现粮仓原先的守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起码两三千人的军队。

这些人和方才王府外的人一样,身穿蓑衣,手持长刀,立于暴雨之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大人喊道:“敢问守将何在?”

这一下,人群中走出一人来。

他和其他军士一样身穿蓑衣,但是里头是黑铁盔甲。

“周大人,暴雨来此,有什么事吗?”这名守将高声问道。

周大人方才在王府吃了钉子,如今听得有人应声,心中大喜,连忙道:“本官要命人开粮仓,接济灾民,如今一部分灾民虽暂时安置…”

那守将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周大人,请问有王爷的手谕吗?”

周大人一怔,“王爷的手谕?”

这东浙粮仓是隶属官府的粮仓,不是王府的,这是官府留的备用粮,该交给王爷的粮,已经交齐了,东浙王爷的粮仓有好几个,但是这一个却不是他的。

“没错,王爷下令,但凡开仓,必须要王爷的手谕。”守将道。

周大人连忙道:“将军是不是搞错了?这并非是王府的粮仓。”

守将嗤笑,“这东浙城的粮仓都是王爷的。”

周大人浑身冰凉,这是什么意思?

这东浙王是真要反了吗?

周大人在东浙王府为官,是东浙的官,也是朝廷的官。

在此任职五年,他很清楚东浙王的为人,绝非外人所以为的仁义,但是一直认为,他表面功夫总会做齐全的。

然而,今日大灾,他竟然封了粮仓?这是要饿死百姓吗?

他是真的要反了?

东浙城的官员,几乎都是东浙王的心腹,但是周大人不是。

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了。

他是只身前来的,衙门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对抗这两三千军士?

且原先的守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心头恐惧,总不会是被灭了吧?

周大人不敢再说,只得策马回去。

粮仓没有了,安置的灾民还得吃饭,各大安置点本来就没有多少存粮,甚至还不够百姓吃一顿的。

百姓一旦饿肚子,就得闹事。

这一轮跑下来,周大人是着急上火,嘴角都快冒烟了。

看着城中的乱局,再看如旧倾盆如注的暴雨,周大人真是束手无策。

去了广福寺里,看到百姓饥肠辘辘,纷纷在问何时才派粥,周大人竟不知道如何作答。

捕头上前安抚,“大家放心,大人已经去找东浙王,王爷一定会开仓赈灾的。”

“没有,没有!”外头冲进来两人,他们是从暴雨中跑来,浑身湿透,一张脸青白难分,额头青筋爆现,“东浙王已经关闭粮仓,所有粮仓都有重兵把守。”

第233章强行疏散

失去家园和亲人的百姓本来就焦灼万分,听得这两人说,都围过来问怎么回事。

方才冲进来那两人狰声道:“我东城张三大夫家的,我父亲昨夜出诊未归,我怕他出事,因此安置后便带着弟弟去寻找父亲,跑了一晚上,只看到王爷拥兵在府邸,没下令兵士救灾,且所有粮仓外,都有重兵把手。”

他转身猛地看着周大人,“周大人,你莫要欺骗大家,你方才就是从粮仓过来,王爷不许开仓,他要饿死我们。”

众人纷纷震惊,盯着周大人逼问真伪。

周大人一时无言以对,甚至连如何安抚都不知道了。

正僵持着,便听得官差前来禀报,“大人,宁安县主陈瑾宁带着苏意苏大人,甄士安甄将军前来相助,孙士安将军运来军需粮草,先给灾民应急!”

周大人浑身一振,这个宁安县主带着三千兵马驻在东桥,他是知道的。

暴雨的传说,也是从她军中传出,说是奉旨而来疏导百姓的,至于为何不进城,怕也是被东浙王阻拦在外。

但是,这些事情他不管,他只知道,他的百姓如今有饭吃了。

他当下大手一挥,“来,我们去迎接县主。”

周大人看到暴风雨前来的三千战士,还有浑身湿透的陈瑾宁,甄士安,苏意等将领,再想起他今日遭受的对待,鼻子忽然一酸,上前就行礼,“下官参见县主,参见苏大人,参见甄将军。”

瑾宁上前托起他的手,郑重地道:“周大人,不必虚礼了,救灾要紧。”

周大人心头大热,竟忍不住便哽咽了喉头。

灾民知道朝廷的军队来救灾,都纷纷振奋起来。

瑾宁趁着大家有积极性,便调动了一部分健壮的百姓加入疏导工作。

瑾宁记得前生这东浙那些山体造成滑坡,掩埋百姓,所以,她都抢先在山体倾塌之前,转移百姓,有百姓不愿意走的,她便指挥人强行带走,她被好多顽固的百姓指着脊梁骨痛骂,却毫不在乎。

但是,转移期间,也遇到一些更加顽固的人。

朝廷军队加入抢险的第二个晚上,要转移三乡村的村民。

前生三乡村是整条村被掩埋了,无一生还,前生周大人也因为这个村子整个被掩埋而被削官。

三乡村是八月二十三丑时被掩埋的,现在已经是八月二十二晚上的亥时,也就是说,距离掩埋还差一个多时辰。

瑾宁从昨天就一直在找这个村子,但是入山的路被巨石封堵,不断清理,终于在今晚亥时前进了村子。

但是,三乡的村长听得要转移,当下就大发雷霆,说三乡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暴风雨吹袭,从没出现过危险,要他们放弃家园逃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大人上前动员,村长就是不走。

瑾宁看时候来不及了,下令道:“愿意走的走,不愿意走的,捆起来丢在牛车上拉出去。”

堂堂村长,要被捆在牛车上拉走,那是极大的侮辱。

三乡的百姓自然不愿意,在三乡,村长就是族长,身份德高望重。

因此,听得要捆村长,青年们都摩拳擦掌,要上前跟官兵们打架。

瑾宁看着阵势,真打起来的还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三乡人多,乌央乌央上千人,,但是入山的官兵只有百来个。

周大人把瑾宁拉到一边,“县主,这三乡是个练武之乡,哪怕是妇人都懂得功夫,真干起来咱吃亏。”

“练武?”瑾宁看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青年,确实十分强壮,甚至那方才喘着粗气痛骂的村长,也都老当益壮,一脚跺出个深深的脚印来。

“既然是练武之人,那就该崇尚武道,本事高强的人话事。”瑾宁这般说着,便走到村长的面前,沉声道:“村长,我素闻您是个功夫高强,在三乡乃至整个东浙都德高望重,但是,今日事关三乡村民生死存亡,我陈瑾宁不自量力,向三乡的人挑战,若我赢了,你们马上跟我走,若输了,我马上带着我的人出村,如何?”

“挑战?”村长嘿嘿两声,轻蔑地看着她,“小女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你向三乡的人挑战,那你是真的不自量力。”

“我知道,请村长给我一个机会,我若输了,马上出山。”瑾宁拱手道。

村长本就不想与她废话,三乡有几百年的历史,从先祖迁移到此,一直生活都很好,但凡天灾都不曾对三乡有过什么巨大的影响,因此,他压根不相信什么山泥倾斜,山体滑坡的事情,只求尽早打发这些人出去。

他应下了,“好,既然如此,也不说我欺负你女娃,你随便挑个妇人女子迎战。”

瑾宁摇头,眸光在诸多青年的脸上扫过,最后,选定一个身高六尺,体格壮健的男人,“就这位大哥。”

“再选,你连他两招都未必能接住。”村长沉脸道,他可不想让人以为他三乡的人欺负女人。

瑾宁笃定地道:“就他了。”

暴雨,在这个时候稍稍收敛了一下,但是夹着斜风扑满而来,还是影响了视线。

被瑾宁选中的人叫华贵,是三乡里功夫最出色的,曾参加过东浙的武科,夺得了武举人。

他也是三乡唯一一位武举人。

“废话少说,这位大哥,请!”瑾宁拱手。

周大人连忙对瑾宁道:“县主,千万不可,这位可是三乡的武举人,功夫厉害,您不是他的对手。”

瑾宁见时间拖都太长了,虽轻蔑地道:“武举人?那我可真要见识见识,三乡的武举人是不是绣花枕头一个。”

这话可激怒了华贵,他方才见瑾宁在指手画脚,本来就很不高兴,如今再听她口出轻蔑之言,怒气便蹭蹭蹭地上来了,他出列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华贵领教姑娘的高招。”

雨势在这个时候稍大了一些,三乡祠堂外的空地,围着千余人,都等着看这场较量。

但是,强弱悬殊,便是瑾宁所带的兵,都认为瑾宁不是这个武举人的对手,因为两人往中央一站,武举人足足压了瑾宁差不多两个头。

第234章撤离

瑾宁在军队里属于空降将军。

这种将军,之前也有不少,可以说是大周朝的产物。

当初曾跟随擎天摄政王的那一批武将,在摄政王隐退之后,便开始安插自己的亲信子弟入军中,辅助着立下点功劳,就一路飞升。

如今,大家看陈瑾宁也是如此。

国公爷的嫡女,外公是甄大将军,师父是苏意,再得皇上封为县主,身份贵重,内定的元帅,能有什么真材实料?

众兵士想着,她是懂得一些花拳绣腿的,但是以为这穷乡僻壤里没有好手,且自视过高,便有些不可一世竟挑战武举人,实在是有些狂妄。

众兵士甚至有些掩面不想看,到底是自己家元帅,真出糗了,丢的也是大周军的面子。

然而,当瑾宁抱拳一立,旋即就发动攻击的时候,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不以灵巧对付华贵,而是以力量抗衡?疯了不成?

但凡身体强弱悬殊的都知道拼力量是不行的,必须要以灵巧轻盈取胜,这几乎是唯一的生机,除非武功真的高强得胜出人家好几筹。

华贵见她出拳而来,轻蔑一笑,想着两三招把这个女将军解决了。

因此,他以螳臂抵上瑾宁的拳,他本想着一挡,一推,一扫,两招之内,便可把瑾宁放倒且也不至于叫她伤得太厉害。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以臂力抵挡瑾宁的这一拳,顺势一推的时候,瑾宁却借力打力,变道朝他胸口而来,他急忙回防,依旧想着用方才的套路,但是,胸口的拳还没抵挡成功,脚下便被瑾宁一扫,他自认为下盘功夫是十分稳固的,却被瑾宁扫了一个趔趄。

急忙稳住身子,但是到底上盘失守,瑾宁的连环拳已经击中了他的胸口,肋骨,还有小腹。

出拳之快,让本来轻蔑不已的老村长都瞪大了眼睛。

华贵方才只是稍稍分神,而且,她方才出了扫堂腿,是下盘功夫,竟然还能同时出拳,那她何以平衡?

这就不说平衡的问题了,单说她腿和拳同时出招,竟然还能迅疾如流星,光这一招,村长断定,华贵输定了。

果不其然,华贵发了狠反击,拳头呼呼生风,招招狠辣,且都不是花架子,而是使出了全力,瑾宁但凡被他击中一拳,怕都要晕过去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家都认为,瑾宁最好还是以灵活避开。

只是,大家又错了,瑾宁非但没有躲避,而是迎头接上,拳接拳,手肘对手肘,生生地用力量抗衡,而且,她的拳头也不是粉拳,一拳过去把华贵逼退三步都不止。

“住手!”

在华贵大怒想再出招反击的时候,村长忽然叫停了。

华贵不甘心地看着村长,“我还没输。”

“再打,你武举人的面子都要丢尽了。”村长淡淡地说着,走过来看着瑾宁。

他上下打量,自从瑾宁入村指挥东西,他压根没把这小丫头放在眼里,纵然周大人说她多大的来头,但是,在三乡,认的就是真本事,所以,他没正眼看过瑾宁一眼。

但是现在他细细打量,见这女娃长得眉目英气,对阵之时,凛然无惧,颇有大将之风,看来,确实是个能人。

村长的态度也和缓了起来,“愿赌服输,既然我的人输了,我们撤离,您是县主是吧?您有大本事,老夫服您。”

瑾宁带来的兵士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对着瑾宁振臂,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元帅的真材实料,难怪得朝廷钦点,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瑾宁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时间真的紧迫,若不赶紧撤离,这里就真的要发生意外了。

她神色一整,拱手对村长道:“既然如此,我们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村长点头,回头吩咐道:“大家都抓紧回去收拾东西,一炷香之后在此集合,一同撤离,有蓑衣的全部给带上蓑衣,粮食必须背上,其余物品不必拿,暴风雨之后,我们再回来。”

瑾宁听得他这样说,知道他依旧不信这里会遭逢大难,他只是单纯的愿赌服输。

瑾宁也不说太多,人命要紧。

三乡的百姓到底是练武之人,村长吩咐一炷香时候集合,果然一炷香左右,所有人都齐集,背着粮食被褥,身上穿着蓑衣,妇人背着孩儿,黑压压地站了满满一地。

雨势越来越大了,浇了火油的火把都没能撑住,熄灭了很多。

瑾宁在暴风雨中大喊,“我们快走,不管大家信不信,这里很快就要发生倾塌,不要再逗留,要尽快离开。”

大队伍离开,幸好三乡的人对道路十分熟悉,这一下,是三乡的人带着兵士下山。

瑾宁抱了一个五岁的孩儿,孩儿的父母生了五个,又背着粮食和被褥,着实是顾不过来,瑾宁便抱了一个。

兵士也帮忙背东西,瑾宁私下吩咐,去各家看看但凡能带走的都帮忙带走,因为这里真的回不来了,而家当都是村民的家财,能带走就不要丢弃。

疏散队伍变成了逃难队伍,因着雨势加大,且在暴风雨里火油也持续不了,几盏大风灯几乎没能照亮道路,一路三扑地下山去。

瑾宁这几天也是累得够呛,加上对道路不熟悉,滑了几次,但是孩子却还是被她牢牢地抱在了怀中。

“姐姐,阿娘说您是坏人,要赶我们走,但是我觉得您不像坏人。”

瑾宁抱着的那小男孩忽然对瑾宁说话。

“狗子,不要乱说。”旁边传来一个妇人的斥骂声,带着尴尬的语气。

瑾宁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了,“你叫狗子是吗?狗子,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要赶你们走,这里真的住不了了。”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悻悻地道:“我们祖辈在这里几百年,都没出过问题,多大的暴风雨不也经历过来了吗?怕什么?”

语气分明还是不忿和怨恨的。

瑾宁不语,等暴风雨过后,他们回来看,自然就知道,不必辩解。

确实,住了一辈子的家,忽然要离开,谁都舍不得,有情绪也是正常的。

又往前走了大概五里路,暴雨行走且背着这么多东西,大家确实也累了,村长提议让大家避雨。

第235章这是一场硬仗

瑾宁认为现在不是避雨的时候,因为走得越远越好,且附近也没有避雨的地方,所以她道:“我们往前走,再走一个时辰才找避雨的地方。”

村长虽然是练武之人,倒是到底年迈,这一路夜路暴雨走下来,筋疲力尽,听得瑾宁这话,他便大为不满了,“如今又不是不走,只是稍作停歇,你年轻能走,可村子里多少百岁以上的老人?你就不能体恤一下吗?功夫高强也得有武德才是。”

瑾宁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头,且怨言四起,喘气声不绝于耳,确实是真的累了。

瑾宁硬下心肠高声喊道:“不要停留,马上走。”

说完,她对村长道:“素闻三乡言出必行,既然说过输了就听我的,现在就必须听我的。”

村长气得须发皆张,“你这个小女娃,心肠太狠。”

三乡人确实言出必行,虽然心中有怨气,却还是继续前行。

负重前行,暴雨没有停歇,但是风明显是小了,只是大家都筋疲力尽,走得很慢。

“大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方才和瑾宁过招的华贵忽然停下了脚步,吼了一句。

但是,他的声音没有用内力送出,大家都没听都清楚,反而,是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瑾宁暗叫一声不好,抱着那孩儿飞跃到树上,极目远眺,但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用内力输送声音,“快走,山体滑坡了。”

轰隆隆的声音越发大,山体都震荡了,这种震荡十分明显,大家都能感受到。

“天啊,真的塌山了,快逃啊!”有人尖声喊道。

瑾宁厉声道:“不要慌,千万不要慌,别跑,按照方才的顺序走!”

她再喝一声:“北营军听令,所有将士靠边,让村民先走,你们负责秩序,不可抢踏。”

百余名军士听令靠边,疏散村民撤退,身后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或许,就此被掩埋在山泥之下也有可能。

瑾宁让村里的其他人抱着孩儿,自己和北营军一同殿后。

“县主,您先走!”周大人快步走到瑾宁身边,扯着嗓子喊道。

“别废话,你们先走!”瑾宁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前推,急声道:“快走,没到安全区域,不可停下来。”

周大人坚决不走,“那下官也殿后。”

瑾宁也不管他,继续沿路疏散村民。

雨势有稍稍减弱的迹象,但是火油火把还是点不着,只能是摸黑前行。

从十九号飓风暴雨到现在已经两三天的雨了,山路泥泞,滑得站不住人,这样撤离难免会出些意外,瑾宁为了救人也不知道摔倒几次,滑倒几次,甚至有两次差点滚下山去。

当抵达安全区域,所有人都累垮了。

这安全区域是山下的庙宇,和尚得知是山上撤下的村民,都纷纷上前安抚。

村民背着口粮下来,瑾宁不能休息,和众军士一起去熬粥。

瑾宁这边在赈灾救援,东浙王府那边也知道了。

当东浙王知道外面被传召了万余兵士守护,他气得冲查端明大发了脾气,“这本该是本王收复民心的最好时候,却被你这个愚蠢的女人耽误了。”

查端明循循善诱,“王爷,民心可慢慢收,不急于一时,为今之计,是要先保住王府和王爷,若我没有猜错,陈瑾宁其实是冲着王府来的,一旦我们的人调开出去,她马上就会命人攻打王府。”

“这只是你的猜测!”东浙王大怒,“先前命你先炸了石屋,你以火药不能见水为由,耽误了时机,如今他们离开石屋,我们便是空有火药,又能如何?现在朝廷军队满城去救灾,百姓对朝廷归心,我们要起事,又得多拖时候,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