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太傅见人多,怕太傅夫人失态,便轻咳一声。

王星辉隔了差不多二十年没见太傅夫人,这会相见,见她已老了,心头一点旧怨瞬间消尽,并不甩脱太傅夫人的手,终是开口喊道:“姑姑!”

太傅夫人得了王星辉一声喊,却是湿了眼睛,一时应了一声,有些心酸道:“星辉,你头发都白了呀,你才多少岁?”

王星辉一笑道:“方御医给我诊过脉,说道虽白了头发,身体却壮着,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姑姑无须担忧。”

太傅夫人这才松开王星辉的手,拿了手帕子轻印眼角,又去跟韦清眉道:“清眉,你跟着星辉受苦了!”

韦清眉昨晚便听方御医提及太傅夫人的情况,说她郁结多年,一直深居简出云云,因也知道太傅夫人一直内疚着当年的事,这会见得太傅夫人,也如王星辉一般,散了旧怨,一时道:“到底还是回来了,以后自然不再受苦,也算苦尽甘来。”

王星辉早见着一屋子人,一时也知道简太傅请他们夫妇过来,不单是和太傅夫人相见,一笑抿恩仇这样简单,因转向简太傅问道:“不知道太傅大人喊我们夫妇过来,有何要事?”

夏母听得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声音,又听众人喊状元爷,早已站起来道:“没错,当年在破庙中,听到的便是状元爷和状元夫人的声音。”

简太傅待王星辉夫妇坐下了,便指指夏父夏母,让她们又说了一遍旧事。

韦清眉听完夏母的话,也惊讶得不行,道:“当年确实遇匪徒,在破庙产下瑜娘的。及后管家护着奶娘,抱了瑜娘去躲起来,我们跑到村庄,那时天亮了,却不见匪徒追来,因回头去寻管家和奶娘,却是寻不着,还是央了当地的父母官帮忙去寻,一来一回的耽搁着,却是十几天后才寻到管家和奶娘的。原来他们遇着一户富商出来寻走失的小妾,恰好那富商家其中一位管事娘子和奶娘是同乡,便被他们收留了。”

太傅夫人听到这里,便插嘴问道:“那富商姓甚名谁,寻的什么小妾?”

韦清眉道:“富商姓顾,名叫十朋。据说到京城时,纳了一位小妾回江南家中,因着富商不在家,小妾将近临产,一时害怕被大妇所害,却领着一位奶娘跑了,大妇便着人去追寻,恰巧遇上我们家的奶娘抱着婴儿,先是误会奶娘和瑜娘是他们要寻的人,过后发现不是,却也领回家中。”

太傅夫人一听,失声道:“那富商的小妾,可是唤作小玉兰?”

韦清眉道:“听奶娘提过,似乎是这个名字。”

简飞文一时变了脸色,偷偷瞥白氏一眼,一言不发的。

白氏面无表情,只问韦清眉道:“你家奶娘,期间可有一直抱着婴儿不离手?”

简飞文便也补充问道:“王家的奶娘,会不会害怕匪徒追来,自己护不住婴儿,因扮作疯子,和夏家换了婴儿?”

韦清眉扬声道:“这不可能。据奶娘说,她当年是一直抱着瑜娘,并不敢离手的,且夏家这位大娘说了,疯子是将近天亮才到破庙换走婴儿的,而那时,我家奶娘已在顾富商家中了。因此那疯子绝不可能是我家奶娘。”

简太傅听着,沉吟道:“也是说,疯子女人换了夏家的婴儿,而王家,不过凑巧路过破庙,和换婴事件,并无关系?王家现在的瑜娘,就是状元爷和状元夫人自己的亲女儿,绝对没有错?”

韦清眉养了王瑜十八年,因着王瑜身体不好,她也费了不少心血,母女情深,之前虽稍有疑惑,并不真正往心中去,这会听着简太傅的话,自然脱口应道:“瑜娘绝对是我们亲女儿,不说别的,就说瑜娘那鼻子和嘴唇,哪不是肖似王家人么?至于芳娘,她既然和你们家青娘一个模样,不是你们家的人又是谁家的?”

王星辉接口道:“且夏家的大娘不是说,当时婴儿身上有个玉佩么?我们当日,因怕引了匪徒见物起歹意,并没有放什么玉佩在瑜娘身上的。可知那疯子抱着的婴儿,并不是我们女儿。”他说着,又问夏父夏母道:“当时你们抱了小婴儿,小婴儿身上所穿的小衣裳,可还在?”

夏母听得问,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时道:“有的,有的,我留着的。却是带上京来了,搁在包裹里。”

太傅夫人便让人领夏母去拿包裹。

一时夏母拿了包裹进来,解开翻出当年那套小衣裳,举起给王星辉和韦清眉看。

韦清眉一看,心下松口气,道:“这么一套小衣裳虽已发黄了,也看得出,是江南那边小婴儿惯常的款式,并不是我们京城人氏的款式。且当日我怀孕,备小衣裳时,每一套皆经我自己之手,这一套,并不是我做的,也不是那晚给瑜娘穿的那一套。”

太傅夫人这会也寻思起来,一时招手喊过简飞文,问道:“你那玉佩,本是一对的,说是在江南遇匪徒掉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简飞文这才想起,自己当年是把其中一个玉佩送给了小玉兰的。这么说,莫非那疯女人是小玉兰?夏仲芳其实还是自己的女儿?

夏仲芳听得自己并不是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女儿,不由失望极了。

王星辉和韦清眉分证完当年换婴事件和他们无关后,便告辞走了。

待回到王府,韦清眉便和王星辉道:“虽说换婴事件跟咱们无关,可是当年我在破庙内产女,当时仓促,并不及检查女儿身上有何特征,又和奶娘失散了十几天,万一……”

王星辉笑道:“自打流言传出来,说是咱们的瑜娘和夏家的芳娘对换了,你就一直疑心疑鬼的,要是叫瑜娘知道了,可得伤心。”

韦清眉低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回见着芳娘,总是特别怜惜她,心里古怪着呢!”

王星辉一听道:“既然这样,便着人去乡下接了奶娘上京,再次问清楚当年的事。若不是管家已去世了,还能让管家也出来作证的。”

韦清眉算算日子道:“奶娘家乡离京城太远,一来一回的,怕得半年才能到了。这样一算,也得明年春才能到京城的。”

王星辉道:“若不然,就写信去问,让奶娘再口述一遍,令人寄了信过来?”

“不不,还是接了她上京来,我亲口来问才能安心。”韦清眉低声道:“且这件事儿,万不能让瑜娘知道。一旦她知道我居然还在疑心换婴事件,怕要生气使性子的。”

王星辉道:“也罢,你既然还不能全然释疑,总要接奶娘上京来问的。明儿就悄悄派人去接奶娘罢!”

简府那头,待得王星辉和韦清眉一走,却有人来报,说是恰巧的,已寻问得小玉兰的踪迹了,原来小玉兰当年逃出顾家,却是悄悄返了京城,另嫁了一位方大户为妾。

简太傅一听,忙让人去方家请小玉兰过府。太傅夫人倒是多个心眼,拦下来人,另派嘴巧的管事娘子去请,让管事娘子婉转着说话,不要传出闲言闲语,以免小玉兰以后在方家立不住足。

管事娘子笑道:“老夫人放心,这方家不过散官一个,咱们府中的人去相请一位小妾说话,也不用特别编什么话,她们还不巴巴的来呀?过后要如何解释,便是她自己去解释了。”

太傅夫人一听也是,便让管事娘子赶紧去相请。

夏仲芳低着头想心事,听得小玉兰另嫁了方散官,并没有流落在外,倒是松口气。

夏仲芳不知道的是,小玉兰另嫁这一位方散官,正是方执心的父亲。她当日和钱婆子去方家领活计,见到方执心的时候,也见过这小玉兰一面的。彼时,自然互不认识。

且说管事娘子很快到了方家,说是府中有女眷识得小玉兰,有事相询,要请她过府一问。

方大户家的正房娘子姓柴,出名的贤惠,她一听简府有女眷找小玉兰,且管事娘子极客气,度着是好事,一时喜出望外,也不敢多问,只忙忙令人去请小玉兰出来。

正好方执心回娘家,一听简府的人相请小玉兰,她便也道:“夏娘子现是简府娘子了,前头我去探望她,她还让我得空过去走走呢!既然简家也有女眷识得姨娘,要请姨娘过去问话,便由我陪了姨娘过去罢!”

柴氏一听道:“如此也好。”

简家的管事娘子只候了一会,就见一位模样极俏丽的姨娘出来了。

小玉兰虽然已是三十多岁,但她从前做过歌姬,知道几样保养之术,更因现下生活安稳,正房娘子并不苛待她,因此养得略有几分富家太太的模样,若不寻问过往,也以为她是良家出身了。

关于简家认回孙女,王状元夫妇回京等事,小玉兰一早就听说了,只她一直不动声色,也不去寻问。现简家管事娘子突然来相请,她心中打个突,很快又镇定下来,有了计较。

当年她发现自己怀了简飞文的孩子,本要寻简飞文给她赎身,不想简飞文跟人游学在外,并不在简府。她一急之下,只好委身给一位姓顾的江南富商为妾,随他到江南去。到得江南,富商惧正头娘子,只另置了院子给她住着,只说到时劝服正头娘子,再接她回顾家正房大院。

待得她怀孕九个多月时,顾富商有事外出,要半个月方回。那一日上午,却有人来悄悄告诉她,说正房娘子说她怀孕月份不对,不定怀的是野种,准备派人来打掉她肚子里的野种。

小玉兰大惊,忙收拾东西,领着一位奶娘出了别院,让车夫送她们去找顾富商。

那车夫见她们两位女眷,一位怀着孩子,一位拎着包裹,包裹似乎极沉,便生了歹意,一时不走大路,却拐了小道,至破庙附近,看看僻静,便夺了奶娘的包裹,打开一看,把里面几件小婴儿衣裳扔在地下,再把她们赶下马车,他自行驾车走了。

小玉兰受此一吓,路上再受了颠簸,却是阵痛,她一时让奶娘拣起地下的小婴儿衣裳,进了破庙,只说可能要生了。

奶娘生过两胎,颇有点经验,迅速定下神来,只去破庙内灶台间烧热水备用,又摔了一个破碗,拿了瓦片准备割脐带时用。

下午时分,小玉兰就产下一女。奶娘帮着收拾,才收拾完毕,却听得外间有声响,一时怕是正房娘子找来了,因抱了婴儿躲到菩萨身后。小婴儿出生后,声音微弱,只发出几声猫儿似的叫声,再至奶娘一喂奶,就沉沉睡去,且破庙地方大,她们这么一藏,进来的人也没发现她们。

待得发现进来的是一对夫妇,两人倒犹豫着要不要去求救,又怕再遇歹心的人。一时却是听得那妇人也是将要生产了,男人忙着去请产婆,看着是没能力来帮忙她们的,只得静了声音,暗想别的法子。

看看天黑了,外间下起雨来,破庙却又来了另一批人,却有一位夫人就在离小玉兰几步远的地方产女。

外间正好有人喊着匪徒来了,持火把的人一慌,吹灭了火把,一时破庙黑了下来。

小玉兰突然狠下心来,脱了女儿的小衣裳,跟奶娘耳语道:“奶娘,你抱了小团爬过去那边,趁乱换走那位夫人的女儿。”

小玉兰是害怕正房娘子找来,依然要害死她女儿的,便想换走女儿,让自己女儿好好活着。

奶娘趁机摸黑抱了小婴儿爬过去,顺利换走那位刚生下来,才剪了脐带,未及穿衣裳的小婴儿。

小婴儿一抱过来,小玉兰忙给她穿好衣裳,又让奶娘喂奶。那小婴儿却是乖巧,哼哼一声,并不哭闹,正好外间那一批人忙着撤走,便没听到她们的声音。

至那一批人走了,先前那一个夏姓男人倒是领了产婆来了,帮着那妇人接生,也生下一位女婴。

天将亮时,小玉兰听得妇人的哭声,说是女儿没气了。她这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怀里这一个,是活生生的婴儿,若到时被正房娘子弄死了,可是造孽,就是正房娘子不寻来,自己现下带着小婴儿想要活下去,也是难。

她前思后想,把简飞文相赠的玉佩挂在小婴儿肚子上,跟奶娘耳语道:“奶娘,你抱了小娃儿从后门出去,转头扯散头发,扮成疯婆子,跟夏姓夫妇换了死婴,然后跑回去别院中,把死婴交给正房娘子,再回来和我会合。我们回京城去。”

奶娘听得怔怔的,不明白小玉兰要做什么。

小玉兰又耳语道:“反正,是要恶心一下正房娘子了。至于我的女儿,跟着那位大人和夫人,自是不错的。那位大人和夫人的女儿跟了这夏姓夫妇,一样能平安长大。且给了玉佩,他们要是穷了,变卖玉佩,也能养活这个娃儿了。”

在小玉兰的调换下,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女儿便成了夏父夏母的女儿夏仲芳。而她自己和简飞文的私生女,便成了王星辉和韦清眉的女儿王瑜。至于夏父夏母的女儿,自然是由当年顾富商的正房娘子埋掉了。

往事如尘,小玉兰想起来,还是感叹万分。

简家的管事娘子悄悄打量小玉兰,想从她相貌上寻出一点端倪,好判断夏仲芳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一时看不出什么来,倒是觉得小玉兰举止没有风尘气,并不令人生厌,因暗暗称奇。

方执心是去过简府的,一时便跟管事娘子暗示,说自己和夏仲芳如何识于微时,如何有交情云云。

管事娘子笑着应对,道:“我们娘子身世极是坎坷,也亏得前头有人帮忙着,才能苦尽甘来。”

小玉兰听她们说话,一时试探着问一句道:“听闻夏娘子的养父母上京来了,不知道……”

管事娘子因着方执心在旁边,自不多说,只嗯了一声。

小玉兰一见,便猜度出来,今日请她过去,或者是让她分说当年事的,但她并不打算说出真相。

自己女儿跟着王状元夫妇,是正正经经的状元女儿,将来自能择得贵婿。若说出真相,女儿成了私生女,又有自己这样一位生母,虽是简府娘子,到底不如意。至于夏仲芳,反正她是弃妇,是奶娘,不在乎多一条私生女的名头。

小玉兰心下打定主意,自己这一去,便要铁口证实,夏仲芳就是她和简飞文的私生女。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这一章,从下午两点,写到现在七点才完成,大家要怜惜一下啊~

PS:从现在开始,大概是上午十二点前更一章,下午六点左右更一章,晚上要休息,一般不更新。

☆、第49章

到得简家,简家管事娘子便请了方执心去小花厅中奉茶,说道夏仲芳还在太傅夫人处说话,待会儿再来见她,因又嘱小丫头好好服侍着,这才带了小玉兰去见太傅夫人等人。

小玉兰款款出现在简家诸人跟前时,众人不由拿她跟夏仲芳比了比,只看出一个共同处,那便是,这两个都是漂亮女子,至于相貌方面,却一点不像。不过这也难怪,夏仲芳像足了太傅夫人嘛,自不可能再像小玉兰了。

白氏夫人却几乎咬碎了银牙,简飞文早年在外风流,惹下不知道多少风流债,甚至传言他外间养着外室,但那些不在眼前,也睁一眼闭一眼了,如今夏仲芳却是日日在跟前晃着,现下更好,为了证实她身份,闹腾了多少事出来。连昔日情人也翻出来了。今日之事若传出去,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暗暗取笑她驶夫无能呢!

简飞文一眼见得小玉兰如当年一样俏丽,隔了二十年没见,自己已有老态,她却娇俏如昔,不由多看她两眼,一时又忙忙移开视线,掩饰失态。

夏仲芳不错眼看着小玉兰,见她虽已三十多岁,依然有动人处,且衣着华丽,显然生活得不错,一时就有些放心,暗暗道:她生活得好,奴家自然少了一项要担忧之处。

太傅夫人待小玉兰行了礼落座,这才示意夏母再说一遍当年事。

听完夏母的话,小玉兰转头去看夏仲芳,看了半晌忽然就落泪了,只哽咽道:“芳娘,是我对不住你,当年逼不得已才把你换给夏家的,若不然,就怕被正房娘子弄死。如今你也平安长大了,我就放心了!”

小玉兰这话一出,便承认当年是她调换婴儿的,而夏仲芳,便是她的女儿。

夏仲芳见小玉兰哭了,心里也难受起来,只拿了手帕子过去给她擦泪,却低头不说话。

太傅夫人待小玉兰擦完泪,便问道:“当年那疯女人,是你假扮的?”

小玉兰目送夏仲芳坐回原位,收回视线这才答道:“是章奶娘假扮的。”

小玉兰说起当年事,略过让章奶娘抱了自己女儿偷换走状元夫妇女儿的这一桩事,其它的事,一件一桩,毫无隐瞒,全说了。

众人听得她当年被正房娘子追杀,在破庙产女的情形,也有些动容。

简飞文怜惜地看她一眼,再去看夏仲芳,这才真正确认,夏仲芳就是自己女儿了。

小玉兰说的事,和夏母说的,全印证上了,这会儿,众人自也相信,夏仲芳确实就是她和简飞文的私生女了。

夏仲芳百感交集,只没想到自己身世这般曲折离奇,一时去看小玉兰,眼睛也有了湿意。

简太傅却细细推敲着小玉兰的话,半晌道:“据你说,当年是你身边一位章奶娘假扮成疯子,抱了婴儿去换了夏家婴儿的,哪如今,章奶娘在何处?”

小玉兰一惊,马上又镇定了下来,答道:“章奶娘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现在还在方家,太傅大人自可以召了她过来问话。”

简太傅一听,便又令管事娘子去请这位章奶娘。

章奶娘到得简府时,小玉兰便抢先道:“奶娘看看,咱们的芳娘可出落成什么样了?”

章奶娘之前也听闻过简太傅认孙女的事,夜深人静时,自和小玉兰说起当年的事。这会见夏仲芳果然像了太傅夫人,也极是称奇,待听得小玉兰这话,福至心灵的,便点了点头。

这位章奶娘,当年育了一女,不想才怀了第二胎,夫婿就丧命了。族中的人待她产下第二个女儿,一矣满月,就找借口把她赶出家门。

当时她走投无路,想着有一位姐妹在顾家富商那儿当管事娘子,便去投奔,不想被拒在门外。恰好碰见小玉兰想进顾家,也被赶了出来。两人一交谈,却是投机起来。

小玉兰见她育了孩子不久,还有奶水,便让她每日挤着奶,保持着奶水,到时当自己孩子的奶娘。

章奶娘一听,自然愿意,因跟了小玉兰回别院,对小玉兰忠心耿耿。

小玉兰又承诺,将来设法帮她接了两个女儿出来,让她们母女团聚。

当年破庙换女后,章奶娘跟小玉兰到京城中,一直随在她身边。

小玉兰嫁进方家当妾室后,却是让章奶娘嫁了方家一位管事当继室,三年前,更是帮着章奶娘接了小女儿到京城,安排着嫁了人。

如今,章奶娘对小玉兰,是言听计从的。

简太傅见章奶娘行了礼坐下,便道:“章奶娘,你且说说当年在破庙的事。”

章奶娘定定神,便说了起来,也一样略过中间偷换王星辉夫妇婴儿那一截,其它的照实说了。

众人再次印证一番,这回夏仲芳的身份更是铁板钉钉了。

稍迟些,众人退出花厅,只让夏父夏母并小玉兰陪着夏仲芳说话。

夏母早上去搂了夏仲芳,一迭声喊着芳娘,抹泪道:“那时抱了你回家,可是当了亲女来养的,如今你成了贵女,婶子也是高兴哪!”

夏仲芳和夏母十几年的母女情份,且夏母从前待她和姐姐,表面上看,是一碗水端平的,确实没有亏待过,她也感激夏母养育之恩,这会拍着夏母的背,低声道:“来京城一趟不容易,且住下玩玩,过些时日再归家罢!”

夏母应了,一时松开夏仲芳,拉了她过去见小玉兰,低声道:“总归是你生母,喊一声阿娘罢!”

小玉兰眼眶还红着,嘴角却含笑,温柔而又亲切道:“不敢当阿娘的称呼,芳娘喊我姨娘罢!”

面对小玉兰,夏仲芳那一声阿娘也实在喊不出来,这会听得小玉兰的话,从善而流,轻声喊道:“姨娘!”

“嗯!”小玉兰应了,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夏仲芳的头,低声道:“心娘陪着我过来的,说起来也巧,当时在方家,咱们还见过一次呢!只那时自然认不出芳娘是谁。”

夏仲芳这半天糊涂着,听着夏母诉说往事,听着小玉兰说另嫁了方家如何如何,一时便联系不起这个方家正是方执心的娘家,待听着小玉兰的话,方才“咦”一声道:“姨娘是方大户的姨娘?”

小玉兰难为情一下,低头道:“是的。但芳娘也别怪姨娘。姨娘在方家,虽一早就听说简太傅要认回亲孙女,又听心娘提起芳娘的事。但姨娘这样的身份,为免给你添闲话,能不出现最好不出现,因此就……”

夏仲芳怔一怔,未及说话,夏母已在旁边插嘴道:“好了,既然认了亲,往事不究也罢!”

小玉兰眼角瞥一下夏母,有微微的厌恶,待转向夏仲芳,又亲切起来,笑道:“你如今是简府贵女了,姨娘以后也不方便来找你的,你有话儿,只管托了心娘告诉姨娘也行的。心娘那孩子虽是正房娘子所出,和姨娘倒和睦相处。她夫家离娘家近,也经常回娘家的。”

夏仲芳也知道,小玉兰是自己生母这件事,到时自然瞒不住方家,更瞒不住方执心,以后有事要找小玉兰了,让方执心代为传话,其实也便宜。

方执心这里,却是打算一回去就把自己是夏仲芳生母这件事告诉方大户和柴氏,给自己添一项筹码。

是的,她的过往不光彩,她生下私生女更不光彩,但是现下私生女不是成为简府贵女了么?她作为方大户的妾室,却有亲生女儿是简府贵女,凭着这一点,方大户便要高看她一眼,柴氏也更要优待她。

方执心因着和夏仲芳攀上,轻易就给夫婿解决了一桩难事,现下被夫婿一家捧在手心中。自己作为夏仲芳的生母,方家能不捧着自己吗?

她们这里忆旧事说旧情,王府那头,沈子斋却是得到消息,知晓夏父夏母上京,已在简府证实夏仲芳的身份。

一时苏良进来道:“简府的管事娘子去方大户家,请了他家一位妾室进了简府说话。适才令人去查,却查出来,方大户这位妾室小玉兰,正是简飞文当年的的红颜知己。料着,小玉兰便是夏娘子生母了。养母和生母皆出现,这一回,夏娘子的身份自是明确了。”

沈子斋一听道:“确认了也好,芳娘也能安心作简家贵女了。”他说着,又让人去喊方御医,只让方御医赶过去简家给夏仲芳诊脉,又道:“芳娘昨儿不是头痛生病么?今儿又认亲,不知道身子如何了?老方啊,你过去看看!”

沈子斋本想让方御医把夏仲芳接过来王府养病,一想,夏仲芳现下才认了生母,养母又住在简府,这一时半刻,只怕没法脱身,自己硬召她过来,也有些说不过去。但是……。

方御医见沈子斋一脸想念夏仲芳的表情,不忍多看,隔一会道:“王爷真犯了奶瘾的话,不若再召一位奶娘进府,王爷先吸着?”

“什么话?本王是哪等随便吸奶的人么?除了芳娘,本王才不吸别人的奶。”沈子斋不满地看着方御医,“老方啊,你是不是想帮芳娘摆脱奶娘身份,不顾本王的身体了?”

方御医窘然,抚额道:“王爷真是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