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为朕老了呢!”景宗皇帝冷笑一声,这才挥手让暗卫退下。

沈子斋出宫后,是直接到王家的,先见了王星辉和韦清眉,再去见夏仲芳,直接道:“皇祖父有旨,要抱喆哥儿进宫抚养。”

夏仲芳可以被休,却不愿意被人怀疑喆哥儿不是沈子斋的孩子,若是喆哥儿能进宫,便是景宗皇帝和沈子斋承认他是皇室血脉,谣言不攻自破。但要她放手,让喆哥儿单独进宫,却万万不能。她一急之下道:“王爷,喆哥儿自小跟着我,我是不可能让你们抱走他的。要抱走他,除非我死。”

沈子斋皱眉看着夏仲芳,很快又道:“既这样,你便跟喆哥儿一道进宫罢,反正喆哥儿身边也要人服侍,你身为生母,由你服侍他,也妥当。”

韦天泽那里,已遵沈子斋之令,散布流言出去,说道景宗皇帝要立喆哥儿为太皇太孙,已令人来抱喆哥儿进宫。

景宗皇帝当年,却是被太祖父立为太皇太孙,最后上位的。那时世,景宗皇帝的太祖父年事已高,两个儿子先他而亡,孙儿皆不是帝皇之材,最后皇帝择定了景宗皇帝,封他为太皇太孙,亲抱在身边抚养,教以帝皇之术。景宗皇帝及后登位,坐帝位几十年,也算是历代皇帝中颇有政绩的一位帝皇了。

现传出景宗皇帝要封太皇太孙的话,却是大半的人都相信了。

沈子友听得流言,急急令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有人来报道:“皇上确实下旨,要抱喆吉儿进宫抚养。”

沈子友脸色大变,急喊谋士商议。

☆、第106章

皇宫中,景宗皇帝已接到一份密折,却是有关四王爷当年下毒诸事,更有他在封地上的举动,及这些年在京城布下的眼线等。

景宗皇帝看见,站在窗前长长叹了口气,一时传唤罗道长晋见。

罗道长很快来了,行礼后方才抬头道,“皇上喊老道过来,有何吩咐,”

景宗皇帝叹息道,“老道啊,你倒是说说,朕这些儿子和孙儿中,哪个有帝皇之相?”

罗道长笑道:“老道并没有见过皇上所有的儿子和孙儿,不好说啊!”

景宗皇帝心中其实有了决断,只还犹豫着,想和罗道长讨论一番,好最后确定而已,这会道:“只让你看老四,孙儿辈的,便是子友和子斋了。”

罗道长作沉思状,其实心中也有决断,现时天下太平,也不须太过好战和强势的皇帝坐位,只要有一位能守成的皇帝坐位,百姓也就有福了。四王爷那人,有大才,可是心狠,一旦登位,只怕就想当不世出的霸主,四处攻掠,彼时百姓定然没有好日子过。至于沈子友,表里不符,貌似忠厚,实则腹黑。沈子斋么,前半世坎坷……

罗道长思忖着,想及夏仲芳,嗨,老道想那么多作什么?现下不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想什么时候报答?

景宗皇帝见罗道长在沉思,也不催,只静静喝茶。

罗道长吁口气,终是开口道:“以老道观之,齐王妃却有国母之相,喆哥儿男生女相,也是人中龙凤。”

景宗皇帝一听道:“可是,这位国母之相的王妃,刚被子斋休了啊!”

罗道长仰头道:“休了可以复合嘛!想当初,若不是王妃,齐王两次中毒,能活转过来?”

景宗皇帝哈哈笑了道:“倒也确实。”

说着话,景宗皇帝宣内侍进去,道:“去内务府问问,看看齐王那份和离书可备案了,若没有备,拿了过来给朕。”

内侍应了,很快到了内务府中,问得内务府没有皇帝点头,只压着和离书,并不敢备案,自抽走了和离书,送到皇帝跟前。

景宗皇帝看了看,又吩咐内侍道:“到王家去,把齐王给王妃那份和离书,也拿进宫来。”

内侍自到王家去,沈子斋却是领着夏仲芳和喆哥儿进了宫。

景宗皇帝听得沈子斋一家三口进宫了,也不宣见,只管和罗道长闲话道:“现近着年底,朕也不想京城血流如洗,倒想过个安生年。”

景宗皇帝心内长叹,若是子友领着兵部的人逼宫,自要损些官员武将,一个不好,伤了京城根基,岂不是……且兵部这些人,也宜慢慢处理,不能一锅端。

罗道长道:“皇上英明,定然能过个安生年。”

景宗皇帝点头,又和罗道长讨论养生之道。半个时辰后,内侍已快马从王家取了沈子斋所写的和离书进宫。

景宗皇帝见两份和离书皆在,这才宣沈子斋和夏仲芳喆哥儿晋见。

待他们一家三口进来了,景宗皇帝哼道:“子斋,把和离书收回去!”

沈子斋一下抬眼,又惊又喜,这是说,皇祖父要撑自己,不会因为封皇太孙之事,让自己一家又陷于危险之地?

景宗皇帝道:“没出息,不就怕子友联结了兵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逼宫,再杀你们么?你都能查出来的事,朕难道就不知道了?子友到京城时日毕竟短,且他太急燥,总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皇祖父!”沈子斋颤声喊了一句,上前接了和离书,在手中撕碎了。

夏仲芳看着沈子斋的举动,有些愣怔。

景宗皇帝见喆哥儿不若往日活泼,却是招手喊他上前,问道:“怎么哭丧着脸?”

喆哥儿答道:“阿娘哭。”说着比比手势,说自己也想哭。

景宗皇帝抱起喆哥儿,左看右看道:“来人,取子斋小时候的画像过来!”

内侍应了,自去取沈子斋两岁的画像。

待画像来了,景宗皇帝展开给喆哥儿看,问道:“这是谁?”

喆哥儿指指自己鼻子道:“我。”

景宗皇帝笑了,道:“这是你阿爹。”说着敛了笑,喊沈子斋上前道:“你自己瞧瞧!”

沈子斋一看自己小时候画像,活脱脱就是喆哥儿现在的样子,不由惊奇了,“喆哥儿像了状元夫人的,怎么我小时候也是这模样?”

景宗皇帝哼道:“喆哥儿眉眼是像了状元夫人,但这神韵,不正是另一个你吗?”

夏仲芳在下头听着,松了口气,那些风传喆哥儿不是沈子斋孩子的谣言,可以止住了。

一时内侍报进来,说是简太傅和王星辉求见。

景宗皇帝道:“好呀,倒是人齐。”说着令人宣简太傅和王星辉。

简太傅这里,是听得皇帝要立太皇太孙,忙跑来阻止的,现越国渐强,若是立了年纪小的皇储,将来不能决事,于国不利。

王星辉却是因着沈子斋带了夏仲芳和喆哥儿进宫,及后又有内侍来拿和离书,想着沈子斋和夏仲芳之间,可能还会在皇帝跟前争论,因急急求见。

很快的,简太傅和王星辉就进殿,拜见景宗皇帝。

景宗皇帝见他们来了,自有话说。

沈子友那里,是在两个时辰后接到圣旨的,圣旨只说,听闻四王爷生病,特准他辞去巡卫郎一职,回封地尽孝侍疾,即日起程,着令羽林军护送出城。

沈子友大惊,待要说什么,早有羽林军头领上来催促道:“请四公子尽快起程,我们好复命的。”

“容我和妻室说几句话。”沈子友求情。

王瑜也懵了,听得沈子友的话,这才上前道:“郎君,这?”

沈子友忖度着,可能是自己勾结兵部的事暴露了,不过皇帝准自己回封地,自是饶过自己一命了,现下倒不能妄动,他低声道:“我先回封地,稍后令人来接你,你安心在京城待着。”

景宗皇帝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京城危机。

沈子友既出京,王瑜便回了王家。

沈子斋却是领着夏仲芳和喆哥儿准备回齐王府。

夏仲芳本还想抱着喆哥儿回王家的,却被沈子斋拦住了。

夏仲芳冷笑道:“王爷想休妻就休,不想休就不休,当我什么了?”

沈子斋因着景宗皇帝让沈子友即刻出京,知道威胁已解,这会心情愉悦,哪会同夏仲芳置气?只低声哄道:“芳娘,和离之事,中有曲折,现皇祖父令本王收回和离书,咱们自然还是夫妻,你不回齐王府,想回哪儿?”

夏仲芳还要闹,却听沈子斋道:“芳娘,要闹到王府再闹,这处是皇宫门前,叫人看笑话,也吓着喆哥儿。”

吕八娘正好来相迎夏仲芳和沈子斋,眼见沈子斋使眼色,她突然灵透起来,上前一把拉住夏仲芳,三两下就弄上马车,按在马车内,吩咐车夫道:“走,回齐王府。”

沈子斋自抱了喆哥儿上了另一辆马车。

沈玉仙和苏玉叶在府门口焦急等着,待见马车来了,忙忙询问道:“喆哥儿呢,王妃呢?”

沈子斋抱着喆哥儿跳下马车,笑道:“来了!”

喆哥儿却在沈子斋怀中睡熟了,双手犹自抱在沈子斋手臂上。

吕八娘见夏仲芳不肯下马车,却是直接把她抱了下来,嚷道:“王妃在王家养胖了,抱着好重。”

夏仲芳本来板着脸,听得吕八娘的话,突然绷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王妃笑了。”吕八娘忙跟在沈子斋身后,竟是把夏仲芳抱进府中。

夏仲芳挣扎着道:“快放我下来!”

吕八娘不放,道:“要是放了你,你跑了怎么办?”

夏仲芳无奈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喆哥儿在王府中,我就没法跑。”

“也是。”吕八娘这才放下夏仲芳,却还是扶着,悄声道:“王妃身娇体软,抱着好舒服。”

夏仲芳一下红了脸,胸口那股郁气消了小半,白吕八娘一眼道:“明明是娘子,怎么就学了男子说这些话?”

“王妃,我是实话实说。”吕八娘举手道:“男子才说假话哄人呢,我就不说假话。”

夏仲芳随口道:“你被方御医哄过?”

吕八娘嘿嘿笑道:“不,我看见王爷哄你。”

说着话,自有人拉了青轴小车来接她们进二门内。

夏仲芳见沈子斋已是抱了喆哥儿上车,也只得上了车。

这会儿,王瑜在韦清眉跟前哭成泪人儿,道:“阿娘,子友一定是被齐王诬陷了,请阿爹阿娘上折子为子友分辩。”

王星辉叹息一声道:“瑜娘,一山不容二虎,京城只能有一位皇孙在,子友既然出京,你本该跟了他一起走的。”

王瑜哭道:“事出突然,哪想得到这么多?且之前好好的,子友又没犯事,皇上怎么突然就下旨赶走他呢?不是齐王使绊子,还有谁?”

王星辉皱眉道:“瑜娘,皇上作事,自有决断,岂是齐王三言两语能左右的?”

王瑜哭倒在地道:“阿爹阿娘就是偏心,只帮着芳娘。现子友这样,女儿还有什么活头?”

韦清眉听得这话,有些不快,道:“瑜娘,你虽是养女,何时亏待过你了?现子友出京,过些时自然来接你。他是皇孙,四王爷的大儿子,就是在封地上,自也是过着好日子。你跟他,一样是夫人,怎么就没有活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继续走小白情爱路线了~

☆、第107章

得知沈子友被赶出京城的消息时,季鸣春和陈轩皆慌了,一时去找兵部另一位大人商议,那位大人叹息道,“看来,四王爷是不可能回京了,你们自求多福罢,”

季鸣春脸色剧变,自己得罪过齐王府诸人,若是四王爷不能进京,自己也只能赶紧辞了官,赶紧出京的,若不然,齐王府的人定然不让自己好过。

陈轩比季鸣春先投在四王爷门下,深知四王爷若不能进京,他们这些人,不止丢官这么简单,一时悄和季鸣春道:“四公子的夫人不是还在京城中么?你且约了她,商议一个对策。”

季鸣春点头,这会去找王瑜,却是太打眼,但他自有办法联系到小玉兰。

方家那里,自从王瑜和沈子友来见过小玉兰一次之后,便厚待着小玉兰,至现下沈子友被赶出京城,他们却不知道详情,因也没有紧拘着小玉兰。

季鸣春很顺利的,就见了小玉兰一面。

小玉兰听完季鸣春的话,脸色也变了,这么说,四王爷是不可能进京城了?那么,瑜娘怎么办?一旦沈子斋登位,会放过四王爷一家么?瑜娘要守寡了?

季鸣春道:“现只想见瑜娘子一面,大家商议一个法子。”

小玉兰咬着牙道:“是不是齐王一家子死了,皇上没得选择,就只能封了四王爷为太子?”

季鸣春苦笑道:“想让齐王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先前两次中毒,还不是活过来了?”

“那是他运气好。”小玉兰低着头,半晌抬头道:“你现下别见瑜娘,省得风头火势的,露了形迹,让人疑心。”

季鸣春见小玉兰说得有理,自是点头。

小玉兰道:“待我见过瑜娘之后,瑜娘有什么说的,我再转告你。”

齐王府中,夏仲芳跟谁都有说话,却一直不理沈子斋。

沈子斋为讨夏仲芳欢心,知道夏仲芳喜欢看戏,却是从外请了戏班子进府,在府中设家宴,请夏仲芳看戏吃酒。

夏仲芳见请了戏班子,便喊人去请太傅夫人和韦清眉过府看戏。

风波既停,太傅夫人和韦清眉也是松了口气,听得看戏,自然来了。

大家见面,太傅夫人悄对夏仲芳道:“听闻你还和王爷闹着性子?王爷这回固然不对,但这不是逼得沈子友出京了么?现下只等着做出功绩,自有大臣联名举荐王爷当皇太孙的,到时一切都定心了。”

夏仲芳扶着太傅夫人道:“一旦有事,他只会把我推开,哪儿把我放在心上的?”

太傅夫人劝道:“眼看着不日就会封太孙的,你也别和他置气了。小心别人趁虚而入。”

夏仲芳也知道沈子斋一旦封了太孙,没准就会再选侧妃的,可是……

太傅夫人知道她的想法,拍拍她的手道:“你只须坐稳正妃之位,别的,也是没法子,只能宽容了。”

说着话,戏也准备开演了,夏仲芳见韦清眉容色不欢,便问道:“阿娘还在为瑜娘发愁么?”

韦清眉道:“养了她二十年,一心为她,到头来,她还埋怨我偏心,叫我如何不伤感?”

夏仲芳想要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得止了话。

韦清眉却也打听夏仲芳和沈子斋的事,同样劝道:“王爷肯讨你欢心,你就找个台阶下了,别死撑着。且府中事多,也赶紧打理起来。”

夏仲芳小声道:“我只是吞不下这口气。”

韦清眉摸摸她的头道:“夫妻要互相磨合,互相体谅,这回他有错,但归根到底,是为你们母子着想,冲着这个,也得体谅他。”

沈子斋听得太傅夫人和韦清眉来了,却是忙忙来见,大献殷勤。

至晚,戏散了,沈子斋令人送了太傅夫人和韦清眉回去,他这里忖度着太傅夫人和韦清眉必然劝了夏仲芳一番话的,因信心满满想进房,不想才到房门前,只听房门“啪”一声关上了,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

“芳娘,开门!”沈子斋厚起脸皮去敲门,敲了半晌,只听里面传来夏仲芳恶狠狠的声音道:“滚!”

沈子斋愕然,就算不开门吧,也不要这么凶嘛!

夏仲芳听得外间没了声响,以为沈子斋走了,这才重重倒在床上,不想才一会,窗边又响起沈子斋的声音,只听他喊道:“芳娘,芳娘,睡了没有?”

夏仲芳被吵得受不了,突然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摸得茶壶已不烫了,便走过去,打开窗子,猛地泼了茶出去,再“啪”一声关严了窗子。

沈子斋一脸茶水,鬓角还挂着茶叶渣,怔怔站着,本王温柔的芳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他抹了一把脸,转头去看喆哥儿,见他睡得香,便嘱奶娘几句话,这才到书房中。

书房的榻几睡着却是硬绷绷,怎么翻腾都睡不着,只得爬了起来发呆。

稍迟些,沈子斋去药房找方御医诉苦道:“芳娘以前很柔顺的,这回倔得像驴,怎么哄也不理本王了。”

方御医回他一句道:“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