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交错时,正好那辆马车里的人走出来,立于车辕之上,居高临下。那一刻,让元初寒有几分错觉,这人迟早君临天下。

马车很快的过去,元初寒也收回了视线,心下千回百转,不禁为当下的立场感到担忧。

若是真的斗不过这丰离,看来郑王只能妥协了,将丰离要的东西给他。不过,便是给了丰离,他们怕是也不会平静,权术斗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尔虞我诈,一个不小心,就尸骨无存。

马车终于在一个小院前停下,驾车的护卫说了一声到了,就没了声音。

元初寒先一步下车,这一路晃得她都要散花儿了。

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进入视线当中的就是一个幽静的小院。两侧都是凤尾竹林,一条小路延伸出去很远,很是僻静。

元初寒敢说,这绝对是摄政王府的角落,角落中的角落。

下车,扫了一眼那护卫,一副冷面孔,瞧着就讨厌。

香附随后下车,四处瞧了瞧,这住的地方看起来不错,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她以为,下了车见到的就得是地牢呢。

她们俩下车了,那护卫驾车离开,扬长而去,主仆俩对视了一眼,随后走进小院。

院子用青石砖铺就,一块挨着一块整整齐齐。院外的凤尾竹越过了围墙,倒是清幽。

一共三间房,其中有一间是小厨房,样样俱全。

迈步进入房门,元初寒看了一圈,然后长叹口气,“人质生活开始了,为了咱们的小命儿,香附啊,逆来顺受吧。”

香附眨眨眼,然后点点头,她一直在逆来顺受。只是瞧着元初寒,似乎她并不想逆来顺受,尽管嘴上说的谦虚。

010、挑衅

摄政王府,不愧是摄政王的府邸,便是元初寒自认为是人质,可一切用度都超级上档次。

晚餐由丫鬟小厮送来,只有她和香附两个人,但送来了一桌子的菜。

待遇这么好,让元初寒很是不安,若是就给她吃窝头咸菜的话,估计她会更安心一些。

素质极高的丫鬟小厮退下,房间仅剩主仆二人。

香附瞧着元初寒那皱眉的样子,她拿着筷子也不敢动。

半晌后,元初寒抽出银针来,她还是不信任,试探一下这些饭菜有没有毒。

香附也紧张的看着,还真是怕验出毒来,若真是那样,那这日后的生活可就充满危机了。

拿着银针,一道菜一道菜的试验,最后,银针都没变样子。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吃吧。”没问题。

香附长出口气,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动,她早就饿了。

吃着,元初寒脑子也没闲着,“小皇帝的生辰还有七八天,估计咱们明后日就得进宫。到时你就不用跟去了,免得吓着你。”瞧见丰离这丫头都吓坏了,更别提皇宫大内呢。

香附点点头,“那小姐你要小心点儿。”

“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不怕。”微微扬起下颌,颇为傲慢。

香附眨着大眼睛,这一点她倒是相信。

俩人吃饱喝足,然后洗漱休息,这里虽然属于府中的偏僻处,不过环境却很好。床很舒服,外面也很安静,让人很容易安睡下来。

翌日,天空有乌云蒙蔽,阴阴的,但是雨水却一直没下来。

主仆俩呆在房间里,香附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这丫头堪比睡神,坐在那儿也能睡得着。

元初寒则摆弄着自己的银针,卷镇展开,密密麻麻的银针尽数插在干净的纱布中。

一根一根的摆弄,一些银针的针尖泛着殷殷的蓝光,上面皆是毒素。

这些绝对是致命的,她必须得放在随手可拿到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阴沉的乌云大概是承受不住那些雨水了,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小雨下来了。

随着小雨而来的还有府中的丫鬟,带来的是极其华贵的衣裙,还有丰离的命令,后天进宫。

香附清醒过来,然后略有兴致的去翻那些衣服,当真华贵的很。

“小姐,王爷给准备的衣服真好看。”拿起一件来展开,那上面的刺绣层层叠叠,滚着金边,华丽非常。

元初寒扭过头去看了看,然后摇头,“放到那边去,不穿。”她又不是宫里的人,也不是摄政王府的人,所以,她只穿自己的衣服。

香附眨眨眼,“那王爷会不会生气?小姐不是还说,要逆来顺受的嘛。”

“这是原则问题,我若是事事顺从,就会被认为好欺负。”在一些细节上做出反抗,就不会让丰离认为她是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木偶。

香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收起那些华丽的衣服。

雨彻底的下来了,而且这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夜晚,轰隆隆的雷声不断的在天上轰炸,元初寒难以入睡。她不喜欢雷声,猛然炸开一个她就会心里一蹦。虽然懂得雷电的原理,可是思想却在抗争。

一夜没睡好,翌日醒来也有些昏昏沉沉。

吃过早饭,元初寒走出房间,雨水冲刷过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凤尾竹的香味儿,好闻的不得了。

这院子两侧都是凤尾竹林,长势繁茂。走出院子,然后朝着左侧走了几步,竹林就在眼前。

一步踏进去,叶子上就有水掉下来,落在脸上冰冰凉。

眯了眯眼睛,元初寒倒是不讨厌。还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就总是进山,虽算不上喜好,可时间久了,就喜欢上了。

家族里的人个个优秀,各有所长,她也不得不用尽全部力气钻研,否则就真的没有生存之地了。

所以有时,她还很庆幸换了一个世界,不用一直在竞争。而且也忽然发现,自己的针灸绝技派的上大用场。治病救人,也变得有意思了。

走了几步,肩上头发上就落了很多的水滴,真是凉爽。

视线蓦地一瞥,瞧见了一株有意思的植物,几步奔过去,撞的树叶上的水滴哗啦啦的尽数掉了下来。

那是一株开着小黄花的植物,大约十几公分高,叶子细长。

古代就是古代啊,随处都有草药,哪像那个世界,被恶意开发,不管任何草药都少的可怜。

人工种植的效力又大打折扣,就连提取都得过滤掉肥料和农药残留。

弯身蹲下,元初寒动手挖土,纤纤十指立时沾满了泥巴,不过她却恍若未见。

幸好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泥土也变得松软,没几下,根须就露了出来。她撅起屁股,抓住那根须,用力拽。

“郡主,王爷有请。”

元初寒正在奋力搏斗时,身后竹林边忽然有声音传来,正好元初寒一个用力,根须被拽出来,她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手都是泥,抓着那株草药扭头看过去,竹林边的小路上,一个眼熟的护卫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找我?有什么事儿?”站起身,回手想拍拍屁股,但她的手上更多泥土。

“郡主去了便知”那护卫没什么感情的回话,听起来就像个机器人。

没再发问,抓着那株草药从竹林里钻出来,她怎是一个狼狈了得,不过自己并没注意。

护卫抬手示意,现在就得去。

瞧他那样子,元初寒暗暗哼了哼,走就走。转身,带着裙子上和满手的泥,步伐傲慢。

这是王府中的书房,护卫众多。独栋的二层楼,虽别致,不过看起来很沉肃。和丰离身上的气息一样,单单看着这小楼就让人觉得有压力。

元初寒大大方方的踏着台阶走上去,便是长发微湿,满手泥土,裙子脏脏,但看起来好像脏兮兮的不是她。

书房的门打开,她抬起一只脚跨进门槛,结果脚还没落地,低沉略有嫌弃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不许弄脏地毯。”

身子一顿,元初寒抬头看过去,正对着大门的巨大黑色书案后,剑眉入鬓的丰离正在看着她。那双幽深似寒潭般的眼眸满是对她靴子上泥土的嫌弃,恍似她敢踏脏这书房,就立马扭掉她的脑袋。

眉尾挑起,元初寒的眼底浮起几分挑衅,不眨眼的盯着丰离,她那只还悬空的脚就落了下去。黑黑的泥土落在暗色的地毯上,毫不留情的让那一块变为脏污。

011、嘲笑

“哎呀,我还真是不小心。”佯装惊讶,元初寒抬起自己的脚,那上好的地毯上,一个大泥印印在上面。

丰离看着她,那眼眸中恍若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压,能让人瞬间胸肺一震喘不过气。

看着他的眼睛,元初寒也不得不有几分惊恐,这是生物的本能。在面对强大的敌人前,会不由自主的怯懦。

不过,元初寒的怯懦也只是一瞬,下一刻笑眯眯,“那怎么办呢?这么昂贵的地毯,恐怕我也赔不起。”托着那还带着泥的植物,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比之阳光还要灿烂。

“就在那儿站着。”丰离开口,声线低沉,却好似雷鸣。

扬眉,元初寒收回脚站在门外,“是。”好似很乖巧似的,可刚刚她可不是这样的。

“手里拿的是什么?”坐于那宽大的书案后,丰离气势强大。那书案是暗色的,他的衣袍也是暗色的。和他那双黑眸属于同一个色系,让人顿感压力凌空而来。

“三指草,对于腹泻有奇效。”掂了掂,这东西算不上是珍稀药材,但瞧见了她就不想放过。

“小神仙不愧是小神仙,这府里随意生长出来的一株植物,都能为你所用。”站起身,丰离挺拔的身子进入视线当中。

点点头,也不管丰离的话是不是讽刺,她都当做是夸她。

“没办法,职业病。”

从书案后走出来,丰离的步伐优雅而又贵气,不过却又有着强烈的寒凛之气,压得人不得不低头。

走至门前,丰离刻意绕开那被元初寒脏污了的地毯,随后走出房门。

视线打从她的脸下滑,一寸寸的游移,她的小手和裙子上都是泥土,脏兮兮,可是却有着异样的洒脱随性。

“小神仙医术高超,相信没有做不了的事。眼下,有件事需要你,走。”最后看了她一眼,丰离举步离开。那背影颀长,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凛。

一旁的护卫面无表情的看着元初寒,很明显是要她赶紧跟上。

举步走,元初寒心里暗暗猜想,需要她?那么想来是给某个人治病喽!

这她倒是不会拒绝,治病救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有了别样的热忱。

然而,元初寒把事情想得太好了,丰离要她做的绝不是救人。

两个样貌艳丽的女子候在水榭中,身穿绫罗,美艳可人。不过,俩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都带着那么一点风尘之气。

见丰离来了,两个女子匍匐跪地,那身段妖娆,便是跪在地上也好看的很。

丰离远远地绕过那两个女子,于水榭边缘的围栏边停下,眸子一转,看向元初寒。

临水而立,他身上的气息飘走,让人能更专注于他的脸庞,真是俊呢,没一丝瑕疵。

“小神仙可有方法让她们俩在闺房之事后马上有孕?”开口,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意外的睁大眼睛,元初寒看了一眼那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然后直愣愣的看向丰离,他急于要孩子?他若是要孩子的话,也得是身份比较尊贵的女人才行吧,毕竟他可是摄政王。

而眼前这两个女人,说句不好听的,元初寒觉得她们俩像花楼的姑娘。

似乎察觉出元初寒那睁大的眼眸中的意思,他几不可微的扬眉,“不是本王。”

“哦!”点点头,这样她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有法子?”再次问,音调又恢复了无起伏状态。

“可以啊,改变排卵期呗!”很简单的,她扎几针,再开些促进雌激素分泌的药,就成了。

似乎不是很懂她说的那个排卵期是什么,不过丰离没有再过问,“开始吧。”

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女人,元初寒放下三指草,随意的拍掉手上的泥土,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卷镇,“站起来,脱衣服。”

两个女人身子一顿,然后没有动作。

“起来吧,一切听从她的指示。”丰离开口,随后转身背对她们。

水榭外的护卫也转过身去,尽管不能离开,但他们都避开了视线。

两个女子这才敢起身,看了看元初寒,之后迟疑的解开衣裳。

“坐下。”指挥,随后走上前去。

两个女子解开衣服,最后身上仅余亵裤和肚兜。

伸手把她们的亵裤往下扯了扯,随后抽针。她动作极快,取针时的动作看不清,下针时更是伶俐,打穴神准,全程眼睛没眨过一下。

两个女人没什么感觉,不过小腹部却有数根银针扎在上面,泛着银光。

最后一针落下,元初寒收手,收起卷镇放起来,然后看向依旧背对着水榭的丰离。

眸子闪闪,然后走近一步,看着他散在背上的墨发,小声道:“这属于为虎作伥呢,还是为民除害啊?”她想确定一下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个医者,在不威胁性命时,她希望自己能一直医人,而不是杀人。

丰离负在背后的手一动,随后淡声道:“你是技高人胆大,还是有胸无脑。”

元初寒立时瞪眼,下一刻强迫自己别上当,挤出一丝笑,“谢谢王爷肯定了我的胸围。”说着,刻意的挺了挺胸,肚子里却一股火。

似乎很意外她会这样回击,丰离稍稍侧颈看了她一眼,最后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的胸脯上。

“的确有胸无脑。”收回视线,丰离的语气依旧淡漠,不过细听,却是有那么一丝笑意在其中。

忍不住咬牙,却又不能奈他何,抬手虚空的冲着他挥舞了两下,然后转身走向那两个女人。

收针,随后将用过的银针扔到桌子上,“拿笔来,我写个方子,你们抓药按时吃。三天之后,连续的十天内都是‘好日子’,随时上床随时怀孕。”

笔不时送来,元初寒坐下写方子,她不擅长毛笔,姿势也不正确,写出来的字更是奇丑无比。

正好丰离转身走过来,于她身后停住脚步,视线落在了她的字上。

“你儿时每天都吃鸡脚么?”略显嘲笑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元初寒写字的动作一顿。

“摄政王大人,您这是在嘲笑我么?”扭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真是想不到他居然还会嘲笑人。

丰离看着她那双瞪大的眼睛,然后几不可微的颌首,“是。”

012、倒尽胃口

终于要进入皇宫了,元初寒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在这个世界里,那是权利的中心,统治整个国家,可以任意支配普通人的生死。

以前在影视剧里见过很多次,各个王朝的皇宫,可那毕竟不是现实。

一早,元初寒从小院里出来,香附站在门口看着她脚步虚浮的离开,眼里诸多担心。

元初寒的确是脚步虚浮,尽管早饭吃了很多,可还是没什么力气。

她扎了自己两针,然后就全身没力气,脸上也布满了红疙瘩,大大小小,看起来和癞蛤蟆的背部没什么区别。

当她费尽力气的走到王府大门时,她累的气喘吁吁,几乎要跪坐在地。

她还真是蠢,走到大门时再扎那一针也行的,做什么在房间里就下手了!

劲装在身的护卫虽然各个保持着冷锐无表情,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她,因为她的样子实在太糟了。

尽管衣裙很整洁,长发也完整束起,可在瞧见她脸的时候,那些都成了次要的了。

不管他们的视线,元初寒费劲的迈出大门,然后走向那唯一的马车。

车前的护卫后退了几步,瞧那样子好似元初寒会随时自爆一般,然后喷他一身血。

爬进马车里,她一屁股坐在门口,大口喘气,几乎要窒息了。

马车里,丰离已经坐在那里了,坐姿优雅贵气。一袭华贵的暗色长袍更是将他身上那股寒凛之气无数倍放大,让人觉得这马车空间实在少,他散发出来的压力太大。

恍若寒潭似的眼眸固定在大喘气的元初寒身上,入鬓的剑眉微扬,“真糟糕,你这个模样看起来,极丑。”

翻白眼儿,元初寒大喘气的看了他一眼冷哼,“我就是要让他们倒尽胃口。”

寒潭似的眼眸浮起一丝莞尔,“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嫁给皇上。”

“你说呢?我只想自由的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而不是嫁给一个小屁孩儿,或是被人当做人质。”这最后一句是送给丰离的。

“你需要慎言,否则,你这个人质就会人头落地。”随便的说皇上是小屁孩儿,说真的,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大胆。

不甚在意,元初寒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进宫了她就不说话,若有人跟她说话她就大喘气的咳嗽,吓死他们。

车马前行,元初寒依旧躺在车门处大喘气。丰离则闭上了眼睛,此时的他看起来,身上的气压没有那么强烈,反倒让整个车厢内都放松了。

摄政王府与皇宫的距离不算近,大概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便听到有人高喊恭迎王爷的声音。之后盔甲相撞,匍匐跪地。

元初寒听着,随后扭头看向丰离。他还是闭着眼睛,恍似睡着了。

看来,他的权势真的很大,进入宫门,连宫里的禁军都全部匍匐跪地恭迎。

就是不知,他将来会君临天下,还是如同她所知道的历史,一败涂地,含恨而死。

看着他,元初寒还真希望他会成功,若是死了,有些可惜。

马车在皇宫里走了将近一刻钟,之后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