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身体正在恢复,饮食还是一定要注意,冰冷辛辣的东西还是不能吃,否则会严重腹泻,有可能命都不保。”孟柒收手,一边说道。其实这些话他每天都要说,但是这种嘱咐又少不了。

“嗯,多谢孟大夫。”陈霓答应着,声音好听。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快步走进来,几分慌张的样子,“娘娘,太后娘娘来了,说要见娘娘您。”

元初寒和孟柒同样一诧,丰芷爵已经命令禁止太后进入明秀宫了。

“皇上有旨意,要我避开太后。你去告诉她,我不见她。”陈霓冷声,直言拒绝。

宫女领命下去,那边纱幔后的陈霓还在冷哼连连。

对视一眼,元初寒耸耸肩,这种事他们还是远离的好。

“娘娘,臣退下了。”孟柒开口,没什么诚意的拱手躬身。

“好,麻烦孟大夫和郑太医了。郑太医,平日你若是无事,就来找我玩儿,在这宫里,我也不认识谁。”陈霓的话听起来很有诚意。

“好。”元初寒答应,随后与孟柒走出偏殿。

明秀宫外,太后果然在。而且,她没带着那如影随形的紫衣侍卫,只带着两个嬷嬷和四个宫女。

大内侍卫挡在殿门前,坚决不放行。

“你去告诉陈霓,哀家是代皇后来向她讲和的。哀家是皇上的生母,便是皇上再宠爱她,也决计不会忤逆哀家。都是为了皇上,哀家希望这后宫能永远宁静下来,给她个台阶,她若是不下,往后别怪哀家不留情面。”太后在说话,而且和以往不同,她多了许多耐心。

元初寒与孟柒边走过来边看着,也是狐疑,代皇后讲和?

太后毕竟是太后,宫女也不敢忤逆,快速跑进殿里去禀报。

元初寒与孟柒从里面出来,太后自是也看见了他们俩,上吊的眉眼厉色十足。

“见过太后娘娘。”俩人走至近前,躬身行礼。

“平身吧。陈才人怎么样了?”随着她说话,头上的金步摇也在晃动。

“回太后的话,陈才人已恢复了些,不过还是不能下床。”孟柒回答,依旧是那个清冷的模样,看起来冷淡至极。

“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据哀家所知,皇上并未召你服侍陈才人。”看着元初寒,太后的态度就不怎么样了。她对丰离还能压抑,在元初寒这儿,就完全压抑不了了。

“陈才人说她无聊,要臣过来陪她说说话。不巧太后就来了,臣只能尽快离开了,免得再无故失踪,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元初寒笑眯眯,太后以前威胁过她的话,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你有摄政王做靠山撑腰,哀家能拿你怎样?只是亏心事做的太多,神鬼都会看不过眼,郑太医还是小心些的好。”太后这话,与威胁无异。

“臣还真没做过亏心事,一直治病救人来着。便是臣做了亏心事,神鬼也不会先来找臣,应该找那些满手鲜血的人,比如扼杀未出世的生命啊,这种罪过更大。”元初寒笑嘻嘻的说着,太后的脸色也变得极其不好。

孟柒轻咳一声,“臣等告退。”话落,拽着元初寒快速离开。

元初寒回头瞅着太后,太后也在扭头看她,满眼怨毒。

“你少说几句不行么?这是皇宫,你真以为她不会将你如何?”走远,孟柒放开她,一边低声斥责。

元初寒不甚在意,“反正我也要走了,不怕她搞小动作,她本来也一直在处心积虑的杀我灭口呢。”

“什么意思?”孟柒不解,她又知道太后什么秘密了。

“这事儿啊,我没对任何人说过,连摄政王都不知道,你别瞎说啊!她啊,不知和谁暗中苟且,还珠胎暗结。”压低了声音,元初寒将这秘密告诉了孟柒。

孟柒皱眉,“不知廉耻。”

“那时季三阳还在呢,打胎药他配的,我花了很多钱从他身边的药童那里挖来了消息。她知道这秘密被我知道了,一直想灭口呢。”双臂环胸,元初寒仍旧是满脸的不在意。

“这皇宫,是真不能待下去了。”孟柒摇摇头,对这个看似华丽实则肮脏的地方没任何好感。

所以,早点离开也好,在民间更自由,而且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俩人小声的议论着,迎面却有一队人急匆匆的过来。

听到动静,俩人抬头看过去,那当先明黄的身影,不是丰芷爵是谁。

立即停止对话躬身拘礼,“见过皇上。”

丰芷爵快步走到他们近前,分别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清隽的脸上几分焦急,“听说太后去了明秀宫?”

“是,臣等离开时太后还在,不知现在进没进明秀宫。”元初寒站直身体,微微仰头看着丰芷爵,他看起来真的很焦急的样子。

话不多说,丰芷爵立即举步离开,背影匆匆。

看着他们走远,元初寒几分唏嘘,“小皇上对陈才人用情很深啊。”

孟柒却没说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愫他分辨不出,所以不随便评判。

听说,太后还是进了明秀宫,并且对陈霓的态度很好。皇上急匆匆的赶过去,本以为太后会伤害陈霓,但结果也令他很意外。

据说,皇上第一次这么开心,与太后和陈霓共同用了午膳。

太后也很欣慰,并且告诉陈霓一定要好好的服侍皇上。

母慈子孝,共享亲情,这后宫许久都没有这么和平的时候了。大家都在说,从此后这后宫也就平静了。

婆婆和媳妇儿,无论是有矛盾还是有牵绊,都是因为她们中间的那个人,儿子和丈夫。

若是这两个女人能够和平相处,该孝顺的孝顺,该容忍的容忍,那中间的那个人肯定会更轻松一些。

一幅合家欢,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后宫女人的生存之道,平凡之人,在这个地方绝对生存不下去。

太医院,临近下班时分,元初寒拿着自己的东西,先搬走一部分。

到时公文下来了,她只要拍拍屁股离开就成了。

抱着那一摞用针线简单装订在一起的手稿,元初寒走出太医院,步履轻松,眼角眉梢间都荡漾着开心。

转过宫道,还没走出去十步,猛的听到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回头,迎着夕阳金色的阳光,四五个御前的公公朝着太医院跑去。

挑眉,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御前的公公,一般往这儿跑都是皇上有旨。

转身,元初寒回到宫道边缘歪头往太医院那边看,不过两分钟,一行人快步的跑出来,御前的公公还有太医院的太医。

七八个还没来得及出宫的太医拎着袍子跟着那几个御前的公公快速的奔跑,后面药童背着药箱,同样是拼了命一般的狂奔,恍若一阵风似的从元初寒眼前一闪而过。

这阵仗有些惊着了元初寒,盯着那群人消失在宫道尽头,她还在狐疑当中。

“郑太医。”蓦地,有人叫她,转头,只见吕子恒正快步的走过来。

“吕大人,刚刚那几位太医急匆匆的过去了,怎么回事儿?”抱着怀里的手稿,元初寒问道。

“皇上从下午开始便腹泻不止,刚刚出恭之后连路都走不了了。”吕子恒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

“怎么会这样?”听起来好诡异。

吕子恒摇头,“还不知道,郑太医也过去?”

看了看手里的手稿,元初寒点点头,“走吧。”

与吕子恒快步的赶往御书房,偏殿里,宫人太医全部汇聚。

丰芷爵躺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太医正在请脉,另几个围在一起低声的说着什么。

走过去,元初寒先看了看丰芷爵的脸,随后执起他另外一只手。

睁开眼,丰芷爵就看见了元初寒,“郑太医。”

“肚子很疼么?”搭脉,元初寒一边问道。

“嗯。”丰芷爵低声的回答,额头上一层的冷汗。

元初寒眼底几分复杂,看向一旁请完脉的章太医,他也看了一眼元初寒,无声传递着什么消息。

“皇上,您今天都吃了什么?”几个太医简短商议了一下,随后过来问道。

“在明秀宫用的午膳,之后喝了两杯茶,什么也没吃。”丰芷爵皱眉,腹部又剧痛不止。

“皇上误食了烈性的泻药,必定是用午膳时误食进肚的,需马上派人彻查。臣这就开药,您吃了就没事儿了。”烈性的泻药,不可能是误打误撞的吃进去的,这种事儿,必须得查。

丰芷爵几分不信,“太后与陈霓如何了?若是她们完好,朕就未必是在明秀宫误食的泻药。”

“这、、、”太医们对视了几眼,不好说啊。

“先让他们去查吧,午膳的残羹还没运出宫去,现在查还来得及。臣先给你扎几针,否则等到药熬好了,你就坚持不住了。”元初寒打断他们说话,一边拿出卷镇。

“好。顺子,立即派人去查。”丰芷爵答应,冷汗流不止。

太医边小声商议着边走出偏殿,这边宫人立即将软榻四周的纱幔放下来,与外面隔开。

扯过旁边的小几,元初寒一屁股坐上去,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动手,扯开丰芷爵的腰带,他靠在那里看着她接近粗鲁的动作,苍白的脸上反倒露出一丝笑意来,“朕真的会拉肚而死?”

头也不抬,“没错,活活拉死。”

解开他的外袍,隔着中衣,元初寒准确的下针,丰芷爵发出轻哼。

“还疼么?”下了三针,之后拉过他的左手,一边问道。

“好多了。”深吸口气,丰芷爵确实觉得好多了。

在他手腕和臂弯处下了两针,丰芷爵的脸色也明显好了很多。

“泻药这东西,一般都有些特殊的香味儿,你就没闻到么?”放下手,元初寒一边问道。

丰芷爵看着她,清隽的脸庞几许笑意,“你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皇上真的能成大事。”取下他腹部的针,元初寒这是夸奖。

“含沙射影朕,会被治罪的。”丰芷爵依旧还是那微笑的样子,眸子几许暖意。

扫了他一眼,元初寒满脸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的样子,她无所畏惧。

“那一摞东西都是你的?”她进来的时候就抱着,丰芷爵自然看见了。

“嗯,我的手稿,皇上打算检查一下?”将他手腕上的针取下来,元初寒站起身。

“要拿出宫?”整理着自己的衣袍,丰芷爵的动作虽然慢,可是很有格调。尽管少年,可是却已看不出少年模样。

“是啊,就要被贬出宫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被人扔在脸上。”元初寒收起卷镇,一边说着。

“你要离开太医院?”丰芷爵一诧,看向她,眼底几分复杂。

“嗯。”点头。

“为什么?”撑着身子坐起来,丰芷爵眉峰微蹙。

“因为我怕我死无葬身之地啊。”睁圆了眼睛,元初寒的语气几分恶狠狠。

“因为那天朕的话?你生气了。”眸子如水,丰芷爵微微仰头看着她。

“不敢。”她说不敢的语气,可是没什么说服力,听起来她很敢。

“朕生气的是,你骗了朕。不过,那之后朕也在思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朕恐怕也不会狠下心来杀你。”少年几许虚弱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他看起来很单薄,一阵风就能吹走。

元初寒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半晌后叹口气,“谁怕你杀我啊,年龄不大,狠话倒是很会说。”坐在小几上,看着他那虚弱的样子,元初寒也是没招儿。

这孩子吧,做的事儿都是下了狠心的,可是却长了一张让人恨不起来的脸。丰家的人,都会骗人。

“启禀皇上,摄政王与镇国公求见。”蓦地,坠地的明黄色纱幔后,顺公公的声音传来。

元初寒一诧,看了一眼丰芷爵,然后站起身。

丰芷爵的视线在元初寒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开口,“宣。”

不过片刻,两个人走进了偏殿,隔着半透明的纱幔,能看得清他们的身影。

“皇上,听说您误食了泻药,可还好?”梅震南先开口说话,关切明显。

“外公不必担心,朕没事。”丰芷爵的声音明显很虚弱。

“皇上,听说您午膳是在明秀宫用的,可彻查了?”丰离声线冷淡,但威慑力极强。

“正在查。还不知道母后和陈霓是否安好,午膳朕与她们一同用的。”丰芷爵想起身,但是试了一次却没成功。

“皇上你还是躺着吧,身子太虚了。”元初寒控制住想摇头的冲动,在她看来,丰芷爵有七分是在演。

点点头,丰芷爵不再试着起身,听话的靠在软榻上。

“皇上,吕大人回来了,说发现了掺了泻药的食物。”顺公公从外小步跑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丰芷爵一凛,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吕子恒很快的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瓷碗。

“启禀皇上,孟大夫在这碗里验出了烈性泻药的成分。这碗在午膳时盛着莲子粥,就在明秀宫里,陈才人说这碗里的粥是皇上用的。”吕子恒禀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看来,有人刻意下毒,意欲谋害皇上,那人就在明秀宫。”丰离淡淡开口。

元初寒隔着纱幔看着外面,似乎能看得到丰离无表情的脸。

“不对,这粥是母后身边的嬷嬷煮的,也是母后亲自盛的。本来是给陈霓吃的,可是她不喜吃甜的,朕便吃了。”丰芷爵闭上眼睛,语气也冷了下来。

元初寒微微睁大了眼睛,大戏在这儿呢。

外面也没了声音,连丰离也不说话了。

“来人,将太后请来。”有气无力,丰芷爵一直闭着眼睛。

顺公公接了旨意便快速退下,外面还是没人说话。

“都退下吧,这事儿,朕自己解决。”丰芷爵睁开眼,无力道。

元初寒抱起自己的手稿,掀开纱幔从里面走出去。

视线从丰离的身上移开,却和梅震南四目相对。这么长久以来,这是第一次和梅震南这样对视,元初寒清楚的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垂下眼帘,元初寒径直的绕到丰离身边,然后一同先离开偏殿。

走出大门,端着煮好的药的宫人擦肩而过,药味儿飘进鼻子,元初寒嗅了嗅,这一剂药下去,丰芷爵那孩子也就没事儿了。

宫灯冷寂,并肩行走,身后跟随的是走到哪儿都不会离开的护卫。

“说话啊。”走了很长一段路,身边的人也不出声,元初寒终于憋不住,边走边扭头看着他。

幽冷的宫灯下,丰离的身上也散着冷意,“皇上真的吃了泻药?”

“嗯哼,烈性的,再拉一会儿就没命了。”超级烈性。

“陈才人的断肠散,再加上这烈性的泻药,是不是会马上要人命?”丰离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眼眸十分严肃。

“答对了,陈霓若是忽然腹泻的话,直接就会死在恭桶上。”所以,这一招便是,毒害眼中钉未成,却误害了自己的儿子,啧啧。

“比本王想象中的要聪明。”丰离淡淡的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

元初寒歪着身子撞了一下他,一边道:“所以你这侄儿绝对能成大事,丰家的血脉,太强了。”个个都聪明。

丰离双手负后,恍似没听见她的话。

光明正大的坐上丰离的马车,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毕竟都知道她这个太医是摄政王的人,同坐一个马车出宫算什么。

马车一角挂着琉灯,使得光线很幽暗,两个人身上都罩上了一层朦胧。

靠着车壁,元初寒弯着红唇,不时的看丰离一眼。他闭着眼睛小憩,但脊背挺得直,看起来必是在思考着什么。

慢慢挪动屁股,凑到了丰离身边,微微歪头,最后凑到他的眼前,“想什么呢?”

睁开眼,幽深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人儿,“没什么。”

元初寒眯起眼睛,很明显看到他刚刚想说别的,然后又改口了,“告诉我,不然,我可咬人了。”嗒嗒的咬了咬牙,发出清脆的声音,以显示她的牙齿有多好。

丰离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儿,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然后淡淡道:“表一下对本王的忠心。”

狐疑,元初寒仔细的盯着他,想知道他又玩什么把戏。

“我肯定对王爷很忠心,这天地可表啊!行不行?还想听什么话?”这样成了吧。

丰离似乎不是很满意。

“咳咳,王爷大人是我见过的最俊美,最聪明,最有男人味儿的男人。看见了王爷大人,我的脑垂体就不受控制稀里哗啦的分泌出无数的荷尔蒙。让我迈不动腿,只想无时无刻的跟在王爷大人的身边,等待王爷大人的临幸。”说的自己牙都酸了,然后也看见了丰离的眼睛溢出满意之色。

“荷尔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应该是很好的东西。

“男女之间相互吸引,就是因为荷尔蒙呗。各自分泌,各自吸引,然后如胶似漆,用刀也砍不开。”笑眯眯的,而且他也很喜欢听。

松开她的脸蛋儿,丰离甩手拿出一封信来,“你的。”

一诧,元初寒盯着那信封,“谁给我的信?我家老头。”若是说谁给她写信的话,那就是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