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沉默地跟在斋主身边,看到她为了自己刻意放慢了速度,就为了看着自己走的模样,心里越发的疑惑——为何斋主对待自己这般好?

可惜这个疑问她一直没能解开。

来到慈航静斋的位置,沈晏落座在了稍稍偏后的位置,斋主侧眸看了看她,见沈晏隔着面纱冲自己不好意思笑,便也弯了弯眼,没有在意。尽管她眼睛笑的动作很浅,可还是被人捕捉到了,越发让人惊奇斋主对待沈晏的态度。

沈晏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偏偏不能表示什么,只能安分呆在那儿。

四大派的交流是后面的重头戏,一开始既然要准备热场的,当然是直接由主人公们来。

三大派派出了自家弟子,站在中央。

主持这场骄子会的人有些尴尬的看向玄机山所在的位置:“这位玄机山弟子,玄机山是否要派出对战的人呢?”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难道我要跟所有人打吗?”顾知世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对于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那个主持的人也有些为难:“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顾知世就干脆利落地抛出一句:“所以我弃权!”

主持的人被吓了一跳。

尽管玄机山因为好几年都不派人来参加,陪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一次好不容易派出了一个人,居然还主动弃权,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果然是玄机山,做事这般不按常理,太玄了…

主持的人心里默默道,也向另外三派表示了玄机山的意思,三派没有任何异议,比试继续。

沈晏坐在后面,没怎么注意场上的情形,反正她是没有打算过去打一场的,这一点她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向斋主表示,斋主同意,说到了她那一场就会弃权的,所以现在,她只需要打个酱油看看戏就可以了。

“师姐!师姐!”静心在最后面小心地喊道。

沈晏回过头去,便看到静心朝着自己用力挥手。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起身朝着静心走去。

“师姐,那个人在外面等你呢!”静心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神秘兮兮的样子让人很是好奇,“他有事要找你。”

沈晏看着静心:“静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静心使劲儿的摇头,但沈晏仍然从她的神色中发觉了不对。

她越发肯定静心肯定是有事瞒着自己的。

不过,她还是打算去见见君离。

只是,如果君离在外面的话,那么刚刚逍遥庄中看自己的人,果然不是君离咯?那又是谁,让她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可惜逍遥庄的人都戴着面具,她看不见。

这一卷刚刚开始,很多情节都还没有捋清楚,所以写得有点慢,更新少,大家不要嫌弃呀!

章115 带你回京

沈晏刚刚往外走了两步,静心就开口喊了一声“师姐”!

沈晏疑惑地回过头,却看到静心朝着自己挥了挥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似乎在与自己道别。她蹙了蹙眉,甩甩头,拒绝了侍女想要跟随的意思,独自一人慢慢往外走着。

沈晏心里奇怪,却是看不到在静心低低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的欣喜表情,显然是在为沈晏高兴!

所幸从会场内出去还是比较方便,虽然沈晏走得慢,但没一会儿,还是看到了一棵树下,站着的一抹熟悉身影。

“君离!”她不由得笑了笑。

君离回过头来,脸上戴着银色面具,与逍遥庄其他人的京剧面具有些不同,但也由此可以看出他在逍遥庄内的,地位的与众不同。

君离一看到沈晏,便立马大步走了过来,虚虚扶住她,生怕她摔倒。

沈晏看到他的动作不禁失笑:“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脆弱到这种地步?连走个路都可能被摔倒?”

君离的声音隔着面具传来,也能够听出冰冷淡然声音带着的几分关心:“你的身体怎么比上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还要差了?最近没有吃药吗?”

“你还知道这些啊!”沈晏有些讶异,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跟君离说过自己身体不好到还需要每天吃药的情况啊。

君离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还是道:“我问了静心。”

对于沈晏也很无奈,静心在两人中间简直无比活跃,仿佛恨不得能够将沈晏与君离两人撮合到一起,只可惜沈晏看君离只是朋友,也许有那么一些好感,却也不至于到喜欢他的地步,更不要说拖着这种身体,一如静心所愿跟他在一起了。

“她总是话多,你不要在意。”沈晏也开口解释道,“我每天都有喝药,这几天只是修炼的功法有些停滞,所以对身体有些影响,我还不知孱弱到这个地步啦!”

她的生命完全是靠慈航静斋独门心法维系起来的,她每天都必须要练功,停歇一时都不行,因为这关切到她的生命,而功法运转中出现的问题,同样也会影响到她的身体。

“那你能骑马吗?”君离突然问道。

虽然沈晏不知目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看着弱,其实很厉害的,骑点马什么的,还不至于影响到我。”

“如果不是一点,是很多呢?”

沈晏愣了:“…什么意思?”

“我听你说过,你的亲人都在燕京吧。”君离略显几分不自在,偏开脸,视线看向地上,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的,“我,我正好要去燕京,可以带你一起去,只是一路上会骑马,大概会有些辛苦。”

沈晏彻底傻了。

回燕京?

这三年,她每天都想过这件事情,可她却从来没有勇气去做,也是因为她不敢,也是因为她心中始终欠缺那么一股动力或者说是勇气,去促使她做成这件事情。

但是,现在君离对她说,问她要不要回燕京,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肯定了。

她要回去,要回去燕京,去看看爹娘,看看哥哥弟弟,看看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她要回去!

她心中越发肯定这个想法,连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来,雀跃的光芒在其中轻轻跳跃,如此之轻快,仿佛谱成了一首美妙的歌。

“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她突然眨了眨眼睛,带着狡黠说道。

君离果然点头,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摘下你的面具给我看看吧,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居然都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沈晏说着,轻轻笑了起来,仿佛在故意逗弄君离。

的确两人认识了这么久,而君离却从未取下过自己的面具,沈晏也从未看过君离的真实面目。沈晏已经好奇君离的真实长相很久了,只是碍于礼仪,不好意思与他开口直接说,便一直憋在心里面,今天心情大好,不知怎的就像逗弄逗弄他。

君离果然流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表情,大概也没有想到沈晏居然开口说这样的要求吧。

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沈晏本以为他会拒绝的,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了,结果看到君离点头,将手伸向自己的面具,她也紧紧盯着君离的脸,心中闪过很多种可能的模样,平庸无奇的,冷峻清秀的,恐怖丑陋的…无论美丑,她都想过。

而君离娶下面具之后,没有沈晏想象中的那么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丑,只是…五官清朗,算不上英俊,却因为一股清冷气息而多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与味道。而他的年轻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正是成熟与稚嫩的交界处,越发的充满了吸引力。

沈晏愣了愣。

“不如想象中的英俊?”君离一挑眉,问道。

沈晏却笑着摇摇头:“不,你这个样子虽然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不过还是相差不远的。我之前甚至想过也许你的脸上是有一条很长很丑陋的伤疤,所以你才不喜欢将自己的脸露出来,常年戴着面具,跟我说话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取下的意思,而现在…实在是很正常,那你为什么总是要戴面具?”

沈晏实在是无法理解,包括逍遥庄所有人,戴着这种不透风不透气的面具到处走的想法,难道就不会觉得脸憋在里面很不舒服吗?

“这是规矩…”君离自己都说得有些勉强,最后干脆岔开这个话题,“慈航静斋斋主恐怕不会随意让你离开的,若是想走,那就走吧。”

沈晏当然也知道,点点头。

君离的马就拴在树上,不过只有一匹。

走到马旁,君离才突然想到:“我还准备了一匹马,不过是在山下,你…”

“我不介意,你先上马吧,拉我一把就是。”沈晏的确说得很是随意。

君离也不知道因为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大步走过去上了马。

沈晏跟在他身后,脚一抬,却突然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脚前趴着的,居然是一只兔子。

估计这只兔子也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就算被轻轻踢了一下,也没有动弹,仍然乖巧地趴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雪白毛发,光滑柔亮没有丁点儿杂质,干净又纯粹,很容易就让沈晏联想起了另外的一抹雪白。

君离朝着沈晏伸出手,却看见她低头望着脚畔的兔子,不知因为什么而出神,便开口问她:“你在想什么?”

沈晏扯了扯嘴角,有些失落地说:“我想起了我的宠物,它是一只貂儿,浑身雪白的貂,很漂亮,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它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三年了。

她最后一次看到雪团儿,就是她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只是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雪团儿的踪迹,它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头顶上踩着的,则是雪云雀。

沈晏最后闭上眼的时候,分明看见雪团儿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滚落出两滴泪珠。

然后,她再醒过来,已经在慈航静斋,孑然一身,仿佛前尘往事不过只是她的一场梦,而那时候,她也距离以前的人和事,很远很远了。

也许雪团儿回到了能够让它更加自在的大雪山中去,可以让它畅快的奔跑,可以随意欺压其他的动物,而那里才是它的世界。

“走吗?”

“走吧。”沈晏蹲下身抚了抚那只雪白小兔儿的脑袋,驱赶它离开这里,免得待会儿一不小心被马蹄给踏上。

看到那只兔子一蹦一跳地跑出许远,沈晏才抓住君离的手,脚尖一点,便轻巧地飞身上马,侧坐在君离身前,而君离用一只手虚环着她的腰,以免她会在起码的过程中摔倒。

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的沈晏,心头突然就涌现出了紧张,脊背不由得挺直,对于与君离的近距离接触,她实在是不能做到一点感觉也无,她又不是木头石头。

而君离的身子也有几分僵硬,催动马儿走的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

沈晏察觉到君离的慌乱,本来很紧张的她,心头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扑哧一声就笑了。

她突地僵住。

她感觉到了君离微微凑近了自己,取下了面具的他,温热的鼻息轻轻喷洒在自己的颈后,沈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起了多少鸡皮疙瘩,连头皮都感觉微微发麻。

“笑什么。”君离重重说道,语气中不免带着不满的意味。

他一夹马腹,聪明的马儿立马一跃而出。

马是良驹,脚下生风,速度很快,凉风迎面吹着沈晏的脸,让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身后的君离也注意到了,腾出一只手,直接将沈晏的脸给掰了回来,面朝着自己,又扯了扯身上的斗篷,遮住了沈晏纤弱娇小的身子,彻底挡住了风。不过做了之后才发现也许有些唐突,风中飘来的他的声音,落入沈晏耳中,紧张意味溢于言表——

“我只是,小心着凉。”

沈晏眼前一片漆黑,却忍不住莞尔一笑,闭上眼睛,突然便涌上了几分倦意。

过十二点了,估计不能过审了。

章116 少年状元

大晋边境,深山雪林之中,这里是人际罕见之处,真正的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连鸟都不敢飞进来的地方,足以见得其中的凶险之处。

野兽成群,无一不凶猛。

皑皑雪地之上,一抹雪白的身影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它身形灵活地纵身来去,却有点点红梅落在雪地中,原来它受伤了,它的背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让它几乎无法继续奔跑下去。

它不得不找了一个地方休憩,蜷成一小团,用舌头轻轻舔舐着伤口上的血迹。

它浑身上下非常的狼狈,可仍然能够看得出曾经雪白柔顺的华贵,只是不知道为何这般貂儿,竟然沦落到如此绝境。

“叽叽叽!”小小的声音在附近响了起来。

雪貂突然动了动耳朵,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

半空中飞过来一只小雀儿,俯冲下来便落在雪貂的脑袋上,难得雪貂一点儿也没有抗拒,反而任由它的动作,并且接受了它的亲昵。

一貂一雀,在这荒凉的雪林之中,带着某种目的,和说不出来的坚持,一直生活下去。

大晋燕京,希夷楼。

人总是会变得,孩童成长为少年,少年成长为大人,大人苍老成老人,而老人湮灭于尘土,如此循环,便是生生死死。

不变的,是那些事,那些物,那些伫立在时光中,留下沧桑痕迹,却仍然以平静的目光见证历史的存在。

旧的人总是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而新的人,则崛起在现在。

为天下文人尊崇的当世名士楚苍睿传来遇难消息的那一天,震动燕京,多少才子为之恸哭,多少青楼妓子为之垂泪,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但是时隔三年,那些眼泪与悲伤早已经淡去,也有新的人在慢慢取代过去人的地位。

沈元亦,字云回,大儒王学文的关门弟子,并且在十岁稚龄参加科举考试,在殿试中,于陛下钦点为新科状元,堪称大晋第一神童天才!朝中多少顽固大臣,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状元郎赞不绝口,夸赞他文章有灵气,乃是未来国之栋梁,若不是沈元亦年纪尚幼,恐怕已经有大臣看中这位状元郎,被招为女婿了!

没有人觉得十岁的少年高中状元,是背后有阴谋黑幕,因为沈元亦沈云回,还有被遗忘的一个身份,却是沈将军府的庶子,不过,在沈云回状元及第之后,再没有多少人提及这件事情,所有人只将他看作大晋的未来!

这其中,与皇帝陛下的默许也不无关系。

自从三年前,沈家莫名其妙得了冷落,一年前被称为大晋战神的沈将军更是交出了军权,称为了一个赋闲在家的大将军,大臣们没有问为什么,只知君心难测,昨天还重用你,今天就将你打入冷宫,沈崇之不正是这样?

而沈家庶子靠着真才实学中了状元,沈崇之却并未因此再度入了皇帝的眼,皇帝开口夸赞沈云回天资聪颖,压根儿没有提及曾经他无比宠信的大将军沈崇之半句!后来更是说沈云回既然已经是状元郎,那便有了独立的机会,赐了他一座状元府,且亲手为他写了府邸匾额!

这般荣宠,在当今陛下的历史中,可谓是前所未有。大臣们一边感叹皇帝陛下果真老了的同时,一边越发疏远沈家——这不正是皇帝陛下表现出来的讯号,虽然他宠信沈云回,却要让沈云回与沈家划清界限关系!

沈将军府,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如今小猫都没有两三只。只是有人路过沈将军府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的侍卫,仍然面色冷肃,训练有素。

这个期间,沈国公府没有任何的动作反应,更不要说穆家了。

有人猜测,沈崇之迟早会坚持不下去,然后回到沈国公府,继承世子之位。当初沈崇之不就是不想只靠着祖宗荫蔽,而是想要自己建功立勋,靠自己的能力证明一切?不然怎么会年过三十的人,都还么有被封世子之位,沈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总是空悬在那里,连带着沈家老二,都不免成为了一个望而不得的笑话。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安静静呆在自家府邸中的沈崇之,并未有任何举动,他们一家仿佛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内,除了在国子监低调上课的沈家大公子沈千祺,沈家二公子沈千易早就已经退学,据说整日在府中舞枪弄棒的,反正他的课业也不好,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

沈崇之的确挺淡定的,没有因为自己失宠于陛下面前,便心有失落。

人生总是有起落的,而他已经经历过宝宝濒临死亡这种人生最让他绝望的事情,其他的,就不足以真的让他感觉到失落了。

更何况,陛下的冷酷,对无辜宝宝的绝情,已经让他彻底打消了那份忠君之心。

事实上,他从未忠诚过君王,从幼年之时,他听先生们教导要忠君爱国,他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他总是有疑问的。

没错,我热爱这个国家,但我为什么要忠诚于一个我都不了解的君主呢?如果他是昏君呢?如果他要杀我呢?我也应该一味盲目地忠诚于他吗?

这句话如同一颗种子深深扎根在他的心中,从未消灭过,所以到了今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的,摧毁了他心底对陛下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忠诚,也让沈崇之明白了。

哦,原来当初我所谓对陛下的忠心,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而陛下的行径,已经不足以让我继续忠诚于他了。

看明白了这一点,沈崇之自然不会以为皇帝的冷落就心生怨恨,反而越发淡定。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沈国公府,他不敢跟父亲说自己的想法,他害怕父亲失望,他不想让父亲失望。

除了这些,他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悠哉的,大儿子在国子监中课业很好,回到家之后,自己也有时间亲自教导他兵法之道,而沈崇之也非常清楚,大儿子资质很好,完全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帅才。

不像是二儿子,有勇无谋,顶多只能算是将才。于是,在看到二儿子望着课本苦大仇深的模样,空闲下来的沈崇之干脆让沈千易从国子监中回来,对外说他整日在家里面舞枪弄棒,实则将他塞到了西关城的军队中,从一个小兵做起。

没有人会知道他是沈大将军的儿子,只有最顶头的将军知道他的身份,那是沈崇之的家将,他会知道该怎么照顾沈千易。而一直向往军队的沈千易,也总算是可以体验一下真正的军队生活了,想来一定会让他欲仙欲死的。

只是宝宝…

沈崇之叹了口气,虽然前些日子从孔贞宁那里得到了宝宝的消息,但三年来没有看到过宝宝的亲笔书信,也没有亲眼见过宝宝平安,沈崇之的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