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的祭文也不怎样,对刘广的功绩多是一笔带过,平平淡淡的表功,反而对刘广同秦元帝争天下时的事表述更多。

什么刘广兵围秦元帝。

什么秦元帝如何得老天爷眷顾,借着天降神风暴雨突围。

还说刘广当日拜秦元帝为岳父,心甘情愿迎娶安慧公主,并说永不背叛岳父。

这不是明摆着扯淡吗?!

谁不知道当时刘广娶安慧公主是权宜之计?还是秦元帝死乞白赖提出嫁女。

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太子觉得还不真比不过秦御。

虽然常德和幕僚也帮太子分析秦元帝恩封刘广的意图,太子也明白自己当时理解错了父皇的意图。

但他始终认为是秦御太狡猾,心机太深。

竟然是嫡亲兄弟,秦御当时也在场,也明白秦元帝的意图,为何不提醒他?

秦御就没把自己当亲兄弟,还是想着自己的太子之位!

何况他当时因为脑子受伤一时没想明白,过后还能不明白了?

秦御依然不肯推辞给刘广写祭文的差事。

如今辅政康乐王站在太庙之前,仿佛太子一般率领朝臣文武,堂而皇之出现在太庙,出现在百姓面前!

而他堂堂的帝国太子却只能跪在秦御满前。

父皇太偏心了!

太子心头的火气和嫉妒越烧越旺,远比其他皇子王爷难受。

秦元帝虽然没有出面,可有热闹不看,也不是他的作风。

虽然他才遇刺没几日,他还是穿了便装偷偷溜了出来。

既然微服私访,自然不能公开身份,秦元帝只叫了顾远和顾明珠陪着他。

他没太子那么大的火气,欢欢喜喜跪在百姓中间,听着秦御诵读出的祭文,暗暗点头,“你觉得我儿子文采如何?”

得意呀,骄傲呀。

站在太庙面前有俯视天下之姿的人是他儿子!

秦御哪怕不是穿着龙袍都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秦元帝想着自己也曾站在秦御那个位置,可就是少了一点什么。

他生于草莽乡间,长于市井,就算穿上龙袍也只会显得杀气腾腾,全凭着龙袍撑着。

他也想似秦御一般,可惜他做不到。

不过好在他还有可以炫耀的儿子。

除了秦御外,秦元帝挨个儿子想过,其余人怕是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最近秦元帝特别爱炫耀秦御。

顾远轻声回道:“上体圣意,下安民心,没人比康乐王殿下做得更好。”

原本顾远也担心秦御把握不好对刘广的评价,不说是否公允的问题,他怕若是太过偏向秦元帝,反而达不到安抚民心的目的。

会显得秦元帝很虚伪,落人笑话。

若是夸奖刘广的功劳太过,文坛必然会多出不少为刘广鸣冤的文章,到时候百姓认为刘广才是从前朝拯救他们的恩人。

秦御抛开大义,以情理为祭文的骨干,只强调刘广始终是秦元帝的女婿。

以女婿的身份攻打岳父,便是不孝,所以老天爷将下异象,因此才导致刘广的败局。

顾远抬眼望向秦御,年轻的康乐王沉稳老辣得不似年轻人。

不仅目光精准,更能站在高处全面布局,“陛下有子,帝国无忧。”

“你不是因为他喜爱你姑娘,故意这么说吧。”

“不是,臣所言若有半句私心,臣愿意承受天罚。”

秦御把祭文引燃,向天上扔出。

燃烧的祭文在空中飞舞翻飞,好似直冲云霄。

“哭,快哭。”

安慧公主是哭不出来的,不过她提前在袖口涂了辣椒水,衣袖稍碰双眼,立刻泪如雨下,“本宫代替驸马谢过父皇隆恩,驸马在天之灵,他知错了。”

江月曦跪在安慧公主身边,手中捧着牌位,哭哭啼啼哽咽:“臣女代父亲谢恩。”

她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秦元帝脸上贴金,白嫩的手紧紧握着灵牌,这份屈辱本该秦臣承担。

他才是刘广的骨血!

突然晴空中天雷滚滚,好似刘广在天之灵诉说委屈不满。

秦元帝皱着眉头,百姓们议论纷纷。

秦御抬头看着晴天,眸子凝重了几分。

伴随晴空雷鸣,狂风大作,好似席卷一切一般,跪地百姓朝臣身体被吹得动摇西晃。

秦御如同钉子一般站在原地,狂风卷动他袍袖,却无法让他移动分毫。

第三百四十五章迎战

天生异像,唯有秦御在狂风滚雷中独立。

秦元帝是相信天命的人。

他一直认为在十几年内从混混到坐拥天下的帝王靠了八分的天命机缘。

原本册封刘广就是目的不纯。

秦元帝面色煞白,“御儿不会被滚雷给劈死吧。”

秦元帝此时已经很没用的躲到了顾远身后,口中念念有词。

顾远嘴角隐约一抽一抽的。

本来对秦元帝印象挺好的,现在他觉得秦元帝就是一位信命的老皇帝,相当的接地气。

“陛下,无论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总少不了英雄,在十几支义军领袖中,唯有您坐在龙椅上,您就是上天选中的天子!”

拽着顾远袍袖的秦元帝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

显然顾远的话语安抚了秦元帝!

“老子不怕人,更不怕死人,怕老天!信命!”

秦元帝自己都解释不清,几次濒临死地都能逃脱的原因。

好似没到他要死了,不是打雷就是狂风。

“天命在陛下,永远都在您身上!您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顾远眸子郑重,完全不似玩笑,“陛下,您自信一点,除了您以外,谁都不配拥有天下。英雄莫问出身,在前朝蛮夷的高压下,真正秉持着世族的家族都没灭杀了。”

“只留下徒有其表,在蛮夷面前屈膝称奴才的软骨头,例如萧家……”

秦元帝眉稍一挑,顾远时刻不忘抹黑萧家。

旁人会觉得顾远小气,可秦元帝认同顾远,觉得顾远活得真实!

虽然秦元帝自己父母缘淡薄,母亲早逝,但是他一直很喜欢孝顺的人。

倘若顾远忘记生母,同萧氏和和睦睦的……秦元帝也看不上他!

“不是臣诋毁萧家,而是萧家在前朝同样没少送女子入宫,可惜不大得宠,死于后宫中的萧家女子不少。”

顾远冷笑嘲讽道:“柔弱的萧家女显然无法得到蛮夷的喜爱,唯有怜香惜玉的男人才会被她们缠上。”

秦元帝突然对前朝后宫的八卦挺感兴趣,拉着顾远问道:“给朕讲一讲前朝的事,有多少世族被前朝灭了,有多少软骨头的家族送女去给蛮夷糟蹋。”

打雷啊,刮风啊,不是还有秦御顶着嘛。

秦元帝这是在磨砺秦御!

只要皇帝不慌不怕就好,顾远同秦元帝小声交谈。

同样他对秦御很有信心!

这点异兆就把秦御吓到的话,顾远又岂会放心把珠珠儿交给秦御?

准岳父不是磨砺秦御,而是考验秦御的能力!

反正秦元帝和顾远把面前的乱摊子扔给秦御了。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秦元帝从未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八卦消息。

他大饱耳福!对萧家等往日当做世族的家族彻底鄙视几分。

还赶不上他嘞!

软骨头的奴才还敢说是世族名门?!

秦元帝在心里默默记了几笔,他们拿着家族历史糊弄自己!

他给予萧家等家族的优待和尊重,只怕他们在背后反而嘲笑自己愚蠢好骗。

天空中伴随着雷声飞来两只奇怪的飞禽,围着秦御鸣叫。

太子等人已有慌乱之色,百官也在窃窃私语。

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有人喊天降神罚,也有人说是刘广显灵!

这对从未见过的飞鸟就是刘广的冤魂所化,来寻秦元帝报仇。

江月曦扶着惊慌失措的安蕙公主,嘴角扬得高高的。

从她衣袖中隐隐有几缕淡淡的麝香气息飘出。

她是刘广的女儿,自然手捧灵位,离着秦御也是最近的。

“爹啊,您有何委屈就说吧,女儿知晓您过得不好,不放心女儿!”

既然她顶着刘广女儿的名,她就得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好处!

单凭江月曦自己一人做不到,可是还有许多支持刘广的人。

在秦臣背叛他们之后,他们便偷偷摸摸找上了江月曦。

倒也没命令江月曦做什么,反而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倘若有事,可以传暗号。

正因为有了银子,江月曦才在公主府中收揽心腹,安蕙公主的心思都在秦臣身上,很少主意江月曦。

“你疯了!”安蕙公主拽住江月曦,低声警告:“闭嘴,你乱嚷嚷什么?纵是你不怕死,也别连累我……”

“爹啊,女儿知晓您委屈,女儿同样……同样也难受。”

江月曦甩开安蕙公主,捧着刘广的灵位扑向秦御,“王爷的祭文写得着实好,竟引动天地灵气,唤醒我爹的在天之灵。”

“恳请王爷再说一次,我爹对天下苍生的功绩,否则这对神鸟是不会离开的。”

“我也恳请王爷让外祖父承认,承认我,我爹最挂念得就是我了。”

秦御双手负在背后,眸子闪过冷意,却也没阻止江月曦的表演。

倘若不是秦御的冷静沉稳,以气势压住异相,太庙早就乱套了。

“珠珠儿,把这对畜生给我射下来!”

秦御着实被这对怪鸟叫得头疼。

他话音刚落,噗噗两声,两只飞箭精刺穿飞鸟的头颅。

两只飞鸟扑腾两下翅膀,掉落在地上。

飞鸟的头骨碎裂,死得不能再死。

顾明珠收了弓箭,看了一眼谈八卦正浓的秦元帝和顾远,迈步穿过跪在地上的百姓。

“她是谁?”

“好大的胆子,连天上神鸟也敢射死?”

“你这话说得不对,既是神鸟还能死?”

有冷静的人说道:“看着吧,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她就是顾夫人的女儿呀,顾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