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结果了,大苗用毒制住西州城陈将军的女儿,陈将军为保女儿性命变节,杀了西州郡守,放大苗人入了关。”冷薇看了眼邓琰,又说,“你们放心,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通知了爹和大哥。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准备好人马,就等着皇上一声令下,前往西州平复叛乱了。”

“大苗擅用毒物偷袭,只怕爹和大哥不是他们的对手。”邓琰看着冷微,眼中有话。

冷薇咬着嘴皮愣了一下,看了眼周凌恒,才接着说道:“如果皇上愿意恢复你将军之职,我也愿意同你走一遭,去西州城帮你们破大苗毒阵。”

周凌恒摸了摸鼻子,调侃道:“你们夫妻二人倒是齐力同心啊,冷薇,朕知道你是大苗冷家人,你此番去可算是大义灭亲,你狠得下心?”

冷薇点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冷家以制毒害人为本,我制毒以救人为本。况且,他们从没拿我当过冷家闺女,从我踏进大魏国土那一刻,我就不再是冷家人。”

冷薇幼年过得辛苦,如果不是遇到邓琰,或许,她现在仍旧是族里唾弃的私生女。现在,大魏才是她的家,至于大苗冷家。

算是她的仇人。

周凌恒道:“那好,回宫之后,朕便拟旨恢复邓琰将军之职,遣你夫妻前往西州城。”

回宫之后,周凌恒便拟旨恢复邓琰军职,任邓琰大哥为主将,邓琰为副将,命他二人率兵前往西州城清剿叛匪。

凤山祭天之行结束,周泽不得不返回封地。他临走前想再见柳九九一面,柳九九却以腹痛为由拒绝。他不甘心,于是夜半三更来到景萃宫,想翻墙进去,却被景萃宫外三层严实的防守挡住去路。

他坐在景萃宫外的榕树上,看着里处灯火阑珊,心头竟泛上几丝酸涩。

他不算是个好人,可他也苛求像个好人一样,能再吃她坐的一顿饭。不需要大鱼大肉,哪怕是红薯锅巴饭就咸菜,他也心满意足。

现在看来,连救命的恩情都太薄,那个女人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他。

他很羡慕周凌恒,有这么一个女人。

如果他是周凌恒,宁愿做一个普通人,同她粗茶淡饭,过幸福恬静的小日子。

周泽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他居然渴望跟一个女人粗茶淡饭?

这可是他以前最鄙视的生活,如今却对这种生活生了羡慕之情,真是可笑,可笑哈!

翌日一早,周泽启程,返回封地。车撵行出京城,他还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后看。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抵就是,陌生的时候对她不屑一顾,觉得她的命如蝼蚁如草芥,她生或死,都与他无关。一旦喜欢上,便觉得她的命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她生,他会念着她过得好不好;她若死,他的情绪大概会为之癫狂,心也会为之疼痛。

她的一切,都会变成自己的牵挂。

这,就是喜欢吧。

周泽阖上眼想了一路,恨自己与她第一次见面没能对她好些,恨自己曾经对她下过重手,恨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他不做那些,她是不是不会那么怕他?也不会那么恨他?

老天真是爱开玩笑,让他喜欢上这么一个女人。如果早一点,他早周凌恒认识柳九九,早周凌恒喜欢她,或许,她现在不会是周凌恒的女人。

返程之路颠簸辛苦,他浑浑噩噩想了柳九九一路。脑子里好不容易想的不再是她,一到饭点,刚往嘴里刨了一口饭,脑子里又迸出柳九九的红薯锅巴饭。

——妈的,为什么那个蠢女人会做饭?这还让不让他以后吃饭了?

周泽饱受折磨。

终于明白,相思何苦。

第56章

周泽离开京城,再加上冷薇愿同邓琰前往西州城平定叛匪,他心底的石块才稳稳放下。

菏月底,太后忽然卧病在榻,成日浑浑噩噩,没什么精神劲儿。柳九九也不顾怀着身子,时常拎着食盒去慈元宫探望,太医来一拨去一拨,可太后总不见好。

经太医诊断,太后血脉运行正常,身体并没有不妥之处。

太后手撑着额头,无精打采,浑身不得力,一阵“哎呦”道:“杜太医,哀家到底如何?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柳九九同唐贤妃、秦德妃在一旁杵着,屏住呼吸等杜太医说结果。

杜太医起身跪下,冲着倚靠在榻上的太后磕头道:“您的脉搏正常,同常人无异,恕臣无能,臣实在看不出您到底得的什么病。”

太后揉了揉额角,半阖眼,有气无力说道:“看来哀家当真是时日无多了。”她抬了抬眼皮,冲着柳九九招手,“来,菁菁,过来。”

柳九九慢吞吞走过去,在榻前坐下。太后牵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菁菁啊,哀家时日无多,哀家最大的心愿,是能抱上孙子,如若你这胎生的是个女娃,可否答应哀家,让其它妃子为皇上开枝散叶?”

“母后您说什么呢?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她咬着嘴皮,竖起手掌,一脸坚定道,“母后,您放心,我一定让您抱上孙子,如若食言,天打雷劈,好不好?”

太后以为她是答应,总算心安。

然而柳九九并没有打算让排骨临幸其它女人,如果头胎生不出小太子,那么她就跟排骨加把力,努力第二胎,第三胎,总会有一胎是小太子。

从前柳州城东街的大婶常说,她体态丰腴,盆骨开阔,一定能生男孩。她现在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以至产期逼近,她仍毫无压迫感。

她能吃能喝,力气又大,多生几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太后染上怪疾,奇的是周凌恒并不担心,反将太后送去感业寺静心调养。

柳九九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感业寺固然好,可到底不如皇宫住的自在呀?

景萃宫的槐树生的茂盛,树荫下一片清凉。邓琰冷薇夫妻凯旋回朝,此去两月,没吃过一顿好饭好菜。

柳九九在槐树下搭开一张小方几,摆上四只小矮凳,做了几道家常小菜,准备迎接他们夫妻。本来这顿饭,周凌恒是嘱咐景萃宫的厨子做,可柳九九觉得,既然是接待,还是自己下厨比较显真诚。

她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站着没一会便腰疼。周凌恒带着邓琰和冷薇从朝堂过来,看见她撑腰站着,忙快步走过来,扶住她,“厨房的事吩咐下面人去做就好,怎么还亲自动手?”

柳九九将手中酒壶搁下,侧过脸冲着他笑道:“没事,经得住折腾。”她伸手摸了摸腹部,“哎呀”一声:“小排骨踢我呢。”

周凌恒伸手探在她的隆起的腹部,隔着母体,似乎真的感觉到活泼的小排骨。

那种幸福感微妙不可言,如春风拂面,又如繁花一簇压在脊背上,温暖阳光普照,使人神清气透,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邓琰和冷薇相视一笑,调侃道:“你们一家三口倒是幸福,苦了我跟夫人,一路辛苦,生小薇薇的计划只能延后。”

柳九九招呼他们坐下,一起吃饭。

冷薇早先便听说皇后厨艺如何出神入化,直至今日才有机会品尝。桌上饭菜并不精致,都是些家常小菜。酱肉丝、鱼丸汤、鱼香茄子、罗蓑肉、白味摊饼,另外每人跟前一碗不知名小酱。

邓琰端起小酱,用筷子戳了戳,见这东西黑乎乎一团,他真不敢下口,“这是何物?”

柳九九捡起筷子,说:“你尝尝。”

邓琰见周凌恒用薄脆的摊饼蘸小酱,自己也尝试着蘸了一下,小心翼翼咬了口。“嘎嘣”一声,摊饼被他上下齿咬开,薄脆的摊饼夹杂着果香沁入味蕾,甜中带酸,很适合这样的炎炎夏日。

冷薇也吃了一块蘸果酱的薄脆饼,脆饼一送进嘴,颠覆了她对摊饼的认知。她从未吃过如此搭配的饼,觉得很新奇,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块。

柳九九做的摊饼比起普通摊饼更脆、更薄,味道如常,只是口感更妙。此道菜最大的亮点,是黑乎乎的果酱。冷薇就只会捣腾毒物,从不下厨的她,居然也向柳九九打探起果酱来,“皇后,您这果酱是怎么做的?”

柳九九眉眼弯弯,温言笑语道:“这是李肉果酱,我这里还剩许多,冷大夫若是喜欢,就一并带走。”

冷薇还沉浸在得到果酱的兴奋中,就听周凌恒淡淡道:“当然,这东西不是白吃的,朕有事吩咐你做。”

“我就知道。”冷薇翻了个白眼,伸手抢过邓琰跟前的果酱,“如此劳师动众请我吃饭,一定不是小事。”

周凌恒说道:“朕想让你替朕编个慌。”

冷薇抬眼,“什么慌?”

“朕的后宫,除了铲铲还有秦德妃、唐贤妃,朕觉得她们碍眼,想送她们离宫,可眼下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挑了一筷罗蓑肉进嘴,蹙着浓眉,慢条斯理接着又说,“朕知道你有种毒药,能让人假死。朕想让你给秦德妃、唐贤妃下毒,让她们假死,送出宫外,从此这世上再无这二位后妃。”

“噗——”冷薇正往嘴里送酒,闻言一口酒喷出来,“这也太狠啦!”

“嗯,这件事朕思虑了很久。”他抓住柳九九的手,说,“朕给不了她二人想要的东西,所以,朕打算送她们出宫,送她们去合适的地方。朕知道,这么做是亏欠她们,可朕心里只有铲铲,正如你心中只有邓琰一样。”

冷微清湛的双眸一眨一眨,呆呆咬了一口摊饼,“我明白。”

这件事很快落实,冷薇从府中取了药给周凌恒。她用药从柳九九那里换了一大瓮李肉酱,这些足够她吃十天半月。

药物到手,周凌恒吩咐邓琰,偷偷将药投放进两位妃子的食物中。

白衣邓琰抱着胳膊,白眼一翻:“这种缺德事为什么让我去?”

周凌恒眉头一挑,有几分挑逗意味,他收起毒药不再强迫他。等夜幕降临,白衣邓琰换上黑衣,周凌恒再次将药递给他。

黑衣邓琰二话不说,接过药便朝二妃寝宫行去。黑衣邓琰的忠诚属性,周凌恒从未怀疑过。

他倒是很好奇,在夜里,邓琰对冷薇会是个什么样?

当夜亥时,传来秦德妃、唐贤妃中毒身亡的消息。

发生这么大的事,宫中乱作一团,唯有周凌恒坐在乾极殿,放下手中奏折,眼皮儿一抬:“多大点事儿?厚葬便是。”

周凌恒全面封锁。是以,举国上下都知道二妃忽然去世的消息,唯独感业寺的太后还蒙在鼓里。

柳九九总算知道周凌恒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感情太后有乏力症状,皆是他一手安排。他处心积虑安排太后去感业寺,为的可不就是送走唐贤妃和秦德妃?

秦、唐二妃在假死过程中,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等她们醒来,已经被送到锦城。

唐贤妃得知这件事是皇上一手安排,很不甘心,她叫着嚷着要回京城。邓琰也不拦着她,让她自己去瞎折腾。唐贤妃因为身无分文,行不过几条街,便再难往前行。

她一夜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在路边拿了包子不给钱,扬言说自己是唐贤妃,最后不仅被卖包子的给揍了一顿,还被送去当地官府,受了点苦头。

邓琰将她从官府拎出来,抱着胳膊问她:“怎么样?还想回京城吗?”

唐贤妃咬着嘴皮摇头,不回了,她不回了。即便是回去,皇上也不会认她。秦德妃倒是看得开,事情局面无法扭转,她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不甘心又怎么样?京城,她们再也回不去。

邓琰她们在锦城置了一处房产,另外买了些可靠的老仆照顾她们。为了让她们学会自食其力,另外在闹市买了一处店铺,让她们卖点首饰衣裳。

将锦城的事安排妥当,邓琰一赶回京城,就得到皇后怀胎八月却要临产的消息。

第57章

邓琰一路驾马赶回京城,到家发现,家中瓦缸内又泡上不少刺客。

冷薇见他回来,拉着他去院子里,指着那些装刺客的瓦缸挨个儿解说道:“这边儿的刺客,是南王的人。那边的,是大苗派来的细作,这些人不省心啊。”

邓琰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刺客,一颗脑袋光溜溜,脑勺后却留有一小撮头发,看起来有几分滑稽,“这…这刺客还是和尚?”

冷薇连忙摆手解释说:“不不,这人不知死活闯进景萃宫行刺,被咱们皇后娘娘用菜刀片了个精光,所以,他就成了半个和尚。”

邓琰倒吸一口凉气,感叹:“咱们娘娘深藏不露啊,我自认刀法精绝,也做不到她那样。”

冷薇带他进屋,给他沏了杯茶,又说:“正是因为这些捣乱的刺客,娘娘近日腹疼的厉害,估摸着临产期就在这两日。”

“嗯,等会我换身衣服,进宫看看。”邓琰抿了一口热茶,阖眼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连日来的疲劳散去不少。

休息片刻,他起身回房换好衣服,骑马朝宫内驾去。

他到景萃宫时,小安子糯米带着一群太监宫女,在景萃宫忙得团团转,具体原因不明。他随手拉住糯米,问道:“怎么回事?”

糯米拧着眉头,憋着嘴一跺脚,像抓救命稻草似得,抓住邓琰,“冷少侠,你总算回来了!你跟皇上情同手足,你去劝劝皇上,好不好?小姐已经疼了两日,皇上这种时候不请太医,居然让我们去厨房准备排骨烧火做饭,且让小姐下厨做糖醋排骨!皇上嘴馋我能理解,可小姐都疼成那样,他怎么狠得下心啊?他虽是皇帝,可我们小姐的命也金贵啊!况且小姐肚子里的,还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这么狠心呢…”

“这…”邓琰语塞,居然不知该如何安慰糯米。

这个事情乍一听,的确是陛下的错。且不说皇后临产腹疼,单提皇后大着肚子,陛下也不该让皇后下厨做糖醋排骨。

这件事,他必须出面阻止。

连着几夜不眠不休的周凌恒,蓬头垢面跨出门槛,同邓琰打了个照面。周凌恒看见邓琰,松了口气,招呼他:“你来的正好,你的轻功比朕好,你现在立马背皇后去厨房。”

邓琰不明所以,瞟了一眼被几名宫女扶着的柳九九。她挺着肚子,被腹痛折磨得脸色惨白。

他拉着周凌恒往边上走了一步,小声道:“陛下,皇后怀胎不易,这种时候,就别让她下厨吧?”他顿了顿,又补充说,“如果冷薇怀孕,别说让她下厨,就是连洗脚水,我也不会让她给我端。”

周凌恒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跟铲铲心灵相通的事,他又不能同旁人说。他思前想后,不打算解释,吩咐宫女扶柳九九去厨房。

邓琰见他一意孤行,忽然猜测,或许陛下喜欢的不是柳姑娘这个人,而只是喜欢她做的排骨?

因为周凌恒执意让柳九九下厨,景萃宫鸡飞狗跳。正在其它宫殿当守的土豆,听闻此事,未受诏令跑来景萃宫,差点拔剑砍了周凌恒。若不是邓琰拦住,将他给绑起来,或许他会落一个弑君的罪名。

糯米想着小姐一边忍着腹痛,一边炒排骨,心口针扎似得疼。她抱着被五花大绑的土豆,在厨房外哭的梨花带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柳九九若无其事挺着肚子从厨房走出来,挺直胸板,精神焕发,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土豆糯米震惊,小姐进厨房炒个糖醋排骨,肚子就不疼啦?

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就见脸色惨白的周凌恒被抬出来,他捂着腹部吆喝“回乾极殿,回乾极殿”!

大家看不明白,皇上这是怎么了?进厨房吃一顿糖醋排骨,出来怎么就跟要生孩子似得?

糯米暗自“哼哼”,活该活该,报应报应!

大家还没想明白,邓琰已经扛着周凌恒回了乾极殿。

柳九九额头上还浸着一些汗珠,绿豆大小。

她做糖醋排骨,周凌恒吃排骨,两人再次心灵相通,周凌恒替她承担了腹部所有疼痛。

在寝宫时,周凌恒攥着她手说:“铲铲,朕来替你疼。”

上一次周凌恒替她受月信之疼,足足七日,要死要活的模样她仍旧历历在目。这一次替她受临产腹痛,他…受得住吗?

周凌恒不管这个,执意要替她疼。

回到内殿,柳九九仍坐立不安。

她在厨房时,将余下的糖醋排骨放进蒸笼里,利用灶里的微火保着温,是以糖醋排骨现在还热乎着,她跟周凌恒还能隔空说话。

她让太监宫女都退下,只留糯米一人在外守着。

她隔空问周凌恒:“排骨大哥?你怎么样?受得住吗”

乾极殿内,周凌恒正抱着枕头趴在龙榻上,疼得面色惨白。他紧紧攥着被褥,生生将上好绸缎给撕开,半晌憋出一句:“朕是男人!不…啊…疼!”

柳九九听着他的声音,似乎能感觉到她撕心裂肺的疼,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安慰说:“那你…好好休息,或许过了今儿,我就不疼了,你也不用疼了。”

周凌恒抱着枕头,憋足力气“嗯”了一声。

邓琰见陛下躺在榻上自言自语,完全不知是什么情况,忙吩咐小安子去叫太医。

周凌恒终于受不住这种疼痛,一脑袋撞在床榻上,让自己晕过去。

柳九九听他不再说话,便不再打扰他,自顾自躺下午休。

现下是玄月,白日闷热,夜里寒冷。午后窗户敞开着,缕缕清风钻进来,透着丝丝凉爽。

她十分惬意地枕着瓷枕,摸着肚皮感叹:肚子不疼的感觉,真好。

阖上眼,她明明很疲困,却没有半点睡意。没过多久,屋子里逐渐变得闷热,心里莫名觉得发慌。她起身,冲着外面喊了声“糯米”,半晌无人应答。

一般这个时候,糯米都会坐在外面的贵妃榻上守着她,今儿怎么没声响?是跟她一样过于疲困,睡着了?

她挺着肚子慢吞吞起身,跟前突然闪过一个黑色身影。等她缓过神,那身影在她跟前站定,居高临下打量她。

她抬起头,看见那张脸,张嘴愣了好半晌。

周泽神色冷淡,语气阴沉:“他若真的喜欢你,就不会让你在这种时候下厨房。柳九九,跟我走。”

“…”柳九九挺着肚子坐在榻上,哑口无言。好半晌,她才低头揉着太阳穴碎碎念,“幻觉幻觉。”

周泽一把擒住她臃肿的手腕,俯下身道:“跟我走,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跟他一辈子。”

柳九九呆呆看着他,用力甩开他的手,忍不住骂詈道:“你有病啊?他待我再好不过,世上没有比他待我更好的人!”

说着,她哆哆嗦嗦伸手去摸枕头下的菜刀,周泽突然一声暴吼,吓得她身躯一震,抖了一下,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我都替你心疼!”周泽怒不可遏,说道,“你疼成那样,他却让你下厨做糖醋排骨?他安的什么心!我看,他喜欢的不是你的人、你的心,而是喜欢你做的菜罢了。”

柳九九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说了句:“这…跟你有关系吗?”

周泽定住,一颗心碎得稀里哗啦,他双眸腥红,拂袖转身深吸了一口气,遂又转过身来,擒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柳九九,本王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柳九九觉得他有点魔怔,还有点丧心病狂,有点像发了疯的大花虎。她一脸僵硬,弱弱问道:“你不会…想反悔,杀我吧?”

“砰”一声,周泽怒目圆睁,一拳将榻上的雕花击碎。随后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来,抱着她飞过院墙。他早已经安排好人接应,他利用御膳房外出采买的马车,打算将她运送出宫。

柳九九一路不敢说话,等经过宫门时,她扯着嗓门“哇”一声大喊救命。守卫发现异常,一众守卫将乔装成太监的周泽团团围住。

周泽的人被悉数控制,他心下一横,将剑对着柳九九,冲着一干守卫道:“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宫门守卫一瞧是皇后,谁都不敢再轻举妄动,面面相觑之后,纷纷侧身让开一条道。

一出宫门,周泽安插在宫外的人赶来接应。他带来的人,俱是些训练有素的护卫。周泽驾着马车离开,途中再带着她换了一次坐轿,最后在东街一处农户家停下。

坐轿被抬进农户家,周泽拽着柳九九一下轿,立刻走出两名老仆上前迎接。

柳九九在马车里破了羊水,毫无疼感,只是觉得身体发虚,双腿一软差点栽倒。老妇人一瞧大着肚子的孕妇破了羊水,吓得头发懵,“这是…这是快生了吧!”

老妇人看向周泽,他顿了一下,旋即将柳九九抱起来,朝卧房行去,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大夫!!”

柳九九也是懵了。

南王这大费周章把她从宫里带出来,是为了看她生娃?

她在宫里给周凌恒做的糖醋排骨,此时还在温热的蒸笼里,保持着温度,她跟周凌恒仍旧能听见彼此说话。但从出事到现在,她小声喊过周凌恒多次,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于是,周凌恒在乾极殿迷迷糊糊一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柳九九说:“周泽!我要生了!你快放下我,放下我!”

他刚醒来,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此刻他腹部如撕裂一般,阵阵抽痛。那种疼感难以用言语描述,像是五脏碎裂,又像是盆骨碎裂,更像是万箭穿骨,原来女人生孩子,是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