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诧异,点点头道:“认得,这是长公主的鹿…”说着,又心下不解,喃喃道,“怎么,无端端送给我了呢?”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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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鹿江妙虽然喜欢,但是昨儿在明秀山庄听那位叫芙蓉的丫鬟说,这小鹿可是长公主的爱宠啊。江妙摸了几下,看着乔氏,询问她的意思。乔氏原本就因为昨日长公主送的几篮桔子有些犯愁,今儿又送来一头活生生的鹿,的确是太奇怪了。

乔氏想了想,说道:“娘也晓得那鹿不好收下,可方才送来的那小厮说了,若是你不喜欢,就扔了,或者宰了吃鹿肉,别送回去了。”

小鹿昨儿还趾高气扬的,如今好像是听懂了乔氏的话,立马谄媚的蹭了蹭江妙的手臂,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它。江妙瞧着,心都软了。这小家伙,居然这般有灵性。

江妙轻轻拍了几下,安抚道:“你放心,才舍不得把你吃了呢。”

小鹿欢快的甩甩尾巴。

江妙没养过小动物,如今突然来了一只大的,倒是丝毫都没觉得不适应。而小厮那番话,显然就是长公主的语气,未料送礼都是这般霸道的。江妙开心的冲着乔氏道:“娘,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养着吧,总不好拂了长公主的面子。下回若是有机会见着长公主,女儿亲自感谢她。”

乔氏点了点头,觉着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法子了。不过乔氏喜欢干净,素来不喜欢这些动物,瞧着闺女同小鹿走得这般近,略微蹙眉道:“别离这么近,当心把衣裳弄脏了。”

江妙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哪有?小鹿很干净,娘你瞧瞧,洗得干干净净…”她摸摸小鹿的毛发,笑吟吟道,“刚洗过呢,对吧?”

见闺女同小鹿有说有笑的,乔氏吩咐了一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下午的时候,乔元宝专程过来了。

乔元宝已经九岁了,穿着一身绿油油的锦袍,带着一顶瓜皮小帽,个头比同龄的男孩子略矮些,不过他生得唇红齿白,眼眸明亮,虽不像幼时那般圆滚滚的,却也小脸圆润,算得上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

江妙是见过他上辈子九岁时候的模样,可比现在胖多了,这辈子,她可是督促他少吃点儿多运动,这才胖得没这么夸张。乔元宝看着江妙院子里养的小鹿,喜欢的不得了,伸出小胖手摸了摸,冲着江妙兴奋嚷嚷道:“小表姐,这是哪儿买的?元宝也想要。”

江妙道:“今儿长公主送来的,才不是买的。”

买不到啊。

乔元宝略略垂眸,卷翘浓密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有些失望。他年纪虽小,却也明白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而且是小表姐的鹿,他就更不能向她要了。乔元宝越看越喜欢,暗暗握紧小拳头,决定以后多来镇国公府看小表姐。

江承谚也跟着过来了,瞧见自家妹妹和乔元宝一起拿着草喂小鹿,也上前想亲近亲近。哪知这鹿还是有脾气的,怎么都不肯让江承谚亲近。

江承谚恼得双手环着手臂,嘟囔道:“不识趣。”

乔元宝洋洋得意,冲着江承谚道:“小鹿只喜欢我和小表姐,不喜欢三表哥呢。”

江承谚嗤了一声,之后一双眸子略略含笑,拉着乔元宝过来,神秘兮兮的对着他道:“你瞧那是什么?捡起来看看。”

什么呢?乔元宝眨了眨大眼睛,朝着离小鹿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堆黑黑的东西,一颗颗圆圆的,小枣似的。乔元宝本就好奇心重,瞧着这堆东西,拿了一颗,然后屁颠屁颠跑到江承谚旁边,举高高问道:“三表哥,这是什么呀?”

江承谚捂着大笑。

江妙原本是在喂小鹿的,待听到自家三哥的声音,才转过头看了看,瞧见乔元宝手里拿着的东西,才知道她三哥又捉弄她这个胖表弟了。

乔元宝不明所以,跑到许嬷嬷面前问,许嬷嬷同乔元宝说了,这才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扔掉,气冲冲朝着江承谚跑去算账,胖脸拧成一团,控诉道:“三表哥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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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养了小鹿,江妙的日子过得愈发充实。这小鹿生得聪慧机灵,极通人性,晓得自个儿成了它的新主人,在她面前乖巧的不像样子,可若是换做旁人,想要亲近它,便会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就如那日她在鹿园看到的那般。

这一日,薛今月突然约了她一道去法华寺。

每回江妙出门,都是由三个哥哥陪同的,只是一道出行陪着太过招摇,所以都是轮着来的。这回本该轮到她三哥,可江妙出于私心,便让二哥陪着。若是上回她透露的话她二哥听进去了,这回就是最好的机会,若是像上辈子那般,等到今月都定亲了,那可就太晚了。

兄妹二人先到了法华寺,二人在凉亭内等薛今月。

江妙坐在自家二哥的面前,瞧着自家二哥今儿一身靓蓝色绫锻袍子,戴着墨玉发冠,长眉入鬓,五官硬冷,身量颀长,气质绝尘,俨然一副极出色的贵族公子哥模样。今儿前来上香的小姑娘也极多,瞧着她家二哥,有不少小姑娘忍不住驻足多看一眼。这令江妙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妙妙。”

是今月的声音。

江妙起身去看,瞧着穿着一身儿浅蓝色素面妆花褙子、梳着双平髻的薛今月走了过来。薛今月生得娇俏可人,目下含着笑意,自然一副人比花娇的模样。

江妙白皙的小脸上也是笑吟吟的,待看到薛今月身旁的年轻男子,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薛今月身旁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儿月牙白锦袍,生得高高瘦瘦,模样斯文儒雅,面容白皙清秀,眉宇间满是笑意,瞧着就是一副伪君子模样。

江妙袖中的手一攥,心道:祁澄这伪君子怎么来了?

可嘴上却没说什么,毕竟人家小姑娘这会儿还中意他呢,她不能当着今月的面露出对祁澄的不满。

薛今月走到江妙和江承许身边,朝着祁澄介绍了二人,又朝着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祁表哥,刚好遇见的,祁表哥担心我,就亲自送我过来。”

江妙也客客气气,叫了一声“祁公子”。

祁澄身为薛今月的表哥,自然是见过江妙和江承许的,只是每回瞧着江妙这小姑娘,都是看到她被三个哥哥护着,他都没机会说上几句话。祁澄面上斯文君子,可到了这般的年纪,也是尝过男女之事的,目下瞧着面前这小姑娘明媚娇美,一双眼睛漂亮的像是会说话似的,心里自然有些痒痒的。祁澄故意装作不经意的多看了几眼,忍不住想摸摸这张嫩生生的小脸,心道:啧啧,这张小脸,生得比他身边这位小表妹还要好看。

江妙的眉头蹙了起来。

薛今月却没察觉,只握着江妙的手,小声道:“这几日我娘亲身体一直不大好,我就想替娘亲求个平安符。我原本想叫你和阿璇的,但是你也知道,阿璇平日里事情多,就咱们俩了。”

江妙道:“嗯,我也想替我祖母求个平安符。”

薛今月笑了笑,没怎么看江妙身边的江承许,只转过头看着祁澄,说道:“祁表哥,这儿有二表哥在,你就放心吧。你朋友还等着,过去吧,不用再陪着我了。”薛今月的语气乖巧懂事,个子娇小玲珑,加之她本就是模样出众的小姑娘,这副听话的样子,更加激起人的保护欲。

祁澄知道小姑娘好骗。而这位小表妹,心思单纯,对他素来是言听计从的,他需要攀上薛家这门亲事,所以早就明白,她日后会是他的妻子。不过这小表妹,不需要他花什么心思,就乖乖听他的话了。在祁澄眼里,这位小表妹哪哪儿都好,就是太死板——都要谈婚论嫁了,都不曾给他尝过一点儿甜头。

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在佛门清净之地,做偷香窃玉之事,也算是一桩风流雅事。

祁澄心里想着风流之事,面上却笑容温和,对着薛今月道:“没关系,你从小就粗心,我不放心,就陪你一块吧。”

这般的温柔体贴,倒是叫薛今月的脸颊有些红,她不敢看祁澄的脸,急急忙忙错开眼,无意间撞上了江承许冷冰冰的眼睛。她一见他就害怕,这会儿表情一滞,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羞赧可言?

薛今月忙走到江妙边儿上,让俩大男人跟在后头。

越是看到薛今月在祁澄面前娇羞,江妙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可转而一想,她二哥若是瞧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在别的男子面前露出这副娇羞的模样,还无动于衷的话,那她就真的不帮他了——她不会让今月嫁给祁澄,但也不会强行撮合她和二哥,这媳妇儿,还得他自己亲自出手。

江妙同薛今月坐在前头,俩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聊得很是起劲儿。

祁澄走在后头,目光落在俩小姑娘身上,想好好逡视一番,可一想到身边还有一个江二公子,便端出一番君子风范,目光直视,不敢乱看。

江妙同薛今月挨个儿大殿拜了菩萨,之后才到后院的客房休息。

江妙坐在窗边的红木雕平头桌旁,接过宝巾手里的天青色汝窑白瓷茶盏,吹了吹,问道:“今月呢?”

宝巾回道:“方才我瞧见薛姑娘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江妙敛了眉,没心思在喝茶。今儿在这里遇见祁澄,纯属偶然,祁澄那家伙,上辈子她是见过他翻脸不认人风流无度的模样,也见过今月被这个混账欺负后的委屈样子,毕竟要令性子软弱的今月狠下心和离的,定然是这祁澄做得太过分了。

江妙想了想,将嘴凑到宝巾的耳畔,吩咐了一番。

宝巾对江妙忠心耿耿,自然是姑娘吩咐什么,她就照做,可这会儿听到这个,倒是令她有些诧异。她翕了翕唇,蹙眉道:“姑娘,这样…不好吧?若是被薛姑娘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江妙却道:“你放心,我就是为了今月。你赶紧去安排。”

宝巾福了福身,便过去安排了。

过了两刻钟时间,宝巾就回来禀告,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了。”

江妙点点头,跟着宝巾一道走了出去。法华寺她从小打到来过好多次,自然熟得很,主仆三人走到放生池边的假山后,偷偷从缝隙中看。过了约莫半刻钟,便见祁澄独自一人过来了。

宝巾朝着宝绿对视一眼,而后朝着江妙低声道:“姑娘,这位祁公子,果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

方才宝巾想法子给这位祁澄写了一封信,上头满是小姑娘仰慕翩翩佳公子,今日在寺中遇见,抑制不住激动之情,欲见面讨教诗词的内容。若是祁澄是正人君子,收到这等来历不明表达爱慕的信,定然会不理不睬,可若是动了色心,想瞧瞧这位小姑娘,肯定会偷偷出来与佳人私会的。

祁澄手里捧着一枝桂花,站在树下等人,等了半刻钟,就有人自身后用布团堵住他的嘴,而后将麻袋套到他的身上,最后扔到地上,一顿拳加脚踢。

被套在麻袋里的祁澄发出“呜呜”的声音。

正在揍祁澄的,是今儿跟着江妙和江承许一道来的镇国公府的侍卫。江妙出门时陪同的侍卫,自然一个个都是功夫不错的,这拳脚功夫了得,揍起人来也是实打实的。江妙并不是粗鲁之人,可觉得,对于祁澄这种伪君子,甭说什么,只管往死里揍就成。

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江妙抿唇偷乐,一张小脸笑容洋溢。

瞧了一会儿,江妙便笑吟吟的转身,准备回客房,哪知刚一回头,却看到处立着一个锦袍男子,正目光淡然的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江妙登时就敛了笑,赶忙走过去,朝着他行礼:“王、王爷。”

陆琉看着面前小姑娘一副极乖巧的样子,因她生得娇小,眼睛又大又亮,这般乖乖巧巧的模样,还真让人觉着她是个文静听话的小姑娘。可前一刻,还像只小狐狸似的偷着乐呢。

江妙头一回做坏事儿,就被逮个正着,有些局促不安。却见陆琉仿佛没注意似的,只随意同她说着话,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江妙一面回话,一面悄悄打量他的表情,见他果真与平日无恙,才确定他压根儿就没瞧见她派人揍祁澄。

江妙胸前一起一伏,长长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同陆琉并无往来,可她好歹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若是被一个外男看到她这般粗鲁的模样,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走了一段路,江妙身上的紧张感渐渐消除。跟在江妙身后的宝巾和宝绿,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可是影响姑娘闺誉的事儿。

江妙嘴角一弯,像个极乖巧温顺的小辈,语气尊敬的对着陆琉道:“王爷日理万机,没想到也有空来这儿。”

陆琉点头“嗯”了一声,轻启薄唇道:“本王今日同元印大师有约,方才一道喝了茶…”说着,忽然停下了步子,漆黑狭长的眸子看了一眼身边略略低头的小姑娘,盯着她脑袋上的发旋,长辈般关心道,“…刚才那男子,欺负你了?”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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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反应过来后,耳根子有些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是祁澄欺负了她,那便有损她的闺誉;可若是说没有,好端端的,她派府中侍卫揍人家,显得她仿佛是个悍女一般。她双颊粉嫩,咬了咬唇,犹豫道:“倒是没欺负我,只是…只是有旁的事情。”

说着,又尴尬的笑了笑,“…让王爷笑话了。”

她坦坦荡荡的回答,倒是令陆琉有些惊讶。原本他就问得不妥,可问出口了,便也不打算收回。他是个不爱笑的,饶是生得再俊美,因这些年攒下的坏名声,也极少人能亲近他,更别提如现在这般闲聊了。目下他见眼前小姑娘,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一副拘谨的模样,表情稍稍放柔了些。至于方才的事情,她不想说,他也不勉强。

陆琉颔首,道:“快晌午了,元印大师那儿的素斋饭不错,若是你没用过,就随本王一道过去吧。”

江妙见陆琉不提那事儿,表情自然也缓和了一些,待听到这话,蹙了蹙眉,然后斟酌了一番,道:“王爷,过了年,我就十三了。”

“…嗯?”

陆琉看着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江妙认真道:“同王爷刚认识那会儿,我才六岁,所以那么多规矩,王爷若要请吃饭,自然没什么。可如今…”她快十三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可眼前这陆琉,仿佛当自个儿是个孩子般,完全没有意识到男女之别。他的身份是其次,可他是个男子,她再如何不知规矩,也该明白避嫌的道理。

陆琉仿佛是懂了。他垂眸深思了一会儿,而后静静看着她,若有所思道:“本王明白了。”说着,对着身后的陆何道,“你替本王送江姑娘回去。”

陆何正打算上前,江妙却道:“不麻烦王爷了,走几步就到客房了。”她面颊含笑,举止得体,微微屈膝行了礼,带了自己那俩丫鬟回去了。

陆琉看着远去的小姑娘的背影,略微低头,摊开手掌。

掌心是一只刚刚编好的蚂蚱,生动活泼,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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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客房,江妙先去了薛今月的屋子。里头薛今月的丫鬟香蕊正出去打水,瞧着江妙进来了,忙行了礼:“江姑娘。”

江妙点头走了进去,见薛今月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双手搁在膝上,垂着小脑袋,肩膀微颤,仿佛正在哭鼻子呢。江妙又想到先前的祁澄,忙过去,握着薛今月的手,急急问道:“今月,怎么了?”她见薛今月不说话,心里着急坏了,下一刻,便见她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哭得妆容花乱。

妆容这倒是其次,江妙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红肿的唇瓣。

她登时心一揪,“…是祁澄欺负你了?”

说到祁澄,薛今月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祁表哥,祁表哥他不会…”仿佛想到了什么,薛今月一下子没了底气,只双手不安的攥了攥,喃喃道,“不是他。”

不是祁澄。江妙看着眼前被欺负的小姑娘,再看她此刻的反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不是被祁澄欺负了,是被她二哥欺负了。

江妙晓得,甭管今月是被谁欺负了,她这个当表妹的,都该护着她才是,可知道是她二哥,又想到上辈子今月是她的二嫂,心下忍不住有些庆幸。可是,一瞧着今月委屈,她就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忍不住就暗暗唾骂了一番。

江妙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二哥他…他真亲你的嘴了?”

正在伤心的小姑娘,一听到江妙这话,旋即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诧异。也难怪薛今月会诧异了,江妙比她还小两岁,平日里也没见她议论过哪家公子,饶是亲近一些的霍砚,可她也没见她说到霍砚时,有什么害羞之类的表情。她原以为她是不知道的,这会儿听着她大大咧咧说出“亲嘴”二字,羞得薛今月脸颊一阵通红。

是呀。她这个又冷漠又吓人的二表哥,竟然亲她了。想起之前,她被男人压在假山后,被堵着嘴用力亲吻的场景,薛今月就心里发慌。她从来没看到过二表哥那个样子,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这会儿屋里没有只有她们二人,丫鬟们送来热水后,都很识相的出去了。江妙瞧着薛今月这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样,便亲自拧了巾子替她擦脸,说道:“这事儿是我二哥做得不多,我让他待会儿向你道歉,成不成?”她的确想让他二哥有反应,可是这反应也太大了些,若是小姑娘吓怕了怎么办?

江妙小心翼翼的替薛今月擦着脸,擦到她唇瓣时,原是水润润的唇瓣,都被啃肿了,心下也忍不住骂了几句。

却听薛今月坚定摇头,道:“不,不要。”薛今月一把握着江妙的手,紧张兮兮道,“妙妙,这事儿你别提。别问二表哥,也别告诉任何人。

薛今月眸中蓄泪,表情却很是认真。

江妙一瞧这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今日这事儿,是她哥哥欺负人在先,若是他二哥道歉了,又被她娘亲知道了,以娘亲的性子,肯定会狠狠教训一番二哥,然后上门提亲的。今月不让她说,忍气吞声,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一旦闹大,她就得嫁给她二哥。而她不愿。

江妙道:“今月…你就这么讨厌我二哥吗?”

薛今月知道,她同江妙是表姐妹,可江妙是二表哥的亲妹妹,关系到底不一样。她道:“妙妙,其实我知道,二表哥是好人,他今日…今日肯定是太生气了,所以才…”

“你惹我二哥生气了?”

“不是的。”薛今月又点了点头,“可能是吧。”她对上江妙疑惑的眼睛,索性将今日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告诉了江妙。

今日薛今月在屋里歇息的时候,祁澄约她出去走走。薛今月本就对这位表哥有好感,加上日后兴许是要做夫妻的,自然没有拒绝。哪知二人走到一处假山后,祁澄突然要亲近她。这个时候,不知江承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话不说直接揍了祁澄两拳,祁澄跑了,薛今月怨江承许无缘无故打人,结果被气恼的江承许压在假山上亲了一通。

虽然薛今月说得简单,可江妙还是能明白,能把她二哥给气着,想来那祁澄肯定是混账的可以,而今月也是糊涂。

江妙道:“那这么说起来,今儿若不是我二哥,祁澄就要欺负你了。”

薛今月双手交缠,话都说出来了,好像也没有这么害羞了,她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祁表哥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而且二表哥他才…”

江妙明白。最后祁澄没欺负成,反倒让她二哥给欺负了,说来说去,还是她二哥占了便宜啊。她是先入为主知道祁澄不好,偏向二哥;可今月不是,她偏向的是祁澄。江妙也不好给她二哥说好话,毕竟的确是他二哥欺负人。

她道:“那你别生气了,我替我二哥向你道歉,他大概,是怕你被祁澄欺负,所以才…”

薛今月点头,嘀咕了一句:“才不是呢…”脑子里,突然想起江承许铁青着脸,攥着她的腕子说她不知羞耻的样子。她也没想到祁表哥会这样,若是晓得祁表哥想要同她亲近,她今日也不会出去啊。他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姑娘,那还亲她做什么?

薛今月越想越委屈,又想哭了,憋得眼睛红红的,朝着江妙道:“妙妙,你得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我不想嫁给二表哥,这事儿没人知道,过几天就没事儿了。”她怕江妙帮着自家二哥,气鼓鼓道,“你得保证。”

江妙忙道:“好了,我保证还不成吗?”她瞧着薛今月破涕为笑,叹道,“其实啊,我挺想你当我二嫂的,我二哥也挺好的呀…”瞅着薛今月耷拉着小脸,江妙赶紧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不肯嫁,我不勉强。”

都到这份上了,她还能勉强什么呢。今月不肯嫁,这件事情,该着急的人不是她,而是她二哥才是。若是占了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却不想法子哄人家开心,只晓得用强的,那她也不帮二哥了。

薛今月梳妆后,除却眼睛有些红红的,倒是看不出别的了,而唇瓣抹了点鲜艳些的口脂,那红肿也瞧不出。

二人准备回去,待听到祁澄已经回去了的消息,江妙也并感到惊讶。这祁澄今日挨揍,也是因为他起来色心,若是这件事情追究起来,他的名声也不好听,今儿只能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吞,哪里还要嚷嚷什么。

而薛今月,她原本是极关心祁澄了,可今日祁澄的举止,也令她生出了几分不舒服,所以也没多问关于祁澄的事儿,日后也不敢单独和他相见了。

将薛今月送走,兄妹二人上了马车,一直寡言少语的江承许才开了口:“她同你说了?”

江妙转过头,瞅着自家二哥英俊的脸庞,目光落在他破了皮的薄唇之上,自然晓得这是怎么弄的。她没说话,却听江承许继续道:“你放心,我会让爹娘去薛府提亲的。”

“二哥。”江妙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可是今月不想。”

江承许看着自家妹妹,道:“今日之事,我并没有后悔。”江承许就是江承许,欺负了人家小姑娘,还能这般冷静,坦坦荡荡。他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说道,“妙妙,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江妙摇摇头,说道:“我兴许的确不懂,可是二哥,你不要勉强今月,好不好?你若是喜欢今月,那你想法子让她也喜欢你,而不是这样欺负她。我是你妹妹,本就偏向你,都觉得今日这事儿做得不对,若是别人,定觉得你更加不好了。二哥,今月性子单纯,你若是好好对她,她也不会这么怕你的…”

江承许想了想,从善如流道:“我知道了。”想着今日在他怀里委屈抽泣的小姑娘,还有小姑娘柔软娇嫩的唇,江承许眉宇舒展,素来表情淡淡的俊脸,也染上了些许温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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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府,江承许原本欲送妹妹回锦绣坞,可江妙却让他先回去。行至游廊,江妙看着迎面而来弱柳扶风的女子,眉尖下意识敛了敛。

面前这谢姨娘,因六年前那回不慎小产,之后这身子便难以受孕,再没怀上过孩子。她三叔这些年,可花了不少银子,给她请了许多名医。瞧着她这身打扮,低调简单,丝毫不像一个受宠姨娘的装扮,白皙精致的瓜子小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看见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客气模样。可江妙明白,这些年,若非谢姨娘在三叔面前吹枕边风,她爹爹和三叔的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谢姨娘盈盈福身,也在打量眼前的江妙。眼前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举手投足间就是一副世家闺女的气派,瞧瞧,这发髻上簪着的南珠,腕子上戴着的镯子,样样都是好东西。

江妙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过去。

谢姨娘的笑容僵在脸上,瞧着江妙过去了,便站直了身子。谢姨娘身边的绿衫丫鬟青芽阴阳怪气嘀咕道:“姨娘,这小祖宗脾气可真大。”

谢姨娘笑了笑,道:“有这么一大家子宠着,当然有脾气。”说着,想起了自己数年未见、远在平州的妹妹谢茵,问向青芽,“二姑娘那儿有消息吗?”

青芽含笑说道:“嗯,想来这几日就会动身。平州到咱们望城,走水路最对一个月的路程,今年过年,姨娘总算可以见着二姑娘了。”

说起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谢姨娘也开心。这六年来,三爷虽然派人照拂着,可她这个亲姐姐终究不在她的身边。如今成姑娘了,该谈婚论嫁了,总得由她这个姐姐亲自把把关才好。望城繁华,人杰地灵,有三爷在,一定会给她妹妹寻一门好亲事的。

谢姨娘心中喜悦,可想着方才走过的江妙,忍不住叹了一声。也难怪当初她妹妹心里会不舒服,同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相比,她都会觉得老天不公,何况当时才七岁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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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家子用晚膳,桌上满是丰盛的菜肴。江承谚因这段日子被夫子夸奖,这腰杆可是挺得直直的,在江正懋这个爹爹面前说话,也有底气了。这会儿江承谚正亲自给妹妹剥虾。许是做惯了这种事儿,江承谚剥起虾来动作熟稔,将一只只带着虾尾的虾仁整整齐齐搁在斗彩莲花瓷碟中,而江妙从碟中夹起雪白的虾肉,蘸了料汁儿自顾自吃着。

江承谚一边剥,一边瞅了瞅二哥江承许的嘴,大大咧咧问道:“二哥,你嘴怎么了?”

江妙夹着虾肉的筷子顿了顿,朝着自家二哥看了一眼。

江承许还没开口说话,倒是乔氏先说了:“许是虫子咬了,没什么打紧的,待会儿涂点药膏就好了。你赶紧用饭,少说话。”

江承谚有些委屈。他就关心一下嘛。他转头看着妹妹,道:“妙妙…”

江妙眨眨眼,声音甜润道:“听娘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