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今月小脸忽然一红,没有说话,只木木的点了点头。

·

宣王府。

前院,秀丽淡雅的菊花傲然绽放,微风拂过,送来缕缕幽香。陆玲珑在屋子里做了一会儿绣活儿,一见娘亲孟氏出去忙活了,便偷偷溜出来踢毽子。旁的大家闺秀,到了陆玲珑这般的年纪,自该安静待在闺阁中学习女红,可偏生陆玲珑娇纵跋扈,素来是坐不住。陆玲珑踢了一会儿毽子,身旁的丫鬟们知晓她爱听好话,便一个劲儿的夸赞,使得这陆玲珑笑靥如花,如孔雀般挺直腰板,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

陆玲珑眼睛一瞥,瞧着长廊上的男子,立马将手里的毽子扔给了身边的丫鬟,之后提着裙摆,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嘴里喊着:“三叔三叔。”

陆琉身后的陆何步子一顿,他略微皱眉,朝着陆琉道:“王爷?”

陆琉阔步走着,对陆玲珑的声音置若罔闻。

陆玲珑在后头追了一会儿,瞧着陆琉又对她不理不睬,直接回自己的玉磐院,气得咬牙,狠狠的跺了跺脚。

身后的俩丫鬟追了上来,其中一个略矮些的,叫香菊。香菊见陆玲珑面色不悦,安抚道:“姑娘,王爷公务繁忙,今儿拨冗去了乔府给乔太傅贺寿,自然没时间同姑娘说话。不过姑娘见不着,二姑娘自然也见不着…”

香菊口中的二姑娘,是宣王府二爷陆怿之女陆芃芃。陆怿喜欢游山玩水,先前一直在外头游历,直到听到老王妃病重的消息才匆匆赶回来,可到底还是没能见上老王妃最后一面。那会儿陆怿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女儿陆芃芃,而陆芃芃的生母在生她时难产而亡。

陆玲珑原本极受前宣王宠爱,可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堂妹,瞧着祖父经常夸赞堂妹聪慧,陆玲珑自然受不住,便事事同陆芃芃比较。前宣王没了之后,这宣王府就由陆琉当家,饶是陆玲珑先前瞧不起陆琉这个三叔,可到底还是个识时务的,一个劲儿的亲近陆琉,却每每碰壁。

陆玲珑耷拉着小脸,一听丫鬟这般说,登时有了信心,握紧拳头道:“是啊,三叔不理我,也不理那丫头啊。”说着,又瞧了一眼陆琉渐渐远去的背影,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丧门星!”若非他的身份,她才不会理他呢。

陆琉回书房处理公务,看了一些景惠帝批阅好的折子,用沾着红色墨汁的毛笔将不妥之处圈起来,做了备注,之后整整齐齐搁在另一边。

过了一个时辰,陆何进来了,将刚刚收到的信封交到陆琉的手里。

陆琉拆开看了看。

陆何在自家王爷的身边待得久了,自然也有些摸清他的脾气。他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脸色,小声道:“这位乔公子,可是要约见王爷?”

陆琉“嗯”了一声,将信封搁在书桌上,薄唇轻启道:“明日未时,太和楼。”

许是见惯了这种事儿,陆何清秀斯文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说道:“那送信的小厮还在外头候着,可要小的替王爷回绝?”

陆琉思忖半晌,踱步走到窗边。

这窗户口搁着一个紫檀木长匣,里头是编织好的各种蚂蚱、蜻蜓等小玩意儿,林林总总,约莫有几十个。搁在下头的,早就泛黄,上头的还有几个是翠绿色的,仿佛是近几日编的。陆琉随手拿起一个捏在手中把玩,对着陆何道:“你让人同乔循说,本王明日会准时赴约。”

倒是奇了。陆何心中诧异,待抬头,瞧见自家王爷手里的蚂蚱,登时就明白了,忙道:“小的明白了。”

·

刚回镇国公府,江妙就跑去院子里瞧了瞧小鹿长福。

这会儿长福正在石阶旁低头吃草,边上有几个粗布丫鬟看着,丫鬟们瞧见江妙,立马齐齐屈膝行礼。

江妙提着裙摆站在石阶上,衣着粉嫩,俏脸含笑。她伸手摸了摸长福的脑袋,碰了碰它硬邦邦的鹿角,同它玩闹了一阵,这才吩咐下人们好生照顾着它,自己回屋小憩一番。

江妙在榻上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宝巾进来,对着江妙道:“姑娘,乔大公子的信。”

循表哥?

江妙睁大了眼睛,甚是惊讶。幼时乔循这位表哥待她不错,可如今关系倒是普通,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如今给她写信,倒是奇了。江妙一张白皙娇嫩的小脸,因刚刚歇息过,使得这脸色粉嫩绯红,艳如桃花,双眸更是含着潋滟雾气,端得一副慵懒姿态。

她拆开信瞧了瞧,脸上的疑惑越发的凝重了些。

宝巾瞧着,小声问道:“乔大公子又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江妙慢慢将手中的信合上,说道:“倒是没具体说什么事儿,只说是关于舅母的。”江妙同张氏这位舅母感情极深,舅母待她如亲女,为着这个,乔慕宜还经常说舅母偏心,对侄女好过对自己闺女,好在乔氏这个姑母对乔慕宜也疼爱,二人也算是扯平了。而她同乔循虽是表兄妹,可她到底是大姑娘了,不该私下见他,只是…若循表哥真的因为舅母的事情找她帮忙,她没有不去的道理。

江妙有些犯愁,可一瞧这信中她循表哥仿佛很着急的样子,也就决定明儿出门见他一回。

晚上江妙就去找了乔氏,关于明日出门一事。她自然没说是乔循约她见面,可无缘无故,乔氏是不肯放她出门的。

江妙抱着乔氏的手臂央了许久,乔氏这才问道:“你同娘说实话,娘就让你出门。”

江妙垂眸,暗下思忖,这才看向乔氏,支支吾吾说道:“霍大哥的生辰快到了,我想去给他选个礼。娘,成不成啊?”

乔氏神情紧绷,捉着闺女的手臂道:“你对霍砚…”

江妙一说谎就脸红,目下一张小脸烧得跟猴儿屁股似的,在乔氏看来,就是小姑娘害羞的表现。乔氏是过来人,曾经也做过替心仪的表哥选生辰礼的事儿,最是明白这份心情。这会儿看着闺女这副模样,才觉着恍然大悟,也不继续说下去,省得闺女害羞,只道:“那成,娘让许嬷嬷给你去库房拿些银票。”

放她出门,已经是恩赐了,她哪敢再要银票呀?

江妙摇摇头,乖巧道:“娘,不用了,女儿自己有银子。”一听乔氏答应,江妙旋即露出了笑容,“娘放心,女儿一定早些回来。”

乔氏伸手刮了刮闺女的鼻尖儿,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番,才肯放闺女回去。

次日用了午膳,江妙便出了门。因离乔循约定的时间还在,江妙特意去了一趟珍品铺子,相中了一块做工精致的扇坠。这小小的扇坠,价值四百两,倒是贵得令人咂舌。可江妙是个挥霍的主儿,买东西要的就是眼缘,相中了,甭管多贵,她都眼睛不眨一下的买下。

买好了扇坠,江妙就去了太和楼。

按着乔循在信中写的,太和楼的伙计领着她们上了定好的包间。江妙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为何乔循不亲自出来迎她?

江妙一进去,就瞧见窗户边立着一个着一袭墨绿锦袍的男子。

江妙以为是乔循,上前喊了一声:“循表哥。”待见那人缓缓转身,对上来人的眼睛,江妙才面色一怔。

根本就不是乔循,而是陆琉!

陆琉正静静看着她,倒是没显露出诧异的样子。

今日乔循约她是何目的,这会儿江妙若是再想不明白,那可是说不过去了。

原先江妙将陆琉当成长辈,加之又是陆琉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她心里,自然觉着陆琉是好人。可除却好人之外,陆琉还是个男人,江妙并未觉着陆琉会看上她这个青涩稚嫩的小姑娘,可今儿看陆琉这表情,倒是很难不让她往那处想了。这般想着,江妙对陆琉连平日的客气都没了,脸上一恼,转身就往外头走。

哪知她刚转身,乔循就进来了。

乔循着一袭青莲色圆领长袍,端得一副斯文模样,见小表妹气恼的出来,忙上前哄道:“妙妙,你听我说…”

江妙年纪小,可到底是千娇百宠的主儿,镇国公府一大家子宠着她,她平日里的确性子好,可不代表她不发脾气。

江妙不肯听,直接朝着楼梯走去。

乔循没想到小表妹的反应这般激烈,忙疾步追了上去。

二人到了一拐角处,乔循将她拦住,急急道:“妙妙,我同你有要事相谈,恰好我同宣王也有事情相商,你看,这不凑到一块儿了吗?既然见着了,你好歹同人家王爷打个招呼,你说是不是?”

江妙哪里会信乔循的话?她怒目看着眼前的乔循,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厉声道:“你让开!”

乔循不让,见小表妹一副要气哭的架势,忙小声说着软话,之后才低声道:“妙妙,你想啊,过了年你也该开始说亲了。宣王位高权重,模样又生得好,若是日后你嫁给了他,成了宣王妃,那是何等的威风。”在乔循看来,没有比这门亲事更好的了。他这小表妹这般美貌,若是配个普通的世家公子,那便是委屈了。而且,今日宣王肯来,就足够证明他对小表妹的心思。

乔循细细打量自己的小表妹,眉眼乌浓,唇红齿白,项如琼玉,发如去鬓,当真是个蛾眉分翠羽,明目发清扬的娇娇美人儿。

见小表妹不说话了,乔循以为她是心动了,嘴角噙着笑,继续道:“你看,昨儿你同宣王聊得不是挺好的吗?今日这——”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小姑娘,就扬起手臂朝着乔循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乔循被打得有些懵。他没想到看着娇弱的小表妹,性子竟然这般刚烈。待乔循反应过来,眼前的小表妹,已经提着裙摆下了楼。

乔循捂着脸,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丫头下手可真狠!

坐在马车内,江妙心里早就将乔循骂了个百八十遍。她知道乔循这位表哥自小就性子急,长大之后,更是急功近利。可他到底是饱读诗书的,也该明白什么叫礼义廉耻。她信他,所以今日才会赴约,没想到他心里打得是这个算盘。

别说江妙气,江妙身边的宝巾和宝绿也气得牙痒痒。

宝绿自家姑娘委屈的模样,眼睛都红了,怨道:“这乔公子真不是个东西!”她家姑娘这么信他,他竟然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

江妙的确怨乔循,心里想着,日后再也不要理会这个表哥了。

江妙坐在马车内,胸前一起一伏,气了一阵子,倒是舒服多了。

待过了一会儿,马车一阵动荡,忽然停了下来。

江妙眉头一蹙,朝着宝巾问道:“怎么了?”

宝巾撩起马车帘子往外头瞧了瞧,见路边停着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而挡在他们马车前、骑在马上的清瘦男子,宝巾是认得的——正是宣王的随身侍从陆何。宝巾暗暗发愁,毕竟这位宣王是得罪不起的。

马上的陆何生得白净斯文,瞧他眉目含笑,极礼貌的开口:“我家王爷想同江姑娘道个歉,江姑娘可否下来?”

江妙刚刚压制的怒火又腾升了起来。

宝巾回头看她,为难道:“姑娘,您看…”

江妙想说不下去,却听外头传来陆琉清冽温和的嗓音。

“妙妙,下来。”

江妙不肯下去。今日她生气恼怒,一方面是因为乔循,另一方面,也有陆琉的缘故。毕竟幼时她同他也算有情分,长大后的几次见面,他待她也是客客气气,如长辈般关爱。可今儿却联合他表哥一起算计她。她能不生气吗?

外头的人又道:“若是你不下来,那只好本王上来了。”

听到步子声逼近,江妙一咬牙,板着脸下了马车。

下去之后,江妙才朝着四周瞧了瞧,见这地儿没人,两边都是树木,在这儿说话,倒也没人会看见。

她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双手攥着衣袖,小嘴抿了抿,语气冷淡道:“王爷何事?”

陆琉的目光在她脸上逡视一番,之后看了一眼边上的马儿,嘴角勾了勾。见他将袍子一撩,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而后俯身,长臂一揽,直接勾住小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将人提上了马背。

最后,抱着怀中之人,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动作太快,宝巾和宝绿俩丫鬟张嘴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听着远去“嘚嘚嘚”的马蹄声,才着急的想要去追。

陆何阔步上前,挡在二人面前,语气温和的安抚道:“两位姑娘放心,我家王爷不过同江姑娘说几句话。说完了,就会把人送回来。” 

第 59 章

·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和哒哒的马蹄声,道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馥郁的香味儿闻起来清新怡人。

江妙骑在马上,整个身子都被身后的男人抱在怀里,那手臂更是霸道的横在她的腰肢上,硬邦邦的,不似他外表看起来那般清瘦文弱。

骑了许久,马儿的速度才慢了起来,之后在一处小路上优哉游哉的慢慢踱步。

江妙被身后男人的手臂锢得胸腔闷闷的。那手臂只是护着她,防止她摔下去,倒是规规矩矩的,可到底还是碰着了她刚刚发育的小笼包边沿。有点疼。饶是小时候,江妙都觉得不自在,如今这身子长大了,更晓得这举止太过亲密。

她动了动身子,语气平静的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我表哥犯糊涂,希望王爷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当做没发生过。”

陆琉凤眸微眯,倒是有些诧异她此刻的平静。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若是换个人,这会儿随随便便被他掳了去,怕是早就委屈的哭鼻子了。

说实话,他还挺想看她哭鼻子的模样。

江妙动了动身子,发顶不小心碰着了什么,目下这个姿势,大抵是他的下巴。江妙不敢动了,略微低下脑袋,看着眼前的马儿鬃毛,还有握着缰绳的男人的手。因为知道陆琉是好人,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伤害她,所以此刻才能这般平静。见他久久未说话,江妙疑惑的拢了拢眉:“王爷?”

身后的男人低低的“嗯”了一声。

原来不是没听见,而是故意不理人。

陆琉道:“今日乔循约见本王,本王事先不知他的安排…”他顿了顿,诚实道,“不过本王能想到。”

那不就成了吗?江妙有些窘迫,若今日乔循安排的人不是陆琉,而是旁人,她兴许就能像上回对于祁澄一样,将他套进麻袋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

陆琉又道:“昨日本王就提醒你,离你那乔表哥远一些,你呢?把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转眼就跟着他出门了。本王就是想,你到底会不会过来。你瞧,今日若非是本王,换做旁人,你兴许就被你表哥给卖了。”镇国公府的宝贝嫡孙女又如何?私下会见外男,传了出去,最后还不得认命嫁了。年纪小,识人不清,脾气还挺大。

这话说的,好像还是他有理了。

江妙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说道:“循表哥是我的亲表哥,他…”

“…别说是亲表哥,就算是亲哥哥,这种事情也多的是。”陆琉有些恨铁不成,继续教育道,“今日这事,就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你放心,本王不是那种爱嚼舌根之人。”

江妙发觉陆琉要不就不说话,一说起话来,满口的歪理。她压根儿就说不过他。先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江妙也是是非分明的,听了陆琉的话,甚有诚意道:“多谢王爷。”

年纪小容易轻信他人,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加之她能听进去他的话,也算是孺子可教。陆琉心下稍稍安慰,夹紧马腹,继续慢慢往前走,只是怀里的这个,娇软的一个,仿佛一用力就给捏碎了。

陆琉低头看了一眼,最先入目的是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优美的锁骨没入领子。她微微喘着气,胸腔一起一伏…小姑娘的确生得漂亮,可如今这副青涩的小身板,还真没多少看头。可就是奇了,偏生他忍不住看了许久。

陆琉挪开眼,目光落在小姑娘嫩生生的左耳垂上,上头戴着一个玉兔捣药纹金玉耳坠,兔儿小只,却栩栩如生,眼睛上点缀着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相当的精致可爱。

陆琉静静看着这一晃一晃的耳垂,许久未说话。

而江妙,察觉到男人呼出的气息徐徐喷在她的脸颊上和颈脖处,有些不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回去吧。”她听身后的男人嗯了一声,登时松了一口气。之后一低头,感觉到耳垂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缠着了。骑了这么久的马,她头发自然有些乱了,耳坠晃动,大抵是头发缠住了。

江妙抬手去摸,却听身后的男人道,“…别动。”

他说别动,她还真不动了。

陆琉看着缠着耳垂上的发丝,抬手替她弄了出来,而后理了理。做完了这些,他才牵引着马儿慢慢掉了头。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动静,陆琉低头,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一个白玉扇坠,这才道:“坐稳了。”

他翻身下马,将扇坠拾了起来,端详了一番,而后重新上马,摊开手道:“你的?”

这是她给霍砚选得生辰礼物。

江妙急急忙忙伸手一抓,胡乱点了点头。

陆琉倒也没问什么,只说道:“今日之事,若你还不开心,本王向你道歉。至于那乔循…”

若是乔循落在陆琉的手里,那还得了。江妙急急道:“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处理。”乔循的确太过分,可他毕竟是她的亲表哥,而且她舅舅舅母对她又疼爱,看在他们二人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真的把乔循如何。只是乔循不对在先,日后就别指望她给他好脸色看。

陆琉自问不是爱管闲事之人,淡淡道:“那成。”

正在原地等待的宝巾和宝绿,伸长脖子巴巴的望着,眼看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一个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陆何也觉得自家王爷这么做不大厚道,可他觉着,王爷不会对江姑娘如何,遂安慰着俩丫鬟,道:“两位姑娘放心,有王爷在,江姑娘不会出事儿的。”

就是因为有宣王在,才可怕啊!

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她家姑娘的名声也就完了。宝绿一张圆圆小脸拧成一团,眼眶红彤彤的,她家姑娘先是被表哥欺负,如今又被宣王给拐跑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宝绿抬脚狠狠的在陆何的鞋背上踩了一脚,见陆何吃痛,她才觉得出了几分气,愤懑道:“若是我家姑娘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定和你拼命!”

想到方才江妙动手打乔循的场景,陆何心叹: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丫鬟,忒不好惹。

这时宝巾兴奋的喊了一声:“姑娘回来了。”

宝绿抬头,果真见不远处宣王带着她家姑娘回来了。

俩丫鬟着急的迎了上去,江妙自马上下来,朝着陆琉行了礼,之后赶紧上了马车。

宝巾上下打量了一番,红着眼关心道:“姑娘,宣王可有…”

可有什么?江妙忙摇摇头,道:“放心,我没事。”她想了想,又道,“今日这事儿,你们不许同任何人说起。”

这个她们自然晓得。宝巾长吁一口气,道:“姑娘没事就好。”

宝绿也道:“是啊是啊,姑娘放心,这事儿奴婢打死也不会说的。”

俩丫鬟能在江妙身边伺候,觉着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若是姑娘出了什么差池,她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如今姑娘没事,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

江妙回了镇国公府。她一回府,就先去找乔氏请安,顺便解释今日为何回来的这般迟。

哪知江妙一到前厅,就看见自家娘亲和乔循相谈甚欢。

乔氏见闺女回来了,笑吟吟道:“妙妙回来了,你瞧,你循表哥特意来看你了。”她指了指几上的几个油纸包,“还给你带来你最爱吃的糕点和蜜饯。”

乔氏对乔循这个侄儿,也是好得没话说,乔循能娶到如意娇妻,这里头乔氏也是出了大力气的。江妙也是,对乔循这位表哥甚是信任,所以今日才会被他算计。目下江妙看着含笑的乔循,只觉得他面目可憎,丝毫都不想搭理他。

乔氏瞅着,以为是闺女没买到喜欢的礼物,小姑娘发脾气呢。

可乔循却明白小表妹为何生气,他朝着乔氏恭敬道:“姑母,侄儿有事儿想同表妹说。”

乔氏素来开明,起身道:“那好,我正好有事儿,你替我说说她,这小脾气,都是被她爹给惯的。”

乔循笑笑,说了几句江妙的好话。他伸长脖子,见乔氏走远了,这才赶忙起身,朝着江妙拱手作揖。

江妙一恼,不悦道:“表哥这是做什么?”

这下好了,亲近的“循表哥”直接变成了冷冰冰的“表哥”了。乔循态度诚恳道:“今日之事,的确是表哥我做得不对,妙妙,你就原谅表哥一回,好不好?”

江妙当然知道乔循心里头在想什么。他专程在这儿守株待兔,就是担心她向爹娘告状。江妙对乔循这个表哥越发失望,语气冷冷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我爹娘的。”

乔循忽的松了一口气。

却听江妙道:“不过若有下回——”

乔循赶紧道:“妙妙你放心,我哪敢再有下回?”

他抬头看着自家小表妹俏生生的小脸蛋,只觉得可惜。

这漂亮的小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宣王多好?一表人才,手握重权,还至今未娶。乔循自认为今日这事儿并没有哪里不对,他也是真心为表妹好。若宣王是个风流滥情之人,他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亲表妹往火坑里推。可宣王哪哪儿都好,简直挑不出错,他表妹成了宣王妃,依着宣王如今的权势,那简直比当皇后还威风。可这番话,乔循可不敢说,生怕火上浇油。只是他没想到,这素来乖巧的小表妹,发起火来,脾气还挺大的。 

想到了什么,江妙又道:“除了我之外,你可有对宜表姐…”

乔循急得“哎呦”的一声,说道:“在你心里,表哥难道是这种人?”

江妙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道:“反正我不管,日后表哥不许这样算计我,也不许打宜表姐的主意。若你敢,我就将这事儿告诉爹娘。”她故意破罐子破摔威胁道,“名声坏了也无妨,我这辈子干脆去清心庵当姑子得了…”乔慕宜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他表哥又想使这种法子,利用自己的妹妹攀点裙带关系,那她一定将他的事情抖出来。

只是乔慕宜是个人精儿,乔循素来了解这个亲妹妹,哪里敢打她的主意?只是这回,他倒是低估了这位小表妹。再说了,他这妹妹模样生得虽然俏丽,可这种颜色,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哪比得上他这小表妹明媚俏丽,美貌无双?

乔循好说歹说,这才令江妙满意。临行前,还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妙妙,你可得记住,一定不能让姑父姑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