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瞧着庄太妃那副柔柔弱弱的虚伪样儿,瞧着就觉得恶心,也就没多看,只见长公主也起来了,便道:“明河不必顾着本宫,继续梳妆吧,别误了吉时。”

长公主点头,又朝着太后身边的霍璇笑了笑,继续坐下梳妆。

霍璇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之后对着太后道:“母后,儿臣出去走走。”她又看向江妙,“好些日子没和妙妙说话了,倒是挺想她的。”

太后这才注意到乖乖站在边上的小姑娘,见她模样乖巧,便朝着霍璇关切的叮嘱了几句。

江妙会意上前,陪着霍璇走出殿门,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却听霍璇低低的笑了笑,说道:“妙妙你不用害怕,其实太后一点都不可怕…”

这太后的名声和不大好啊!和庄太妃的温婉贤淑相比,简直算得上泼妇了。年轻时候泼辣善妒,骄纵跋扈,若非景怀帝念着表兄妹的情谊,也不会这般纵容她。后来景怀帝独宠荣妃,这位善妒的皇后更是对荣妃百般刁难,这才将景怀帝越推越远,到最后连个傍身的子嗣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听说,太后对霍璇这个儿媳倒是不错。

江妙登时就对霍璇生出一股崇拜,竟有本是将这个恶婆婆哄得服服帖帖的。

江妙道:“瞧见璇姐姐和太后娘娘这般相处融洽,我也就放心了…”这婆媳自古就是个难题,何况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婆婆,夫君原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又碰上这么一个婆婆,江妙还真为霍璇捏一把冷汗。

二人缓步走着,因霍璇怀有身孕,江妙便在边上扶着她。毕竟她肚子里这个,若是个男娃,那就是日后的太子了,金贵的很呐。许是怀了身孕,霍璇的面容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她道:“只是个可怜人,面上瞧着凶悍罢了。同母后相处,我还是挺自在的。”

霍璇如今的处境,江妙当然放心。比起上辈子,的确是好太多了。说起太后,江妙便想着,若是日后自己嫁到宣王府,上头连个婆婆都没有。陆琉的娘亲早逝,至于继母小宋氏,自前宣王死后,据说是疯癫了,却不知安置在了何处。虽然她嫁过去没有婆媳关系,可若是陆琉的亲生母亲在世,定然也是个温婉大度的。

同霍璇说了一会儿话,江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一句:“璇姐姐,皇上他…他对你好吗?”

霍璇笑了笑,道:“比起我之前预料的,已经不错了。”

虽然霍璇脸上含笑,可江妙知道,就算此刻霍璇怀了景惠帝的孩子,同他也是相敬如宾罢了。没有动心也好,毕竟帝皇恩宠没有一生不变的,此刻霍璇的心态,才是最正确的。可江妙又是惋惜,这么好的姑娘,本该本夫君娇宠着才是。

这厢同太后等人陪着长公主上妆之后,其他的一些活动,江妙这个身份是没资格参加的。她看着一身喜袍的薛腾将长公主迎走,便也上了马车,去了薛府吃喜酒。

十里红妆的迎亲队伍,自然不及江妙的马车来得快,待江妙到薛府的时候,镇国公府其他人都在了。江妙跟在自家娘亲的身旁,瞧着长公主进门。

按理说是薛腾尚长公主,该是薛腾去长公主府住的,奈何薛腾是独自,且长公主也愿意同公公婆婆一道住,便干脆如普通媳妇儿一样嫁到薛府。这么一来,薛父薛母能日日见着儿子,对这个皇家儿媳也多了几分感激。

晚上江妙坐在娘亲和二嫂的中间,一道吃着酒。突然见薛今月身旁的丫鬟匆匆赶来,覆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令薛今月脸色大变。

江妙下意识问道:“二嫂,怎么了?”

薛今月一遇着事情就慌,只小脸一白,道:“皇上出事儿了。”

景惠帝和长公主姐弟情深,今日长公主出嫁,自然携皇后霍璇一道出席喜宴。霍璇怀有身孕,喜酒吃了一半,便觉得身子不适,景惠帝就带着霍璇去厢房歇息。

哪知半道上,卫宝铃忽然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先前卫宝铃找过景惠帝两回,可景惠帝是铁了心了要将她许给冯玉泉,今早卫宝铃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了长公主,奈何长公主也无能为力。今儿趁着景惠帝出宫,便又来找了他一回。

卫宝铃本就小心眼儿,打小被景惠帝宠着,眼下看着景惠帝半搂着霍璇,又见霍璇小腹微微隆起,心下更是妒忌,忙上前和景惠帝纠缠不清。景惠帝对卫宝铃念着往日的情分,自然只能好声好气的劝着她赶紧回去,省得又坏了名声,毕竟他对这位小表妹,是真心疼爱的。

卫宝铃哪里肯?一张瘦巴巴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景惠帝的手,逼着他取消她和冯玉泉之间的婚约。

之后景惠帝无奈将袖子扯了回来,却逼得卫宝铃气急败坏的,随手拿起经过端茶水丫鬟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朝着霍璇的肚子砸去。景惠帝察觉到之后,赶忙挡在了霍璇的面前。

未料那茶盏砸得偏了,堪堪砸到了景惠帝的脑袋上,登时就将景惠帝砸出血来,直将卫宝铃给吓坏了。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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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匆匆赶到厢房时,看到刚刚出来的陆琉,忙上前紧张的问道:“璇姐姐怎么样了?”卫宝铃的性子,她那日可是见识过的,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搁在平常,她兴许不用担心,可眼下霍璇有孕,但凡有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陆琉神情淡然,领着她往外走,道:“皇后没事。那杯子被子恒给挡住的,皇后毫发无损。”

江妙这才放心,长吁了一口气,勉勉强强问了一句:“那皇上的伤势如何?”今儿景惠帝能在要紧关头替霍璇挡杯盏,倒是出乎江妙的意料。只是这卫宝铃怕是被逼急了,毕竟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她没辙了,这才闹成这般局面。可这事儿没有闹大,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显然是景惠帝念着往日的情分,不打算处置卫宝铃。毕竟若要算起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陆琉眉目清冷,回答道:“没什么大碍。”他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小姑娘,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又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心,道,“你不用管这些,回到席上去吧。”

现下景惠帝受了伤,不宜在出席喜宴,休息好了,自然得回宫里去,剩下的事儿,得让陆琉处理了。不过好在霍璇无碍。此刻瞧见了陆琉,又听了他的话,江妙倒是安心多了,便乖乖点头道:“那…我回去了。”

陆琉“嗯”了一声,想到了什么,伸手捉着了她的手。小姑娘的手一如既往的滑嫩柔软,陆琉轻轻捏了几下,静静凝视着她,道:“待会儿我在后门等你。”

等她做什么?江妙心提了提,抬眸看着他,见他一副表情严肃的样子,知晓他大概是要同她说什么重要的事儿。江妙斟酌了一番,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陆琉捏捏她的小手,看着她粉嫩嫩的脸颊,想过去亲亲她,可是念着白日她的举止,也不敢再得寸进尺,遂爽快的将手松开了,“去吧。”

陆琉太爽快,没占她便宜,反倒让江妙觉得有些不习惯了。她怔怔的看着他,眸中含着疑惑,陆琉才低笑道:“若是再不走,本王就亲你了。”

江妙被他说得脸红,这才做出一副不稀罕他亲的举止,急忙走了。·

楠木垂花拔步床上的小姑娘正昏睡着,脸色苍白。苏氏坐在榻边的绣墩上,瞧着心疼不已。她抬眸看着冯玉泉及冯玉泉的母亲何氏,拧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冯玉泉也觉得晦气。今儿他不过是吃个喜酒罢了,出去解个手,竟遇到这等事。瞧着卫宝铃长得倒是不错,竟做这等没脑子的事儿,也亏得景惠帝护着她,给他瞧见了,便赶紧让他带她走。哪知她死活不肯,最后晕倒在他怀里,才被他抱到了这处厢房,又让小厮通知了他娘亲和卫宝铃的娘亲苏氏。

冯玉泉瘪瘪嘴,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臂,语气懒散道:“我怎么知道?方才瞧见她晕倒了,又一个人,我就带她过来了。”景惠帝不让说方才的事儿,若是说了,怕是要掉脑袋,那他哪里会说啊?

苏氏本就不满冯家这门亲事,奈何她闺女的名声坏了,而且景惠帝亲自赐婚,她也只能认命。虽说这冯玉泉名声不好,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嫡长子,这模样,也是生得周正俊俏的。只是现下苏氏见冯玉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越发觉得闺女算是毁了。而这会儿,让大夫一瞧,竟诊出喜脉来。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苏氏最清楚不过了,一时看冯玉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责备。

何氏也明白自己儿子的性子,可眼下俩孩子定了亲,这儿媳迟早是要进门的。她本就想着抱孙子,这下怀孕了,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只想着早早的成亲,日后称孩子早产,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可冯玉泉却朝着榻上的卫宝铃看了一眼,对着自家傻乐的娘亲道:“娘,您高兴个什么劲儿?这孙子是不是您的还不一定呢。”

苏氏听了,简直想破口大骂。

何氏笑容一滞,不禁往别处想去。她哪里不知,这卫宝铃打小就是准备要入宫的,同景惠帝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那感情自然是好得没话说,这几年景惠帝对卫府的皇宠,整个望城都是有目共睹的。一想到卫宝铃肚子里的兴许是个龙种,何氏就不淡定了…登时额头突突的跳了起来。

瞧着这对母子,苏氏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问问你儿子不是最清楚吗?”

冯玉泉觉得自己当真是被这卫宝铃给讹上了,先前这么多漂亮的姑娘他不肯娶,眼下倒是遭罪了。娶了这么一个心里念着别人的,这同替别的男人养媳妇儿有什么区别?

冯玉泉不耐烦道:“成了,这孩子的确是我的。既然我和卫姑娘已经定了亲,那就早些成亲得了。”

有了冯玉泉的这番话,苏氏才放心。

冯玉泉看了还在昏睡的卫宝铃一眼,想着方才那场景,只觉得她傻得可怜。只是,那日在马车上,她的确是初次,先前没跟过皇上。因着这一点,冯玉泉才勉强接受这个身子清白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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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吃到尾声,江妙寻了一个由头,才从乔氏的身边溜出来。她怕被人看到,还专程披了一件宝蓝色披风。偷偷到了薛府后门的时候,果真见有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儿。

边上站着风姿清雅的陆何。

陆何瞧着出来的姑娘,温和一笑。他陪着主子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这位江姑娘给盼来了。陆何忙上前道:“江姑娘,王爷在马车里。”平日里都是别人等王爷的,可他家王爷对这位江姑娘是真心喜欢,巴巴的,都不知道等过多少回了。不过人家乐意,他也没辙。

江妙不好意思的朝着陆何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她一掀开马车帘子,里头就伸出一只手臂来,之后立马将她捞了进去,动作霸道又蛮不讲理。马车内有些黑,她坐在男人的双腿上,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挨得近,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自然显得格外的亲密。

她坐着不舒服,想起来,听他说“别动”,忽然就不动了,可想着自个儿太听他的话了,便又挣扎了起来。

待感觉到坐着那地儿的异样,江妙才登时明白了,一下子脸红了。她上次摸过,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陆琉无奈的笑了笑,语气责备道:“说了别动,还动。”说着,他凑过去亲亲她的脸。

她朝一旁躲了一下,没让他亲到,只一本正经道:“不许动手动脚,你有话赶紧说,我娘还在等我呢。”

今儿陆琉的确是有要紧事,她不让他亲,他也没继续,只安分的抱着她,缓缓开口道:“妙妙,咱们早点成亲,好不好?”

怎么又提这事儿?白天不刚说过吗?

陆琉搂着她的腰肢,又道:“…我要去岷州了。咱们成亲,你跟我一起过去,嗯?”

这是…

江妙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愣愣的看着他,道:“我…我还不想。”她才刚及笄,的确有些舍不得她爹娘。

陆琉倒是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直接,登时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道:“我这一去,兴许要去两三年,你是打算在这儿等着我吗?”

两三年?江妙袖中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些。

这几年陆琉摄政,景惠帝才能高枕无忧,如今他若是要离开两三年,便是放权的意思。她知道他并非外人口中那般的狼子野心,眼下景惠帝长大了,就是他该放手的时候。可他待在望城,景惠帝难免施展不开,所以他才决定外任几年。

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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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乔氏同俩儿媳说着话,瞧见闺女安安静静的坐在身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才声音一顿,伸手搭在闺女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关切问道:“妙妙,怎么了?”她这闺女素来活泼,在自家人面前何时这般安静乖巧过?乔氏以为闺女身子不适,又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薛今月也跟着点头,道:“是呀,平常你和我话一样多,今儿怎么一声不吭的?”

江妙瞧着身边的娘亲,还有两位嫂嫂,心里想着之前陆琉的话,一时心里堵得慌。她摇摇头说没事,只说有些累了。乔氏这才笑笑,一把将闺女揽进怀里,道:“累了就睡会儿,到了娘在叫你。”

江妙偎在娘亲的怀里,稍稍合了合眼。直到回府后,乔氏亲自将她送到了锦绣坞,瞧着她梳洗歇下,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牛乳,方才让她上榻,亲自替她将被子掖好。江妙躺在榻上,见娘亲要走,才从被中将手伸出来,道:“娘。”

乔氏低头看着闺女的手,道:“怎么了?”

江妙想了想,小声问道:“娘当初嫁给我爹爹的时候,有没有舍不得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

虽然过去近二十年了,可乔氏还是印象深刻。她笑笑,说道:“何止舍不得?成亲的前一日,娘还发脾气说不想嫁了,你外祖母可是狠狠的教训了娘一顿。”她在娘家受了气,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还把气撒到新婚夫君的身上呢。可她庆幸自己嫁了一个能包容自己的夫君,且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好,时间久了,也就渐渐适应了嫁人后的日子。

江妙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她知道娘亲虽然出自,骨子里却是个活泼的主,小时候更是皮得很。她侧躺在枕头上认认真真的听,待听到后来,终于睡了过去。

闺女睡着了,乔氏才小心翼翼将她的手臂放了进去。抬手自家闺女这张睡得香甜的小脸,乔氏心下也是一阵感概。当娘亲的,哪里舍得闺女出嫁?可长大了,再舍不得,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过,想起宣王这个准女婿,乔氏还是很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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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景惠帝坐在坤和宫,瞧着里头沐浴罢的霍璇走了出来,才起身,表情局促道:“阿璇。”

霍璇穿着一身月白交领中衣,乌发随意挽了一个髻,身段比先前稍稍丰腴些,刚刚沐浴过,便显得更加的娇媚柔美。见景惠帝还在,霍璇倒是有些惊讶。她看了看景惠帝缠着纱布的脑袋,眼睫一垂,而后才过去行礼。

景惠帝忙伸手去扶她,道:“这里没什么人,你又怀着孩子,不必行这些虚礼。”

霍璇洗尽铅华,素面朝天的模样,比之平日多了几分清丽。她本就是个率真坦直的姑娘,只是身为一国之母,自该有一国之母的架势,容貌生得太亲和,自然得在妆容上多费心心思。先前景惠帝没怎么仔细打量过她,毕竟他同卫宝铃是青梅竹马,心里念着她,总有一种看别的姑娘,便是愧对于她的感觉。可那日西山狩猎,她义无反顾的欲为自己付出生命,令景惠帝这颗极缺爱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荡。

他静静看着她,见她衣着单薄,念着她怀着孩子,便扶着她上榻去。

相处了这么久,霍璇自然了解景惠帝的性子。骨子里没有半点帝王的架子,便随他伺候她上榻,替她盖好被子。他没说话,她自然也沉默不语。只是怀孕的人有些嗜睡,现下她太困了,他一直不说话,又不走,才无奈开口道:“皇上可有话要同臣妾说?”

景惠帝晓得她是个冰雪聪明的,顿了顿,脸上才露出些许愧疚,声音略低了些,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不敢看她的眼睛,道:“今日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他也想不到,昔日温婉可人、单纯善良的小表妹,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只是,在亲事上,他的确有些亏待她。他本来替她寻一个比冯玉泉品貌端正、家世显赫的,奈何出了那档子事儿。

“…宝铃和朕从小一块儿长大,今日她只是受了打击,才会做出这种事情,阿璇,朕——”

霍璇立马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卫姑娘的确是一时激动,皇上放心,这件事情臣妾没有放在心里,皇上不必顾及臣妾的想法。”

景惠帝这才露出笑容来,激动的握着霍璇的手,道:“你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你放心,日后朕会好好保护你,守着你…”他看了一眼霍璇微微隆起的肚子,道,“还有咱们的孩子。”

霍璇点头嗯了一声,倒是没再说别的。

景惠帝知她许是要睡了,也不打搅她,只缓缓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得像个孩子般:“你睡吧,朕走了。”

霍璇阖眼安睡,听到景惠帝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从枕头下拿出一块帕子,用力擦了擦额头,而后将帕子随手一扔,打了个哈欠,抿了抿唇翻过身,惬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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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坞外的枇杷成熟,一大早俩丫鬟就摘了满满当当一篮枇杷,将枇杷果肉同梨、蜂蜜、银耳一道煮了,做成枇杷甜羹。宝绿刚端着煮好的枇杷甜羹从小厨房出来,看到过来的薛今月,忙声音利落的行礼:“见过二少奶奶。”

薛今月原本绷着脸,一瞧着宝绿端着的枇杷甜羹,才咽了咽口水,眨眨眼道:“有多做的吗?”

薛今月来锦绣坞蹭吃蹭喝也不是一两回了,可这位二少奶奶活泼可爱,素来没有架子,锦绣坞的下人们都很喜欢她。而且江妙也念着这位二嫂嫂,是以每回厨房做好吃的,江妙都会吩咐吩咐丫鬟们多做些,久而久之,就是江妙不吩咐,锦绣坞的厨房也会为二少奶奶多做一份。

宝绿笑着点头,道:“自然少不了二少奶奶。方才姑娘吩咐过了,二少奶奶爱吃枇杷甜羹,特意多做了两大碗,保管二少奶奶吃饱。”

两大碗,妙妙当她是猪呢。

薛今月心里念着,面上却忍不住欢喜,俏皮道:“那我等着。”说着她便进去见江妙。

一进屋,就瞧着她坐在南窗边的绸榻上做绣活儿,仿佛察觉道有人进来了,小姑娘忙将手里头的东西藏到了身后。薛今月眼眸一亮,赶紧走了过去,一把夺过她身后藏着的东西,看了看,才笑着扬了扬手,“咦?…这鞋做得可真好。”

江妙简直要羞死了。那是她做给陆琉的。不过还好是她瞧见了,若是换个人,怕是越发害羞了。她重新将薛今月手里的鞋子抢了过来,抱在怀里,道:“二嫂嫂不也给二哥做过鞋子吗?上回我二哥还穿出来显摆呢。”

说起那双鞋子,薛今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做得一大一小,他竟然穿出来了!

薛今月一屁股在小姑子身旁坐下,嘟囔道:“好嘛,是我羡慕你的手艺。”她瞅着江妙宝贝这双鞋子,偷偷将脑袋凑过去,嘻嘻的笑着,问道,“给宣王的?”

二人本就是好姐妹,没什么话不好说的。这几日她心情烦躁,正愁没人说话呢。江妙低头看着怀里的鞋子,道:“嗯。我惹他生气了,所以…”

薛今月知道江妙的性子,是个知错就改的。只是,在她印象里,那宣王威武矜贵,气度不凡,是个难以亲近的,简直比她二表哥还要可怕呢。现下听江妙说惹这么一个大人物生气了,薛今月还真有些佩服她的能耐。不过——她自个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妙一双大眼睛瞅瞅自家二嫂,道:“今儿不是二哥的休沐日吗?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她二哥二嫂感情好,按着往常的习惯,今儿他们二人该甜甜蜜蜜的腻在一块儿才成,哪有工夫到她这儿来。

却听薛今月眉头一蹙,嘀咕道:“我也惹二表哥生气了。”她侧过头看着江妙,道,“妙妙,上回我同你说,我有些担心那个卷碧。可之后我听你的话,和二表哥说清楚了,他不但没生气,而且…好像还挺开心的。我信他的话,知道他不是沾花惹草之人,而这位叫卷碧的丫鬟,将缀景院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的,有她帮衬着,我自个儿也轻松了些。相处下来,我挺喜欢卷碧这丫鬟的,今早我有些困,就不想起来给二表哥穿衣服,叫了卷碧进来,二表哥立马就不理我了…”说着,薛今月双手交缠着,心下委屈极了,若非昨晚折腾的狠了,她哪里会起不来啊?昨晚她才睡了多久,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身强体壮,不管累多久,都精神奕奕的。

听到这里,江妙简直想叫她一声小傻子了。她可是知道她二哥从来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穿衣的。

江妙道:“你真是糊涂蛋。我二哥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啊?瞧着是三个哥哥中最冷漠的,可骨子里还是有些孩子气的。你懒得起来撒撒娇就成了,叫卷碧进来做什么,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薛今月登时担忧不已,懊恼道:“我之前不是没想这么多吗?我现在也挺后悔的,可是…二表哥也太小气了些。”

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呢。穿衣服罢了,多小的事情啊,犯得着给她摆脸色看嘛。昨儿晚上还一口一个小心肝儿,今儿早上就不理小心肝儿了。

江妙道:“这哪里是小气的问题?我二哥在乎你,所以就算这件是小事,我二哥也觉得你是不在乎他——”

薛今月正认认真真听了,待瞧见江妙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又见她表情微怔,才小声道:“…然后呢?”

“然后…”江妙的声音弱了些,低头看着怀里的鞋子,继续道,“然后你该过去哄哄他。他这人,还是挺好哄的。”

这样啊。对于哄江承许,搁在从前,是薛今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下她对于这事儿,也算是驾轻就熟了,的确挺好哄的呀。她没有多少犹豫,瞧着宝巾端着给她的枇杷甜羹进来了,才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巴,眼眸弯弯,对着江妙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她走了几步,对着宝巾道,“这枇杷甜羹很好吃,记得给我留点儿。”

宝巾笑笑点头,道:“奴婢知道了。”目送这位二少奶奶出去,宝巾才朝着绸榻上表情木木的姑娘看了一眼,见她面前小几上搁着的枇杷甜羹没动。

宝巾以为是方才同二少奶奶说话太入神了,忘记吃了,正想提醒,才见自家姑娘起身跑到衣柜旁,从里头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出来。

这才惊呼道:“…姑娘要出门吗?”

江妙一张小脸笑容洋溢,态度坚定的点了头,说道:“是的,要出门。你赶紧去准备马车,咱们从后门悄悄出去。”

她一直说今月是小傻子、糊涂蛋,其实她自己才是最糊涂的。

现在,她要出门哄人。不但要哄他,而且要告诉他,她愿意跟他走。

别说是去岷州了,去山沟沟里隐居都成。只要能让她有机会回来看看爹娘哥哥们就行。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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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琉阔步走出太和楼,身后跟着的陆何,抬眸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自家主子,不敢吭声儿,暗道这都几天了,自打上回同江小姑娘见面之后,王爷终日沉着脸,当真是要吓死人了。

今儿更是难得答应了应酬,可把那礼部尚书等人给高兴坏了,要知道王爷素来寡言少语,平日都少说话,哪里会私下答应他们的约见?这几人还以为王爷心情好,趁机想贿赂王爷,哪知竟被王爷狠狠责备了一顿,冷言讽刺了官员间的不正之风,吓得那几人当场软了腿,这厢一个个如丧考妣,担心自个儿的官职不保,心下却是猜不透这位冷面王爷心里的想法。

陆何也不敢说话,识趣儿的掀起马车帘子,瞧见王爷进去了,才长吁一口气,翻身上了马。

刚到王府大门,陆何瞧着玉磐院的小厮过来禀告,便勒紧缰绳稍稍弯腰去听。听了那小厮覆在他耳畔说的话,陆何这才面露笑意,冲着那青衣小厮道:“成,我知道了。”他笑着看着马车,朝着车夫使了一个眼色,让驾车的车夫将马车驾到王府后门去。

坐在马上的陆何顿觉神清气爽。这下他的日子,总算不用再过得这般胆战心惊了。

陆琉眉宇冰冷,想起那晚那小没良心的话,此刻还气得脑仁直疼。马车停了,陆琉才回过神来,他自上头下来,瞧着不远处的灰色高墙外,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下,裹着一袭红色披风的小姑娘正攥着手、低着脑袋站在那儿。陆琉登时觉得额头突突直跳,觉得这小姑娘就是专程来治他的。

江妙倒是没注意到。她满心欢喜的大着胆子过来,心里已经想过了好几种法子哄人,可没一种是妥当的。先前她教导今月一套一套的,落到自己身上,只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自以为聪明,其实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可想了太多,也没预料到自己压根儿用不上。

目下看着眼前出现的玄色锦靴,江妙的心提了提,之后才抬眸怔怔的看着他,翕了翕唇:“陆…陆琉?”他…不是走了吗?

未等他应下,江妙便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死死的抱着他,道:“陆琉…”

陆琉身躯一怔。大抵是没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会主动投怀送抱。只是陆琉是个心细如尘的,适才瞧着她红红的眼眶,想着她兴许是受了什么委屈。他心一软,欲柔声安抚,之后又努力保持理智。这般没良心的,他护着她做什么?可眼下她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便觉得先前她做了再罪恶滔天的事情,也是可以原谅的。况且她年纪还小。

瞧瞧,她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替她寻好了借口。她连台阶都不用寻,只需要在那儿一站,他自己就找了台阶下来了。

陆琉叹息一声,低头亲了亲她被披风帽兜裹着的脑袋,声音放柔了些,道:“随我进去吧。”

不远处的陆何,看着自家王爷这张黑沉沉的脸,登时变得柔情似水,只觉得王爷这脸变得比变脸谱的还要快。看看,眼下都如此,日后江小姑娘进了门,那王爷还不被这小王妃吃得死死的。啧啧,看来日后要在王府过上好日子,首先得讨好小王妃才是。

陆琉领着江妙自后门进去。

江妙并非头一次来宣王府找陆琉,可这会儿陆琉不说话,她安静的跟着他进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刚才来找他,一听那小厮说他不在府上,以为他不告而别,去岷州了。他这人素来硬心肠,做起事情从不拖泥带水,那日她拒绝了他,所以气得不跟她告别,也是在情理之中的。那时她慌得厉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两三年的时间太长,她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跟过去。至于那小厮后来说的话,她心里满心都是懊恼,又哪里听得进去?

原来他没走,他只是恰好今日出门了而已。

真好。

这么一来,江妙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她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抬眸傻傻的看着他,就像是个爱慕心仪男子的小傻子,觉得偷偷多看上一眼,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那就…再多看一眼吧。

只是瞧他这样儿,想来还在生气呢。

江妙柳眉微蹙,想着该如何哄他。待随他进了房间,才迫不及待的伸手自后面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男人的身躯高大挺拔,孔武有力,这窄腰亦是硬邦邦的,她环着他,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透过衣袍,摸到一处凹地儿,便晓得是他的肚脐眼,为了缓解紧张,指头就下意识的抠了起来,而后道:“陆琉,我——”她好声好气想道歉,可刚抱上,却察觉到双手被他拿开了,江妙愣了愣,她本能的以为,陆琉不会气到那种程度,可眼下便觉得自己是低估了。

她急得不行,他把她的手拿开,她又重新抱了上去,死活不肯撒手。什么脸面,什么姑娘家的矜持,通通不要了。

不放不放,她是他的未婚妻子,怎么能这么小气,一吵架就不要她了。江妙张嘴,隔着衣袍在他背脊上咬了一口。

“…妙妙。”

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江妙才聚精会神竖起耳朵听,手臂愈发用力了些,略略抬头看着他的背脊,下意识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不会还要推开她吧?

江妙有些犯怂,这种事情,搁在平日里她是不可能做的,可刚才她在外面站了很久,明白自己对他的喜欢,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开始她有些被他的外貌身份迷惑,只因为上辈子没尝过男女之情,所以在晓得他心仪她之后,后知后觉有些动心。虽然从小被她爹娘和哥哥们灌输她就给是被宠着的一个这种思想,可江妙明白,除却自己的亲人,外人没道理一直惯着她。感情是两方面的,她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男人也会生气,也需要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