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棠装扮成萧清宇后没做坏事,但她这副模样被他撞见,就像做了坏事被抓包,心里七上八下的,隐隐发虚,忍不住暗自腹诽:

萧清宇怎么神出鬼没的,上一秒还无影无踪,下一瞬间就突兀的出现在了她面前,让她防不胜防…

萧清宇看着沐雨棠,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这身衣服不适合你!”

伸手摘下沐雨棠的束发玉冠,青丝如瀑,飘飘落下,轻轻垂于身后,映着她细腻如瓷的小脸,美丽不可芳物。

萧清宇墨色眼瞳凝深几分:“这身男装也不适合你!”

白玉手指伸到沐雨棠衣襟,轻巧的挑开了她白衣的衣扣。

萧清宇手指如飞,沐雨棠醒悟过来时,衣襟上的扣子已被解开两三颗,眼看着就要解到胸口的扣子了,沐雨棠手忙脚乱的推他:“我自己来,自己来!”

沐雨棠是女子,身形纤细,不及萧清宇的欣长、挺拔,假扮萧清宇时,她没脱裙子,只在外面穿了一层雪衣,当着萧清宇的面脱去雪衣没什么关系。

但是,男女有别,她不好意思让异性帮她解衣扣,萧清宇解她的衣扣怎么解的那么自然?

沐雨棠褪下雪衣放到一边,快速整理身上的长裙,目光望到萧清宇拿着一只木梳走了过来,她轻轻笑笑,伸手去接木梳:“多谢萧世子!”

不想,萧清宇越过她伸来的手,径直走到了她身边,如玉手指轻抚着她如瀑墨丝,细细梳理。

沐雨棠撇撇嘴,慢腾腾的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透过那方明亮的铜镜看她的头发在萧清宇手中上下翻飞,片刻功夫已梳成了简单发髻。

娴熟的手法,精巧的技艺,看的沐雨棠眯起眼眸,似笑非笑的道:“萧世子挽发的手法真是不错,不知为多少女子挽过?”

萧清宇见她小脸阴沉,眸子里闪掠一抹清笑:“你是第一个!”

“真的是第一个?你没用别人的发练习过?”沐雨棠深知,理论和实践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就算看了千百遍,若是没有亲自实践过,也不可能将发髻梳的这么快,这么好。

萧清宇见她旁敲侧击的试探,墨色的眼瞳光华璀璨,闪耀人眼,嘴角微弯:“如果真要算的话,我为笨笨梳理过毛,它小的时候,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还十分爱打滚,身上的毛总是乱糟糟的,我一有空闲都会帮它梳理…”

沐雨棠一张小脸瞬间黑了下来,笨笨是猫,她是人,它的毛能和她的头发比较吗?萧清宇不会是一直将她的发当成猫毛在梳吧?

无语的目光望向前方,看到了镜子里的字画,她目光闪了闪,漫不经心道:“萧世子,你认不认识姓楚,或者名字里有楚字的朋友?”

萧清宇梳发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淡淡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萧清宇语气淡淡的,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沐雨棠也不想强迫:“随便问问,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也不是不方便,是事情隔的比较久远!”萧清宇拿过桌上的发簪簪到沐雨棠精致的发髻上,清润的声音缓缓回荡:

“十六年前,楚家是京城第一贵族,数位能者在朝为官,地位仅次于萧姓皇室,楚氏最出名的是楚慕言,楚左相的嫡长子,武功高强,用兵如神,统领整个玄铁军,是边关主帅,也是宸王好友,宸王谋反,先帝派人缉拿时,楚慕言率兵反抗被杀,楚家九族被斩,楚氏贵族从此不复存在!”

萧清宇说的轻描淡写,沐雨棠听的暗暗心惊,名门贵族关系盘根错节,祸连的九族,最少也有成千上万的人,那斩人台上绝对血流成河。

凡是和楚姓沾了关系的,就算是最最旁枝末节的人,也会被杀的一干二净,难怪她在京城一直打听不到姓楚的人,人家十六年前就被灭族了。

先皇可真够狠的,一人犯错,九族连坐,他儿子谋反,他怎么不把他自己的九族全斩了?

想到那位老夫人透出的暧昧信息,沐雨棠言归正传:“萧世子,楚爱慕言死时多大?有没有成亲啊?”

萧清宇望着她晶晶亮亮的眼睛,眸中含了一抹笑意,沉声道:“他当时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一岁,已经到了成亲年龄,还没有成亲!”

“那他有没有未婚妻,或喜欢的女子?”沐雨棠知道,古代的男女都早婚,女子十五及笄后可嫁人,男子十八岁成人礼后就可娶妻,楚慕言那么优秀,又早到了成亲年龄,身边肯定围绕着不少贵族女子。

“不太清楚,雪衣卫查事情只看国家,军中大事,对他们的个人私事不感兴趣!”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如琴弦轻动,优美动听。

沐雨棠却垮下了小脸,得知了楚姓人,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古代女子最重名节,楚慕言身为军中元帅,知礼守法,就算他有心上人,也应该是悄悄来往的,在迎娶女子之前,不会嚷嚷着人尽皆知。

再说了,楚家是大族,年轻有为的男子不止楚慕言一个,老夫人口中的那个小楚,也不一定就是楚慕言。

苏雪晴死了,楚家人也死了,就算她弄清楚事情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想什么?”淡淡青莲香萦绕周身,萧清宇梳完了发髻,悄然站在沐雨棠面前。

身后就是墙角,沐雨棠不能再后退,和萧清宇身贴身的紧靠在一起,她非常不习惯,轻轻挪了挪身体,目光看到镜中的自己,她微笑着敷衍:“你梳的发髻真精致,比雅儿梳的都好看!”

萧清宇望着她绯红的小脸,眸子里含了一抹笑意,沉声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为你梳一世发髻!”

沐雨棠一怔,不自然的笑了笑,他们两人身份悬殊,梳这一次发髻就可以,不需要梳一生一世…

“雨棠!”清润的嗓音带着暧昧的信息,干净、清爽的气息喷洒耳畔,强劲有力的手臂紧拥着她的小腰。

沐雨棠蓦然惊醒,望着萧清宇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她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道:“萧世子,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府了,明天见!”

素白小手用力去掰萧清宇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不想胳膊抬起的瞬间,胳膊肘儿撞在了他胸口上。

“咳咳咳!”萧清宇松开了双臂,剧烈的咳个不停,嘴唇苍白,面容更是毫无血色。

“你怎么了?”沐雨棠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撞在普通人身上,也就疼上一会儿,习武之人连眼睛都不会眨,萧清宇却被她那一下,撞成了重病。

“没事!”萧清宇的声音虚弱无力,剧烈的咳嗽减缓了些,苍白的唇间隐隐渗出点点血红,看的沐雨棠紧紧皱起眉头,这哪是没事,他分明是出了大事:“你带药了吗?”

“不必吃药,休息片刻就好!”萧清宇神色倦怠,深邃的眼瞳里也染了丝丝疲惫,欣长的身躯摇摇欲坠。

沐雨棠急忙扶住了他的胳膊,清冷的眼瞳里闪掠一丝担忧:“那边有床塌,我扶你过去!”

萧清宇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轻靠着沐雨棠,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沐雨棠年方十五,身形娇小,负重不大,萧清宇一压下来,她额头瞬间浮现细密的汗珠,就像重山压顶,她吃力的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

萧清宇看着她微皱的眉头,郁闷的小脸,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清浅的笑。

不知道挪了多长时间,终于来到了床塌前,沐雨棠小心翼翼的扶萧清宇躺在塌上,擦擦额头的汗珠,长舒一口气,终于将他安置好了,他怎么那么重?

腹诽还没说完,手腕突然一紧,沐雨棠猝不及防,被拉到了床上,后背碰到了柔软的锦褥,萧清宇俊美的容颜近在眼前,笑音清浅:“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第084章 以身抵债

“萧清宇,你居然装病!”沐雨棠清冷的瞳仁里燃烧起两簇怒火,亏她还费尽心力扶他,竟然被骗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沐雨棠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见萧清宇忽然松开手,仰面倒在床上,手指紧揪着胸口,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沐雨棠蹙蹙眉,想起萧清宇的病就是在胸口,心肺都是非常脆弱的器官,她撞在他重病的位置,他肯定会有不适:“你怎么样?”

“还好!”萧清宇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我需要好好休养,你不要再乱动了。”

沐雨棠眨眨眼睛:“那我下去吧,方便照看你!”

萧清宇的病是她撞出来的,她有责任照顾好他,她躺在床上,可没法照顾人。

见沐雨棠要起来,萧清宇利眸微眯,痛苦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沐雨棠顿下动作,担忧的看着他:“你很难受吗?”

“你动,床也动,我胸口就疼!”萧清宇眸中闪过清浅的笑,声音虚虚弱弱、有气无力:“你就先躺着别动了,等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再下去。”

“我躺着怎么照顾你?”沐雨棠知道萧清宇病发时非常痛苦,她不是有意撞他胸口,却险些害他病发,心里有些内疚,想要补偿他。

“我不用照顾,小毛病了,睡一觉就好!”萧清宇见她满面愧色,墨色瞳仁里闪过点点星芒,清润的声音一点点儿的低了下去。

胸口疼也叫小毛病?听他的口气,对这种事情还很有经验,他究竟病发过多少次?痛苦过多少回?

沐雨棠坐起一半的身体重新躺回了床上,望着萧清宇闭眼沉睡,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射出两道浓浓的阴影,玉色容颜苍白的近乎透明。

这样的他,少了平日里的清贵冷傲,高高在上,多了几分祥和,宁静,苍白与脆弱,看的人心疼,沐雨棠忍不住伸出手,轻抚过他毫无血色的脸颊。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良心不安!”沐雨棠的低喃轻的几不可闻,萧清宇冷峻的容颜却散发出淡淡的光彩,嘴角也扬起不易察觉的笑。

萧清宇很重,沐雨棠从窗口扶他到床塌,累的不轻,头枕着柔软的枕头,上下眼睑直打架:萧清宇已经睡着了,暂时不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就闭闭眼睛,养养精神,尔后再照顾他。

找到了好理由,沐雨棠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身旁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萧清宇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睡在身旁的小女子,嘴角的笑意慢慢绽开,雨棠还是关心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他的位置了,他的付出得到了最有价值的回报。

手指轻弹,关闭了微开的房门,萧清宇轻拥着香软的娇躯微笑入眠。

沐雨棠醒来时,看到桔黄色的阳光斜斜的照射,清澈的江面隐隐开始变色,快到黄昏了。

身侧空荡荡,冷冰冰的,青莲香淡的几不可闻,萧清宇已经离开很久,她胳膊怎么硌的这么痛?

向里挪挪身体,沐雨棠看到锦褥上躺着一只精致的白色小布袋,非常眼熟,这是…萧清宇的药袋,他一直都随身携带的,怎么会落在了这里?

萧清宇身体不好,需要多加注意,万一病发,找不到药,他会痛苦不堪,她还是给他送过去吧。

沐雨棠收好衣袋,理了理自己的长裙,发髻,对镜打量无不妥之处,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一名身穿白色戎装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走廊里,见沐雨棠出了房间,他急忙走上前:“沐大小姐!”

“你是雪衣卫?”除了风无痕,沐雨棠只认识守卫雪尘楼的那几名雪衣卫,面前的男子很陌生,但他的衣着是雪衣卫的统一着装,上面印着特殊标记,别人无法假冒。

“是,世子有事先走一步,吩咐属下在此守侯沐大小姐,送大小姐回府!”雪衣卫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冷若寒冰,听到沐雨棠耳中,却凭添了淡淡的暧昧。

雪衣卫能被留在走廊里守侯,肯定是随萧清宇一起来的,知道他们两人同睡了一屋,虽然他们是非常单纯的男女关系,但被这个局外的雪衣卫亲眼目睹,沐雨棠很不自然:“沐国公府离的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回雪尘楼向萧世子复命吧!”

雪衣卫怔了怔:“这…不妥吧!”萧世子给他的命令是送她回府,她人还在这里,他怎么能去复命?

“有什么不妥的,青龙国是太平盛世,不会出什么事的,如果萧世子问起,你就说是我赶你走的…”沐雨棠笑意盈盈,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太自然。

雪衣卫派给了沐雨棠,就要听沐雨棠的命令,她一再要他回雪尘楼,他便顺应了她的意思。

“是!”冷锐的声音响着,雪衣卫瞬间消失不见,空中飘来若有似无的冷香,沐雨棠猛然想起,她忘记把药袋交给雪衣卫了,雪衣卫轻功极高,眨眼间就能飞出几十米远,她再大声呼唤,那人也听不到,算了,她还是亲自跑一趟雪尘楼吧。

凉风习习,绿树成荫,沐雨棠沿着湖边缓缓前行,微风轻轻吹过,带来淡淡的水汽,她深深呼吸几下,嘴角弯起,古代的空气确实清新,风里都带着清甜的气息…

“沐雨棠,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撞进耳膜,沐雨棠皱起眉头,真是冤家路窄。

慢慢抬头,看到一张被火烧毁的脸,他坐在马车上,手挑着帘子,大大的怪眼睛闪着捕捉猎物的兴奋光芒,看的人很不舒服:“我就要回府了,后会有期!”

孙伟光好不容易遇到落单的沐雨棠,哪会轻易放她离开,驱车横在了道路上,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本公子刚好要去沐国公府,可以送你一程!”

送她一程?是送她去黄泉路吧,孙伟光的面容、眼神都透着不怀好意,沐雨棠怎会上当:“多谢孙公子好意,我有些头晕,不便坐马车,走着回府就好。”

纤细的身体巧妙的越过马车,轻轻飘落到碎石路上,悠闲前行。

孙伟光面色铁青,他放低姿态的邀请,她居然完全当耳边风,敬酒不吃吃罚酒!

悄然使个眼色,两名暗卫心神领会,拔地而起,手中利剑倾力而出,带起一阵冰冷的寒芒,对着沐雨棠的后心狠狠刺了过去,杀意重重。

沐雨棠冷冷一笑,猛然转身,避过了暗卫的袭击,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从暗卫脖颈上轻轻划过,鲜红的血线飞溅,淡淡血腥飘散,另一名暗卫眼眸陡然睁大,还未反应过来,沐雨棠华丽转身,锋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

两名暗卫眼睛瞪的大大的,砰然倒地,了无生气,孙伟光铁青的扭曲的脸上浮现一丝狰狞,他的暗卫在她手里居然走不过一招,一击必杀,倒是厉害,他就亲自来会会她。

微握的左手猛然张开,如大棚鸟的利爪,朝着沐雨棠冲了过去,凌厉劲风来势汹汹,沐雨棠嘴角微扬,孙伟光的武功倒是比暗卫们强多了,不愧是名师教出来的。

树叶飘零,尘土飞扬,寒芒闪烁,光影连连。

沐雨棠身法比孙伟光快,但孙伟光有内力相助,两人的身手只在伯仲间,一时难分胜负,打的天昏地暗。

正前方的道路上驶来一辆华丽马车,拉车的马是万金难求的黄继马,满身的风尘仆仆,大眼睛依然精神十足。

驾车的车夫四十多岁,唇上留着一撇胡须,眸子里沉稳的厉芒流转。

激烈的兵器交接声传来,宁静的马车里响起男子疑惑的询问:“出什么事了?”

车夫瞟一眼你来我往,激烈打斗的沐雨棠,孙伟光,摇摇头,轻轻叹息:“回主人,是两名年轻后辈在单打独斗!”

“在行人的街道上就打开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年轻气盛!”男子愉悦的语气里似乎透着一丝怀念的笑音,挑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

沐雨棠挥洒着匕首,步步紧逼孙伟光,孙伟光左手不及右手灵活,眼前寒芒晃动,冷气逼人,他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后背撞到了马车,他退无可退了,足尖一点,跃到了车顶。

沐雨棠也随之跃起,如瀑的乌发随风而动,翩翩衣袂飘飘如蝶,车中男子望着她窈窕的背影,轻轻挑眉,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可思议…

手一松,就要放下车帘,不想车顶的孙伟光突的抽出一柄长剑,猛的朝沐雨棠刺了过来,沐雨棠急急转身避过,如瀑青丝徐徐落下,美丽的小脸展现在车中男子面前。

精致的眉眼,明媚、熟悉的小脸透过眼睛直冲男子心脏,他的心跳瞬间慢了半拍,望着沐雨棠绝色的容颜,微微眯起的眸子闪掠着浓浓的震惊。

孙伟光手握长剑,挥舞的密不透风,沐雨棠匕首短,够不到人,眼看他的长剑挥来,她脚下稍一用力,坚实的车厢瞬间崩塌开来,烟尘弥漫。

沐雨棠没轻功、没内力,不能在空中浮太久,快速后退着,准备找个好的落脚点,不想,孙伟光仗着轻功高,挥着长剑,带着凌厉的杀机,朝她刺了过来。

沐雨棠身后是树,避无可避,准备甩出匕首,重伤孙伟光,不想,身前突然飘出一道修长身影,挥掌打到了孙伟光胸口上。

孙伟光瞬间倒飞出好几米远,重重撞进了坚实的墙壁里,保持着刺人的姿势,紧紧密密的镶嵌在里面,不知还能不能抠出来。

沐雨棠轻轻落地,用力眨眨眼睛,将人的血肉之躯拍进坚实的青砖墙里,需要极大的力道,救她的人肯定是个绝世高手,内力深厚:“多谢大叔相救!”

男子转过身,五官端正,面容俊朗,略有年纪的脸有一种成熟的韵味,是个中年美大叔,沙场之人特有的凌厉,让人望而生畏,他望着沐雨棠,凝深目光:“你叫什么名字?”

多年特工生涯,沐雨棠不喜随意向人透露自己的姓名,这位男子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倒是不介意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我叫…”

“沐雨棠!”孙伟光有气无力的愤恨声替沐雨棠回答了问题。

沐雨棠瞟他一眼,嘴角弯起幸灾乐祸的笑,被拍进墙壁里,没死也断了好多骨头,没有一年半载,他休想再出来做恶。

“你姓沐?”美大叔微微蹙眉,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沐雨棠点点头:“我父亲是沐国公沐振,我自然姓沐!”

沐振没尽过一天为人父的责任,沐雨棠也不想随他姓,但她在现代时就叫这个名字,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不想再做更改。

“沐振,沐国公!”美大叔嘴角微弯,不知是不是沐雨棠的错觉,她觉得那抹浅淡的笑里满是不屑与嘲讽,隐隐还有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闪掠的太快,她没看清。

“咳咳咳!”中年美大叔突然捂着嘴巴咳嗽起来,嘴唇苍白的毫无血色,脸颊却浮现两片晕红,那是不正常的病态红,修长的身躯踉跄着,摇摇欲坠。

沐雨棠怕他摔倒,急忙扶住了他:“您怎么样?”

“没…没事…”美大叔的声音有气无力,咳嗽的更加厉害,沐雨棠扶着他的胳膊,能清楚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主子,您的病发作了,快吃药!”中年车夫快步走了过来,带着老茧的手急急的伸进美大叔衣襟里,扯着绳子拉出一只药袋。

美大叔撑到了极限,踉跄着身体倒向地面,撞落了车夫手中的药袋,沐雨棠用力扶着他,衣袖滑下,袖子里的药袋也掉了出来。

望着美大叔眉头紧锁的痛苦模样,车夫心急如焚,抓起地上的药袋,刷的一下扯开,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美大叔嘴里。

淡淡青莲香在空中弥漫开来,沐雨棠一怔,低头望向车夫手中的药袋,雪色的袋子绣着淡金色的纹理,是世子常服上的图案!

头脑瞬间轰的一声响,美大叔误服了萧清宇的药!

沐雨棠不懂医术,却也知道,各药对各症,如果胡乱服药,会吃死人的。

急急望向美大叔,想让他试着将药丸吐出来,不想美大叔脸颊上的晕红缓缓退去,嘴唇也恢复了些许血色,长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主人这么快就恢复了,以前要小半柱香呢,这次的病发作的真轻,好久没有这么轻的时候了!”车夫见美大叔的面色渐渐恢复正常,赞叹着啧啧称奇。

沐雨棠无语的眨眨眼睛,松开美大叔的胳膊,俯身捡起了地上的药袋,望着满面喜色的车夫道:“这位大叔,你拿的是我的药袋,这个才是你们的!”

车夫的称赞声戛然而止,低头看向手中药袋,如雪的颜色,淡金的纹理,和他主子的牙白药袋,银色丝线截然不同,不是他主子病发的轻,而是吃错了药。

“不好意思!”车夫不自然的笑了笑,将雪色药袋递给沐雨棠,接回了自己主子的牙白药袋。

他居然喂主子吃错了药,幸好药对症,还提前控制了主子的病情,不然,他万死难辞其咎。

青莲香很清很淡,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药效,美大叔看沐雨棠的目光格外凝重:“姑娘有重症在身?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我没有重症,这药袋是我朋友的,他落在我那里了,大叔吃这药丸也能控制病情,莫非和我朋友得的是同样的病?”

婴儿在母体内会因外界环境的不同,带来各种各样的不足之症,沐雨棠居然遇到了两个带着相同不足症的人。

望着她清亮的美眸,美大叔嘴角弯起:“我和你朋友得的应该不是同一种病,药袋里的药丸是用稀世罕见的药材配制,可解百毒,治百病,只要是病情比你朋友轻的人,吃了这药丸都可很快控制病情!”

沐雨棠紧紧皱起眉头,美大叔病的那么重,病情还比萧清宇轻,萧清宇究竟病的多重?

“刚才用了姑娘的药丸,非常报歉,这个,就当是给姑娘的补偿!”美大叔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玉佩,垂到了沐雨棠面前,颜色碧绿如湖水,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图案,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沐雨棠轻轻笑笑:“我的药丸控制了大叔的病情,大叔也救了我的命,咱们就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这玉佩就请大叔收回去吧!”

她不贪图钱财,也不喜占人便宜,她的药只是快速控制了人家的病情,又不是治好了他的病,收这价值连城的玉佩,她心中有愧。

沐雨棠的目光清清冷冷,是真的不想要玉佩,美大叔也没有勉强,收回玉佩,轻声询问:“姑娘可知药丸是何人所配?”

沐雨棠瞬间明白,萧清宇的药丸能快速控制美大叔的病情,比他原来的药好很多,他也想购买一些:“我朋友的事情,我没怎么在意,不知道药丸是谁配制的,如果大叔不嫌弃,我可以送您一半药丸!”

沐雨棠见识了美大叔的病情发作,很痛苦,很难受,自然会求医问药,他救了她一命,她心中感激,能帮的,尽量帮他。

她刚才数过了,药丸共有十颗,美大叔服了一颗,还剩下九颗,她送四颗给美大叔,给萧清宇留五颗,应付随时发作的病情。

褐色的药丸整整齐齐的排在手掌里,淡淡的青莲香弥漫半空,美大叔惊讶的望着沐雨棠,她漆黑的眼瞳干净,清澈,没有算计,也没有利欲,是真的白白送他药丸,不收任何报酬!

眼瞳里突然的就闪过一抹暗芒,她和她一样善良!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皇宫的侍卫统领带着两名侍卫策马急奔过来,见到美大叔,目光一正,翻身下马,跪地行礼:“王爷,皇上闻您进京,特命属下前来恭迎!”

沐雨棠放置药袋的动作猛然一顿,瞪大了眼睛看美大叔:他…他居然是王爷!

目光瞟到那辆华丽马车,上面没有悬挂任何标记,男子气势凌厉,沐雨棠也猜到他身份不平凡,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是身份高贵的王爷。

美大叔淡淡嗯了一声,周身萦绕的冷锐之气让人不敢直视,他看着沐雨棠眸子里的震惊,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阿普,送沐姑娘回府…沐姑娘,后会有期!”

目送美大叔上了马车,侍卫统领疑惑的望了沐雨棠一眼,王爷对人一向不假辞色,对她的态度怎么这么和蔼?

望着侍卫们驾的马车转过弯,消失不见,沐雨棠长舒了一口气,清冷的目光扫过镶嵌在墙里,眼眸紧闭,生死不明的孙伟光,看向阿普:“大叔,你家王爷怎么称呼?”

萧姓皇室的王爷沐雨棠几乎都见过,外姓安王爷她也见了,刚才那名王爷,却是初次见到,看他的模样,还是风尘仆仆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她没听说过哪个王爷出了远门啊。

“我家王爷是延王!”阿普说到自家主子,神色那叫一个自豪又高傲。

沐雨棠却听得一怔:“阎王?这封号…好奇怪!”

“咳咳!”阿普看着她古怪的神色,知道她误会了,不自然的轻咳几声:“不是阎王殿的阎,是漫延的延,我家王爷名字里有个延字,皇上赐封延王!”

沐雨棠点点头,慢腾腾的走着,和阿普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得知,延王是岭南人,那里曾经四分五裂,很是混乱。

三年前,他主子横空出世,率领勇猛将士统一了岭南,皇帝龙颜大悦,赐封延王,并命其镇守岭南,今年是他做延王的第三年,循着规距,进京述职。

夕阳西下,沐雨棠回到了沐国公府,阿普告辞离开,沐雨棠独自一人,慢腾腾的走在青石路上,一阵清风吹过,传来两名丫鬟的低语声:

“二小姐那么爱美的人,居然伤在了脸上,真是可惜了那张漂亮脸蛋…”

绿衣丫鬟:“谁让她对秦致远旧情难忘了?明知秦公子就要成为凝霜公主的驸马,还去勾搭…”

红衣丫鬟:“你乱说什么?一直是秦公子追着咱们二小姐跑的,二小姐哪会追他…”

绿衣丫鬟:“现在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二小姐和秦公子有奸情,被凝霜公主抓到,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你连这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

轻飘飘的话就如钢刺,一根一根狠狠扎进了不远处的沐云嘉心里,她美眸愤怒的快要喷火,顾不得遮掩包裹着白布,像鬼一样的半边脸,急步冲出了小院,随手抓起一根木棍,朝着丫鬟狠狠的痛打:“敢胡说八道,我打死你!”

她在锦瑟湖边摔伤了脸,疯狂的呼救叫来的不是救命大夫,而是看热闹的人群,他们笑看着她的狼狈,指指点点,高声议论。

“京城第一美女和断袖男有私情,真是让人惊叹!”

“被人撞破私情,她不觉难堪,还大呼小叫…”

“品味真差啊,居然喜欢断袖男…”

诸如此类的议论多的举不胜举,他们字字句句,嘲讽她,挖苦她,将她和秦致远绑在一起,好像他们有多暧昧。

她急切的解释:“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相互认识!”

没人相信,没人理会,他们看她的目光满是嘲讽,像在笑她虚伪,作做,敢做不敢认。

她堂堂青龙国第一美女,就这么毁掉了清清白白的名声,臭名远扬了。

她恨,她怒,她将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在了手中的木棍上,毫不留情的狠狠痛打着说她坏话的丫鬟,就像在狠踩那些嘲讽她的人,她要将他们全部踩死在脚下,一个不留。

小丫鬟不知道沐云嘉就在附近,说坏话被抓包,她很是心虚,但那一下又一下的痛打,痛彻全身,她低声下气的痛苦求饶。

渐渐的声息越来越弱,她闭上了眼睛,柔弱的身躯软软的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后背渗出鲜红的血,将衣衫染透,旁边的丫鬟们吓的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静听到激烈的痛打声,也急步走出小院,看到她的女儿发疯般痛打着一名满身鲜血,眼眸紧闭,不知是死是活的丫鬟,眸子里疯狂的神色,看的她暗暗心惊,急步上前,阻拦沐云嘉:“你再打,她就要死了!”

“背地里诋毁主子,死了也活该!”沐云嘉咬牙切齿的怒吼着,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嬷嬷拉开,她打不到小丫鬟了,还不忘狠狠踢她两脚。

她的满脸怒容,满目凌厉,看的陈静紧紧皱起眉头:“云嘉,大夫说了,你的伤口需要静养,不能动怒!”

伤在脸上,动怒会牵起脸上的皮肤、肌肉,不利于伤口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