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嘉只觉轰的一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狠狠拍打着水面,惊恐的大叫:“啊!”尖锐的声音穿透云层,响彻云霄!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沐云嘉满目惊恐,颤抖的站起身,疯狂的朝着府外飞奔,府医不是说她的容貌能恢复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的无双美貌,绝不能就这么毁了!

望着她踉踉跄跄,几欲摔倒的身影,沐紫妍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终于毁容了么,真是太好了!

轻轻转过身,看到安墨枫正在望她,墨玉般的眼瞳流转着邪魅光华,犀利、冷锐的目光仿佛能刺穿人心,洞察一切!

沐紫妍心里浮上一丝慌乱,嘴角上扬着,勉强扯出一丝笑:“安世子,告辞!”

安墨枫站在树荫下,看沐紫妍袅袅婷婷的走远,脚步快速却不慌乱,眸子里闪掠不易察觉的冷笑:也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角色,沐国公府有热闹可看了,小野猫应该会很乐意看到他们内斗!

下人说小野猫去延王书房了,他去见见,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延王是武将,他的书房里除了悬挂弓箭、宝剑外,还挂了许多名家字画,文武结合的恰到好处,混然大气又不失翩然儒雅,沐雨棠暗暗猜测,延王爷定是名文武双全的人。

延王正在书房处理公事,眉头微蹙,见沐雨棠,萧清宇进来,他放下信件,客套的招呼:“请坐!”

萧清宇,沐雨棠道过谢,缓缓坐下,看向延王:“不知王爷找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沐雨棠不觉得延王在开宴前单独约见他们,只是想和他们闲话家常。

“本王想要感谢两位的赠药之恩…”延王轻轻说着,犀利的目光直视萧清宇,好像要穿透他的血肉,看清他的最本质。

萧清宇不以为然,声音淡淡:“王爷太客气了!”

沐雨棠蹙蹙眉,药丸是经她手送给延王爷的,与萧清宇无关,可延王与萧清宇之间的气氛,怎么怪怪的?两人的话,似乎都暗含了她听不懂的意思。

“萧世子的药是特别炼制的,再多的银子都买不到,世子大方的赠送本王五颗药丸,本王怎能不谢!”延王特意加重的声音听的沐雨棠一惊,猛然瞪大了眼睛看他:“萧世子,你的药是绝版?”

“还好!”萧清宇嘴角弯起,长长的衣袖飘飘落下,黑曜石般的眼瞳没有丝毫波动。

“你怎么不告诉我?”萧清宇病的比延王重,延王的病能用其他药丸压制,萧清宇的未必压制的住,如果沐雨棠早知道他的药那么珍贵,绝不会轻言送人。

他只剩下五颗药丸,只能应付五次病发,以后再发作时,没了药丸,性命堪忧。

“送出的东西,没有要回的道理!”萧清宇柔曼的声音钻进耳中,轻的几不可闻,沐雨棠知道他在为她着想,心中越发愧疚,连带着声音也透着愧意:“可你的病…”

“没事的,别担心!”萧清宇轻轻一笑,就如春天的阳光,灿烂了整个季节。

“请用茶!”下人端来两杯茶,放在沐雨棠,萧清宇面前。

萧清宇慢悠悠的端了茶杯,优雅轻品,淡淡茶香飘散,沐雨棠也感觉到了渴意,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打开了自己茶杯的盖子,一道青色小蛇窜了出来,快如闪电的扑向沐雨棠。

天气炎热,沐雨棠除了肚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裙,如果蛇扑到她身上,张口就能咬伤她,可蛇来的太快,她都来不及躲闪,更别提采取什么自救措施。

“小心!”萧清宇黑曜石般的眼瞳猛然凝深,身患重病的他,对蛇并不陌生,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条含有剧毒的青蛇,眼看着蛇落到了沐雨棠身上,张口欲咬,他出手如闪电的抓住那只小蛇,用力甩了出去。

青蛇掉落在送茶的下人身上,张开血喷大口,狠狠一咬,那人凄厉的惨叫穿透云层,响彻云霄:“啊!”

她小手紧揪着蛇尾,慌乱的向外拉扯,可那蛇就像吸她血吸上瘾了似的,紧粘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她忙乱着,踉跄着,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惊恐的连连大叫:“救命,救命,救命啊!”

熟悉的尖叫震惊耳膜,沐雨棠皱着眉头看向她,身上的丫鬟衣服凌乱不堪,发髻乱蓬蓬的,散乱的青丝间惊现一张熟悉小脸:“安晓月,怎么是你?”

“救我,救救我!”安晓月胸前染满了鲜血,狼狈至极,目光灼灼望着沐雨棠,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切的向她求救。

沐雨棠望着她胸前那只扯不掉的青蛇,冷笑:人家心狠手辣的拿蛇咬她,她热心热肠的救人?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呵呵,不好意思,她不犯贱,也不想做圣母。

安晓月见沐雨棠冷冷望着她,不移不动,而她的伤口已经疼的受不了了,不由的怒火中烧,怒道:“沐雨棠,你见死不救!”

说对了,她就是见死不救,还考虑着,要不要落井下石一下下,让那条蛇多咬她几口。

沐雨棠清冷的目光在安晓月身上来回打量,考虑着让蛇在哪里下口,远远的响起一道急切的呼唤:“晓月,晓月!”

延王爷面色阴沉的摆摆手,侍卫们全部退开,放了安王爷进来,安王爷踏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被蛇咬着,倒地哀嚎的安晓月,大步来到她面前,抓住蛇的七寸用力一捏,细细的蛇身瞬间爆开,血雾飞溅了安晓月一身一脸。

手指快如闪电,连点安晓月身上的几处大穴,防止毒素漫延,安晓月安静下来,眼泪汪汪的望着他,可怜兮兮的啜泣:“父王!”

“别担心,一切有父王在!”安王爷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揽着她,冷冷望着延王:“这是怎么回事?”

延王犀利的眸子里闪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安王爷应该问问你的好女儿,放着好好的安王府千金不做,跑来我延王府假扮丫鬟,还在本王待客的茶杯里放蛇害人,她究竟意欲何为?”

安王爷眸底浮现一抹震惊,低头看向安晓月:“延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安晓月盈盈美眸里泪光闪动,黑色的眼瞳愤愤然:“沐雨棠…不配萧世子!”她刚才站在假山旁,看到萧清宇和沐雨棠并肩前行,沐雨棠明媚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沐雨棠不过是沐国公府的千金,身份地位都不及她,没资格走在萧世子身边,得到他的尽心照看。

萧清宇黑曜石般的眼瞳里凝出两道巨大的漩涡,冷冷望着安晓月:“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安小姐做主了?”

清润的声音清清淡淡,却迫人心弦。

安晓月被惊的身体僵硬,怔怔的望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心里备感委屈,她是想让萧世子有个门当户对的世子妃,萧世子为何不能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安小姐,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低人一等的庶女,如果我不配萧世子,你更不配!”沐雨棠重重咬了咬庶女二字,意在嘲讽安晓月嚣张跋扈,自以为是的目空一切,却没注意她自己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安王爷最宠安晓月,沐雨棠当着他的面,嘲讽安晓月,他心中很是不悦,但她还是女孩子,都没及笄,他不便对她动粗,皱着眉头道:“沐大小姐,请你…”

“难道我说错了?安王爷敢说安晓月不是庶女?就算你再疼她,再宠她,也改变不了她是庶女的身份。”沐雨棠长于现代,信奉人人平等,不喜拿人的身份说事,可安晓月太气人了,她就抓住安晓月的弱点,痛处,狠狠打击。

“安王爷,宠爱儿女并没错,但凡是都要有个度,你看看现在的安晓月,被你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这里是延王府,不是你们的安王府,她居然胆大包天的在这里害人,根本没将朝廷重臣放在眼里,皇室的皇威估计她也没放在心上,如果皇宫里有人得罪了她,立刻就能看到尸体了,若您再不加以教导,早晚有一天,您安王府所有人的性命都会为她的无法无天陪葬。”

沐雨棠清冷的话说的很不近人情,却句句戳中要点,安王爷看着延王爷冷峻的目光,再望望萧清宇冰冷的视线,心中暗叹,书房的人,无论是伤了哪一个,晓月都会有大麻烦,可她却仗着他的宠爱,无知无觉的为所欲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安晓月见安王爷沉默着,不再给她讨公道了,不由得怒火中烧,恨恨的瞪着沐雨棠,怒道:“你少危言耸听…”

“等你连累你安王府的人被满府抄斩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了!”沐雨棠的话轻飘飘的,隐隐还带着丝丝不屑,气的安晓月一噎,万千指责哽在喉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延王爷,萧世子,沐姑娘,今日之事,是晓月不对,请各位原谅!”安王爷轻叹一声,代安晓月道歉。

安晓月美眸怒火燃烧,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嘛道歉,嘴巴张了张,刚想再强辩,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间就像且排排的钢钉在扎,疼的她满地打滚,死去活来:“疼,好疼…”

“晓月!”安王爷知道她是毒发了,不敢再耽搁,抱起安晓月,急步奔出书房,找大医为她解毒,空气中传来安晓月凄厉的惨叫:“疼啊,疼死了…”

安王爷的衣袂在阳光下快速翩飞,安晓月的惨叫声也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沐雨棠挑挑眉,她被蛇咬的那么重,中毒一定很深,如果能留下什么不能治愈的后遗症的话,就更好了…

沐雨棠目光看到了角落里的半截青蛇尸体,想到萧清宇帮她抓了蛇,蛇那么毒,不知道萧清宇有没有事,转身看向萧清宇,关切道:“萧世子,我看看你的手!”

萧清宇的手遮在衣袖里,沐雨棠看不到,就准备抓起来睢睢,不想,萧清宇却将手臂背到了身后,眸子里浮现浅浅的笑意,淡淡道:“不用看了,我没事!”

“真的没事?”沐雨棠望着萧清宇苍白的面色,暗暗皱了皱眉,鼻尖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夹杂在淡淡的青莲香里,她面色大变,瞪大了眼睛看他:“萧世子,你被蛇咬到了!”

当时,那条蛇是张开了嘴巴,准备咬她,萧清宇虽然在眨眼间拿开了它,可那条蛇下嘴的速度不比他慢多少。

萧清宇深邃的眼瞳浮现清浅的笑意,声音淡淡:“我刚才已经服了解毒丸,没事的!”

话音未落,他的嘴唇突然变成了黑紫色,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上下眼睑蓦然的合到一起,欣长的身躯慢慢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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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世子脱险,渣渣内斗

“萧世子!”沐雨棠一惊,上前扶住了萧清宇,不料,萧清宇太重,她没扶稳,他欣长的身躯重重砸在了她肩膀上,她皱着眉头,踉跄后退几步,刚刚站稳,鼻尖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低头看到他雪色衣袖染了大片黑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撩起衣袖,白皙的胳膊上,两个深深的牙印正在向外汩汩冒着黑血。

沐雨棠漆黑的瞳孔猛然缩紧,嘴巴凑到他胳膊上,快速吸出一口口毒血,黑色的鲜血吐到地面,就如黑褐色的汁,顺着白色的缝隙蜿蜒流淌!

延王望着她不顾自身,奋力救人的模样,犀利的眸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毒渐渐离体,萧清宇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线里,隐约可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忙忙碌碌,手臂伤口传来温润的触感,他清隽的身躯一震,猛然抽回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这是…巨毒,不许再吸!”

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却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她是雨棠,如果他刚才清醒着,绝不会让她接近他带毒的伤口!

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带着愠怒与固执,沐雨棠擦去嘴角的毒血,狠狠瞪着他:“萧清宇,不把毒吸出来,你会没命的!”青蛇有巨毒,毒血虽然吸出不少,但残留在萧清宇体内的余毒,还足以致命!

“放心,我死不了!”萧清宇柔曼的嗓音优美如琴音,深邃的眸子里浓雾凝聚,瞳仁里隐隐刮起了慑人的风暴,十几年了,他一直活着,怎会死在小小的蛇毒上。

延王见沐雨棠冷了小脸,准备强行抓过萧清宇胳膊吸毒,而萧清宇的手紧藏在身后,分毫不动,眸底闪掠一抹意味深长,轻声道:“萧世子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内服、外敷些解毒药,就会没事的,沐姑娘不必担心!”

延王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白玉瓶,拔开盖子,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漫整个书房,见萧清宇浓雾缭绕的眸子里戒备重重,生人勿近,他识趣的将药瓶递给了沐雨棠:“麻烦沐姑娘了!”

解毒药有好劣之分,延王准备的这瓶,一闻就知道是上等好药,沐雨棠不由得心生感激:“多谢延王!”

沐雨棠用药驱毒,不是吸毒,萧清宇配合的伸出了胳膊,白色的药液滴入伤口,伤口里的血以人眼看得到的速度快速变化着,半盏茶不到就由黑色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萧清宇唇上的淡淡黑紫渐渐退去,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唇色恢复正常,就是没什么大碍了。

“萧世子身体虚弱,暂时不宜走动,不如入内室小休!”延王声音亲切,面容和蔼,是真心实意邀请萧清宇。

沐雨棠眨了眨眼睛,她知道延王的书房和贵族书房一样,分内外两室,外室放书架,书桌,处理公事,内室放大床、软塌休息。

可书房是重地,贵客或信任的人才会被请来这里,书房的内室只有延王能住,延王府有的是客房,延王应该请萧清宇去客房休息才是,怎么会请他进书房内室?

“多谢王爷!”萧清宇似乎没沐雨棠那么疑惑,淡淡应了延王之邀,手臂搭在沐雨棠肩膀上,无力的弯起嘴角:“麻烦你了!”

萧清宇依然很重,大半个身体压在沐雨棠身上,她有些吃力,但她也知道萧清宇不喜陌生人靠近,望着他苍白的面色,虚弱的眼眸,心中哀叹一声,扶着他慢腾腾的向前走。

延王见沐雨棠被压的额头冒汗,却没有一句报怨,自自然然的扶萧清宇坐到内室大床上,还体贴的在他背后放了个大引枕,微眯了眼睛,眸子里闪着别人看不懂的光芒:

“沐姑娘,本王命下人煮了绿豆汤,这么久了,居然还没端过来,姑娘能不能去厨房催催他们?”

“绿豆汤?萧世子要喝吗?”沐雨棠知道绿豆汤是解毒的,但萧清宇已经内服、外敷过解毒药了,绿豆汤还能起什么作用。

这里是延王府,有的是下人,延王一个不派,让她这个客人去厨房催促,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萧清宇轻轻点头,眸子里萦绕着淡淡的疲惫。

“那我去厨房看看!”延王、萧清宇商谈的事情不想让沐雨棠知道,国家大事,她也懒得理会,转过身,慢腾腾的向外走。

延王爷看着沐雨棠出了书房,确认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转身望向萧清宇,眸子里浮现一抹意味深长:“萧世子的病,不是从胎里带来的吧?”

一般人中了蛇毒,服下解毒丸后,基本无碍,萧清宇的身体反应和正常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萧清宇面色苍白,身体虚弱,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浮现的冷锐让人望而生畏:“我的药丸能抑制王爷的病,王爷的病也很特殊,既不是打仗落下的病根,也不是积劳成疾形成的郁结!”

他们的病都不是正常的病,而是特殊原因造成的离奇病痛。

延王眼瞳里闪掠讶异,随即又恢复正常,嘴角弯起意味深长的笑,祁王世子,果然不简单!

“小野猫…呃…雨棠,你做什么了?怎么累的满头大汗的?”清雅的嗓音来自安墨枫,他进院落,沐雨棠出院落,两人打了个照面,险些碰到。

见她满头香汗,安墨枫从衣袖里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柔柔按到了沐雨棠额头上。

内室的窗子开着,从萧清宇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安墨枫大手按着手帕在沐雨棠额头流连擦拭,那温柔的注视,亲昵的举止,让他俊美的容颜瞬间阴沉下来。

沐雨棠不习惯与男子亲密接触,安墨枫动作快,她来不及避开,丝帕在额头轻轻浅浅的抚过,她很不自然,扯过那方丝帕,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轻声道:“我自己来!”

细腻的触感瞬间离去,手中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安墨枫有些失落,望着沐雨棠明媚的小脸,他没话找话:“雨棠,你这是要去哪里?”

沐雨棠眨眨眼睛,萧清宇的毒已经解了,她没必要嚷嚷的人尽皆知,避重就轻的道:“萧世子身体不舒服,在内室休息,他想喝绿豆汤,我去厨房看看。”

安墨枫闻言,墨玉般的眸子浮现一抹流光,漫不经心道:“本世子逛了半天,滴水未尽,也渴了,和你一起去厨房。”

沐雨棠瞪他一眼:“渴了喝茶,茶解渴。”

安墨枫非常不赞同的摇摇头:“茶天天喝,没什么新鲜感了,我想喝绿豆汤。”

沐雨棠无语望天,安墨枫想跟着她就直说,居然找这么个漏洞百出的借口,眼前飘过一角白影,沐雨棠想起,她正拿着安墨枫的帕子。

手帕是水汽青草香,上面绣着几簇竹子,角落里绣了一个枫字,针脚大气,匀称,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

沐雨棠嘴角扬着戏谑的笑,朝安墨枫挥挥手帕:“丝帕寄相思,不知安世子看上哪家姑娘了?”都以丝帕传情了,关系肯定不一般。

安墨枫看着沐雨棠似笑非笑的神情,无语的轻叹:“这是我娘给我绣的,我早说不要这么女气的帕子,她偏不听…”

他没告诉沐雨棠,安王妃的下半句话是:“这条丝帕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你喜欢的女孩子的。”

沐雨棠挑挑眉,原来弄错了,闹了个大乌龙,将手帕塞给安墨枫,她慢悠悠的走出小院:“我去厨房了!”

安墨枫收好帕子,急步跟了上去:“等等我,一起走啊!”

青石路上的安墨枫,沐雨棠走在一起,靠的很近,安墨枫看沐雨棠的目光温温柔柔,脉脉含情,看的萧清宇轻轻皱起眉头,黑曜石般的眼瞳里闪掠着不易察觉的愠怒!

“雨棠很讨人喜欢!”延王爷眸底闪着点点戏谑,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

萧清宇墨色的眼瞳深若幽潭,声音淡淡:“王爷究竟想说什么?”

延王看着萧清宇,眼睛里闪着少有的凝重:“世子的…病,世子心里最清楚,世子的身体能撑多久…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世子也应该能猜出大概,世子身负的重担…世子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世子觉得自己能给雨棠幸福吗?”

萧清宇深邃的眸子瞬间眯成了一条缝:“王爷在教训我?”

“不敢。”延王笑着摇摇头,眸子里闪过一抹惋惜:“雨棠是个正常女子,而世子…”

“所以,王爷觉得安墨枫适合她?”萧清宇截断了他的话,墨色的眼瞳平静无波,淡淡的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冷意。

“适不适合本王不知道,但至少他拥有强健的体魄,能够陪雨棠到老!”延王见萧清宇幽深的瞳仁里涌起了惊涛骇浪,慑人心魂魄的气势让人的呼吸为之一窒,不由得轻咳一声:“本王的话只供参考,世子可以…”

“延王可曾有过心爱之人?”萧清宇挑眉看着延王,淡淡的目光深不可测。

延王面色一沉,犀利的眸子飞快的闪过一丝伤痛,那丝痛楚消逝的很快,却没有逃过萧清宇的眼睛,他放缓了声音:“她现在在哪里?”

“过世了!”延王低低的说着,沉下的眼睑敛去了眸中的神色。

“如果她还活着,延王爷是否会将她让给别人?”萧清宇柔曼的嗓音如琴弦轻拨,优美动听。

延王紧紧皱起眉头,不悦的看着他,萧清宇是怪他插手了他的事情,以他的亲身经历教训他:“萧世子,本王的病不是与生俱来,而世子的病却是自小就有的…”

“生病了,就没有爱人的权利吗?”萧清宇截断了延王的话,冷冷望着他,眸子里的深邃与坚定,让延王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喜欢的那么热烈,倾尽所有的将整颗心都捧了出来,可造化却弄人:

“爱一个人,没有错,但也要看自己能不能给她幸福,如果世子觉得自己能给雨棠幸福,就紧紧抓住这段感情,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就潇洒放手,因为,爱一个人不是自私的拥有,而是希望她幸福…”

幸福是什么?萧清宇十多年来,从未体会过。

他清楚记得他初见沐雨棠,黑暗里,她那双漆黑清冷的眼瞳,就如一缕阳光,照亮了他暗无天日的人生,他淡漠无波的心,突然间的就有了一丝颤动,看着她明媚的小脸,璀璨的笑容,他的心情也莫名的飞扬起来,她让他的脸上不再只有一种表情,让他的世界充满了色彩,他觉得,那就是幸福。

可他确实不知道,沐雨棠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幸福,快乐。

深邃、茫然的目光望向厨房的方向,似乎想要透过重重建筑,看看沐雨棠在做什么。

其实,沐雨棠正端着汤蛊和汤碗出了厨房,在树荫下稳步前行。

安墨枫手里拿着一只瓷碗,阔步追了上来,妖孽的俊颜洋溢着魅惑人心的笑:“雨棠,我和萧清宇两人喝绿豆汤,你只拿了一只碗怎么行!”手中的瓷碗在她眼前晃过,颇有炫耀的意思。

沐雨棠美丽小脸黑了下来,狠狠瞪他一眼:“你在厨房不是喝了一碗绿豆汤了吗?”

安墨枫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天热,一碗绿豆汤哪能解得了渴,这么大一盅,萧清宇又喝不完,分我一碗也没什么…”

雨棠亲自端的绿豆汤,怎么能只便宜了萧清宇一个。

沐雨棠无语望天,水、粥都容易饱腹,安墨枫刚才喝了一碗,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渴,他抢萧清宇的汤,是想故意要给萧清宇找不快!

萧清宇为救她被蛇咬伤,身体虚弱,她就替萧清宇清扫清扫麻烦:“安世子想喝汤,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萧世子喝饱不喝了,你才能喝!”

安墨枫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墨玉般的眸子满是哀怨:“你让我喝萧清宇剩下的?”

沐雨棠非常不赞同的摇摇头:“汤放在盅里,哪有什么剩不剩之说,如果你不愿意,就去厨房,那里的汤,你随便喝。”

安墨枫听闻她的话,心情极是郁闷,萧清宇生了病,小野猫就这么优待她,早知道他也染点小打小闹的病痛,让小野猫这么特殊细心体贴的照顾。

沐雨棠久没等到安墨枫的反驳,嘴角扬着得胜的璀璨笑意,悠悠的走进书房,迎面碰到了延王爷,看着跟着她身后,手拿小碗,满目幽怨的安墨枫,延王眸子里也满是无奈:“萧世子睡着了,你们脚步轻些。”

“睡着了?”沐雨棠挑挑眉,人体受伤,会消耗大量的元气,而入了体的排毒,更需要耗费不少的心力和精力,萧清宇中毒颇深,毒排尽后,确实会疲惫的陷入昏睡:“我去看看他!”

安墨枫见沐雨棠走向内室,墨玉般的眸子里闪掠暗芒,阔步跟了上去:“本世子也看看!”

萧清宇那么腹黑,他才不会给萧清宇机会,和小野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萧清宇在昏睡,他也要跟进去看着。

内室窗子半开着,阵阵清风吹过,半垂的藏青色帐幔被风吹起,大床上那道欣长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

沐雨棠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轻轻挑开帐幔,看到萧清宇躺在锦褥上,睡的正熟,面色苍白,嘴唇也紧抿着,颜色还算正常。

白色衣袖挽起些许,露出包扎着白布的伤口,她眸子里满是凝重,素白小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如果药效压不下伤痛,就会引发高烧,萧清宇苍白的面容似乎泛出了极淡、极浅的红,沐雨棠想知道他是不是发烧了。

萧清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即又恢复平静,额头暖暖的温度透过肌肤渗到沐雨棠的小手,不高不低,完全正常,她轻轻松了口气,拉过旁边的薄被,小心翼翼的盖在萧清宇身上,放好帐幔,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内室与外室只隔着一道门,沐雨棠站在延王爷书桌前,刻意压低了声音:“王爷可知萧世子什么时候会醒?”

“府医说,萧世子中毒深些,会昏睡三、四个时辰!”延王爷轻轻说着,深邃的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瞟向内室,内室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沐雨棠眼瞳凝了凝,三四个时辰,足够她走个来回,再送萧清宇回雪尘楼:“王爷,我有事要回去一趟,很快回来,麻烦王爷先照顾照顾萧世子!”

延王爷犀利的眼瞳暗芒闪掠,语气和蔼的道:“沐姑娘请便!”

沐雨棠道了谢,转身走出书房,安墨枫紧跟着走了出来,难得萧清宇昏睡,他绝不能放过亲近雨棠的大好机会:“雨棠,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沐雨棠漫不经心的询问着,对他的消息没报什么希望,鼻尖突然闻到了淡淡青草香,耳畔喷洒着温热的暧昧气息,是安墨枫紧靠着她了。

沐雨棠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不悦,刚想将他推开,他刻意压低的魅惑声音徐徐钻入耳中:“你那个京城第一美女的妹妹,毁容了!”

沐雨棠漆黑的眼瞳猛然一凝,嘴角弯起戏谑的笑,陈静神通广大,弄来了能抹平万种伤口的极品玉雪膏,沐云嘉天天擦抹,居然还会毁容,呵呵:“沐国公府有好戏看了!”

清灵的声音,清亮的美眸,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不出所料,沐云嘉回到沐国公府后,怒气冲冲的奔到府医面前,指着自己的小脸,厉声怒问:“你不是说我的伤能用玉雪膏抹好,恢复如初,半分疤痕也没有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美眸喷着熊熊怒火,美丽的小脸愤怒的扭曲,脸上那道伤疤越发狰狞,府医惊的连连后退,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的眼睛,语无伦次的道:“这…这…二小姐用的,可是真正的玉雪膏?”

沐云嘉小脸瞬间黑的能滴出墨汁来,朝着府医咬牙切齿的怒吼:“你这庸医,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忘记了,我用玉雪膏前,特意拿来让你验过,你说那是玉雪膏我才用的…”

府医经她提醒,心思渐渐静了下来,想起了那瓶玉雪膏,能被选进沐国公府做府医,他的医术很不错,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虽然他没有见过玉雪膏,但他仔细检验过,那瓶药绝对不会弄错:“二小姐没吃什么禁忌食物吧?”

“废话,禁忌的食物你都列了单子,我怎么可能会吃!”沐云嘉是青龙国第一美女,最珍爱自己的容貌,怎会为了贪那一两口的嘴,毁了自己的如花容颜。

“二小姐能否再让老朽看看那瓶玉雪膏?”府医知道,沐云嘉蛮不讲理,横行霸道,她毁了容,一定会迁怒于他,轻则将他重打一顿,赶出沐国公府,如果惩罚的重了,他估计就没命了,他很惜命,不想死,就要给自己找个不能死的理由。

玉雪膏相当于沐云嘉的救命药,她天天当宝贝似的随身带着,如今得知没有效果,也不珍惜了,拿出玉瓶狠狠砸向府医:“给你!”

府医稳稳接过药瓶,打开盖子,拈出些许药膏,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眉头微微皱起,用心仔细的检查几遍,他满目凝重:“二小姐,这瓶玉雪膏被人做了手脚!”

“你怎么不早说?”沐云嘉恨的咬牙切齿,眸子里燃烧的怒火似要将府医焚烧怠尽,现在才检查出玉雪膏有问题,无耻的庸医,毁了她的如花容颜,她恨不得杀了他。

“二小姐,您先前拿来的玉雪膏就是玉雪膏,没有任何问题,这瓶玉雪膏应该是最近才被人做的手脚!”府医确认玉雪膏的药效后,交待了沐雨棠使用的方法,重量与次数,就没再过问,玉雪膏是在沐云嘉手里时被做了手脚。

沐云嘉愤怒的美眸猛然眯了起来:“此话当真?”

“老朽不敢胡言,掺在玉雪膏里药,药性很烈,如果二小姐第一次拿来时就掺和着,老朽一定能发现。”府医的话坚定有力,目光自信,完全不像在撒谎。

沐云嘉闻言,恍然记起,她初初使用玉雪膏时,伤势恢复的很快,每天都有新变化,想来,那应该就是真正玉雪膏的功劳,后来,伤势静止不前,就是被人做了手脚了。

“玉雪膏一直都是我亲自放着的,丫鬟涂抹时,都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别人想做手脚,也找不到机会啊…”

沐云嘉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仔细回想最近几天抹药时的情景,深紫色的门帘飘过眼角,她猛然记起,沐紫玲曾拿着她的玉瓶把玩了几下,美眸里瞬间燃烧起熊熊怒火:沐紫玲,原来是她,可恶!

转过身,她脚步如风,怒气冲冲的奔向了玲珑阁。

沐紫玲正坐在玲珑阁内室里,对镜敷药,望着自己红肿的小脸,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沐云嘉,这笔账她记下了。

门外响起一阵吵嚷声,她不悦的皱起眉头,刚想问问出什么事了,微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沐云嘉满面怒容的闯了进来,几步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顿狂扇:“贱人,你居然敢在我的玉雪膏里做手脚,我打死你,打死你!”

沐紫玲被打倒在地,头昏耳鸣,眼冒金星,那一只只脚用足了力道,狠狠踹在她身上,全身像被重物击打般疼痛难忍,恍惚间,听到了沐紫妍的声音:“二姐姐,她心思这么恶毒,敢加害于你,不如,咱们把她千刀万剐了,给你出气?”

两个月前,沐紫妍经常随沐云嘉参加宴会,别人只要提到沐国公府,先想到沐云嘉,再想到沐紫妍,什么沐雨棠,沐紫玲的统统靠边站,可不知怎的,沐雨棠突然变聪明了,名扬京城,还仗着嫡出身份,把她整的凄凄惨惨,她愤怒的恨不得将沐雨棠生吞活剥。

好在沐雨棠不得父亲喜欢,犯了错,被赶出沐国公府,她以为她可以扬眉吐气了,哪曾想,沐紫玲又一鸣惊人,将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狠狠的踩进了泥土里,她恨的咬牙切齿啊,难得二姐姐准备教训沐紫玲,她自然要煽煽风,点点火,将沐紫玲往死里整。

沐紫玲睁开眼睛,忽而清楚,忽而朦胧的视线里现出沐紫妍得意、阴狠的小脸,她嘴角扬起冰冷的笑,一字一顿道:

“二姐姐,我拿玉瓶时,你和丫鬟都看着的,我如何做手脚?再说了,你们都看到我拿玉瓶了,出了事,自然而然的会想到我身上,我会那么愚蠢的自投罗网吗?”

沐紫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傲然道:“你少找理由,二姐姐的药一直带在身上,除了你,没人碰过,做手脚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沐云嘉打累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紧抿着唇不说话,眸子里冷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沐紫玲没理会沐紫妍的挑衅,盈盈水眸望着沐云嘉,楚楚可怜:“二姐姐,你总要吃饭、睡觉吧,那个时候,你的玉瓶是不是也带在身上?”

沐云嘉一惊,眸子里暗芒涌动,她休息时会脱掉外衣,而玉雪膏,装在外衣袋子里,确实有不少人能接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