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见多了珍奇古玩,对物件都有一定的鉴赏力,经他这么一提醒,仔细观察铭牌,确实是新刻的。

萧元宏,方雅温馨已经死了十六年了,如果铭牌真是他们儿子刻的,应该刻了十六年,再晚些,十年八年的也可以,可事隔十六年才刻,又在刻了一个月后就被搜出来,摆明了是设计陷害嘛。

从古自今,嫡庶不两立,萧清宪见不得萧清宇比他优秀,做些事情诋毁诋毁很正常,可他居然陷害自己亲哥哥是罪臣之子,做的太过份了!

看着众人嘲讽,不屑的目光,萧清宪面色铁青,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了起来:那么重要的证据,被萧清宇三言两语的否决了,他确实很厉害,不过,自己接下来抛出的证据,是重中之重,他有一百张嘴,也驳不回!

“据我所知,宸王叛乱失败后,宸王世子喝下残月毒,畏罪自杀,如果你是我亲大哥,只会是身体虚弱,不会中残月毒,你敢不敢让太医把脉,确诊你的病情?”萧清宪瞪着萧清宇,言词凿凿,咄咄相逼,眼角眉梢流露的傲然,仿佛胜券在握。

沐雨棠清冷的眼瞳猛的眯了起来,清宇中残月毒一事,一直隐瞒的很好,从不对外人道,萧清宪是怎么知道的?

余光看到萧天凌温和的笑容,她目光一凛,清宇毒杀食人魔花时,滴到地上几滴血,难道他将血收集起来,交给了精通药理的太医,检查出血里有残月毒…

小手一紧,是萧清宇握紧了她的手,轻轻看着她,眼瞳里闪烁的点点温柔光芒仿佛在说:“别担心,我会应付!”

沐雨棠点点头,嘴角微微弯起。

温情一幕看得萧清宪紧紧皱起眉头,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他居然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真是不知所谓:“怎么样啊大哥,敢不敢把脉?”陡然提高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挑衅!

萧清宪淡淡看向萧清宪:“不必把脉了,我体弱多病的原因,就是中了残月毒!”

轻飘飘的话就像一记惊雷炸了下来,震的众人半天动弹不得,萧清宇中了残月毒,他真的是宸王之子?

萧天凌看着他清淡的神色,眼瞳微微眯了起来,他居然承认的这么干脆,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

萧清宪眼瞳里涌上浓浓的狂喜,萧清宇承认他是宸王之子了,和父王没有任何关系,自己是父王唯一的儿子,处置了萧清宇,自己立刻就会成为祁王世子!

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他故做镇定的轻咳几声,傲然道:“萧清宇,你以戴罪之身冒充…”

“禀皇上,祁王求见!”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传来,打断了萧清宪的话。

萧清宪一怔,父王怎么来了?

萧清宇的神色清清淡淡的,深邃的眼瞳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皇帝犀利的目光凝了凝,祁王以往外出云游,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回不来,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偏在这关键时刻赶来了皇宫:“宣!”

“宣祁王进殿!”尖细嗓音一道道传开!

祁王缓缓走了进来,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温和清俊,衣衫上染着点点灰尘,是快马加鞭赶来的皇宫。

“父王,您终于回来了…大哥他…”萧清宪哽咽着,急急忙忙的奔向祁王,眼瞳里浮上浓浓的伤痛,一指萧清宇,恶狠狠的道:“这个卑鄙小人害死了大哥,冒名顶替了大哥十多年,您一定要为大哥报仇…”

萧清宇能冒充祁王世子,绝对是将原来的真货害死了!他和真货没什么兄弟情,真货死了他没什么可伤心的,不过,父王近在咫尺,他一定要做出伤心难过,兄弟情深的模样,让父王看重他,请旨封他为祁王世子。

祁王闻言,目光一寒,狠狠甩了萧清宪一巴掌,清脆的声响震的大臣们身体颤了颤,再次面面相觑,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清宪的俊颜被打偏过去,半边侧脸瞬间浮现一座鲜红的五指山他转过头,惊讶的看着祁王:“父王,你做什么?”

“你做假证诬陷自己哥哥,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祁王瞪着萧清宪,气愤的声音里透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萧清宪怔了怔,急声道:“父王…萧清宇是宸王世子,不是您的儿子…”

“住口。”祁王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面色阴沉的可怕:“我堂堂青龙国祁王,会昏庸无能到弄错自己的儿子!”

“不…不是…”祁王是位和蔼可亲的慈父,从不打骂后辈,十多年来,萧清宪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他不想和祁王顶撞,但为了自己的世子之位,他必须要点醒祁王:“父王,萧清宇很狡猾,他害死大哥,骗了你,他不是您的儿子…”

“住口,既然你想谈父子亲生,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们兄弟俩确实有一个不是我的儿子,但那人不是清宇,而是你,萧清宪!”祁王重重的话语如一记惊雷炸下,震的萧清宪半天动弹不得,回过神后,他怔怔的看着祁王,磕磕巴巴的道:“父王…您骗我的吧,我怎么可能不是您儿子?”。

众人眼睛皆是一亮,眸底闪着点点光芒,祁王府的秘史啊,捅到他们面前来了,他们绝对要好好听一听,究竟怎么回事。

“你真不是我的儿子!”祁王瞟了萧清宪一眼,看向遥远的天际,扬声道:“你的父亲原是边关的一名普通百姓,以打猎,挖草药为生,十八年前,我和芙儿(祁王妃)路过边关时,住在了你家里,芙儿难产,命悬一线,是你父亲采来了灵芝,救下了芙儿和清宇的命,我们很感激他。”

“不想,就在清宇满月,我和芙儿准备回京时,你父亲不小心掉下了悬涯,当场死亡,你母亲哭的很伤心,我们给她钱财,她不要,说想随我们回京,为奴为婢都可以,芙儿见她身怀六甲,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会很不容易,就带她来了京城,生下你后她体弱多病,不能做重活,可她却怕我们赶她走,每天拼命做活,芙儿怕她劳累,便央着我给了她一个姨娘的虚名,允她吃住在祁王府…”

“这不可能…你骗我…我不相信!”萧清宪歇斯底里的怒吼,赤红的眼眸里闪着疯狂的神色,他叫了祁王十多年父王,怎么可能不是祁王的儿子?

祁王瞟他一眼,冷冷的道:“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你娘,十多年来,我和她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萧清宪闻言,眼瞳里利芒闪烁,很快又平静下来,恨恨的看向祁王:“父王,姨娘是你的妾,看你和王妃的面色行事,你让她说我不是您儿子,她当然会顺着您的话说,您否决咱们的父子关系,无非是为了救萧清宇,可他身上的残月毒,昭示了他的宸王世子身份,您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

祁王看着他愤恨的目光,眸子里满是失望,厉声道:“你大哥的残月毒不是自己喝的,而是拜你所赐,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他害萧清宇中了残月毒!萧清宇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当年,你还小,趁着清宇吃糕点,你故意将一枚染了残月毒的玉佩混进糕点里,让他混着糕点吃了进去,医治及时,清宇没有丧命,但残月毒却留在了他的身体里,他活不过十八年!”祁王低低的说着,拿出一枚小巧的玉佩,玉佩是白色的,雕刻成漂亮的小兔子,细腻的白玉在阳光下散着莹润的光泽。

沐雨棠清冷的眼瞳微微眯了起来,她设想过许多种萧清宇中毒的方式,却怎么都没料到,他是这么小的时候就被人算计着中毒了!

“你年龄小,可能不记事,不过,你母亲肯定记得,如果你不信,可以把她叫来这里对质…如果再不信,可以找太医验一验这上面残留的残月毒,看是不是保存了十六年!”

祁王铿锵有力的声音钻入耳中,萧天宪只觉轰的一声,头脑顿时一片空白,他不是祁王儿子,还险些害死了祁王之子,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不相信…”

祁王爷面色阴黑,他说了这么多,萧清宪居然还执迷不悟:“萧清宪,本王本打算等你十八岁后再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既然今天出了这种事,本王就提前说开好了,你不姓萧,不是萧家人,回府后,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带着你姨娘离开祁王府,另住吧,至于姓氏,也改回你父亲的张姓,不要再姓萧了!”

萧清宪闻言,头脑一懵,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踉跄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父王不要他了,要赶他离府,这怎么可以?

他上前一步,跪倒在祁王面前,紧扯着他的衣袍,哀求道:“父王,我不做祁王世子了,也不抢大哥东西了,求你,别赶我走!”

皇上重用他,是因为他是祁王府二公子,三皇子重用他,也是想通过他拉拢祁王,如果他离了祁王府,就什么都不是,也没人会理会他,重用他。

祁王看着萧清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清宪,清宇的毒是拜你所赐,他活不过十八年,也是因为你,我们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可你不但不知感激,还心机深重的设计陷害清宇,祁王府真的留不下你了!”

他养了萧清宪十七年,原谅了萧清宪无数次的错误,也照顾了花姨娘十七年,芙儿和清宇欠他们的恩情,可以一笔勾销了。

“父王,我知道错了父王,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父王!”萧清宪扯着祁王的衣袖苦苦哀求,在祁王府,他是人人尊敬的二公子,衣食,住行不用愁,离了祁王府,他就是普通的百姓了,他不想过穷酸日子。

祁王不为所动,淡淡看向皇帝。

皇帝剑眉蹙了蹙,轻轻摆了摆手!

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架了萧清宪,急步向外走。

“父王,父王!”萧清宪挣扎着,高声呼唤,见祁王充耳不闻,他转向萧清宇:“大哥,咱们兄弟一场,你帮帮我吧,我再也不和你抢东西了…”

萧清宪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九霄殿里寂静异常,文武大臣们对望一眼,各自轻叹:平民子弟,在王府长大,受祁王亲自教导,是他三世修来的福份,如果他安份守已,能得祁王爱护,世子亲情,可他却人心不足,费尽心机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家门不幸,让皇上见笑了!”祁王低低沉沉的声音,打破一室静溢。

皇帝轻轻笑笑:“无防,朕知你最重情,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是你那救命恩人的儿子看不清局势,野心勃勃的妄想贪图不属于他的东西,被赶也是活该。”

“清宇中了残月毒,你怎么不说一声?宫里太医的医术还算高明,如果当时看诊,说不定能清除残月毒,清宇也不必受这么多年的苦。”

萧清宇嘴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嘲讽,随即又消失无踪!

祁王轻声道:“清宇中毒时,正在洛阳,不在京城,无法进宫请太医…”

张公公走了进来,朝着皇帝点了点头。

皇帝微笑,祁王兔子玉佩上的残月毒还真染了十六年,暂时没有其他有力证据,有可能是他多心了:“萧清宪野心勃勃,捏造证据,恶人先告状,害得咱们误会一场,晚上,朕在这里设宴,为元旭接风洗尘,为清宇压惊。”

萧天凌犀利的眸子猛的眯了起来,父皇这是准备放过萧清宇了,他花费那么大精力收集的证据,被三言两语贬的一文不值,真真可恶!

萧清宇看着他阴沉的面色,嘴角弯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萧天凌的招式出完了,接下来,轮到他出招了,上前一步,轻声道:“微臣听闻皇上一直在搜查皇后,太子之死的证据?”

“没错!”皇帝点了点头,低低的道:“皇后,太子是朕的妻儿,他们死的那么惨,朕想查明真相,为他们讨个公道!”

萧清宇瞟了萧天凌一眼,声音淡淡:“微臣倒是收集到了些许证据,不知皇上是否有兴趣…”

皇帝目光一凛,急声道:“什么证据,快呈上来!”

第225章 赶出祁王府

萧清宇淡淡答应一声,朝着殿外吩咐:“带进来!”

“是!”微冷的声音响过,两名侍卫小心翼翼的抬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面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神色也十分憔悴,缺了两条腿的身躯包裹在簇新的侍卫服里,显得非常怪异。

皇帝蹙了蹙眉,淡淡望着他:“你是谁?腿怎么没了?”

侍卫坐在地上,朝着皇帝深施一礼:“回皇上,卑职王新,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有幸跟随太子殿下进猎场打猎,卑职的腿是被猎场里的食人白花吃掉的…”

萧天凌犀利的眼瞳猛的眯成了一条细缝,萧天骏的侍卫不是全都被杀,然后让食人白花吞掉毁尸灭迹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活口?

皇帝则是目光一凛,低低的道:“如此说来,你知道太子出事的经过。”

“卑职亲眼所见。”侍卫重重的说着,一指萧天凌:“是三皇子一箭射伤了太子,又让食人白花吞掉了重伤的太子,毁尸灭迹…”

愤怒的指责钻入耳朵,直达心脏,众人都惊的身体颤了颤,相互对望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皇子们争夺皇位几乎是代代相传,太子失踪时,他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侍卫的指责印证了他们的猜想,是三皇子谋害了太子。

太子,三皇子都是皇帝的儿子,他们之间明争暗斗,是皇帝的家务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管不着,也没资格管,静等皇帝的宣判就好。

萧天凌面色阴沉,那件事情他做的很严密,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漏网之鱼,无妨,想指证他,可没那么容易!

低头看向侍卫,他冷冷的道:“是谁指使你诬陷本皇子的?”

侍卫目光冷然:“没人指使卑职,卑职亲眼看到太子出事的真相,想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努力,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

萧天凌不屑轻哼:“少在这里大言不惭,皇兄出事大半个月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出来做证,偏在我们审理真假祁王世子里跑出来搅乱,你安的什么心?”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猛然一听,没什么特别,细细琢磨便会发现,他在是暗讽,萧清宇不满皇帝怀疑他的身份,故意弄了名侍卫指证皇帝的儿子手足相残,暗讽皇帝教子无方!

沐雨棠抬头看向皇帝,只见他的面色果然阴沉了下来,眼睑轻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清宇的神色清清淡淡的,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侍卫迎着萧天凌凌厉的目光看了过去,一字一顿的道:“卑职双腿被食人白花咬断,重伤昏迷,幸得猎人相救,直至昨天方才脱离危险,清醒过来,听闻皇上在调查太子之事,卑职便用尽全力赶来皇宫,并非是故意拖延时间…”

“是吗?那你清醒的可真是时候!”萧天凌清俊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皇帝听着两人的辩驳,一言不发,眸底的神色快速变幻着,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太子对卑职有知遇之恩,卑职为报答太子,方才进宫面圣,卑职敢对天发誓,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侍卫低低的说着,眸子里闪着浓浓的坚毅与真诚。

萧天凌挑挑眉,漫不经心的道:“只是几句誓言而已,谁都会说,太子皇兄之死还有着诸多疑点,说不定就是某个不安份的侍卫杀了他,为了脱罪,贼喊捉贼的指证别人…”

皇帝沉默,一言不发。

侍卫的心渐渐冷了下来,高声道:“卑职对太子殿下之忠心天地可鉴,若三皇子不信…”侍卫拔下身旁之人的长剑,狠狠刺进了自己胸口,鲜红的血快速渗了出来,浸湿了大片衣衫,嘴角也溢出一缕缕鲜血,他看着皇帝,一字一顿的道:“卑职以死为证,太子殿下是三皇子所杀!”

众臣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惊讶的看着他,于太子殿下而言,他是个忠心的属下,皇上怎么不为他做主,眼睁睁看着他被三皇子逼死了!

皇帝眸子里也闪着复杂的神色,他不理会侍卫,就是怀疑侍卫是萧清宇故意安排的,没想到侍卫会做的这么绝,以死逼迫他惩罚天凌。

萧天凌剑眉轻挑,目光冷冽,以死逼迫又如何?惩罚他?痴心妄想:“为了达到主人的目的,干脆利落的牺牲掉自己性命,很合适的死士!”

众臣轻咳一声,心中暗道,王新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宫里都有记录的,他根本不是死士!

“萧世子相信王新的话吗?”萧天凌看向萧清宇,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的轻嘲,侍卫已死,他谋害太子的罪名险些被定下,他必须从萧清宇这里打开缺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和王新不熟,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刚才我进宫时,他在大街上拦住我的马车,请求我带他进宫为太子讨公道,我大致查了查,他确实是太子身边的侍卫,就带他来见皇上了。”萧清宇说的云淡风轻。

皇帝要证据,他就将所谓的证据给皇帝带来,至于皇帝相不相信证据的话,要不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那是皇帝的事,与他萧清宇无关。

萧天凌一噎,王新是萧清宇带来的,无论萧清宇说是,或不是,都可证明萧清宇和王新有牵联,可萧清宇居然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整件事情,半点都没有牵扯进来,果然是个聪明又可恶的人。

皇帝的面色瞬间阴沉的可怕,厉声道:“太子被刺,还有诸多疑点,不能只听信某位证人的一面之词,不过,天凌涉案,属嫌疑人,回华阳宫闭门思过,事情真相查明前,不得踏出华阳宫半步!”

萧清宇置身局外,陷在事件里的就只有他,天凌,王新三人,王新在众目睽睽下指证天凌是杀人真凶,就算天凌驳过了王新,他也要惩戒一二,以示威严,否则,朝臣们肯定会心有异端,引起朝堂动荡。

“儿臣遵旨。”萧天凌低低的说着,领旨谢恩,眼瞳里隐有暗芒闪掠。

沐雨棠冷笑,闭门思过?重查案件?不过是借口而已,她敢担保,皇帝查着查着,就会将事情查的无影无踪了,为皇后,太子报仇雪恨,不过是句空口白话。

皇帝一直都很忌惮清宇,太子已死,能与清宇抗衡的只剩下了三皇子萧天凌,所以,即便萧天骏真是萧天凌所杀,皇帝绝不会重罚萧天凌,因为他要留着萧天凌对付清宇。

今天逼得皇帝将萧天凌禁足,可间接警示大臣们,萧天骏就是被萧天凌所杀,他手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六亲不认,大臣们对他这种做法,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反感,即便太子死了,支持他为帝的臣子,也会少掉一大半。

“朕有些累了,都退下吧!”皇帝轻靠着龙椅闭上了眼睛,清俊的容颜染着淡淡的疲惫。

“微臣告退!”大臣们行了礼,三三两两的走出了御书房。

沐雨棠挽着萧清宇的胳膊,施施然前行,萧天凌走了过来,看着萧清宇,冷冷的道:“你是不是祁王世子,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别让我找到证据,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萧清宇斜睨着他,悠悠的道:“太子是不是你杀的,你心里也最明白,你最好乞求上苍,不要让皇上找到什么强有力证据,否则,你会比我先死,死的比我还惨!”

“多谢提醒!”萧天凌咬牙切齿的说着,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心中暗道,皇后已死,顾太傅发配边疆,顾府也没什么能人了,只要父皇不追究他的杀人罪,他就可高枕无忧,统领全军,对付萧清宇。

祁王是骑马来的皇宫,出了宫门,他骑马回府了,萧清宇,沐雨棠则上了风无痕驶来的紫檀木马车。

坐在车厢里,萧清宇犹豫片刻,低低的道:“雨棠,其实,我…”

沐雨棠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不管你是祁王之子,宸王之子或者是乞丐之子,我都不在乎,我喜欢的只是你,无关你的身份,地位。”

萧天凌非常厉害,他敢直言萧清宇不是祁王世子,绝对看到了有力的证据,不止是单纯的捕风捉影,萧清宇身份如何,沐雨棠根本不在意,她喜欢的只是萧清宇的人。

萧清宇看着她真诚的目光,一颗心瞬间放了下来,黑曜石般的眼瞳里浮上丝丝笑意,紧紧将沐雨棠抱在了怀里:“雨棠,谢谢你!”不计身份,不计地位的喜欢他,他果然没有爱错人。

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他不准备瞒她了:“萧清宪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宸王世子萧炫,冒名顶替了祁王世子的身份。”

沐雨棠抬头看向萧清宇,轻声道:“那真正的祁王世子呢?”

萧清宇目光微微黯淡,轻轻一叹:“死了,祁王发现他误食了玉佩后,以最快的速度帮他取了出来,但玉佩上的残月毒已经流到了他血液里,祁王消耗尽内力,帮他护着心脉,可洛阳距离天山太过遥远,他们找到师傅时,祁王世子已经没了气息…”

沐雨棠轻叹,残月毒很霸道,英勇无敌的玄铁军都被它毒死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又怎能受得住那么强烈的毒性,真是可怜了那么小的孩子:“你说的师傅是哪位?”

“我师傅玄机老人,我的医术就是他教的。”萧清宇环抱着沐雨棠,低低的道:“他和我父王萧元宏是莫逆之交,听闻我父王出事后,他急急忙忙的赶来京城,在半路遇到中了残月毒的我,他帮我解了大半毒性,带我回了天山,祁王夫妇是我到天山的一个月后前来求医的。”

当时的祁王夫妇神色憔悴,满面焦急,衣衫皱巴巴,发髻乱蓬蓬的,他们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可那个孩子,早就被残月毒攻了心。

“祁王妃受不了孩子离世的打击,整个人都崩溃了,神思恍惚,抱着孩子的尸体不放手,渐渐的,尸体腐烂,发臭,不能再和人近距离接触,祁王便趁着祁王妃熟睡时,抱走尸体掩埋了,祁王妃睡醒后不见儿子,发疯般到处找,看到了休养的我,错将我当成了她的孩子,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祁王不想她再伤心,便没有戳破,师傅也趁着空隙,为祁王妃治病。”

“一年半后,祁王妃病情痊愈,她知道我不是他儿子,也接受了自己儿子离世的事实,但这一年多的相处,我们有了很深的母子情,她舍不得我,就让我顶替祁王世子的身份,回了祁王府。”

“我本想着,等祁王妃再诞下麟儿后,我就找个理由离开,把祁王世子的位置还给他们,哪曾想,祁王,祁王妃多年来一直没再有子嗣,我医术学成,给他们把脉,发现祁王竟然被下了绝育药!”

“什么?绝育药!”沐雨棠震惊,还下在了祁王身上,无论祁王娶多少妻妾,都不可能再有子嗣了,那心思歹毒的人,是想让祁王断子绝孙么:“你有没有给祁王配药,调养?”

“当然有。”萧清宇点点头,轻声道:“我开了很多药方为他调养身体,但有许多草药想达到最佳药效,需要现采,现煎,现喝,所以,祁王就天南海北的走动,一边观赏美景,一边悄悄治病。”

沐雨棠挑挑眉,难怪祁王那么喜欢在外游历,原来是采草药,喝药去了,清宇医术高明,应该能医好祁王:“真正的祁王世子,是什么样子?”

萧清宇细细想了想,轻声道:“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隐约记得,他和我年龄相仿,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相貌偏向祁王!”

沐雨棠点点头,祁王,祁王妃那样的人,生出的孩子自然是可爱又优秀的,那个祁王世子,真是可惜了:“玉佩和糕点是有区别的吧,祁王世子怎么就把玉佩当成糕点吃了?”

萧清宇沉默片刻,轻声道:“祁王小世子喜欢动物糕点,他吃的糕点都是小猫,小狗,小兔,小熊形状的,那块玉佩雕刻的栩栩如生,颜色也和糕点一般无二,他就和着糕点,囫囵的吞下去了…”

沐雨棠无奈抚额,小孩子吃东西,确实都喜欢囫囵的吞,不过:“众所周知,玉佩就是玉石,吃下它会死人,几岁的孩子应该是禁止佩戴玉佩的吧,萧清宪怎么会拿着兔子玉佩到处玩?”

萧清宇轻声道:“听说,是花姨娘见萧清宪喜欢玉佩,就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块,他玩耍时,绳子松动,玉佩掉进了糕点里,被祁王小世子误食…”

沐雨棠柳眉轻挑,祁王小世子喜欢吃动物点心一事,花姨娘肯定知道,她放着那么多玉佩不给萧清宪戴,偏给他戴个兔子形状,容易和糕点混淆的,还不检查绳子,害得绳子松懈,害了小世子的性命,真不知道花姨娘安的什么心…

“不说祁王世子了,萧清宪拿走的那两块铭牌是怎么回事?”铭牌上染着的淡淡青莲香,是萧清宇特有的气息,铭牌绝对是从书房拿走的。

萧清宇下巴轻搁在沐雨棠香软的肩膀上,低低的道:“我为了防止别人不经意翻出铭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新雕刻铭牌!”就算翻出来,那铭牌也是新的,不但治不了他的罪,还能倒打一耙,反算计害他之人。

沐雨棠撇撇嘴,连这种事情都算计到了,果然是世间少有的腹黑货!

“王爷,求您了,别赶我们走。”期期艾艾的哀求传入耳中,沐雨棠掀开帘子一望,到祁王府了,花姨娘跪在祁王面前,紧扯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王爷,我们孤儿寡母的,离了王府可怎么活?”

祁王挥开花姨娘,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声道:“本王命管家送你们一万两银子,难道他没给你?”一万两银子足够普通的百姓之家,吃喝一世不愁。

“自然是给了的。”花姨娘轻轻抹眼睛,她原本也是普通百姓,知道百姓日子的苦楚,在祁王府享了十七年的福,她不想再过回原来的清苦日子:“妾身不是担忧银子,妾身是想,王爷养了清宪十七年,对他有再生之恩,他有责任孝敬您。”

祁王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只觉心烦,冷冷的道:“本王有儿子,不需要他孝敬,若他真想表孝道,逢年过节来看看本王就是。”

花姨娘闻言,眸子里闪着浓浓的焦急,一年里都没多少节日,王爷是铁了心思不再见他们母子了,清宪才刚入御林军,都没站稳脚跟,如果离了祁王府,很难升迁:“王爷…”

“不必多言!”祁王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冷看着她:“张夫人,本王记得,给你姨娘虚名那天,本王说的很清楚,清宪十八岁后,他改回张姓,你们母子搬出祁王府,咱们互不干涉,如今他距离十八岁也没几个月了,本王让他提前搬出祁王府,并无不妥,如果你再赖着不走,本王只好让侍卫们强行赶人!”

第226章 身孕

花姨娘呆呆的看着祁王,俊逸的容颜,冷峻的眉峰恍若初见,他的温柔、深情也如初见时那般只对祁王妃母子,她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十七年,天天对他嘘寒问暖,却换不来他多看她一眼!

嘴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花姨娘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去,软软的瘫倒在地。

祁王见她不再纠缠,面色缓和了些:“你们走吧,好自为之!”冷冷扔下这句话,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祁王府。

花姨娘看着他绝决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十七年啊,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居然都打动不了他,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萧清宪慢腾腾的走上前,看着恢宏大气,巍峨雄伟的祁王府,面色惨白,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了起来:母亲没能打动父王,他真的要离开祁王府了,走出这条街,他就是低微的平民百姓,和萧姓皇室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祁王府豪华的别院,山庄,他都没资格再进,只能拿着那微不足道的一万两银子在外吃,穿,住,用,过很差的生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是平民百姓之子?为什么他不是祁王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啊?

沐雨棠下了马车,挽着萧清宇的胳膊,慢悠悠的越过萧清宪,花姨娘,走进了祁王府:祁王照顾了他们母子十七年,对他们仁至义尽了,他们的东西都已经抬到了府外,离府是一定的,他们舍不得祁王府,想缅怀以前的生活,就让他们在门口缅怀缅怀吧,她还有些事情想问问祁王,暂时就不理会他们两人了。

八角凉亭里,祁王轻袍缓带,端茶轻品,看到萧清宇,沐雨棠,轻声道:“回来了。”

沐雨棠淡淡嗯了一声,缓步走进凉亭,坐到了祁王对面,四下望望无人,她压低声音道:“父王,那残月毒…您调查过吗?”

残月毒霸道,数量却十分稀少,一滴千金难买,花姨娘一名普通的内宅女子,怎么会弄到了残月毒,还涂到了玉佩上?

“调查过。”祁王点点头,目光幽深:“玉佩是秦尚书夫人送来,庆贺清宪满月礼的,她是从多宝阁特意定做,从玉石原料到雕刻成品,再到祁王府花姨娘,萧清宪,玉佩经由了很多人的手,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抹了毒,事后,我让人监视所有接触过玉佩的可疑人,他们都安安份份的,一无所获。”

沐雨棠轻叹,抹毒的人是想害祁王小世子中毒,小世子吞了玉佩,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当然不会再有其他动作:“父王可有怀疑的人?”

祁王锐利的眼瞳里暗芒闪掠:“有,却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沐雨棠目光一凝,将所有证据抹的干干净净,连青龙国祁王都寻不到蛛丝马迹,看来,残月毒牵扯到了非常厉害的角色:“您觉得,事情和花姨娘有关吗?”

“花姨娘明知小宇喜欢吃动物糕点,还给萧清宪戴兔子玉佩,她没安好心,小宇出事,花姨娘难辞其咎。”花姨娘只是一名内宅妇人,她弄不到残月毒,祁王留她在祁王府,是想试着通过她引出那名幕后下毒人,没想到,十六年来,她一直安安份份的,没再惹任何事端,院落里也没有神秘人造访,祁王才一直留她到了现在。

沐雨棠心中叹息,祁王小世子是祁王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亲生儿子,小世子死的不明不白,祁王不能为他报仇雪恨,心里肯定很难过,她就不多提他的伤心事了:“那绝育药,父王可有线索?”

“应该是害小宇之人给我下的,他想让祁王府断子绝孙。”祁王低低的说着,眼瞳里隐有暗芒掠,那么讨厌他们一家,恨不得祁王府彻底消失的人屈指可数。

眼前浮现一张熟悉脸庞,他眼瞳微微眯了起来,瞳仁里迸射出森冷寒意,随即又恢复如常:“不谈他们了,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母妃…有身孕了!”

“真的?”沐雨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祁王上次回京时,病情刚刚痊愈,没想到这才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祁王妃就有了身孕,喜事一桩啊。

“大夫已经确诊,一个多月的身孕。”祁王轻轻说着,眸子里闪着掩饰不住的喜色,时隔十六年,他终于又有了自己的亲骨肉:“清宇说的对,想害祁王府的人,就在京城,只要我和芙儿远离京城,小心谨慎些,就可平安无事。”

“父王,母妃年龄大了些,这一胎需小心谨慎!”萧清宇看着祁王,慎重叮嘱。

沐雨棠也赞同的点点头,祁王妃已经年过三十,在现代都属于高龄产妇,在医疗条件相对差些的古代,想要平安生下孩子,更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我知道。”祁王重重的点头,低低的道:“我这次回京,就是来让清宇开保胎方子的。”清宇师承玄机老人,医术高明,他开的保胎药方,也比普通大夫要好上几十倍。

萧清宇目光幽深:“是药三分毒,母妃刚刚有孕,暂时不宜喝药,我写一些药膳,让她每天食用,等到胎儿两三个月后,再适当的喝些保胎药。”

“好!”萧清宇是医术高明的医者,他说什么,祁王便应什么:“芙儿有孕一事,暂时不要透露,我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让芙儿养胎,等生下孩子,回京后再宣告众人。”

“父王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萧清宇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拿着狼毫笔,快速挥洒着,书写药膳,药方,暗害祁王,小世子的人还没有找到,那人隐在暗处,伺机而动,为了祁王妃腹中胎儿的安全,他们需要小心防范。

须臾,萧清宇放下狼毫笔,将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父王,药膳的食量,以及注意事项我都在下面备注了,一定要仔细配备。”

“我会亲自把关,不会假他人之手。”祁王面色凝重,接过方子看了看,小心的放到了衣袖里,抬头看向萧清宇,沐雨棠:“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沐雨棠眨眨眼睛,他风尘仆仆的赶来京城,还没休息,就要回去,真真关心自己的妻儿:“天色已晚,父王歇息一晚再走吧。”

“芙儿和孩子都在等我,我就不休息了,在夜色里赶路,也别有一番风味。”祁王满身的疲惫也掩饰不住眉宇间淡淡的喜色,施施然走出凉亭,沿着青石路阔步前行,风中传来他慈爱的关切声:“京城险恶,你们多加小心。”

“父王也多保重。”沐雨棠慎重叮嘱着,目送祁王消失在二门,抬头看向萧清宇,笑盈盈的道:“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萧清宇不解的看着她。

沐雨棠微笑:“想让祁王府断子绝孙的人一直悄悄关注着祁王府,只要你这个祁王世子活着,就是一道无形的保护屏,让那人的心思动不到未出生的小孩子身上,如果你现在将世子之位相让,那小世子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凶多吉少。”

“我猜,你准备揪出那名幕后主谋,铲除他后,再将世子之位让给真正的祁王小世子。”

萧清宇从不在意虚名,祁王,祁王妃没有子嗣,他可以做祁王世子,孝敬他们两人,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自然是功成身退,将世子的位置还给他们的孩子。

“知我者,雨棠也!”萧清宇眼瞳里浮上清笑,强有力的双臂紧紧环住了沐雨棠的小腰:但愿母妃怀的是男胎,他才能真正的功成身退!

“雨棠,咱们也要个孩子好不好?”萧清宇薄唇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沐雨棠的粉色唇瓣:祁王,祁王妃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也想和雨棠幸福美满。

沐雨棠目光不自然的闪了闪,低低的道:“再…等段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