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纯净的脸上依旧挂着无辜的浅笑,耸了耸肩,“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但早晚有一日,公主会明白的。还有一句话民女想奉劝公主、”二白声音一顿,眸子刹那冷澈,淡淡扫向明鸾,“你我之间本并无仇恨,不要自作聪明,不要再被明硕利用,否则,下一次,我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她好脾气?

敢用盘子直接砸晕郡主,还是好脾气,如果不好脾气会怎样?

周围听到她说话的几个小姐,眼睛一翻,差点也跟着晕过去。

“锦姑娘多虑了,你我之间自然没有仇恨!”明鸾半低着头,掌心缓缓握起。

二白无声笑了笑,不在多说,大步离开。

她一走,那些女子立刻叫起来,纷纷围在周家三小姐和明硕身边,喊道,“快去请太医!”

“快去禀告芙公主,就说有人闹事!”

众人乱成一团,唯有明鸾站在中间,纹丝不动,只一双美目渐渐阴郁,望着二白走去的方向缓缓眯起眼睛,之前的柔弱渐渐变成狠绝。

二白在周围溜达了一圈,才回营帐。

冬日天短,这一会的功夫太阳已经快落山,层层云霞在山中铺展,仰头望去,峦山更加壮阔秀丽。

二白披着一身晚霞,掀帐进去,君烨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见二白不在帐内,正吩咐下人去找。

闻声抬眸看过来,见到二白,紧绷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挥手让侍卫退下,拉着二白进怀,“去哪了,午饭也没吃?”

一旁的木几上放着未动的食盒,早已冷透了!

二白倚在他怀里,懒懒道,“闲着没事溜达了一圈,顺便教训了几个惹我不高兴的小猫小狗。”

她打伤了明硕和周家小姐,那些女子应该已经去上禀,难道君烨不知道?

她抬头笑问道,“没听到有人去告状吗?”

君烨眉心微蹙,方才他们在大帐内谈事时,的确有侍卫进来向玄宁帝附耳禀告了些什么,玄宁帝脸色不变,甚至眼睛都未抬,便让那侍卫下去。

他也未多想,只以为是什么不要紧的事。

原来是有人去告状了!

君烨宠溺的抚了抚女子的脸颊,“下次直接让侍卫去找我,不要和她们斗气,免得伤了自己。”

二白坐在火炉那去烤火,看着上面水壶里的水已经沸腾,轻声笑道,

“放心吧,这些我自己还应付的了!”

夜里,外面点了篝火,许多人出帐围着篝火烤肉喝酒,热闹非凡。

二白怕冷,不愿意出去,只坐在帐中烤火。

君烨也在帐中陪着她,守着火炉,席地坐在绒毯上,一边懒懒的抱她在怀里,一边自顾看书。

外面人声喧哗,越发显的帐中安静。

二白在火炉上温了酒,倒在梅花小杯中,放在唇下抿了一口,大概觉得不错又喂给君烨。

君烨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顺势吻在她唇上,将口中酒水一点点喂给她。

酒香清冽,在相碰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二白嗯咛一声,闭上眼睛,揽上男人的脖颈,深吻回应。

账外一直喧闹到将近子时,人们才散去,只留下守夜的侍卫清扫巡视。

夜渐渐静下来,山中深夜尤其的安静,只闻夜虫低鸣,风穿枯枝,瑟瑟作响。

子时过了三刻,北楚使臣董韦的大帐帐帘一掀,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侍卫走了出来,大概是喝多了酒出来撒尿,眼睛还迷蒙着。

夜里喝了酒,此时还是半醉状态,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大帐后面,解开腰带,闭着眼睛开始方便。

突然头上黑影一闪,一条麻袋对着他兜头罩下,不等他惊叫,颈上一痛,随即昏了过去。

麻袋收紧,一黑衣人迅速的将那他抗在肩膀上,动作迅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进行的迅速而悄无声息,直到黑衣人和那侍卫都消失,丝毫未惊动旁边巡夜的侍卫。

一盏茶的时间后,营帐最中间的明黄龙帐内,燕昭宇打了个哈欠,斥退宫人,只留下邱忠,吩咐更衣沐浴,然后让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是一张雕花龙床,床下地毯上躺着一北楚侍卫。

燕昭宇浅浅勾了勾唇,自袖口中取出一手指大小的白玉瓷瓶,半蹲下身去,看着那瓷瓶,桃花眸幽深,低低道,“还真是舍不得给你用呢!”

邱忠在旁边跪下去,掰开那侍卫的嘴。

玄宁帝打开瓷瓶,往那侍卫嘴里滴了两滴瓷瓶中的药液。

那侍卫昏迷着,毫无知觉,待玄宁帝起身,邱忠随手打开旁边一个柜子,将那侍卫拖了进去。

待一切都收拾好,燕昭宇将白玉瓷瓶收起,眸光清冷,淡声道,“沐浴!”

邱忠躬身道,“水已经准备好,奴才为皇上更衣!”

片刻后,燕昭宇坐在巨大的浴桶中,微微向后仰着身体,双眸半阖,轻声问道,“二白她,住在君烨的帐中?”

邱忠捧着浴巾低下头去,“是!”

雾气缭绕,燕昭宇极美的面容氤氲在水汽中,阴郁森凉,手掌握紧桶壁,只听“哗啦”一声,一寸厚的金丝楠木浴桶猛然崩塌碎裂,水涌出来,冲在邱忠脚下,很快便洇湿了他衣袍。

邱忠顾不得自己湿透的鞋袜,踏水惊慌上前,将浴巾围在燕昭宇身上,惶恐道,“皇上,小心着凉!”

燕昭宇神色阴鸷,光着脚,大步往床上走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阵嘹亮的号角声,惊醒了所有沉睡的人。

鼓声四起,震耳欲聋。

二白睁开眼,见君烨已经起身,换了一身黑色骑装,墨发高束,挺拔冷峻。

衣袍如墨,人如玉!

二白坐起身来,拥着被看着男人,两眼熠熠生辉,笑声赞道,“好酷!要上山了吗?我也要一起去!”

“山上乱箭无眼,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去去就回!”男人坐在床边,捏了捏少女的下巴,低柔哄道。

“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有你在,难道我还会被伤到不成?”

君烨轻笑了一声,“真要去?”

二白认真点头,“要去!”

“好,那起床穿衣服!”君烨说完,打开衣柜,取了一套女子的骑装出来,“把这个穿上!”

二白双目一亮,“原来你早就有准备!”

君烨无声低笑,知道他的女人什么性子,他怎么会没有准备?

二白的骑装是女子样式,却也是黑色的,上面绣着精致的金线的莲纹,看上去和他的是一套的。

二白换上后,将墨发束起,身姿笔直清卓,面若素莲,十足的俊俏公子。

君烨幽眸一深,揽着她的腰身按在怀里,俯身吻下去,含糊道,“本尊突然后悔了,真想把你留在帐中,只让本尊一人看便可!”

二白嫣唇被他吻的粉红潋滟,配着一身飒爽骑装,越发雌雄难辨,清美绝伦。

她脸上一红,听着外面越来越急促的鼓声,扬眉笑道,“不要在磨蹭了,君大司马何时这般婆婆妈妈了?”

君烨眉头轻皱,低低徐徐的笑开,手指轻弹她额头,“竟敢笑本尊?小丫头越发没大没下了!”

说罢,他正了脸色,道,“等下进了山,要老实呆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遵命!大司马还有其他吩咐吗?”账外号角声吹的人心激荡,二白早已经蠢蠢欲动,偏偏男人不紧不慢。

“还有,除了本尊,不许和其他任何人亲近!”

二白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男人的啰嗦,转头往外走。

天刚亮,山雾还未散去,朦胧中只见影影绰绰到处都是人,纷纷向着大帐前方的空地上疾走。

半空中旗帜飞扬,迎着号角声,激越人心。

二白搓了搓手掌,已经恨不得现在便上马拉弓,跃跃欲试。

“君少、二白!”

远处慕容遇飞奔而来,人未到声音已先至。

待走到跟前,看着二白一身骑装,惊艳笑道,“二白也和我们一起上山?”

二白双手环胸,气势凛然,“怎么,不行吗?”

“行,当然行!”慕容遇嘻嘻笑道,“就怕你手拉不开弓,被山上野兽吓的掉下马,哈哈哈!”

二白撇嘴,“少瞧不起人,不然等下我们比试比试,谁若是输了,就要向对方言听计从!”

慕容遇挑眉,“就凭你?”

二白昂头,“敢不敢?”

慕容遇扫了一眼君烨,“不许找人帮忙!”

“自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约定好,要君烨做见证,君烨瞥了慕容遇一眼,抱起他的女人大步往集合的地方走,轻飘飘的甩下两个字,“幼稚!”

慕容遇脸上一僵,抬头却见,薄薄雾气中,少女趴在君烨肩膀上,对他得意的挤眉。

又气又窘,慕容遇冷哼一声,大步追上去,

“君少,等等我!”

026 刺杀

上山的队伍渐渐集合,围场前,各氏族子弟都已经整装待发,气氛高昂。

二白四周一扫,见北楚使臣董韦和褚旬都骑在马上,身后除了那日跟随他们进宫的贴身侍卫,另外还有三十多人,个个人高马大,身体健壮,面容彪悍。

二白特意注意了一下,那日跟随褚旬进宫的侍卫,只还有一人,仍旧和那日夜宴上一样,低着头,头上风帽遮了大半个脸,看不清面容。

而另外一人却不在。

董韦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侍卫不见了,正和褚旬皱眉低语,很快褚旬向后吩咐了一声,身后队伍中一人迅速的离开,返回大帐中去寻找。

二白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随即移开目光。

很快玄宁帝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缓缓走过来,身后摄政王一同随行,站在高台上,说了几句鼓励奖赏的话,台下顿时齐声高呼万岁,声音直冲云霄,震耳欲聋。

号角声起,狩猎正式开始,众人翻身上马,万马嘶鸣,向着山上猎场冲去。

刹那间,草皮翻动,马声呼啸,似地动山摇,整座龙环山似都震动起来。

二白也跟着踢马上山,耳边风声凛冽,身后披风如旗翻飞,凉雾扑在脸上,整个人都无比的畅爽。

林中山鸟惊飞乱逃,慕容遇举弓瞄准,大声喊道,“二白,看本世子如何赢你!”

只听“嗡”的一声,紧绷到极致的箭弦被松开,微微轻颤,箭羽急射而出,破空而去,只听半空中一声哀鸣,一直飞鸟双目被穿透,直直的落了下来。

身后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那只大鸟装起。

慕容遇得意的对着二白挑眉。

二白冷哼一声,“一只鸟也值得嘚瑟,果然幼稚!”

慕容遇顿时青了脸,“有能耐你也给本世子打一个试试!”

“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百步穿杨的箭术!”二白瞥他一眼,自身后将长弓取下,拉弓,掣箭,弓箭被拉成满月,少女一身骑装,气势凛冽,瞄准百步外一只麂子。

慕容遇瞪大了眼,之前目中轻视也变成惊讶,甚至是钦佩。

女子练箭者少之又少,因为对臂力和耐心要求都极高,很少有女子能受的了这份苦。

二白只一个射箭的姿势已另他刮目相看。

连一旁的君烨也微微眯起眼睛,少女竟然还懂箭术,她总是会给他意外!

“嗡”的一声,长箭呼啸,飞射而出!

慕容遇倒吸了口气,目光随着箭羽一同飞去,然后看着那箭落在一丈外,射在一树干上,声音都未发出的落在地上。

远处那只麂子到是受了惊吓,撒腿跑了。

周围似乎连风声都静了静。

君烨扭头扶额。

果然,是意外!

慕容遇嘴角抽了抽,噗嗤憋出一声笑,然后再忍不住,坐在马上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唯有二白面色不变,将弯弓收起,跨在肩上,瞥了一眼大笑的慕容遇,胜利似的冷哼一声,踢马走了!

“她、她、”慕容遇捂着肚子,笑的说不出话来,“她还、嘚瑟,哎呦,笑死本世子了!”

“你别跑啊!我们打过赌的,谁若是输了就对对方言听计从!”

君烨冷冷扫他一眼,替她的女人解释,“二白说的是百步穿杨,有说射那麂子吗?”

慕容遇一愣,瞄了一眼被射中的树,果然是一颗杨树。

顿时瞪大了眼,“这样也行?”

说罢,又大笑起来。

君烨看着他的笑分外刺眼,一扬马鞭,啪的一声,慕容遇的马受惊,扬蹄嘶鸣,猛的蹿了出去。

慕容遇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忙抱紧马头,回头喊道,“君烨,你见色忘义,等着本世子回来找你算账!”

君烨唇角勾了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踢马向着二白去的方向追去。

此时上林的另一处,摄政王君冥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山坡下北楚时辰董伟和褚旬在走在一处,身后侍卫抬着一头鹿。

董伟气势昂扬,连射几弓,几只山鸟落下来,得意大笑。

一阵马蹄声响,程威骑马过来,几丈外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属下参见摄政王!”

君冥烈面色沉淡,淡淡点头,下马后向一处平坡上走去,程威忙跟了上去。

“人、安排好了吗?”君冥烈负手而立,气势冷沉,缓声问道。

“是,是属下一心腹,身手高强,最善暗杀!”程威垂首恭敬回道。

君冥烈冷面阴沉,“好,去吧!”

程威微微皱眉,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为何要暗杀北楚使臣,两国停战已久,北楚使臣若是死在我大燕,北楚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君冥烈一双精目缓缓扫过来,沉面不变,捋须冷声道,“本王就是要让北楚打过来,这样两国联姻便就此作罢,燕昭宇想要北楚的支持,本王偏不让他如愿。”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现在朝中少将,若真动干戈,皇上派兵前往北疆,你是最好的人选,若是派你去,三十万北伐军的兵权不是便落在我们手中。”

程威双目一亮,恍然道,“属下愚钝!”

“如今吕敬掌管十万守城军,京都兵权已旁落,本王几次示好拉拢都未得到回应,此人是敌非友,不得不防,因此,和北楚一战,迫在眉睫!”

“属下明白,这便行动!”

“不要露马脚,小心行事!”

“是!”

程威恭谨应声,转身上马,快速离去。

很快,一道黑影尾随在北楚侍卫身后,行如鬼魅,在树影之间穿梭毫无声音,一见便只是暗杀的高手。

前面董伟高坐马上,身后战果丰富,他越发得意,对着一旁的褚旬说了什么,然后仰头大笑。

此时前面一只野猪跑出来,他立刻拉弓瞄准,长弓绷紧,对准仍旧奔跑的猎物。

十丈外一颗松树上,黑影缓缓低下身去,蒙面束发,只露出一双细长阴狠的眼睛,手执短弩,对准董伟的后脑。

那弓弩短小,以金刚所制,专为刺杀所用,此时箭头闪着幽蓝寒光,蓄势待发。

山林中寒风凛凛,北楚侍卫屏息看着董伟射箭,神色紧张期待,无一人发觉身后的危险。

一阵风过,只听极低的一声震响,一道寒光自树间飞出,向着董伟激射而去。

而董伟手中的箭也刚刚发出,射向前方还在奔跑的野猪。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东南方向也射来一箭,箭身细长,来势惊人,直接将那黑衣人射出的一箭击落。

树上黑衣刺客大惊失色,猛然转身,见对面的树上立着一人,一身紧身衣,隐在松枝之间,若不是眼力非常,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那边董韦的箭射中野猪,北楚侍卫一阵欢呼声,上前四个人将野猪抬起,气势昂扬的继续往前走。

不过片刻,便已消失在山林中。

树上的两个人对立,看着董韦走远,皆默然不动。

暗杀的黑衣刺客见刺杀败露,不敢再跟上去,欲转身逃走。

身后的锦衣人腾空而起,见董伟已走远,再无顾忌,手中弓箭拉满,直射他后心。

黑衣人弯身躲过那一箭,耳边劲风已至,他目光一凛,拔出缠在腰上的软剑,身子似泥鳅般的一滑,闪过致命的一击,举剑迎上去。

松枝噗噗而落,树枝之间,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不过片刻便已过了数十招。

剑光闪烁,掌间带风,飞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