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两位女子说话起来,彼此称呼,就叫夷安发现竟是新城郡主的姐妹,该也是王府郡主。然而这两位看着夷安的目光并不友善,目光带着戒备,再看看不动声色的世子妃,夷安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给自家闺女看情敌的眼神儿。

同安王世子妃是个极会说笑的人,哪怕薛皇后冷淡,然而宫中却也十分热闹,说笑了一会儿,世子妃便含笑与薛皇后说道,“娘娘身边儿有这样的好孩子,也不能藏着掖着,不如改日我等下帖子,请京里的女孩儿都过来,厮见过,也才好在京中走动不是?”

她目光在夷安的身上逡巡,见她眉目美貌秀丽,颇有气度,不由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后头的几个小姑子的身上,敛目掩住了目中的讥讽。

都打算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凭什么叫她们如愿呢?

“只怕这活儿,落不到嫂子的身上。”新城郡主对侄儿没有想法了,顿时就不想讨好世子妃了,此时便笑道,“平阳侯夫人还在京中,哪里需要嫂子出面呢?”

她和气地看着夷安,温声道,“可有什么要我给你带话儿出去?巧了,今儿正要往你们家去。”

“就劳烦郡主替我给父亲母亲问安。”夷安抿嘴笑道。

“真是个孝顺孩子。”新城郡主面容感动地说道。

夷安都被她这样震了震,竟动了动嘴角,没有说出话来。

“我记得,你家还有个小子,怎么不带来?”薛皇后见了新城郡主的模样,想到大太太与自己说过的事儿,便生出了几分兴致,意味深长地看了夷安一眼,这才问道。

“他读书呢。”新城郡主见薛皇后竟然能记住自己儿子,顿时眼中一亮,急忙笑道,“他不知是怎么了,定要自己做出个前程来,如今与好友日夜苦读,想着今年下场,科举晋身。”见薛皇后满意点头,她自然是对上进的儿子很自信的,便继续笑道,“这孩子是个实诚的,只知道读书,如今我只念佛叫他这一场中了,不然,只怕连孙子都抱不上了。”

她如今可不似在山东时端着架子说话了,当然,想在薛皇后的面前端架子,也只好叫她一辈子端着了。

“你安心,只要有心,必中的。”薛皇后便颔首道。

这话中的允诺新城郡主听明白了,顿时红光满面。

闺女有了爵位,儿子有了前程,以后再有个顺心的好媳妇儿,她还图什么呢?

夷安到底年纪小辈分小,因此只与四公主端庄地在一旁含笑听着,待听见同安王妃正与薛皇后说家中子孙的时候,就听外头有宫人进来,恭声道,“太子妃来给娘娘请安。”

夷安听了四公主一早上的太子妃,心中已经十分好奇,此时听了,就侧目起身往门口看去,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位面容有些清瘦苍白,然而脸上带着温煦笑意的女子缓缓地进来,这女子看着不过是寻常的姿容,然而却可亲可爱,叫人心生好感。夷安眼看着太子妃走到薛皇后的面前,深深地拜下,这才起身与薛皇后笑道,“前头里儿臣病了,没有给母后请安,今日给母后请罪。”

薛皇后看似冷淡,然而看着太子妃的目光却温和,淡淡地说道,“你身子不好,就养着。”

“总叫母后费心了。”太子妃感激地说道。

薛皇后神色寻常,然而太子妃对她却仿佛真心孺慕,显然是明白薛皇后冷淡她的苦心的,此时目光落在一旁夷安的身上,她便笑起来,温声道,“这该是长安县主了。”

夷安俯身给太子妃福了福,见四公主也对着太子妃笑起来,不由抿嘴笑道,“常听公主说起太子妃娘娘,如今竟觉得亲切。”

“这丫头……”太子妃伸手点了点四公主,扶起夷安上下地看了,转头对薛皇后笑道,“这孩子竟是个绝好的品貌了。”

“不过是寻常罢了。”薛皇后命太子妃坐在自己身边,见同安王妃已经带着儿媳女儿起身,命人送出去了,这才转头与太子妃问道,“东宫如今,可还安分?”

“是我弹压不住,还要叫母后为我操心。”太子妃脸上发红,顿了顿,这才忍住了心中的苦涩,轻声道,“日后……”

“没有日后。”薛皇后伸手,止住了她的话,看着她头上身上越发素淡,便叹息道,“你是我相中的,本想着太子与我有心结,平日里远着你就完了,谁知道竟还是叫你吃了许多的委屈。”见太子妃并无怨愤,薛皇后继续说道,“太子闹腾的也够了,与我有心结,也不该落在你的身上。”她见太子妃仿佛要说话,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母后别为了儿臣与殿下再起冲突了。”太子妃央求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几个姬妾淘气,殿下,殿下……”太子本就与薛皇后不睦,再起争执,日后可怎么收场呢?太子妃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与薛皇后会变成这样儿,然而却不愿因自己的缘故,再离间母子之情。她的眼中十分的哀求,叫薛皇后都忍不住动容,沉默了很久,竟看着太子妃说不出话来。

“儿臣是太子妃,本就该宽和大度。”太子妃叹息了一声,见薛皇后沉默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况大统在儿臣的手中,殿下再如何,都没法儿叫人越过我去。”

这才是她的依仗,哪怕没有亲子,下头的庶子也都要唤她一声母亲,太子妃只望太子懂事些,不要叫薛皇后的心在这一场场的争执中冷了,不然就算日后登基,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过了。

“你日后,若吃了委屈,便与我说。”薛皇后淡淡地说道,“我与你权柄,日后东宫谁与你作怪,打死了事!”

“多谢母后。”太子妃感激地应了,这才回头看面露不忿的四公主,笑道,“昨儿你做了大英雄,我该谢你。”见四公主脸红了,捂着脸扭捏地出去,后脚夷安也笑嘻嘻地给自己福了福走了,太子妃转头,在薛皇后了然的目光里,低声道,“儿臣求母后,把长安给了殿下,与臣妾作伴。”

她的目光落在薛皇后扣着茶盏的手上,轻声道,“若是母后欢喜,日后儿臣愿意将东宫交在她的手上。”

这就是退位让贤的意思了。

“你多虑了。”薛皇后清冷的声音说道。

“比起薛家小姐……”太子妃苦笑了一声。

若薛皇后的本家要有一个入东宫,她自然希望是这位得薛皇后喜爱的长安县主。

“薛家正经的女孩儿,不会不知身份自己轻贱,”见太子妃动了动,薛皇后将手上的茶盏往身旁一放,继续说道,“也不会横夺别人的夫君!”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将夷安给太子做妾抑或是去做太子妃,如今太子妃说起这个,心中就生出些不快,然而想到太子妃的艰难,到底忍住了,此时便与太子妃道,“论起来,她还该称呼你一声舅母,日后在宫中,你只将她当晚辈看待就是。她的婚事……”薛皇后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不会落在皇家。”

皇家糟心,她不愿意家中的女孩儿再往火坑里跳了。

“母后?”太子妃诧异了一声,却露出了惋惜的模样来。

她见着长安县主那样的品貌,若是不入皇家,岂不是浪费了人才?

薛皇后只摆了摆手,却不再多说,只命太子妃退了出去。

太子妃刚刚走出宫,就见夷安与四公主两个嘻嘻哈哈地在攀宫中枝头的花朵儿。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枝头已经有些早春的花朵儿,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春暖花开的味道,太子妃只远远地驻足,看着两个花朵儿一样鲜活的女孩儿在相互玩笑打闹,目中便温和了许多,仿佛被后宫浸淫的阴晦都散去了,含笑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就见两个女孩儿各自将一朵儿花儿插在彼此的头上,相互一本正经地品鉴,就噗嗤一声笑起来。

两个女孩儿听见了回头,早春的花树下,那笑容纯净灿烂,竟叫太子妃眼中酸涩。

从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呢。

不必贤良大度,不必端庄稳重,只随着心意哭笑。

她一愣神儿的功夫,两个女孩儿已经跑到自己的面前,四公主手上是一朵嫩黄的小花,二话不说就插在了太子妃的头上,扬脸笑道,“还是皇嫂带着好看!”

“你啊……”太子妃面容宽和地一笑,见夷安的手上还有一朵红色的,却只笑嘻嘻地立在四公主的身边,想到这孩子果然还小,心中就生出了慈爱来,指了指另一侧的鬓角,温声道,“长安的花儿呢?”

她目光慈爱,叫夷安怔了怔,迟疑着将手上的话插在太子妃的鬓角,抿嘴笑道,“您别嫌弃。”

“很好看。”太子妃抚了抚自己的鬓角,见两个女孩儿一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睛里现出自己的倒影,仿佛也很鲜活,心里头暖和了起来,便温声道,“我很喜欢。”

说完,又问四公主与夷安的起居,听了后,方才点头,又嗔道,“竟立在石头上,跌下来可怎么办?只命人上去折了也就是了。”牵着两个女孩儿与自己走了一路,便与四公主叮嘱道,“下一次万不可再在东宫放肆,不然你皇兄恼了,与你不利。”

“难道太子,还能为了个妾,打杀我这个公主?”四公主顿足道,“一个个不是他在后头唆使,那几个怎么敢与皇嫂这样儿!”

太子故意冷待太子妃,还在东宫给她没脸,不是四公主年纪小,捅太子一刀都是肯的。

“这是大人的事儿,你不要参合。”太子妃温柔道,“方才我见你们开开心心,就觉得十分欢喜,这才是女孩儿家家该有的模样。就这样无忧无虑,以后再给你们挑个好人家儿,好好儿过日子,知道么?”她顿了顿,眉目间闪过一丝晦暗,低声道,“不要为了我,叫你们的日子都过得不好了。”

“委曲求全既然无用,为何不厉害些?”夷安被太子妃温柔地摸了两下,知道这女子竟是真心爱惜自己,就忍不住轻声道,“左右没有什么比眼前更坏。”

太子妃一怔。

四公主也怔住了,看着夷安说不出话来,口中却喃喃道,“没有什么比眼前更坏,对呀!”她突然跳起来,抓住了太子妃的手大声道,“难道厉害起来,皇嫂还有更坏的日子么?!”既然已经坏到极点,为什么还要容忍委屈呢?

看着四公主拍着手的模样,太子妃仿佛重新认识了夷安似的,许久,眼里就堆起了笑意,含笑说道,“你这一句,竟点醒梦中人。”她本是想着委曲求全,太子总能看到自己的好,可是若是看不到呢?她莫非日后,要一直这样过日子?

“皇嫂也该严厉起来了!”四公主见夷安不语,知道她不好多说,便拉着太子妃叽叽喳喳地说道,“论起来,太子这也是宠妾灭妻!堂堂太子立身不正,叫人轻贱!”

夷安也是一笑。

太子妃温柔可亲,她自然是愿意伸手帮她一把的。况日后若太子登基,有了太子妃的庇护,自己也不至于被太子清算。

不然薛皇后不在,她不是要跟着倒霉?

“我记得了,不过这些,我从来没有听你们与我说过,知道么?”太子妃温声道。

这话就是在恐太子日后迁怒,撇清她们两个了,夷安想到方才的大公主,再看看眼前的太子妃,不由含笑点头,谢过了太子妃的善意。

四公主自然是明白的,见太子妃请她们以后去东宫玩耍后走了,看着太子妃的背影,这才与夷安笑道,“你的主意真多,实在叫我羡慕了。”见夷安覰着自己,她想了想,这才问道,“今日进宫的那位郡主,与你是旧识?”见夷安点头,她迟疑了一下,这才转着大眼睛目光游弋地说道,“那哪天,咱们一道出宫,往外头逛逛,到时候或许你能上门拜访。不过没人跟着只怕母妃不同意……”

“叫侍卫跟着就是。”夷安飞快地说道。

四公主嘴里的“叫我表哥跟着”这话被堵在嘴里,委委屈屈地吞在了肚子里。

做媒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过几日,我想着该能出宫了。”作为臣女,在宫中住几日是恩宠,若住得多了,难免叫人非议,夷安见四公主露出了不舍来,便笑道,“日后总是有机会在一处,何必如此呢?”

“这后宫冷冰冰的,只我一个人,再加上七皇弟吧。”四公主便叹息道,“都说天家富贵,可是叫我说,却不如外头的寻常人家。”

“寻常人家也各有烦恼,不过是你没有见着罢了。”夷安笑了笑,见四公主不解,这才挑眉,温声道,“给我说说,薛珠儿,是个什么人物?”里里外外都是她,况还真与自己有些渊源,就叫夷安好奇了起来。

“那倒确实是个美人,”四公主颇公允地说道,“与你有几分仿佛,不过更高挑些,就是心不好,人也恶毒。”见夷安挑眉,她冷冷地说道,“我记得当初她的那两个姐姐刚入宫,她又做了县君,风光得意的时候,一回住在宫里,我亲眼见她叫人把个宫女的舌头拔了,整个人活活打死。”

那宫女说起话来如同百灵鸟唱歌儿一样悦耳好听,可就是因这份儿好听,就受到了这样的对待。

想到那时,四公主便将头放在皱眉的夷安的肩头,低声说道,“心如蛇蝎,叫人厌恶。”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在另一处精致的房间中,一个柔美多情的少女,将头枕在一黄袍青年的肩膀上,面露哀愁,娇滴滴地叹道,“殿下何时,才能叫我入东宫,长相厮守呢?”

第56章

这少女一双美目光芒流转,叫人一看竟仿佛连心都丢去了。

太子低头看着她,面上露出了笑容,摸着她的长发叹息道,“我如何不想叫你入宫呢?只是母后你也知道,本就对你有些芥蒂,是断不肯的。”

况宫中有华昭仪姐妹,薛珠儿是这两个的妹妹,自己父子竟然消受了这三姐妹,叫人听着到底不像,他虽然不惧这些,然而却恐这些叫怀里心爱的少女受了委屈,此时软玉温香满怀,嗅着鼻间的清香,低声说道,“总有咱们长相厮守的那一日。”

他怀中的,正是宋国公府二房出身的薛珠儿,如今封了县君,在京中很是风光。

薛珠儿的一双妙目之中闪过了一丝毒辣,却只婉转地叹道,“前儿我与太子妃请安,太子妃竟对我闭门不见,可见是生了芥蒂了。”一边说一边大滴的眼泪掉下来,梨花带雨可怜极了,叫太子见了十分心疼,搂着她哄着道,“太子妃是个嫉妒的妇人!你放心,我回去就给你出气去!”

说完了,便叹息道,“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才有资格做这太子妃啊。”

太子妃一点儿女人的柔媚都没有,天天劝谏自己,实在比不上薛珠儿柔媚可人。

薛珠儿眼中带着些得意,却只柔弱地说道,“她是太子妃,太子不必与她计较,为了您,我吃什么委屈都愿意。”说罢,将身子歪在太子的怀里,眯着眼睛娇声道,“听说宫里出了一位长安县主,论起来还是我的表妹,不知是什么样儿的人,竟能得姑祖母的喜欢。”她掩住了眼中的嫉妒,低声说道,“该也是一位美人儿了,殿下可不要见了她,就把我给忘了。”

她委身太子,笼络了这么多年,就是等着以后太子登基,自己做皇后的,没想到熬了这么多年,眼瞅着太子的心在自己手心儿上了,宫里竟然多出一个“表妹”。

看薛皇后爱重的模样,想必就不是寻常的人物,叫她想着,只怕就是为了给太子的,这如何不叫她生出危机来?!

况她当日暗地里往大公主面前捅出了大驸马外室之事,本打算着或叫薛皇后与大公主离心,或叫前朝对薛皇后不满,谁知道凭空杀出来个宋夷安来,叫她满心的好计都成了空不说,如今大驸马上赶子往平阳侯府去,竟仿佛是成全了这一家子。

想着自己竟然给人做嫁,就叫薛珠儿恨得咬牙。

“凭她是谁,也不如你。”太子见她娇怯怯的,心中一动,满心的火热,揽住她倒在了床里头。

这厢情投意合,叫太子连东宫都不回了,只与薛珠儿厮混,后头数日夷安在宫中,不知与多少宫妃“偶遇”,言语中大多是推销自家的皇子,实在有些不耐烦,听说外头果然大驸马淮阳侯是个聪明人,当日就上了平阳侯府的门,诚心结交,十分客气,又与宋国公府再三地亲近之后,不用夷安开口,早就冷眼旁观的薛皇后一道旨,驸马的那位弟弟就从蜀地换到了广西去。

虽也不是什么善地,然而到底是逃出生天,大驸马就感恩戴德,心中对平阳侯府更高看一眼。

能影响薛皇后的决断,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夷安听了外头的信儿,自己的父亲领了九门后,有宋国公府,又有淮阳侯府几家鼎力相助,竟短短时间理清了手下,就心中安定了下来。

这一日,应了太子妃的邀请,四公主带着夷安就往东宫去,说笑了一路,到了东宫,夷安就见太子妃已经亲自等在门口,见着了自己与四公主,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拉了两人进了宫里,命人端了极香的茶,这才笑道,“你们两个天魔星,在外头我都听着了,宫里叫你们两个搅合得一团乱,叫我说,这真真儿是留不得了。”

“您说这话,可见是嫌弃咱们了。”这段日子太子妃虽然未见,然而却屡屡有东西送进来,大多是精致可爱之物,夷安感念太子妃上心,见她气色不错,这才笑问道,“既如此,咱们可不敢待了。”

“我才说了一句,你恨不能有十句百句等着我。”太子妃嗔了夷安一句,见她天真地笑起来,只觉得心里也敞亮,叫她喝茶,顿了顿,这才与四公主温声道,“你上一次与我说的那什么玉竹骨儿的折扇,我得了,一会儿给你带回去玩儿。”

见四公主红了脸,仿佛很不好意思,她便笑叹道,“还与我做鬼的,我是你嫂子,难道不该对你好?如今这模样,竟外道了。”然而旁的却不肯多说,命人取了一个匣子放在四公主的面前。

“我就是……”四公主扭了扭身上的衣带,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子妃只当没听见,又叫人将几个小小的玉匣子放在夷安的面前,含笑说道,“你喜香,可巧儿我的私库里香料极多,平日里我惯是不用这些的,正好儿与你了,竟也没有白糟蹋了。”

她事事都上心,就见四公主与夷安都感激地看着她。

“好了,不过是一点儿东西,瞧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儿。只你们常来与我说说话解闷儿,我就满足了。”太子妃笑了,一个一个地指过去,正欲说话,却见外头,正传来了喧哗声,之后,许多宫人拦着,却叫一个美貌精致的少女走了进来。

夷安抬眼看去,就见这少女肤若凝脂,里衣是淡淡的石榴色,外头拢着素色软烟罗软纱,长长的百水裙摆逶迤在地,腰上是同色的轻纱,整个人仿佛拢在了云雾之中般飘逸清媚,这少女莲花移步来到太子妃面前,柔柔俯身,娇弱地说道,“给太子妃请安。”

“原来是薛家小姐。”太子妃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脸色淡淡地说道。

四公主面露鄙夷,冷笑道,“薛珠儿,你还敢来皇嫂面前?!”

“殿下这是什么话?”薛珠儿抬眼,含泪说道,“东宫到底是太子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眼角的得意已经掩饰不住,虽努力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然而此时却起身立在太子妃的面前,仰着头轻柔地说道,“太子说了,这东宫,我虽然现在进不来,可是想要做什么都行,旁人,”她脸上露出冷笑,死死地看住了太子妃,娇媚的脸上就现出了跋扈来,探身道,“都不在太子的心里。”

太子妃的目光落在她软纱后的脖子上,见到淡淡的红色的痕迹,眯起了眼睛。

薛珠儿显然是故意叫太子妃见到,抚了抚自己的脖子,笑吟吟地说道,“也不知孤枕难眠,是个什么凄凉的滋味。”

“贱人!”四公主虽是姑娘家,也听明白了,顿时跳起来就要给这不要脸的一下子。

“这滋味儿,日后有你尝尝的,何必现在就想知道呢?”太子妃见薛珠儿抬着脸叫四公主打,目光一紧,拉住了怨愤的四公主,见她的眼圈儿都红了,急忙将她推到夷安的身边去,这才郑重地与薛珠儿说道,“薛家小姐还没有出阁,说这些话,可见不尊重,日后叫人听见,岂不是叫人笑话?”见薛珠儿不以为意,显然是有太子撑腰,太子妃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来,温声道,“既然姑娘愿意做个外室就满足,那就请你好好儿照顾太子吧。”

言语中的轻贱,叫薛珠儿的脸僵硬了起来。

今日前来,她不过是为了挑起太子妃的痛苦,若是能叫太子妃给自己一耳光,太子对太子妃只怕更为厌恶,自然是极好的,没想到今日太子妃竟然还知道还嘴儿。

“我与太子之间,就不必太子妃担心了。”气不过,薛珠儿便傲然地说道。

“来人,赏薛家姑娘尽心。”太子妃不在意地一笑,转头与人说道。

果然就有宫人快步将一匣子满满的崭新的银元宝儿奉在了薛珠儿的面前,银子的光芒之下,映照得薛珠儿的脸都在发青。

这简直就是打发要饭的,四公主转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头看着薛珠儿的那张精彩的脸,感觉特别美妙。

夷安敛目,嘴角也挑起了笑意。

这样儿巴巴儿地过来找骂的,还真不多见。

太子妃这一手儿,摆明了把个薛珠儿当外室,当奴婢看待,竟还知道只用银子,银子在闺中,都说是铜臭之物,比起金玉古玩,是最低等的赏赐之物,只没有地位不必上心的奴仆才会给银子。

果然在宫中,再憋屈的女子也尽有手段的。

“你!”薛珠儿竟是按捺不住,抬手就掀了面前的银子,浑身气得发抖,哆哆嗦嗦地指着面不改色的太子妃,咬着牙说道,“你竟然敢羞辱我?!”

“这话,很该打出去!”太子妃冷冷抬头,呵斥道,“我虽无德,如今却是太子妃!是陛下钦赐!你如此张狂,是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么?!”

见眼前这绝色的少女满脸怨毒,仿佛连美貌都扭曲了,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安静沉静的夷安的脸上,深深地觉得这血脉相似,然而竟为人不同,心中充满了对薛珠儿的厌恶,此时便冷冷地说道,“东宫确实是太子的,可是也是陛下的!你信不信,只我往宫里告你一个私德有亏,连太子都护不住你?!”

薛珠儿第一次见到太子妃这样疾言厉色,竟呆住了,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那上头,可有她的“罪证”。

“能入东宫的,都是好人家儿的小姐。”太子妃脸色再次一变,竟变成了笑吟吟的模样儿,抹着手上茶盏里的茶沫子,悠然地说道,“有名有份,这才是正道,叫人尊重,这东宫里头,谁不称她们一声主子呢?可惜了的,”她含笑道,“姑娘不喜欢做主子,既然外室这样好,就做去吧,不过还是要小心些,这如今呐,虽母凭子贵,可是外室子,可不是什么好听的。”

薛珠儿既然敢与太子苟合,自然是打着生子入宫的主意,可是她却偏偏不叫她如愿。

“你给我记着!”薛珠儿气急败坏,正转身就走,却目光落在了一旁有些陌生的夷安的身上,见她竟是惊人的美貌,顿时一怔。

“你就是那个长安县主?”薛珠儿一腔的怨气都落在了夷安的身上,见她安静,就想捡软柿子捏,冷笑道,“也不怎么样!”

“见了本县主,你原该与我行礼才是。”夷安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掂起了手边的点心看看,就将这点心甩在了薛珠儿的脚下,漫不经心地道,“虽你不规矩,不过到底是服侍太子的人,本县主不如太子妃大方,赏你了。”她眼皮子都没有抬,仿佛薛珠儿的怒意竟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听见薛珠儿气得喘气儿的声音,这才往太子妃处笑道,“借花献佛,您别嫌我小气。”

“本宫也赏你了!”四公主瞧着十分有趣,竟也拿出点心掷在薛珠儿的脚下,抚掌笑道。

太子妃阻拦不及,见这两个得罪了薛珠儿,脸上就露出了悔意。

她今日畅快了,却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有样儿学样儿,这日后叫太子记住了,可怎么好?

“行了,我乏了,你可以去了。”太子妃冷冷地说道。

“太子妃今日对我,我都记住了!”薛珠儿仰着头,一脸怨毒,看着太子妃那张没有什么姿色的脸,便冷笑道,“前儿太子还与我说,娘娘家中的子弟不肖,一个得用的都没有。”见太子妃脸上变色,她便得意地说道,“可巧儿了,前儿娘娘仿佛求了太子给家中子弟谋官位?对不住,太子给了我家中的哥哥了,您还是等着以后再说吧。”说完,目光落在四公主的身上,继续笑道,“也不知淑妃娘娘在宫里见不着陛下,如何安置。”

太子妃脸上果然有些暗淡。

她一心侍奉太子,从来没有怨言,就求了太子给弟弟一个前程,竟然太子都不肯。

这样狠心的夫君,实在叫她心里冷透了。

夷安眯着眼睛看着这姑娘,想了想,到底还是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薛珠儿转头,看着她冷冷地问道。

她讨好了薛皇后那么久,做小伏低的,薛皇后跟却冰坨子似的怎么也捂不热。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不过几日,就得了薛皇后的喜欢,如今京中谁不知道平阳侯家的小姐在宫中很能说得上话儿呢?

想着平阳侯府如今宾客盈门的模样,薛珠儿心里就生出了嫉妒来。

薛家二房出了两个昭仪,可是却叫人笑话是靠着女人爬起来的,竟还没有一个丫头有用!

“我只笑,许是微末小官,太子没脸给正经的小舅子,因此拿来打发你,想着尽够了。”夷安笑眯眯地叹道,“如今你这样得意,想来十分满足。可见太子还是英明的,对不对?”

“我母妃在宫中掌管宫务,忙得厉害,下一次你立在后宫大声地说那么一句,瞧瞧满宫的娘娘谁应了你,你再得意好了。”四公主方才气得的浑身发抖,眼下却只冷笑说道。

只要薛珠儿敢在这后宫说一句那样的话,后宫的女人都能掐死她!

“罢了,眼瞅着下朝了,薛家姑娘还要回去侍奉太子呢,这才是她的本分,何必再在这里歪缠呢?”夷安抬头往外瞧瞧,这才与太子妃笑道,“下一回您再无聊了,再去叫她来给您解闷儿。”

这样毫不遮掩的鄙夷,叫薛珠儿涨红了脸,转头看着这一直与自己作对的女孩儿,厉声道,“你这个贱人!”

这话音刚落,就见四公主勃然变色霍然而起的时候,她已经被一股子力气狠狠一拽,转头,却见太子妃脸色冰冷地看着她,扬手就是一个耳朵抽在了她的脸上!

“你敢打我?!”薛珠儿头往一边歪去,回头捂住了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地尖声道,“你竟然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