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得叫人心中发软。

“我还没怎么着她呢!”夷柔这是第一次见着竟然还有人敢往平阳侯府送妾,顿时与夷安咬着牙说道,“怎么瞧着竟是我欺负她一样?!”

“祸害!”宋衍微微皱眉,将筷子掷在了桌上。

这样做派的女子,都不是好女子,这是宋衍最淳朴的想法。

“好好儿吃饭。”大太太一点儿都不觉得如何,看都不看那头与夫君赔笑的便宜堂兄外加一个莫名其妙的表姑娘。

想当年成车往她家里送妾的场面,这几个小东西还没见识过呢。

“大表姐,看小七去抽她。”七皇子不大懂为什么这姑娘这么一副见风就倒的模样,然而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森森的恶意,顿时摩拳擦掌,要给自己的表姐讨回公道。

母后说了,只有能庇护兄弟姐妹的皇子,才真的是长大了!

夷安见大太太淡定,急忙摁住了这舅舅,温声道,“舅舅要相信父亲。”

大老爷这样的人,哪能少了外头的孝敬呢?然而如今府中全无二色,连丫头们都毕恭毕敬老老实实,再是大太太的手段,只怕也有大老爷的态度在里头,瞧着大太太淡定的模样就知道了。心里觉得莫名地欢喜,她扶住了扭动的七皇子,含笑道,“叫咱们瞧瞧,这姑娘的命运如何?”

“你这个促狭鬼。”大太太对妾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只是这堂兄的做派叫她恶心了。

天底下,还没有大舅哥儿给妹夫送妾的呢。

心里知道只怕这是薛珠儿死在府中,堂兄对自己的报复,大太太冷冷一笑,漫不经心地往那姑娘看了一眼。

楚楚可怜,貌美如花儿,又眼睛里都是晶莹胆怯的泪水,实在叫人心生怜惜。

大老爷直面这种脆弱,嘴角微微一动。

薛家老爷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见大老爷果然有些意动,看向大太太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他就知道,天底下,哪里有不爱美色的男人呢?从前或许还忍着,如今这人已经是平阳侯,管九门,连薛皇后对他都十分温和,还能只守着一个早就不新鲜了的妻子?

这堂妹,也已经老了。

想到这儿,薛老爷便急忙赔笑道,“宋兄若是喜欢……”

“你想死么?”大老爷终于说话了,只是这说出的话却有点儿不大和蔼,叫正要夸一夸自己府中姑娘的薛老爷惊呆了。

不,不对呀!

“滚!”大老爷立在薛老爷单薄的身体面前,如同一座山一样将花容失色的薛老爷完全笼罩了,这样雄壮的身躯之下,薛老爷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气,惊骇地看着脸色冰冷的大老爷,薛老爷想要再说一句话,竟然说不出来,退后了几步,见眼前的男子死死地看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宰了自己,他再也坚持不住,拉住了也惊呆了的那少女,转身就要逃走。

这气场太可怕,那什么,闺女的死,原谅他无力报仇了!

正要泪洒平阳侯府,薛老爷却突然听到后方,大老爷淡淡地说道,“站住!”

“难道宋兄……”他就说,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拒绝这样的美色!装模作样罢了!

薛老爷心中的悲戚顿时消散了,满面含笑地转过身来,正要说点儿什么叫大家有个台阶儿下,好把鲜花儿留在这里,却迎面就见着了一个巨大的铁拳,那铁拳带着几分风声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这有些瘦弱的男子惨叫了一声,竟被一拳打飞,落在了外头的地面上,正要起身,却见大老爷冷淡走来,拎小鸡一样拎起了这个男人,饱以老拳。

夷安初时还能听到几声惨叫,后头就彻底地没有声息了。

那仿佛还很柔弱的姑娘已经彻底地柔弱了,抖得跟筛糠似的。

“拖出去,叫他们滚蛋。”大老爷揍了手里这个竟然无耻地上门打自家媳妇儿脸的家伙,觉得算是给媳妇儿松了一口气,这才丢垃圾一样将已经只剩一口气的薛老爷丢在了地上,回头与身旁的护卫吩咐了一回,自己命人端了净水细细地,里里外外地洗了手。

媳妇儿说过,脑残会传染,触碰过后,一定要洗手。

一群小辈已经被大老爷折服了,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

大老爷坐在转头噗嗤一笑的大太太的身边,见几个小辈都表情很怪,看着自己如同看怪兽,顿时沉了脸,冷道,“好好吃饭!”

“父亲真是辛苦了!”做了这么大的运动,长安县主很狗腿地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放在大老爷的碗里,眨巴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大老爷定定地看了看碗里的鸡腿,想到这是闺女给夹的,又见到闺女的眼神,心都要化了。双手有些颤抖地捏着筷子夹起来细致地吃了,不是大太太手快抢出了鸡骨头,仿佛连这骨头都要嚼碎了吃掉。

“表姐夫吃这个!”七皇子两只肥嘟嘟的脸颊红扑扑的,看着大老爷的眼神崇拜极了,急忙跟着给夹了好大一个肉丸子。

这个是皇子来着。

大老爷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儿饿了,没有辜负小舅子的爱心。

一侧夷柔与宋衍红着脸往伯父的碗里夹菜,两双眼睛里带着期盼,实在叫大老爷不能拒绝。

大太太一个愣神,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破孩子不停地给自家夫君夹菜,半个席面转眼就没了。

“父亲大人,方才好生威武。”夷安已经想不到什么萧翎了,满眼都是自家老爹。

在闺女这种崇拜的目光里,淡定沉稳的平阳侯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越发威风凛凛。

七皇子已经只知道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为人夫着,这样的事,不该叫妻子顶在前面。”大老爷说这个的时候,目光落在肃容听自己说话的宋衍的身上,声音沉稳,又一种说不出的承担,淡淡地说道,“妻子是娶来爱护的,不是为了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见宋衍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他便继续说道,“若是一个男子,连自己的家与妻儿都不肯全心爱惜,如何能叫人放心他在外头的行事呢?”

见微知著,可见人心。

夷柔掩住了目中的复杂,低头不语。

这,或许就是伯父与父亲的不同。

伯父爱惜伯娘,护着妻儿,这样有承担的男子,他走得也比旁人要远得多,如她的父亲,那样的人,永远都不明不白,仿佛连人生都是一团乱,所以困居山东,一大把年纪,却依旧是个微末小官。

她喜欢伯父与伯娘的这个家,因为这个家,叫她真心感到温暖与舒心。

想到这里,夷柔释然地笑了。

她的父亲与母亲没有办法决定,可是她日后的人生,也要这样快活,不负这生来一遭才好。

夷安侧头,只觉得夷柔身上又有些从前没有过的气息,这气息叫她很喜欢,见姐姐此时抬头对自己偏头一笑,不由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大老爷说完话,沉默地看着几个孩子露出了笑容,目中也现出了温和来。

“只你是个大好人。”大太太掩着嘴角笑了,见大老爷目中露出疑惑,显然不明白为何薛家竟然有这么一手,便解释道,“白天里,清河郡王给你闺女出气,掐死了他们家的薛珠儿。”

“掐死的好,不是他,我也要这么做的。”大老爷冷冷地说道。

“孩子都是叫你这么惯坏的。”大太太嗔了一句,然而表情明显很愉快,见大老爷不说话了,很是她说什么是什么的意思,这才继续笑道,“叫我说,清河郡王也很……”

“哼!”大老爷鼻子里默默地喷气。

作为亲爹,他自然是看不惯一切想要叼走白嫩嫩闺女的狼崽子的。

“萧翎不错。”夷安便在一旁公平地说道,“诚心,日日上门,这也是一种看重了。”

大老爷捂了捂自己的心口,看着闺女眼里的欣赏,莫名心塞。

“天天上门?!”顿了顿,平阳侯大人反应过来,脸色就很不好看了,犀利的目光看了抬眼看天的闺女侄儿侄女儿一眼,却舍不得去瞪媳妇,只能用威严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不知道,个狼崽子竟然天天上门报到呢?

想到之前还觉得萧翎竟然敢不上门,明显是不大看重自家闺女感到愤怒,如今听见清河郡王天天上门,大老爷又觉得不好了,眼瞅着闺女要被叼走,大老爷便冷道,“他不上朝了么?!”

“仿佛是今日陛见之后,就开始上朝了。”夷安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老爷心里摩拳擦掌,想着明天就大清早上套萧翎麻袋。

“您悠着点儿。”夷柔见大老爷眼里冒凶光的,想到自己也要嫁人,再想想岳西伯府唐安的那小身板儿,动了动嘴角,小声说道,“不好往死里打的。”

宋衍听着嘴都抽了,撑着头不说话。

“岳西伯府,都上门下聘了吧?”夷安觉得萧翎已经很苦逼了,不需要再被抽打,急忙祸水东引,在姐姐慢慢睁大的眼睛里,十分机智地说道。

“岳西伯府?”大老爷在夷柔赔笑中,慢慢地想了想,这才冷淡地说道,“改日,我与他谈谈。”

好好谈谈,叫唐家小子知道知道,应该怎么做平阳侯府的女婿,也就是了。

夷柔拼命地低头。

她觉得自己很需要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告知一下流年不利的唐小爷最近不要出门,恐有血光之灾。

“来日,不管什么时候,若吃了委屈,便回家来。”大老爷见沉默了片刻,这才沉声道,“宋家男人在前头拼命,就是叫你们都一生平安喜乐的,不要想着自己嫁出去了,就不是宋家的人了。”他见夷柔飞快地看过来,看着这个心事多些的侄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说道,“一日是宋家女,一生就都是,不要因自己心中的介怀,就与家中生出疏远。”

“伯娘早就与我说过了,哪里要大伯父再说一遍呢?”夷安心里酸楚得不行,忍住了眼泪,这才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前些时候,山东老家来信了,除了二太太给她拉过来的嫁妆,就只有二老爷厚颜无耻的一封家书。

二老爷显然觉得生了儿子闺女不用自己养,婚事前程都不用自己操心很轻松很占便宜,在家书里特别“磊落”地告诉自家大哥,闺女儿子的前程他信兄长呢,万事不必与他说了,只劳烦兄长嫂子都给他帮衬好了,别叫他操心也就完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宋家二老爷是个没用的人。

仿佛大老爷回家的那一顿狠揍,彻底地揍碎了二老爷的廉耻,从前还要些脸面,如今算是彻底不要脸了。

夷柔见了这书信就关起门来大哭一场,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无耻的父亲。

此时见大老爷与大太太慈爱,夷柔只将这些恩情记在心里,面上却不露半分,恐叫人担心。

因大老爷今日竟然说了这么多叫人仰慕的话,席上就十分的和睦,几个小辈十分殷勤地给大老爷倒酒添饭,看的一旁微笑的大太太羡慕极了。

一席散去,眼见心满意足的闺女侄儿啥的都走了,夷安顺手捞走了一只哼哼唧唧拱在含笑的大太太身边,想要“跟大表姐一起睡”而险些被揍的肥皇子,大太太这才拉着脸色有些扭曲的大老爷回了屋子。

许下了些关于绝对不会叫肥皇子跟夫妻俩一起睡,屋里的床铺是神圣不可分割的类似种种的誓言,大太太这才腹诽了一下男人都是麻烦货色,疲惫睡去。

到了深夜,睡得朦胧的大太太只觉得身旁有晃动,努力睁眼往身旁一看,却见大老爷下了床,坐在了屋里的椅子上撑着头做出了一副深思的模样来。

“你做什么?”大太太觉得丈夫这今天有点儿古怪,便皱眉问道。

大老爷威严的脸在昏暗的房间里动了动。

“到底怎么了?”大太太觉得不对,急忙起身披衣走到大老爷的身边,急声问道,“这是想到什么,还是……”

“吃撑了。”大老爷沉默了许久,有心不说这么不威严的话题,到底在妻子焦急的模样里,把头垂了下来。

每个孩子都不舍得拒绝,肿么办?

大太太的表情,瞬间龟裂了。

第89章

平阳侯大人第二日,是黑着一张脸上朝了的。

夷安大清早地跟着夷柔一同目送大老爷跨马走了,觉得仿佛今天父亲有点儿怪,母亲的表情也十分奇特,想了想,便与嘴角抽搐的大太太好奇地问道,“昨天夜里我与三姐姐仿佛听见母亲的院子有动静,难道是……”

难道老娘,叫自家老爹跪家法了?

长安县主心里有些不厚道了。

大太太一看闺女那张脸就知道在想什么,恨不能拖了这闺女到身边拧耳朵,却还是觉得不要伤害一个威严的父亲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了,咳了一声方才含糊地说道,“不过是些闲事罢了。”眼见身后几个从自己出嫁就跟着的嬷嬷低头偷笑,她也觉得半夜给大老爷煮消食茶有点儿不那么威武,便瞪着眼睛与两个头碰头凑在一起的女孩儿说道,“哪里有什么多的事儿呢?!收拾收拾,吃早饭!”

“噗嗤!”听说还要吃,后头一个见识了大老爷危难的嬷嬷忍不住了。

大太太回头,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瞪了瞪这个心腹。

夷安与夷柔对视了一眼,觉得古怪。

“我猜,大伯父昨儿没准儿跪门板了。”两个女孩儿应了大太太的话回房换衣裳,夷安就听夷柔偷偷地说道,“刚进京的时候,我亲眼见过呢。”

一脸严肃的大伯父默默地头顶一本儿书立在墙边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惊人好吧。

“薛家算是到头儿了。”夷安默默地给昨日里捅了大老爷马蜂窝的薛家点蜡,这才与夷柔笑着说道,“薛珠儿这一死,宫里只怕也要发动,薛家二房算是彻底完了。”

一鼓作气这道理,薛皇后肯定懂,不是看准了薛皇后要收拾宫里那两个蠢货,夷安也不会这么大的胆子,由着萧翎掐死了薛珠儿还赖在太子的头上去,没了这三个女孩儿,薛家,又还剩下什么呢?

有孕?

打从淑妃与薛皇后的异色中,夷安就知道,那所谓的有孕,还不定是个什么情况。

换了旁人恐不信,然而薛家二房都是蠢货,这么蠢,连假装有孕都干出来还真不奇怪。

只是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她不过是装着懵懂,彼此与薛皇后心知肚明罢了。

“为了这点子荣华富贵,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有什么好处呢?”夷柔便叹息了一声,明媚的脸上不知是不是想到从前家中旧事,有些暗淡地说道,“一家人和和睦睦有什么不好呢?离心了,冰冷冷的富贵在手上,却也再也没有与咱们一同共度的人了。”

她目光落在远远的,已经姹紫嫣红开遍的园子里,低声说道,“哪怕没有那样的荣华,这心里暖和,难道不行?”

“人各有志。”夷安也觉得萧瑟,见夷柔仿佛有心事的模样,便劝道,“三姐姐何必将这些外人之事想得这么多呢?”

“只是有些害怕。”夷柔转头笑道,“我只怕在家中住得久了,折了这一生的福气。”

她在闺中女儿时的日子过得太好,从前在山东,没有吃过一点儿的苦。如今入京,伯父伯娘这样慈爱,安享荣华清贵,叫人只觉得是难得的温馨。

她只恐自己福薄,将这少少的福气都耗尽,日后,只剩下苦了。

“岳西伯府是规矩人家,不纳妾的。”夷安知道夷柔即将出嫁,这是出嫁前必然有的恐惧,便温声道,“况,不是三姐夫哭着喊着求娶三姐姐的?有三姐夫,有岳西伯夫人,三姐姐担心什么呢?且放下心。”

不是谁,都跟当年的夷安郡主一般心那么大的。

当年的夷安出嫁,一点儿都不担心,只对着掀起自己的红盖头,俊美得仿佛仙人般的夫君说道,“有我一日,必有你一日!”

多么的自信,虽然这信心来自的是她背后的帝王,可是那个时候满心想要照拂夫君的她,其实并没有发觉那俊美的青年僵硬的模样吧?

她以为他的心,与自己是一样的。

只是或许,她也没有那样真的喜爱那个人。

不然,怎么会全然不顾及那人的心情,就如同如今,她会顾及萧翎这样呢?

只那一次,到了这辈子,她竟然都没有办法完全地相信一个男子。

不知为何想到了从前,夷安就想到了如今。

萧翎,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待她好,好到叫自己冰凉的心都暖和了呢?

他给她的,远远超过了自己所能给予的。

“我只是有点儿想不开,与你说说,我竟觉得好受了许多。”夷柔见妹妹神色有些恍惚,急忙安慰道,“我的性情难道你不知道?随口一说,说完了,这也就都好了。”

“岳西伯府前头都是大家之女,虽家风不错,内里只怕也未必好成一团,三姐姐若是瞧着谁为难你,不必息事宁人。”夷安郑重地说道,“父亲母亲说得对,咱们家的女孩儿,不是往别人家吃委屈的。若是真的吃了委屈竟不能回转,咱们就回家来,怕什么呢!”

她含笑道,“咱们家不是那等世俗人家儿,休了不好的,再寻好的就是。”见姐姐一张娇媚的脸已经扭曲了,她这才含笑转头,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树下,一个正一板一眼打拳的小身子上。

那是七皇子。

夷安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小小的,本该赖床的小孩子,比自己起得都早,都不用人叫的,在院子里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这又开始半点儿没有偷懒地打拳,看着那用力的小模样,就叫她心里忍不住地生出喜欢来。

“这位殿下,还与平日里不同。”七皇子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严肃地板着,脑门儿上全是汗,仿佛嘴里还在数数,夷柔看了,便与妹妹低声道,“这么大的孩子,还该在长辈面前撒娇呢。”见妹妹颔首,她便有些怜惜地问道,“不然,叫他歇歇?”

“叫他做完,不然他不肯听的。”夷安立在不远的树下,见哪怕是两个女孩儿走过来,七皇子都一点儿都没有分心,便笑道,“只是三姐姐只等他做完,就知道厉害了。”

“厉害?”

夷柔正生出疑问,却见不远处的那个肥嘟嘟的小皇子,又卖力地做了几个姿势,仿佛是做到了自己的标准,这才停下来,一转头,见了夷安与夷柔,咧了咧没牙的小嘴巴,突然往地上一滚。

夷柔木然地看着这个小皇子很无赖地滚在初春的草地上,扭着小身子娇气地叫道,“安姐儿,没有力气呀。”简直与方才那个严肃认真的孩子完全不同。

夷安忍着笑看着这小东西在地上放赖,肥嘟嘟的小身子拱来拱去,一会儿就拱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才俯身托着他起来,迎面叫七舅舅一嘴啃在脸上,这才笑眯眯地说道,“舅舅做的很好,连我都敬佩呢。”见七皇子挺起了小胸脯嘻嘻哈哈地笑了,她这才笑问道,“一天之计在于晨,舅舅做得这么好,日后可不是很威风?不是叫咱们都望尘莫及了么?”

“认真做事,不能分心。”七皇子仰着小脖子教导自家外甥女儿。

“舅舅说的是。”夷安见他回过脸儿来就成了一只撒娇的肥皇子,便含笑戳了戳他的小肚皮问道,“饿不饿?”

七皇子用眼泪汪汪的表情表达了一下习武的艰难与消耗,努力板起手指头与夷安讨价还价道,“三个,肉包子!”

“牛肉馅儿的!”顿了顿,舅舅大人再一次提出了这么一个合理的要求。

“行。”夷安把昨天夜里撒泼打滚要“跟安姐儿一起睡”的舅舅颠了颠,很和气地应了,作为昨天冷酷无情地拒绝了舅舅的回报。

夷柔显然也想到昨天这肥皇子眼泪巴巴可怜的样子了,不过想到掐死薛珠儿跟掐小鸡仔儿似的清河郡王,宋家三姑娘觉得为了生命安全,谁都不能“跟安姐儿一起睡”。

七皇子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再次伸出了一只小肉爪。

“还要小馅饼,牛乳粥呀。”

这就是得寸进尺了,夷安可算知道为啥这舅舅这么锻炼还这么肥了,正要冷酷拒绝,就见七皇子一副不同意就打滚儿的模样。

“舅舅已经长大了。”长安县主试图将道理。

“吃了早饭,再长大。”

“午饭别吃了!”

“呜呜……安姐儿呀……大表姐呀……”

夷柔含笑看着这两个斗嘴,只觉得肚子疼。

宋家正在这样和谐,今日的早朝,就不是那样和气了。

大老爷一脸冰冷肃然地立在武将前列,恨不能揉揉自己的胃,正忍着难受心情抑郁,就见前头两个天家贵胄已经掐起来了。

太子今日来得格外早,虽然脸色很不好看,然而可以理解。谁叫昨天太子殿下挥泪斩了自己的真爱呢?京中都传遍了,如今正用彼此心领神会的目光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