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所在的自然是勋贵聚集之处,聪明点儿的都低头飞走,并不敢多说。

一句话两句话得罪了平阳侯,这可不大划算。

这丫头见无人应声,反倒自己一说话,方才还很热闹的街上竟然人都稀少了,冷哼了一声,这才与夷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姨娘,您也说说话,不能只叫奴婢张嘴不是?”

夷静惊恐地看了这丫头一眼,瑟缩了一下。

这丫头是萧安身边最得宠的通房,从小服侍长大的,平日里管着萧安身边众多的妾室,十分厉害张狂,自己在府中若是说错一句,就能给自己一个耳刮子的,因素日里被她磋磨惯了,因此见了她就如同见了鬼,此时听这丫头说话,她心中恐惧,然而目光落在了平阳侯府那恢宏华丽的大门上,看着铁画银钩一般的匾额,心中又生出了十分的希望来,目光热切。

只要她大伯父的一句话,自己就能过得很好!

萧安与她说了,只要能重新与她大伯父亲近起来,或是叫人非议她大伯父,自己就还是那个得宠的夷静了。

想到这儿,夷静便舔了舔嘴唇,上前与那上下打量她的门房说道,“叫我进门!”

“您哪儿来的?”门房自然不肯,见夷静要闯,也不怜香惜玉,将她往地上一推,这才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咱们府里进!侄女儿?”他大声道,“咱们侯爷在京里就一个侄女儿,如今好好儿住着呢!您又是哪根葱?!”见夷静浑身上下都小家子气,目光闪烁,再想想府里的三姑娘明朗大气的模样,这门房就越发地讽刺道,“就算是侄女儿,就你这打秋风的,也好意思上门么?!”

“你!”平阳侯府就跟夷静的救命稻草似的,此时见这门房都敢给自己脸色,顿时爬起来叫道,“我是宋家二姑娘!”

“哟,原来是您。”门房就笑了,拱了拱手方才说道,“您,侯爷倒是与咱们说过。”

“大伯父说过我?”夷静眼睛顿时就亮了。

“侯爷说了,二姑娘不是个东西,祸害人,是不肯认的。反正都分了家,又嫁了人,伯父管不着侄女儿去,若是吃了委屈,您还得往山东亲爹亲娘那儿诉苦去。”这门房就笑嘻嘻地说道,“侯爷还说,不肖的东西!若是敢来滋扰,别怪侯爷送您这不要脸的玩意儿上西天!”

大老爷深恨夷静做妾连累自己闺女没脸,如何肯认这样的侄女儿,没逐她出宗就已经很客气了。

“不可能!”夷静满心的火热当头就被泼了冷水,顿时叫道,“大伯父不会这样对我!”她目光散乱,见身边的那丫头看着自己的目光越发不善,慌乱地叫道,“大伯父怎么会这样对我?是了!”

她大声叫道,“是不是三妹妹?是不是三妹妹说了我的坏话!”听到大老爷说自己就一个侄女儿,她顿时想该是夷柔为了争宠与大老爷说了自己的坏话,叫大老爷不喜自己,此时便怨毒地哭道,“三妹妹素来狠心,竟这样害我!”

她哭哭啼啼地坐在侯府的大门,竟不肯走。

那门房由着她哭闹,见颇有几家人探头探脑地偷听,便高声叫道,“宋家的女孩儿从来都清白自尊!若出了不肖女,就不再是宋家人!”

不闹开了,日后传出去,自家姑娘有个给人做妾的姐姐还很亲近,可怎么好呢?

“这是怎么了?”侯府之前正乱糟糟地闹成了一团,却听见后头有疑惑的声音,那门房探头一看,急忙赔笑过去作揖道,“给五爷请安。”

来的这人正是唐安,此时一脸笑意的少年疑惑地看了坐在地上哭泣的夷静一眼,虽觉得模样与宋家姐妹有点儿肖似,然而谁家没有几个糟心的亲戚呢?便不再多看,与这门房笑道,“你倒是机灵。”

顿了顿,这才咳了一声问道,“府中,阿衍可在?”他眼珠子乱转,拿了宋衍背黑锅,越发觉得自己确实是这么想,便大声道,“我与阿衍一见如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夷静身边的丫头仿佛是识得唐安的,便在夷静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夷静听了只觉得满心的怨恨。

她与夷柔同父同母,甚至比夷柔还要得宠些,从来不把妹妹放在眼里的,然而如今她在尘埃里打滚儿,这妹妹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巴结了大伯父,得了伯府的姻缘。

伯府,那该是如何富贵?

侧目看了看身边正忍不住笑出了一排门牙的唐安,看着这俊秀的少年,夷静的心就跟火烧似的。

若没有夷柔,如今得到大伯父疼爱的就该是自己,这样俊俏富贵的姻缘,也该是自己的。

“三妹妹,真的是好狠的心!”想到这儿,夷静恶从心头起,顿时掩面哭道,“从前在山东说得好听姐妹情深,如今竟翻脸不认人了么?!”她捂着脸哀哀切切地往看过来的唐安哀怨地问道,“这位……公子,您评评理,我与三妹妹一母同胞,她怎能待我这样狠心无情?!”

“一定是你干了坏事呗。”唐安觉得作为一个好人,一定要回答疑问的,顿时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是怎么逼的三姑娘都不喜欢你的?”

一双眼睛,特别有求知欲地往惊呆了的夷静看去,目光纯良。

宋衍出门的时间,就见到了这个闹剧,见到已经目中复杂无比,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一个蠢货张着一嘴的大板牙欢腾地扑了过来,深情叫道,“阿衍!我想你!”

妹……

第95章

转眼之间,唐安就扑到了宋衍的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那什么,他想念自己新交的好朋友,想来跟小伙伴儿说说话儿,这么上门,不是不讲规矩了吧?

这可跟三姑娘没啥关系来着。

宋三姑娘和唐少爷,那都是规矩人,成亲前,一点儿都没有私相授受。

“天儿真热,阿衍,请我进去喝杯茶?”唐公子自从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就再也不准备在自家大舅哥儿的面前装蒜了。

装成稳重的人,真的压力很大。

宋衍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看着面前的英俊少年,就见他一身的锦衣,腰间围着晶莹的玉带,整个人都仿佛生出了光辉来,显然是好生打扮了一下自己,忍住了心口的怒火,他这才微微颔首道,“进去吧。”

不是看在这小子对夷柔一往情深,他恨不能吊起来这小子往死里抽!

“三哥哥!”夷静在一旁正失魂落魄心生恐惧,见着了宋衍,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地就到了宋衍的面前,抱住了兄长的一双腿哭道,“三哥哥,我好想你!”

她摇着宋衍的腿哭着说道,“三哥哥,你最疼我了!我知道错了,你别与我生气,原谅我吧!”一边说,一边在宋衍的面前哀怨地说道,“我知道三哥哥不喜欢我,可是,可是咱们是一家人,我是你亲妹妹呀!”

宋衍漠然地低头,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服软的夷静,目中生出了复杂来。

“大伯娘知道你来,该是十分欢喜的,你先进去。”许久,在夷静开始微弱的哭声了,宋衍抿了抿嘴角,与仿佛身后在甩着尾巴看着自己的唐安温声道。

他难得的温和叫唐安不由自主地往天上看了看,觉得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竟不敢置信,迟疑地说道,“阿衍……”他更想问的是,“你是谁?!”

这么温柔,绝对不是那个往死里踹他的大舅子呀!

“滚进去!”宋衍一番心思喂了狗,见这厮竟然还敢拿疑虑的眼神看自己,顿时脸色就黑了,一脚往唐安的方向踹了过去。

这才是正主儿啊,唐安笑嘻嘻地在这虚踹中躲开了,在宋三爷气得发抖的模样里欢欢喜喜地奔进了平阳侯府的大门,一路往心上人的方向去了。

目送这欢快的少年进去,宋衍的嘴角微微翘起。

不管如何,有这样心思清透的夫君,是夷柔的福气。

他只望妹妹过得好,过得快活,就足够了。

夷静正抱着兄长哭,就见宋衍的目光落在了唐安的背影上,想来都是为了夷柔,顿时心中生出了无边的嫉妒。

明明与她都是隔房的小姐,为什么这个妹妹的日子,就过得跟侯府嫡出一样?

“三哥哥只知道三妹妹,一点儿都不在意我么?”因嫉妒,夷静想到自己过的日子,越发地怨恨了起来,摇着宋衍含泪说道,“我也是三哥哥的妹妹呀!三哥哥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掩面哭道,“我一个人陷在王府里叫天天不应,三哥哥就不心疼,不想为我……”

“当初,是我叫你入王府的?”就在夷静哭诉的时候,宋衍突然问道。

夷静听到了这句话,张口结舌地抬头看着脸色木然的兄长,竟说不出话来。

宋衍一低头就对上了妹妹的脸,见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畏惧与胆怯,浑身上下的衣裳不过是普通的半旧的布料,满头上下连首饰都没有,只有头绳挽着一把有些稀少的头发,哪里还能看得出当年那个娇生惯养的宋家二姑娘呢?

心里有些难过,然而想到夷静今日竟穿成这样上门,还在大门口就大声嚷嚷,显然心怀叵测,他的心中又生出了几分失望。

哪怕是过得不好,也不该来这样败坏娘家的清誉。

“不是你说,永远都不会后悔?”宋衍继续问道。

“三哥哥这是在拿我从前的话儿与我计较?”夷静含着眼泪叫道,“一家子兄弟姐妹,三哥哥还要我与辩个分明么?!”

“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宋衍木然地在夷静心虚的目光里说道,“你说三妹妹的什么?明知道唐安是谁,你在他的面前构陷你的妹妹,这就是你说的一家子兄弟姐妹?”他失望地低头看着目光游弋的妹妹,闭目轻声说道,“你如今,竟都不像人了!连妹妹你都能害,你还想叫我如何待你?!”

这样没有手足之情,叫宋衍的心头发凉,想到当日夷静决绝,一点儿都没有想过自家姐妹的名声,宋衍便冷淡地说道,“你嫁了人,就不要回家来,走吧!”

“三哥哥!”

“这是大伯父家。”宋衍敛目,轻声说道,“咱们家在山东。你想要父亲母亲做主,往山东去吧!”他手指动了动,将方才夷柔含泪交给自己的一千两的银票拿出来,俯身放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的手上,轻声道,“有了银子,你在王府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

这银票,是二太太陪嫁的私房。当年给过夷静一些做嫁妆,如今这个是剩下给夷柔的,是夷柔从自己的嫁妆里挪出来的。

“三妹妹的嫁妆也不多,这些给你,是她对你最后的情分了。”宋衍轻声道。

“一千两?”夷静哆哆嗦嗦地抓着银票,尖声叫道,“一千两就把我打发了?!嫁妆不多?!她有大伯娘,有侯府,一屋子的富贵,她说自己嫁妆不多?!”

她只觉得夷柔这是打发要饭的,抓着宋衍的手叫道,“三哥哥!伯娘最疼你,最爱你了!你去与伯娘说,叫她给我预备嫁妆!”她目光疯狂地叫道,“有了侯府,我就能做正经的二房!我就是王府的主子!”

“你疯了!”宋衍厉声道。

“我没疯!”夷静紧紧地抓着兄长的手,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疯狂地叫道,“我家大爷日后是要做王爷的!如果我做了二房,还生下一儿半女,就能在王府说上话!到时候,大伯父不是也与王府攀亲?”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好事,在宋衍慢慢黑沉的目光里叫道,“四妹妹!四妹妹我也能帮衬!她嫁的那人在王府什么都不是,有了我,她才能有好日子过!”说到此,她便威胁道,“不然日后,四妹妹嫁到王府去,也要叫人欺负!”

她从前,还想着从王府回家,再嫁人。然而见了侯府的势力,仿佛连萧安都侧目,就叫她心中生出了别的想法来。

有侯府做靠山,日后萧安只怕也要对她另眼相看,那些欺凌过她的姬妾,她日后要一个个地清算回来!

“这就是你与三妹妹的不同。”宋衍低声道。

夷柔说不要大太太的嫁妆,就是真的不要,哪怕二太太能给她的嫁妆不多,也从不抱怨。

可是夷静,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享用别人家的富贵势力?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宋衍已经快不认识这个妹妹了,退后了一步,凭着夷静扑到地上,这才低声说道,“光天化日,你真的想要认亲,细语轻声不是不行。叫嚷得人人皆知,真的以为我是个傻子?”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只觉得萧瑟,看了看夷静身后那个看热闹的丫头,就见满眼的幸灾乐祸,心中便生出了对萧安的痛恨,冷冷地说道,“你这样闹,是真的把一家子的情分闹没了!”

“三哥哥……”

“不要再上门,不然我也护不住你。”宋衍摇了摇头,就见对面大老爷正提着什么缓缓而来,急忙上前帮着大老爷拎东西,低声道,“大伯父,我……”

“回府去。”大老爷摆了摆手,不必宋衍给自己提东西,这才往家里去。

走过了目中生出了希望的夷静,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个落魄的侄女就是一团空气,径直而过。

这样视而不见的漠然,叫满怀希望的夷静只觉得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宋衍对她有失望有厌恶,还愿意与她说话,那还是将她放在心上,可是大老爷竟全没有心思的模样,就叫她知道,大老爷的心里,她什么都不是。

“大伯父!”夷静仓皇地唤了一声。

“关门。”大老爷走进了侯府,对着那有些迟疑的门房吩咐道。

“大伯父,二妹妹若再吵闹,只怕不像。”宋衍低声道。

“我怕什么!”大老爷漠然地说道,“叫她闹!”

闹得天花乱坠,难道烈王府有脸?他家的女孩儿都已定亲,一个御赐一个上赶子的,他怕什么?!

为了这点子小事就不想求娶宋家小姐的东西,他也不乐意嫁。退了亲,日后再寻好的就是。

宋衍见大老爷一脸的漠然与冰冷,动了动嘴角,目光落在了绝望的妹妹的脸上,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他愿意用自己的力量照顾妹妹,夷柔甚至舍出了自己的嫁妆,这都已经是两个人最大的努力了,可是这些,却不能叫他们去为难伯父。

伯父不欠二房的,没有道理为二房舍出脸面来。

心中有些难过,宋衍心中抑郁,就见大老爷一点儿都没有将方才放在心上,只提着手上的纸包往正房去了,心中好奇,便跟着一同过去。

一进屋,就听见了一个少年活泼的笑声,宋衍就见唐安正嬉皮笑脸地猴在笑得不行的大太太的面前,面部表情十分生动有趣,手上挥舞,仿佛正在说些有趣的笑话。

大太太笑得歪在一旁,看着唐安的目光十分亲切。

仿佛上一次因这少年生出的恼怒都不见了。

唐安正笑嘻嘻地与大太太献宝,争取把未来的伯娘拿下,一边说道自己关于某日某月如何与小伙伴儿们敲了另一个的闷棍,一边眼珠子乱转地往门口看去,见着了有人前来目中就是一亮,之后见竟然是高大健壮的大老爷,又目光暗淡了下来,却还是赔笑上前,给大老爷施礼,口中亲热地唤道,“给大伯父请安。”

见大老爷沉默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十分威严,他就仰头露出了一个狗腿的笑容,还探头探脑地扒拉大老爷手上的纸包,殷勤地道,“侄儿给大伯父提着吧?”

大老爷觉得这家伙脸皮真厚。

“小五就是这样儿伶俐。”大太太便在后方笑道。

这短短的时候,唐家小子就成了“小五”了,饶是宋衍镇定,都惊呆了。

“还是大伯娘对小五好。”唐安见大老爷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很有自家老爹的品格,自己就怯了,窜到了大太太的身边讨好地说道。“日后小五常来,您别烦我。”

“好好。”大太太含笑点头道。

比起端肃的侄儿与儿子,大太太还是觉得唐安这种甜言蜜语的更叫人喜欢些。

想到萧翎看似清冷,实则也对自己十分亲近,大太太就觉得人生圆满了。

两个女婿都招人喜欢,还有什么发愁的呢?

“老爷手中的是什么?”大太太见大老爷坐在自己的身边,便含笑问道。

“你从前不是喜欢手艺人的剪影?”大老爷见唐安满地乱窜,叫大太太的目光都不放在自己的身上了,烦死了,便将手中的纸包放在大太太的面前,飞快地打开,就见里头都是各样的剪纸,栩栩如生,十分精致,叫大太太惊呼了一声拿在手中,满眼都在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满意了,与大太太轻声道,“从前在关外,没有这样儿精致的东西,回京了,我才又见了这些。”

“你都记得?”大太太年轻的时候十分喜欢这些玩意儿,看着大老爷的目光都能滴出水来,带着满满的情意。

“你喜欢的,我都不会忘记。”大老爷咳了一声,低头仿佛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剪纸上。

“二丫头走了没有?”大太太翻看手上的剪纸,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关了府门。”大老爷握了握大太太的手,这才冷冷地说道,“烈王欺人太甚!”

“本就不是同路人。”大太太含笑温声道,“顺手抹黑咱们家,烈王难道不愿意不成?”烈王十分怨恨处处与他作对的薛皇后,平阳侯府是与薛皇后站在一起的,又要嫁个闺女往王府给萧翎,烈王自然是很厌恶的,做出什么来,不过是各凭手段。

“不能就这么算了”大老爷冷冷地说道,“不然,莫非日后他还要得寸进尺?!夷安嫁过去,只怕还要受人欺凌。”

“你闺女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大太太口中虽说了这话,然而嘴角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低头想了想,这才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烈王对咱们无义,只是咱们家不玩儿那等下三滥的手段,光明正大!”

她目光清冷地看着手上的剪纸,就见上头一只青雀立在枝头,声音淡漠地说道,“老爷明日早朝,不如参烈王一本,就说……”她托腮温声道,“家门不严,指使府中妾室往勋贵门前哭闹,内帷不修,无能无耻,这可不好。”

今日能闹上平阳侯府大门,谁知日后会不会闹上别人家呢?

烈王既然这样不要脸,她就闹给天下瞧瞧。

至于夷静,左右今日一闹,满京都知道这是平阳侯府的侄女儿了,再闹,也不过是撕撸开来,以示平阳侯府本就不耻为人妾室之事,没准儿还能赚个好风评。

想到这儿,大太太就对打瞌睡送枕头的烈王默默地感谢了一番。

第96章

大太太心里觉得烈王是个好人。

夷静做妾本就瞒不住人,大太太正头疼的很,想着日后夷安也嫁入王府该怎么办,烈王就对她伸出了援手。

这样一闹,日后夷安待夷静冷淡,就再也没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叫人说天性薄凉了。

大老爷深恨烈王与自己生事,叫妻子跟着没脸。况从前听夷安身边的两个丫头青珂说起,夷静不如夷柔待闺女温柔,时常欺凌,更加不愿意给侄女儿张目。

别说什么如今已经后悔的话,早从前干什么去了?!

二房,他不计前嫌善待宋衍与夷柔,已经十分客气了。

“明日我就参他。”大老爷见大太太温柔地看着自己,全心的信赖与依恋,心里就觉得满满的,想了想,继续说道,“他想叫他长子为世子?”见大太太颔首,他便冷笑道,“无德好色之人!这种东西……”他闭目想了想,便与大太太说道,“听说这小子如今还领着一个闲职,连妾都看不住,上什么衙门!你只等着就是。”

等他寻了这小子的错处,就继续参,参到他回家吃自己!

唐安觉得大太太脸上的笑容叫自己心里头凉飕飕的,也很像自家母亲岳西伯夫人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往外头去了。

大概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个模子的吧?

刚一出门,就见两个女孩儿正彼此嬉笑地过来,其中一个容光绝色清媚,另一个明朗美艳,就呆住了。

唐安的目光满满地落在笑容轻快的夷柔的身上,脸上竟随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心里,却有些难过。

仿佛夷柔虽然笑着,看似无恙,却心中有许多的心事。

想到方才在外头的那个“二姐姐”,唐安便抿了抿嘴,有些心疼。

叫亲姐妹在外诋毁,她知道了,该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儿,唐安就忍不住上前了两步,就见那两个女孩儿转过头来,其中那个绝色的与夷柔含笑说了什么,夷柔的脸上顿时红了,抬手仿佛要抽那个赔笑的,却还是顿足,目光流转地往唐安的方向看来。

唐安急忙露出了一个八颗牙的笑容来。

两个女孩儿仿佛被惊到了,呆呆地看着他。

“把牙阖上!”宋衍冷眼就见唐安咧着血盆大口,头疼死了,见后头萧翎跟着夷安过来,目光沉沉,便在心里有点儿绝望了。

同一处,出现了两个奇葩妹夫怎么办?

“我读书去了。”宋衍应付不来这么棘手的问题,大袖一甩,赶在妹妹们还未上前,落荒而逃。

唐安疑惑地看了看宋衍匆匆的背影,之后目光落在了夷柔的身上,见两个女孩儿过来,急忙十分欢喜地道,“真巧。”

彼此厮见过,夷安见唐安仿佛对今日府外的大闹并无芥蒂,便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夷柔一眼。

夷柔心中忐忑,她如何不知?只是不忍揭破罢了。

“你别怕!”仿佛是知道夷柔心事一样,唐安已经抓着头笑起来,与诧异的夷柔飞快地说道,“以后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别人……”他见夷柔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仿佛自己的心也在跟着起伏,心中是有些窒息的欢喜与怜惜,柔软了声音轻声说道,“别人说的什么,与咱们没有关系,不理睬她就是。以后,我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