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死里打不必客气。”宋衍冷哼了一声,转头与眼中浮出了笑意的萧真说道,甩了甩袖子,在唐安深情的目光里冷酷无情往宅子里去了。

头都没有回一下。

“嫂子啊,”夷柔见心上人有血光之灾,此时嗷嗷直叫的,心疼的不行,急忙与看过来的萧真红着脸说道,“第一日搬家,不好见血的。”

“三妹妹就是良善。”萧真挑眉,看着地上眼泪巴巴地看着夷柔的唐安,想着想当初这小子竟然敢抱得宋衍紧紧的,顿觉不爽,赞了夷柔一声,这才认真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手下的这几个最知道轻重,绝对叫他疼,还不叫他见血。”说完,见夷柔惊呆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不由挑起了一个笑容,掐了掐这妹妹呆滞的小脸蛋儿,心情很好地跟着宋衍往里头收拾去了。

“救命……”夷柔可算知道嫂子是个坏蛋了,顿时流泪往夷安的方向看去。

夷安都要笑死了,探头看了看叫嘻嘻哈哈的女兵擒住的唐安,鄙夷了一下,这才与夷柔笑道,“三姐姐安心,不过是在逗你呢。”

她话音未落,几个女兵果然就放开了唐安,对着夷柔拱了拱手,挤眉弄眼了一阵,呼啦啦地跑了。

大庭广众的,宋家三姑娘没有妹妹那样不要脸,此时看着少年趴在地上叫了两声,走近了几步,又觉得不妥,退后了些,由着妹妹笑嘻嘻地凑在自己身边八卦,脸上微红轻声道,“你来,我很欢喜。”

“母亲也给咱们预备院子呢。”唐安爬起来,这才与夷柔笑呵呵地说道,“是我从前的院子,如今打通了另一处,母亲命人引了活水在院子里,成了个湖,又凉快又清爽,还诗情画意的,说你必然喜欢的。”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母亲还说,过几日上门,给咱们最后预备预备。”他露出了纯然的喜悦,见夷柔含笑看着自己,又觉得心里头热乎乎的,不由厚着脸皮往夷柔的方向走去,贼眉鼠眼看看四周,见无人,这才搓着手说道,“那什么,我,我……”

他狗腿一样往夷柔与夷安的方向凑过去,凑到半路,却叫一个有力的巴掌,狠狠地抽了一把。

“离她远点!”捂着后脑勺怨恨回头的唐安,就见脸色冰冷的清河郡王萧翎,带着几分威胁地说道。

第128章

唐安看了看心上人身边一脸无耻懵懂,硬装自己纯良的长安县主,一转头,泪流满面。

谁也没想过离这姑娘近些呀。

哀怨地看了惹不起的清河郡王,还有更惹不起的长安县主几眼,唐安觉得自己可以说是最可悲的姐夫了,见夷柔看着自己目露担忧,又被治愈了,急忙跟在萧翎的身边说道,“好容易来了,咱们帮帮阿衍。”

他还无耻地拿宋衍说事儿,见萧翎深以为然地点头,就觉得自己难得地找着了知己,对夷柔龇牙一笑,顿了顿,看了看今天穿得簇新,叫自己格外英俊的袍子,挽着袖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夷安觉得这笑容有些猥琐。

唐安自然是在想如何趁乱偷偷去看看媳妇儿的闺房,只是若是这点儿小心眼儿叫人知道,只怕还是要挨揍,急忙忍住了,看着萧翎与夷安旁若无人地说话,急忙带着众人入府,落在了后头,这才与夷柔小声说道,“我听说,岳母要上京了?”

想到岳西伯夫人有些为难的模样,唐安急忙与点头的夷柔说道,“母亲的意思,是想等岳母上京以后,亲自上门结交。”

岳西伯夫人并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虽然更看重大太太,却也不会刻意地冷落夷柔的生母。

那对夷柔也是一种不尊重了。

只是叫岳西伯夫人想着,据说二太太不是个很靠谱的人,多少有些疑虑,又恐夷柔多心,因此特特地叫唐安与她宽心。

“叫夫人费心了。”若是个眼高于顶的,知道大太太与二太太有争执,踩低捧高夷柔也不觉得意外,岳西伯夫人竟这样看重,就叫她心中生出了感激来。

“你是我喜欢的人,母亲自然看重你。”唐安越看夷柔越喜欢,觉得媳妇儿招人喜欢,就偷偷地说道,“母亲还给你预备了可好的礼,等日后你嫁过来,母亲说都给你。”他补了一句道,“还是祖传的呢。”

“夫人待我之心,我竟不能回报万一了。”夷柔觉得这样看重,自己竟生出不安,看了对自己笑出了大牙的唐安,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这个一心待她的人,抿了抿嘴,眼睛里露出了憧憬。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她只觉得从前的那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罢了。

夷安一转头,就见后头的姐姐在个二货少年咧出了八颗牙的笑容里低头笑了,感慨了一下,这才转头与萧翎问道,“叫父亲打出来了?”

萧翎竟然敢搞宅斗,这已经是很不和谐的意思,大老爷顿时觉得要武斗不要文斗了,正要与萧翎分个高下呢。

“岳父只打了我一下,才红了一点儿。”萧翎抿嘴文静地说道。

“真的如此?”夷安都要笑死了,如今侯府里头,她与大太太就指望这二位过招活着呢,便忍笑问道。

萧翎狭长得有些清媚的眼角微微挑起,仿佛不留意地就露出了皓白的手腕,长安县主急忙低头,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有看见哪里红了,然而顶着青年殷切的目光,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温声道,“辛苦你了。”

萧翎抿嘴严肃点头,觉得自己真的很辛苦。

做什么不叫自己娶媳妇儿呢?

“过几日,我要往京外练兵,你,你别想我。”他顿了顿,目光闪烁地说道。

夷安觉得这家伙有点儿无耻,长安县主想过谁呢?只是忍了忍,还是点头,又问道,“可预备了药材?”

“预备了。”萧翎老实地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便与她低声道,“今日,又有人弹劾你了。”

一个“又”字,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夷安挖了挖耳朵,只当听不见。

自从她上京,被弹劾了许多次,又算什么呢?只要有人护得住,靠山硬,再多的错都不是错。若是有人要你死,没有错,也能叫她翻出错儿来。

“太子那侧妃的?”夷安哼笑了一声,缓缓地问道。

“不是。”出人意料,萧翎却摇了摇头,在夷安诧异看来的目光里,有些不乐地说道,“是弹劾你插手前朝事。”

他见夷安停住脚步沉默,便低声说道,“不知是谁在造谣,皇后娘娘恼了,拍了桌子,只是到底与你的名声不好听。”夷安素来谨慎,哪怕得薛皇后宠爱,却从不肯越界,如今竟叫人莫须有地指到了头上,叫萧翎觉得有些心疼。

“早知道要担这样的虚名儿,我还不如坐实了才好。”许久之后,夷安方才哼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几个蠢货,打量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她目光微冷地说道,“姓罗的不想活了!死了闺女,不敢与表嫂与长宁说话,倒来寻我的晦气!”

项王虽然脑子不好使,却也不会这样造谣行事,只怕就是罗大人方寸大乱,听旁人说了几句,就以为拿住了自己的把柄,要告倒自己。

“你放心,皇后娘娘回头就申斥了他,当然,说的也不是因你的缘故。”萧翎实在不爱提罗家,见夷安微微点头,迟疑了片刻,便问道,“你可要……”

“我虽然与阿婉要好,然而此时两家实在不宜走动。”夷安就闹不明白了,两个外室女怎么就叫罗大人有那么大的火儿,就跟掘了他家祖坟似的,只是这些她兴趣不大,此时也不耐烦想,因此只与萧翎笑道,“朝中有你,有姑祖母,哪怕天底下都说我不好,我也不担心。”

觉得这是甜言蜜语了,长安县主心里得意了一下,正要再说,却见宅子外头,有两个宫人匆匆而来,见了她眼中就是一亮。

“皇后娘娘召县主入宫呢,您若是便宜,就与奴婢们走吧。”这两个是在宫中服侍夷安的人,此时脸上露出了几分欢喜地说道。

“姑祖母这么急,莫非有什么缘故?”夷安见她二人气喘吁吁的,不由疑惑地问道。

“太子妃诊出了喜脉,因素来亲近县主,因此央求皇后娘娘宣您进宫一同热闹热闹。”那两个宫人见夷安面上一喜,急忙笑道,“两位公主如今都在宫里头呢,宫里现在热闹的不行,就缺县主了。”

说完,忙不迭地服侍夷安往宫中去了,到了薛皇后的宫中,叫人拉得直喘气儿的夷安就听见里头果然有四公主的大嗓门儿,还有三公主的欢欣之声,虽然与太子不睦,却也为太子妃真心欢喜。

有子傍身,哪怕太子是个贱人,太子妃的日子也算是过得有滋味儿了。

一进门,她就见太子妃歪在薛皇后面前特地预备的软榻上,有些不安地般躺着。

一侧,另有一个妩媚绝色的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扶着她,仿佛太子妃是自己眼里的一切般。

那女子的丽色另有风情,叫夷安心中微微吃惊,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人物,却还是先给薛皇后请安,这才走到太子妃的面前,看着她温和的笑意,低声说道,“给您贺喜。”

太子妃有孕,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夷安心里的欢喜过了,又才想到日后太子只怕与皇位无缘,又为这个孩子生出了忧虑。

脑子好使一点儿的帝王,都不会真正地叫废太子的血脉真正地自由。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欢喜了。”太子妃急忙叫身边那女子往一旁去,见夷安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带着惊艳之色,急忙笑道,“这个你只管叫姐姐就是。”见夷安顺从地叫了,这才与她说道,“这丫头虽是我的亲妹子,只是咱们不论那样的辈分。”

见夷安说起辈分这个残酷的问题就嘴角抽搐,太子妃掩唇笑了,又笑道,“她行六,你只叫声六姐姐就是。”

夷安从来都喜欢美人,见这女子对自己微微一笑,艳丽夺目,只觉得心生仰慕,张口就叫了一声。

“瞧着你们这乐呵的,倒叫我们白看着了。”淑妃就在一旁含笑说道。

“太子妃有孕,这是喜事。”薛皇后对太子妃有孕并无忌惮,毕竟这是她的血脉,况就算太子日后如何,也落不到孩子的身上,此时想到太子妃终身有靠,不至孤身终老,就觉得欣慰了些,与太子妃温声道,“你有孕,这是大喜事儿,只是太医说胎像还未稳固,我想着,等过了这几个月,再给你庆祝。”见太子妃感激点头,她顿了顿,这才温声道,“你兄长,我会从云南召回,叫你们兄妹团聚。”

太子干的破事儿叫薛皇后厌恶极了,知道太子妃心中为兄长不安,便为她宽了心。

“母后与我,已是有太多的恩情了。”太子妃听了这个,想到兄长终能平安,心里一块大石落下。眼眶就微微发红,有些哽咽地说道。

“只要你与你腹中的孩子好,咱们就欢喜。”薛皇后抱着好奇地歪着头看着太子妃的七皇子,顿了顿,这才缓缓地说道,“东宫,你叫旁人先打理,不要自己费心。”

太子妃急忙应了,扶着妹妹又与薛皇后说了几句话,这才露出了疲惫,薛皇后也不愿叫她心中生出负累来,命人送了太子妃往后头歇,这才与夷安笑道,“这长了翅膀不成?来的这样快?”

她既然不在意太子有嫡子嫡女,夷安就不担心了,也笑道,“难得的喜事儿,谁不想着沾太子妃的喜气呢?”又疑惑地问道,“前头里咱们才冲撞了太子,太子妃这是……”

“是想给她妹子求个好姻缘。”薛皇后想到方才的美人,又想到太子妃容色平凡,也是因这个不叫太子喜爱,便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了一声。

“可见太子妃是拿姑祖母当依靠呢。”夷安见薛皇后有些不乐,急忙说道。

她说的这话贴心,薛皇后顿时就笑了,与夷安笑道,“这可是个绝色,与她姐姐完全不像,我瞧着她是个好的,只是听太子妃说,这孩子脾气刚烈古怪,对婚事向来不上心,说在家中最喜墨子之术,玩儿木头活儿,倒是有些有趣儿的机关玩意儿,只是太过沉迷,往往十天半月地,时候久了,看似聪慧,实则十分内向,叫人发愁。”

这样的姑娘,怎么着叫人想着,也不是能对男人生出兴趣的。

“前儿个她竟一己之力造出了攻城车,威力极大,因此我赐了她爵位,只是……”薛皇后叹了一声,摇头道,“她却说不想嫁人,这可如何是好?”

美人儿不嫁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第129章

这样年少又美貌的女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才华,就叫夷安诧异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人诚不欺我。”一直感觉特别好的长安县主终于承认,自己之外,也有许多比她更出色优秀的女子。

“你与她是不同的人。”薛皇后见夷安面露憧憬感慨,不由笑了,往太子妃的方向看了看,目光这才落在夷安的身上,沉默了片刻,这才问道,“你四表哥如何了?”

“好得很。”夷安知道薛皇后对薛家子弟都很看重,见薛皇后这样垂询,却还是有些疑惑,就听薛皇后淡淡地说道,“比起他二哥,还是他行军更勇武些,既然已经好了,就出京去,往青海辅佐秦王。”

秦王在青海混的风生水起,这一次攻城车造出,薛皇后自然想要试试实战,若好就普及军中。旁的人还是不如秦王叫她信重,因此方有了这个主意。

“工程车是利器,没有信得过的人押送,我不放心。”见夷安张口欲言,薛皇后目中露出了几分迟疑,还是摇头道,“等他从青海回来,两个人的心情都平复了,许会有转折。”这说的,就是冯香就算到了如今,对薛义依旧心存顾虑了。

“不如,叫驸马去吧。”三公主急忙说道。

“去了也好。”夷安顿了顿,这才轻声道,“如今,不过是叫冯家姐姐更添紧张罢了。”

“她的嗓子,叫御医去看。”薛皇后已知冯香之事,因这个更对薛义添了几分埋怨,叹息道,“这孩子为了咱们薛家成了这样儿,又蹉跎了这么多年,是咱们对不住她。”冯香不能说话,叫薛皇后耿耿于怀,此时想来,不由生出了对一个命运坎坷的女孩儿的怜惜。

“日后她有咱们护持,也该苦尽甘来。”三公主柔声劝道。

薛皇后果然微微点头,顿了顿,面露几分慈爱地说道,“我也不叫她入宫,许会惊吓到她,就叫她住在你们家,千万别怠慢了。”若住到薛家去,日后恐叫人说去闲话,污了冯香的清白,薛皇后也不愿看着这个女孩儿有这样不好的名声。

“母亲已请人瞧过,仿佛说是狼虎之药烧坏了嗓子,这么些年有没有试过出声,有些艰难。”夷安迟疑了片刻,这才说了实话。

“万幸并未伤身,不然咱们这罪过就大了。如今不管要用什么,你只问我要,务必医治好她。”薛皇后郑重地说完,就与一旁的三公主冷冷问道,“那个冯氏呢?”

“他们一家子叫母亲送到庄子上去,各个打个半死,我瞧见的时候,那女人半边身子都被打烂了。”

想到徐氏含笑带着人看着,在三公主面前将那跪着哭着唤她“母亲”的冯氏与她一家拖到树上吊起来抽了三天,灌着人参吊着这几个的命,最后冯氏身上被粗糙的鞭子抽得皮肉不见露出了森然白骨,三公主就心里发凉。

她几板子打死了罗侧妃,在这位婆婆的面前竟不够看。

想着这几日因见了这个都做噩梦,三公主咳了一声,毕恭毕敬地将冯氏的凄惨说了,见薛皇后满意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母亲与四弟说时,不过是休了她,给了钱赶了她离开,叫四弟不再将这么个东西再放在心上,回头……”

徐氏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家贵妇,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如今还能饶得了冯氏?如今打得冯氏一家只有一口气,重者骨头都碎了,因还是个从不杀生的人,因此饶了这一家一命,要将这一家子都卖到关外去。

“母亲的意思,左右不叫死在咱们的手里脏了咱们的手,就在关外叫他们自生自灭,只是落在蛮夷人的手上做奴隶,就算日后不死,也回不来,断断不会再回头纠缠四弟。”三公主说完,见薛皇后虽微微皱眉,却还是缓缓点头,这才与薛皇后迟疑地说道,“虽母亲想瞧他们活受,只是我与二爷说,斩草除根,否则日后恐为人趁机,因此想到时额外送他们一程。”

诸皇子挣位,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叫人将这一家子翻出来呢?三公主虽然心善,却也要做一次釜底抽薪了。

“你做的很好。”薛皇后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又询问医馆之事,正欲说些旁的,却听见外头有人禀告,说太子入宫与薛皇后请安。

“真是叫人厌烦。”薛皇后见三公主听见“太子”二字,脸上顿时就沉下来了,不由摇了摇头。

三公主冷笑一声,在薛皇后面前自在惯了,自己就起了身,就见外头,一脸意气风发的太子正大步流星地进来,见了三公主,太子的脸色微微一冷,却还是在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与薛皇后道,“儿子知道了天大的喜事儿,心里欢喜,因此也来母后这儿瞧瞧。”

“太子妃身子弱,我叫她在我身边住几日。”薛皇后目光落在太子的衣角,就见上头仿佛带着些红色的胭脂膏子,越发冷淡,慢慢地说道。

三公主冷笑一声,拂袖就走。

她又不是圣母,叫太子几乎一个耳光抽在脸上,几句话就还能够能回转。拢共如今秦王与太子不睦,她也懒得做出兄妹情深来,将太子视而不见,也不施礼,端的是傲慢无礼。

夷安与四公主急忙跟着追了出去,将太子丢给了眼角一抽的薛皇后。

“母后你瞧瞧这几个!”太子思前想后都觉得憋气,死了的可是他的侧妃!此时心里对这几个女孩儿对自己无礼生出了恼怒,就与薛皇后告状道,“前几日,我好心宴请……”

“你就是来与我说这个的?”薛皇后头也不抬地问道。

七皇子趴在她的怀里,左看看右看看,拱了拱薛皇后的脸,小声说道,“我去跟安姐儿说说话儿。”

见他这样一副天真的模样,薛皇后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微微点头,叫他去玩儿了,顺着他的身影与太子冷淡地说道,“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见太子脸上露出了恐惧,便冷冷地说道,“你如今也是要有嫡子的人了,就这么不尊重?!”嗅着太子身上那叫人腻歪的脂粉香气,薛皇后心中失望,却还是问道,“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太子妃有了,母后,若这是个儿子,是否立做太孙?”太子这才想到大事,低眉顺眼,却带着几分殷切地说道。

“什么?”薛皇后没有想到太子妃的肚子都还没起来呢,这儿子就想到这么远,见太子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充满了希望的模样,她眯了眯眼,这才慢慢地说道,“你倒是有些有趣的想头。”见太子得意地笑起来,薛皇后什么都不想说了,抬手端起了手边的茶水来,冷道,“太孙如何,我不知道,我只问你,前几日,两江总督入京,前去拜访你,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寻常说笑。”太子心里一跳,急忙说道。

“不是你,与两江总督讨要一百万两白银?”薛皇后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在变得坐立不安的太子的身上,冷冷地说道,“不是你,讨要扬州瘦马的时候了?!”

“这人竟然与母后告状,简直目中无人!”想到自己想“借”点儿银子花花时两江总督那张僵硬不愿的脸,太子就恼怒起来,此时霍然而起,与薛皇后抱怨道,“都说天下税赋半数出自江南,我就不信,他们没有贪墨过!我是太子,是尊贵之身,想要些银子怎么了?从哪里拨不出这么一块银子来?”见薛皇后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太子有些怯,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母后瞧瞧我那东宫,什么不要用钱呢?!日子过得苦,我又没有个进项,不是要喝西北风?!”

“于是你管下官要钱?!”薛皇后简直匪夷所思,喝骂道,“如此行事,你也配做太子!”

“自然是不配,我知道母亲更钟爱二皇弟,这就是等着他回来呢!”太子忍不住冷笑道。

他这样匆匆地现在明年之前叫薛皇后立了自己儿子做太孙,也是因为心中不踏实。

明年,秦王回京,到时候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呢?!

“你把本宫的心,都辜负了。”薛皇后见太子理直气壮的模样,到底意兴阑珊,顿了顿,见太子不觉得自己理亏,便冷淡地说道,“你愿意如何,就如何,只是我话放在这儿!日后,若是有人弹劾你,我是不会出手救你的。”

她顿了顿,这才抬眼冷冷地问道,“你从前虽不肖,却也不会与官员说出这些话来,”又要银子又要美人儿的,还能叫人对太子生出好感来?想到这个,薛皇后就严厉了起来,喝问道,“是谁,挑唆了你?!”

“没有人挑唆我……”太子目光一闪,见薛皇后一双眼睛如同冰冷入骨,还是软了下来,小声说道,“是刚死了的罗侧妃……”

“是么!”薛皇后见他将一切都赖在死人的身上,心中冷笑了一声,慢慢地说道,“你自己放明白了,若是真的叫我失望,日后,你这太子,也就别做了!”

太子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叫薛皇后说出过会废太子的话来,然而如今竟赫然听出了薛皇后的决绝之意,一时间看着薛皇后说不出话来。

“出去吧。”薛皇后这几日刚刚安抚了两江总督,越发不愿看见太子的脸,见他给自己施礼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到底摇了摇头。

夷安此时正跟着三公主匆匆地往太子妃处去,见三公主脸色铁青,不由有些担心,拉着三公主问道,“罗家可叫表嫂有什么为难没有?”

“姓罗的哭的什么似的,”三公主不是个迁怒的人,见夷安松了一口气,便忍住了心中的恼怒,与她笑道,“我就与他说,那姑娘不是我弄死的。”见夷安点头,也想明白了似的,三公主脸色这才一冷,与她慢慢地说道,“我说了,既然这样疼爱这孩子,死了都恋恋不舍的,这父爱叫我实在动容,如今这孩子是回不来了,只是若是罗大人愿意,我愿意勉力相帮,送他与他爱女团圆,以解相思之苦。”

夷安眼睛顿时就直了,看着面不改色要送人去死的三公主,不由好奇地问道,“罗大人,愿意了?”

第130章

“罗大人是有鸿鹄之志的人,虽然心疼爱女,只是这荣华富贵,我瞧着还是舍不下的。”想到姓罗的糊了满脸的泪花儿呆呆地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三公主嗤笑了一声,脸色鄙夷地说道,“我见他仿佛不乐意,就送了他些好处。”

“什么好处?”夷安急忙问道。

她不信她嫂子成了圣母了!

“他有个外室庶子,与那两个贱人同母,因体弱单薄,因此这些年都没有本事,不过是靠着他混口饭吃。我说了,既然闺女死了,罗家又问到我的头上来,若不管竟显得我凉薄了。”

三公主迎着日光顺了顺夷安的长发,见她撇嘴,显然不以为然,含笑说道,“如此,我就送他儿子一个好前程,叫他往太子宫做个书佐小吏,这日日与太子在一处,贴身服侍,叫太子瞧着想到亡故的美人儿,许会更怜惜他些,给他些好处。”这话说的叫夷安不由笑起来,只觉得三公主坏透了。

看着心慈手软,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当日太子身边,死了的罗侧妃与韦侧妃为争宠翻了天,势同水火。如今人死了,本家却又有个小子进来,还不定叫韦家怎么与罗家掐起来呢。

“这太子宫,是要热闹了。”夷安想了想太子对小舅子好些,叫韦侧妃恼怒起来的模样,也坏笑了一声。

四公主也在一旁坏笑。

三公主含笑看着两个笑得贼兮兮的丫头,无奈摇头。

这其中,还有些更恶毒的,只是她顾虑夷安与四公主是清白女儿家,听过了肮脏了耳朵,没有说出口。

据说罗大人这庶子生得柔弱秀美,是个难得的漂亮人物,管他是不是真的如何,只要留在太子的身边,她就能叫风言风语传出去,叫太子吃不了兜着走!

敢给自己房里送女人,三公主就不能叫贱人太子自在了。

况臭名昭著的太子,日后才好废弃,叫人说不出反对来。

积少成多,太子到底经营多年,然而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三公主就不信挖不穿太子的墙角!

夷安已经笑得很开心了,见三公主一脸的咬牙切齿,自然不愿意再说此事,见三公主如今精神极好,没有了从前的恍惚,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与她笑道,“罗大人还弹劾了我,父亲恼怒得什么似的,说是日后不许我再与罗家往来了。”

她自然是听话的,虽然可惜与罗婉疏远,不过却也不会上杆子给自己找不自在,顿了顿,这才与三公主笑道,“表嫂若是无事,不如与表哥往外地走走,散散心,许就松快了。”

“再说吧。”三公主摇了摇头,见远远地一个圆球儿滚了过来,不由笑起来,叫七皇子扑棱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才笑问道,“小七怎么不陪着母后?”

“太子皇兄在里头,我恐见皇兄没脸叫他不自在,就出来了。”七皇子有点儿蔫儿坏地说道,

每次见着皇后骂太子,心情真的……

“压力很大呀。”七皇子圆滚滚的大眼睛转了转,口是心非地说道。

“去见太子妃吧。”三公主摸了摸七皇子的小手,抱了一会儿就香汗淋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认真地看了看无辜地看着自己的肥皇子,叹息了一声,将这皇弟放在地上,见他笑嘻嘻地就滚到夷安的怀里去了,便与夷安笑道,“他还说自己是长辈,怎么我瞧着,越发地喜欢撒娇了呢?”她脸上有些暗淡地说道,“也不知何时,我也才能有这样的儿女缘分。”

她如今圆满,再没有一点儿的不如意,然而却还有一件叫她心中忧虑。

她与薛平成亲数年,琴瑟和鸣,也没有别的女子在其中搅合,然而就是不曾有孕,

“表嫂还年轻,况若有了儿女,还不爱的什么似的?到时表哥竟无立锥之地了。”夷安便笑道,“表哥与我还醋呢,若是到了日后,还不成了醋桶醋缸?”

“你就知道浑说。”薛平也是说不着急,盖因宋国公府里头下一代的孩子其实不少,不过是不在京中,又不是后继无人,薛二爷也不非急着要儿子。只是三公主自己心中过不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