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醉茗楼的酒师傅。”禾苗一脸的苦笑,“您之前没开‘灵阁’,他可是中林县第一的酿酒师傅了,京都人,每天的酒只卖五坛。”

徐若瑾隐约对此人有印象,“这个人,我好像听三弟提过。”

“这么多年的红火招牌,也心高气傲的很,如今有了‘灵阁’,他的生意和地位淡了,自当要来找茬。”

禾苗摊手无奈,“只是他自喝过咱们这里的酒,便一心想要拜见您,每天都会来一次,吵嚷几句再离开,年纪也大了,又不能对他太凶,只能好声好气的劝走,如今已经成了中林县的笑谈了。”

徐若瑾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个很有趣的老头,“行了,时间久了估计也就心气消了,只是让王强嘱咐下伙计们,不要对他太苛刻,以免惹出事端,等着看咱们热闹的人多得很。”

“奴婢省得了,稍后就去告诉他。”

禾苗应下了话,徐若瑾让春草拿出了一个盒子。

其中都是她的陪嫁庄子和铺子的契。

“抽空帮我去看看,我会让齐二跟着来。”徐若瑾拍拍契约,“那些人我不放心,有敢跟你顶嘴较劲不听话的,立即拿出契来,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撵走的直接撵走,我如今只求省心,不想为了这些琐事操心。”

禾苗立即应下。

徐若瑾的脑中又蹦出了侯夫人的影子。

这种人恐怕不是少数,日子就是这样,总会有人瞧你过得好了不舒坦,伸手掐上几把才高兴。

她还是漏洞越早补越好。

因为这两户陪房可是柳姨娘安排的。

想到齐二说过的话,柳姨娘告诉大哥,自己的生母根本不是临庄的人。

这个消息让徐若瑾感到危险,很危险…

第256章 亲事

忙碌了一整日,徐若瑾回到梁府时已经很晚。

只是,她刚一进门,便又看到了白芷。

不等白芷开口,徐若瑾自己便道:“夫人找我?”

白芷连连点头,随即又马上的摆手,“四奶奶放心,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是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但夫人没有发脾气,也没人来告您的状!”

瞧着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白芷,徐若瑾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又没嫌弃你,怕什么的,就算是冲我发火,也不干你的事,不会记恨你的。”

白芷一张脸像哭,“可奴婢自己觉得丧气啊!”

徐若瑾捂着嘴笑半晌,让春草先把物件送回“若霄轩”再去找她,她则跟着白芷一同去见梁夫人。

梁夫人与侯夫人已经用过了晚饭,此时侯夫人已回院子里歇息,梁夫人便一直在等着徐若瑾回来。

进了正屋的门,徐若瑾觉得屋中有些发闷,“把窗子打开透透气,晚间的微风清凉,吹一吹还是好的,闷的太久,对身体不好。”

白芷立即过去做事,梁夫人则看向她,“用晚饭了?”

“还没,见母亲让白芷一直在门口等,便先过来了。”徐若瑾在门口用帕子掸掸身上的土气,便在屋中寻了个椅子坐下。

梁夫人让婆子们拿来两碟点心,放在徐若瑾的跟前。

“老四说没说什么时候回?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还不露个影?”

徐若瑾刚拿起点心便又撂下,“真的不知道,一直没有音讯,不过他临走时说十日,估计会在十日前赶回来,算起来也没几天了。”

“唉!”

梁夫人一声长叹,看着徐若瑾怨怼的神色,也知道她的确是不知道梁霄的去处。

这个臭小子,还真的一点儿音讯都不给家里留?

“去酒铺子我也不拦你,可该给下人们立的规矩也要立,动不动就动人打人哪能行?纵使梁家在这里有几分颜面,可也不能被人谩骂成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人,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梁夫人这般说,徐若瑾一点儿不惊讶。

因为她早已料到婆婆早晚会说,毕竟自己整治的是侯府的人。

“这件事今儿也特意叮嘱过了,往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其实也正巧是我三弟在,又提到了忌讳的事才翻了脸,旁日里,他是个看到狗都躲的,胆小得很。”

徐若瑾的解释让梁夫人心中不喜,“你弟弟年岁还小,不要总出现在酒铺这等地方,要多与文人士子们交往才对,这也是你做姐姐的责任。”

“你父亲已经离开京都了?”

徐若瑾点头,“已经走了,母亲也跟随而去,留下大哥在此地收整物品运去京都,三弟仍旧留下,没有跟去。”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吩咐下人去做,这事儿我就不操心了。”

梁夫人本也不在意此事,只是随意一提,徐若瑾连连应答道谢,梁夫人也根本没入得耳中,心事重重。

“如今家里只有我和你,芳茹是个没主意的,老四也还不回来。”

梁夫人一脸无奈,“今儿侯夫人提起一门亲,对方是岑国公府的一位少爷,从年龄和身份来讲,倒是不亏了你三姐姐,只可惜是去做填房,有一儿两女,你觉得呢?”

徐若瑾没想到这件事婆婆会问自己,脸上的惊讶倒让梁夫人很满意,“别光愣着,倒是说几句。”

“您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哪还需要再问我了?”

徐若瑾哭笑不得,“我还是白天的那句话,舍不得三姐姐去受委屈。”

梁夫人被她戳中心事,不由白了她一眼,“可我又怕将来遇不上更好的,你三姐姐的年岁可不小了,终归是国公府,总比之前的那些人家强吧?连一个千总府的人都能来与我耀武扬威的,我想到这件事就心里堵的慌。”

“可您终归不是为了三姐姐能过的好吗?”

徐若瑾八百个心思都不乐意自家再与侯夫人沾上什么瓜葛,特别是梁芳茹这等柔弱的性子,还不被人欺负死?

她的话让梁夫人又沉默了。

梁夫人如何不知,去了国公府,听起来或许好听,实际过成什么样子,无人能知…

见婆婆不再说话,徐若瑾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因为亲事不比单纯的权钱交易,那是一辈子的事,而梁夫人之所以这么上心,也是因为她与芳茹的情分。

“要不然…等四爷回来再说?”徐若瑾又想到了那个活阎王,终归不好办的事都可以推给他,否则岂不是白长了那么一张镇宅的凶煞面孔。

梁夫人犹豫下,不得已的点点头,“明后日还有来见的夫人吗?”

“还有一次,是您请了戏班子来看戏。”

“那就这么着吧。”

梁夫人摆了摆手,徐若瑾便主动行礼退下。

她早已饿的前胸贴了后背,哪怕刚刚吃下的几块点心都没能把肚子添个底儿,真是饿急了!

徐若瑾匆匆的赶回“若霄轩”,一进门,正看到凝香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

看到四奶奶,凝香的脚步突然一怔,脸上慌乱些许,才簇步赶过来请安,“四奶奶回来了,您用饭了吗?奴婢去喊惠娘一声?”

徐若瑾摇摇头,“不用了,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凝香的手指在不停的翻搅着,“没,没什么,刚刚去找一位妈妈,她曾来借过绣样子,奴婢去要回来,今儿刚领了布料子,想绣个鞋面。”

她在说假话。

徐若瑾心中十分笃定。

只是凝香不想说清楚,徐若瑾这时也不想追问,只叮嘱道:“这种借去便不还的,往后还是不要过多理睬,都当你是四爷身边伺候的,便觉得你物件多,毫不在意,可你是个仔细的,我心中清楚。”

徐若瑾一语多意,凝香也听得出来,停顿一刻,便立即福身,“奴婢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么大意了。”

“嗯,回吧。”

徐若瑾先行一步回了主屋,凝香倒是去厨房寻惠娘,为四奶奶准备吃用的饭菜。

“府上今儿发了新料子?你们怎么没去拿?”徐若瑾看到杨桃在拿几个布条比划着,不由想到刚刚凝香的话。

杨桃格外吃惊,“没有呀,春季刚领的,哪能这么快,还没入夏呢。”

徐若瑾微微皱眉,看向正端了物件进门的凝香…

第257章 平静

“四奶奶,怎、怎么了?”

凝香被徐若瑾盯的吓了一大跳,站在原地不敢动,脸上瞬浮一片苍白,说话都发了抖。

“怎么吓成这样?进来吧,还在外面站着干嘛。”徐若瑾随意一笑,转移了目光。

凝香怔了片刻才迈开腿,尴尬的福福身,便把饭菜都摆在了桌上。

撤掉了托盘,她站在桌旁轻声道:“惠娘赶的有些急,还在为您熬着粥,奴婢这就为您端过来。”

“不用了,刚刚本来很饿,可突然没什么胃口,只有这些小菜便可以了。”徐若瑾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口排骨汤汁,余光一直在看着凝香。

凝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可徐若瑾却觉得她浑身绷紧,好似格外的紧张。

“这些时日我也总不在院子里,四爷也不在,你也不用偏要找些活计做,只把四爷用的物件都收拢好、规整好就行。”徐若瑾一边吃着,一边说:

“虽说是院子里做事的丫鬟,归根结底都是在一起过日子的,有活便做,闲下来,就与大家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不要总在一旁闷着。”

“奴婢知道了。”

凝香的声音轻如飘浮的羽毛,若不是认真听,几乎听不见她在说话。

徐若瑾也无心再多说什么,便径自的吃用。

待春草和黄妈妈进来,凝香便主动的退了出去。

徐若瑾看着她离去的样子,不由问道:“她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春草摇摇头,“奴婢不清楚,近些日子没关她。”

“老奴忙时见过她几次,她多数与惠娘呆在一起。”黄妈妈颇为感慨,“自从凤莺姑娘出了事以后,她便极少与随您来的这些人凑在一起说话了。”

徐若瑾点点头,“只是觉得她似有心事,您有空主动与她聊聊,终归是夫人派来伺候四爷的,别孤立她。”

“是,老奴知道了。”

黄妈妈应下,徐若瑾便不再多想此事,心思又都跑到梁芳茹的亲事上去。

国公府的一位丧妻的爷,芳茹嫁过去便是填房,还要看管孩子,就她那个性子,哪里受得了?

何况,连侯夫人都这般不待见芳茹,即便芳茹进了国公府,又能得什么好?

不过婆婆能够主动与自己提,想必她的心里也是极不乐意,只不过是接二连三的拒绝了侯夫人,又怕将来找寻的人家与芳茹更不合适。

这种矛盾的心里,徐若瑾倒是理解,却不能让婆婆就此接受。

因为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侯夫人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牵扯住梁芳茹,可不是牵扯到梁夫人,而是梁霄。

因为他们知道梁霄在意自家人,在意与梁芳茹的姐弟之情。

利用他人的情意来牟取利益,这是最恶心和肮脏的事,纵使侯夫人高高在上,徐若瑾也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

只是这些都是她的想法,婆婆会如何决策,谁都不知道。

死鬼,快点儿回来吧!

徐若瑾撂下了筷子擦擦嘴,还的确有点儿想他…

烟玉回了侯夫人所居的别院,侯夫人正在侧卧着闭目小寐,也是在等候着她。

没有睁眼,侯夫人直接问:“问清楚了?”

烟玉当即点了点头,“之前梁夫人送去两个丫鬟伺候,其中一个因不明事理,冲撞了四奶奶,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如今就剩下一个专门伺候梁四爷,成亲之前,服侍过四爷的也只有这一位。”

“抬了位分?”

“还没有。”

侯夫人嘴角轻笑,睁开了眼,“这个徐若瑾倒也有几下子,只给梁霄身边留下一个丫鬟,而梁夫人居然没有再送人。”

“刚成亲不到半年,梁夫人估计不会在这时动。”烟玉递上话。

“别看梁夫人现在什么事都不插手,把活计都扔给了徐若瑾,她骨子里是个极傲的人,根本瞧不起徐若瑾,她不过是在防着我!”

侯夫人说到此也颇有不悦,“始终不肯承认梁家已经破败了又能如何?侯爷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却还不肯牢牢把握,只想风平浪静的等着我离开…”

烟玉插不上话,侯夫人也没再问她什么,似自言自语的嘀咕,“只是我却不能这样等,侯爷交待的事还是要办成,关键便是不能这么平静,还是应当让徐若瑾有点儿风波才行。”

“奴婢觉得,梁四奶奶身边的丫鬟很难下手。”

侯夫人摇摇头,对此很不在意,“只盯着跟过梁霄的那个丫头,她那里一定能找到契机,不要急,耐心一些…”

翌日一早,徐若瑾醒来便又开始张罗起明日的聚会来。

有了两次经验,她再筹备起来也颇得心应手,不似前两次那般慌乱,有了一定的章法。

吩咐好管事们再去确定一遍前来聚会的夫人名单,又亲自到大厨房去看了准备好的菜品单册。

厨娘们这几日算是忙惨了,****夜夜没得休歇,切菜的小工的虎口处都磨破了一层缠上了药布。

徐若瑾吩咐红杏去取来了药,“换班的休一休,这只手可是吃一辈子饭的宝贝,容不得你这么祸害。”再看向厨房的管事,“也别这么苛刻的使唤人干活儿,这哪里是做刀工的了?自残了。”

管事的妈妈一脸无奈,“真是人手不够,四奶奶您不知道,侯夫人寻常用的物件根本轮不上奴婢们动,可侯府却还有其他的人啊?突然到大厨房来寻东西找人,每次一来便折腾的鸡飞狗跳,指指点点,夫人们之前还特意嘱咐过能容则容,奴婢们也没办法啊。”

徐若瑾皱了皱眉,虽然管事妈妈说的略夸张了些,是找机会诉苦,可跟随侯夫人同来的那些人的确是颇为讨厌,总觉得从京都来到此地便牛气冲天,高人一等…

只是梁夫人之前已经吩咐过了,她也没法子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那也悠着点儿来,忍上一段日子也便过去了,早中晚的吃食多加两道肉菜,亏了什么都别亏了肚子,否则哪来的精神头做事?”

“奴婢替大家谢四奶奶赏了,还是您更体恤下人。”

“四奶奶心善…”

大家一人一句的露了笑脸,徐若瑾把事情定了,也不在此地多留。

只是她刚一转身要走,便看到绿萝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跑。

瞧见了四奶奶,绿萝的脚步也加快许多,未等人到便已经先嚷开了,“四奶奶,奴婢可找到您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徐若瑾也有些急,绿萝是梁芳茹身边伺候的,难不成是梁芳茹遇上什么事?

绿萝小鸡啄米一般的不停点头,“侯夫人刚刚派人来把三小姐请去了别院,三小姐临走之前,让奴婢来找您,您快去吧,三小姐很害怕!”

侯夫人直接找上了梁芳茹?

难不成让梁芳茹自己先点头应了婚事吗?

徐若瑾不等再多想,直接奔去了别院,心里不停的念叨着:三姐姐,你可千万别答应,千万不能答应啊!

第258章 累赘

去往别院的一路上,徐若瑾都在后悔自责。

昨儿与母亲谈完,也是因时间太晚,所以没有去与芳茹细说此事,而一早醒来,又想着先把事情布置完,再去找三姐姐闲聊,把此事叮嘱一下。

只是没想到侯夫人动手这么快。

更没想到,或许只差这么一点点时间,三姐姐的婚事就有可能被如此敲定!

为什么不早早去说呢?

徐若瑾心底自责,更是在想,若三姐姐真的答应了,还能有转寰的余地吗?

而此时此刻,侯夫人的确是在逼问梁芳茹,对她提议的婚事是否满意。

梁芳茹很害怕,害怕到浑身颤抖。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在不停的摇头,“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这一句话,十个字,梁芳茹反反复复不停的说,无论侯夫人问什么,她都是这一句话。

她已经害怕到不会思考,不会动脑,甚至连侯夫人问的是什么,都已经听不入耳,终归只有十个字:“不知道,都听母亲的安排。”

侯夫人很生气,后果是否严重,都要看她是否能抑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

“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要听你母亲的,可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动动脑子,梁家如今这个情形,因你的婚事,你母亲****多少心?忍了多少苦和委屈,你只仅仅的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你母亲担心你嫁的不好,可又怕将来落埋怨,所以才迟迟不肯点这个头,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的生母是个罪奴,生下你之后便过了世,你是梁府的庶女,而梁府如今又多灾多难,已经被贬到了这等偏野之地,你难道不该报答一下这些年梁夫人对你的恩?”

“岑国公府的大门,哪怕是做一个庶子的填房,也不知有多少人家抢破了头,我临来之前,刑部侍郎已经多次登门愿意结亲,是我出面把这件事压下来,只等着你。”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要为你母亲、你的兄长弟弟们考虑,京都终归要有梁家的人,你到底懂不懂?”

侯夫人一口气嚷了数句话,粗喘了好几下才把气息平稳下来。

烟玉立即递上了茶,侯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只是她的目光仍旧在梁芳茹的身上,没有挪开。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芳茹的眼圈发红,一直忍着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只是不知这眼泪是因恐惧和胆怯被吓的,还是侯夫人戳到了她心中的痛点。

她的生母,梁夫人待她的恩情,梁家的处境…

梁芳茹的心中只有梁家,只是她自知脑子不够聪颖,帮不上任何忙,她只懂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叮嘱,只懂由哥哥和弟弟为自己做主,她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侯夫人所说是对是错。

“你总要给你母亲喘一口气的机会。”

侯夫人硬气过后,开始怀柔起来,“她的心底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可你也要为她想一想,这种处境下,还能找到比岑国公府更好的人家吗?能吗?”

梁芳茹豁然睁眼,第一次表态,摇了摇头,“不能。”

“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侯夫人起身走近她,“别让你母亲再为此事犹豫不决,折磨自己,只要你点个头,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们也只盼着你嫁得好,盼着梁家好…”

梁芳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好似钉死的木桩,脸上没有半分流露的神情。

她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点头,答应下来,她是孝女吗?

摇头,拒绝以后,母亲是否会为自己的事操心费神?那是不孝吗?

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主意了!

院子里突然有了声响,侯夫人当即皱了眉。

“四奶奶,您怎么来了?”

烟玉得了侯夫人的眼色,立即出门去看,抬头便见徐若瑾正带着丫鬟赶来,烟玉和煦的笑也透着几分尴尬。

徐若瑾这一路走的格外迅速,只是到了这院子里还必须要装出几分沉稳来。

可急迫的气息没能平缓,徐若瑾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哑,“侯夫人在吗?明儿是请了戏班子到府上,请侯夫人点戏牌子,也让他们早早做准备。”

“那您快进。”

“烟玉姑娘也进。”

寒暄着,徐若瑾迈步进了屋,抬起头就看到梁芳茹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心落到了肚子里。

只是她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已哭过…

“哎哟,三姐姐也在。”

徐若瑾故作出惊讶,又为侯夫人福了福身,“明儿来府上的戏班子是从江南来的,母亲听说了,便立即下重金去请,相请不如偶遇,这也是赶了巧,正是这时候来了中林县。刚刚他们递来了戏牌子,我便拿来给您看看,若都不合心,立即让他们再送。”

这一番说辞,谁都挑不出毛病。

其实戏牌子昨儿就送来了,只是这个瞎话倒是不难编,徐若瑾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侯夫人上下扫量了徐若瑾半晌,才把她手中举着的戏牌子压低了些:

“《牡丹亭》,《游园惊梦》,《桃花扇》都是这些老戏码,就没些新的?在京都听,来了中林县还要听,耳朵早腻了。”

侯夫人的挑剔,徐若瑾早已预料到,“其实这个板子最拿手的还真不是这几出,《紫钗记》、《阳关》、《秋江》这都是拿手剧目。”

“那就你说的这几个吧,再怎么厉害,也比不得京都的钱庆班…”

侯夫人摆手便把戏牌子打到旁边,徐若瑾也不在意,因为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来请她挑戏码,而是为了梁芳茹。

“若是您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先布置下去?”

徐若瑾客套的寒暄,让侯夫人也烦,“行了,走吧。”

“是。”徐若瑾看向梁芳茹,“三姐姐你…”

“她还要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你自己先下去吧。”侯夫人当即就把梁芳茹留在身边,绝不容徐若瑾就此把她带走。

徐若瑾看到梁芳茹眼中的急迫,却也无可奈何。

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强行把梁芳茹也带走,若是侯夫人借此事大发脾气,她也着实受不住。

看向梁芳茹,徐若瑾微微的摇了摇头,那一副目光都在告诉梁芳茹不能答应。

梁芳茹看懂了,也看明白了。

可是她的心底却踌躇起来…

自己到底是不是梁家的累赘?

第259章 戏码

徐若瑾离开侯夫人别院,只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儿。

她的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人便是婆婆。

可若是直接去找婆婆谈此事,恐怕会引起婆婆的反感,会斥自己个大惊小怪,更会怨怼自己对侯夫人的心意有偏见。

昨日与自己谈归谈,但决策者应该是梁夫人才对。

若自己就这么找上门去谈侯夫人把三姐姐带走,反倒让梁夫人先对自己有了不满,就更不利于三姐姐了。

这般思忖,徐若瑾的脚步慢了下来,把手中的戏牌子递给了红杏,“去向方妈妈回一声,侯夫人点了《紫钗记》《秋江》《阳关》三出戏,问问夫人是否还有喜好的,不管你怎么说,都要把去别院时,看到三姐姐正在侯夫人那里的事告诉给方妈妈,必须传到!”

红杏也觉这事儿难办,不过她向来是有主意的,嘴皮子也利索,乐意多说话,“奴婢这就去,若是夫人问起您呢?”

“你就说我从侯夫人别院出来后,急着去吩咐戏班子改戏码…”

“奴婢省得了!”

红杏领了命便立即奔向了“福雅苑”,徐若瑾站在原地缓了片刻,便真的吩咐人去找戏班的班主。

做遮掩的说辞总要做得圆满,徐若瑾向来是不喜欢走暗招子,而是一切都在明处。

只期盼三姐姐能够顶住侯夫人的威逼利诱,别真的一时头脑发热,让事情没了转寰的机会。

红杏得了徐若瑾的硬性命令,自当会把梁芳茹在侯夫人别院的时传出去。

方妈妈听了这话自然会想到徐若瑾,在梁夫人面前似是随意的便提到了梁芳茹。

而梁夫人的心里也正在惦记着,立即让白芷去找,人在侯夫人那里又如何能传得到?

绿萝亲自去梁夫人面前回了话,“…一早就被侯夫人派人请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呢。”

“你怎么没跟去?”梁夫人眉似深锁,已有不悦。

绿萝一脸委屈,“是烟玉姑娘说不必奴婢跟着了,由她为三小姐引路,奴婢、奴婢也说不上话。”

梁夫人冷哼一声攥了拳。

她如何不知这是侯夫人故意为之?

不声不响的先把芳茹给喊了去,却对自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她这心计用的也太多了吧?

好端端的日子,非要给搅和了。

原本还觉得那岑国公府的庶少爷或许可行,但大嫂这么走阴路子,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

方妈妈摆手把绿萝打发下去,淡淡一笑,“侯夫人还真是变了,这么多年,她好似最不喜芳茹了,居然会主动找过去叙话谈天。”

“您有何不能直说的?她这么做应当是为了芳茹的婚事。”

梁夫人轻抚下鬓角的发丝,直接把方妈妈的话揭了。

“不敢直言说,免得您心里怨怼,好似从四奶奶那里到老奴,都怀疑侯夫人此行目的不纯…”方妈妈笑着递给梁夫人一个帕子,“其实这么多年,老奴一直都不喜侯夫人。”

梁夫人微惊,“不喜?从何时开始?”

“从到侯府任教习妈妈时起。”

“您所说一事,我也思忖过,可芳茹只是个女娃子,又是庶出的闺女,她若有心借此拉拢梁家,恐怕作用不大,难不成因为芳茹,老大和老四就会投奔过去?这是天方夜谭,这是笑话。”

梁夫人终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可抛开国公府,如今也实在为芳茹选不到更好的人家了,您以为这些我都不想吗?无论她是出自谁的肚子,自小便在我身边长大,我是真心疼她的。”

“您都想不通的事,老奴就更想不通了。”

方妈妈没有直接驳,“只是您都这般思忖,侯夫人又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这般用心?说是这一次来是为了四爷,可自四爷离开,便是针对着四奶奶,如今又是三小姐,梁家已是被责贬到偏野之地的破落户了,何必如此费心机?”

“真是为了情分么?”

方妈妈的最后一句,触动了梁夫人的心弦。

她的脸色有些苦,喃喃自语,“情分?也只有我还过的这般天真,这两个字,就是一把刀,戳的我心中流血,我却仍不愿认输…”

方妈妈没有再接话,梁夫人则吩咐白芷,“去别院把三小姐请回来,就说我的红宝簪子找不到了,那是三小姐放的,让她帮着回来找找。”

白芷应令而去,方妈妈又恢复以往那派漠不关心的淡笑,好似一切都未发生。

徐若瑾把点好的戏牌子传了下去,便去看了明日要在园子里摆戏台子用的物件。

从桌椅板凳到茶海餐碟,事无巨细,她每一样都亲自过目。

这是最后一场梁府的小聚,凡事都要有始有终,尽管是最后一次,她也要做到毫无纰漏,做到梁夫人满意,众位夫人开心。

这不是她自作贱的要去伺候别人,这是她的自我价值的找寻。

“徐若瑾”这三个字早已不该再是之前被人以讹传讹、任人欺辱的破落庶女,应该是出类拔萃、干脆利落的梁府四奶奶。

而夫人们的点头与笑容,便是评判这个标准的秤砣。

她也想看一看,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徐若瑾正在忙着,指着一个有微小裂纹的茶桶吩咐下人们换一个。

红杏匆匆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离了很远便开始喊,“四奶奶,快,夫人请您去一趟!”

“怎么了?这么着急。”徐若瑾埋怨的看着红杏。

她向来是这么风风火火,在徐府也就罢了,在梁府还不改这个毛病。

倒不是徐若瑾看不惯,而是梁夫人最重视这个,若不小心被瞧见,红杏指不定怎么挨训。

红杏上气不接下气,“真是急事,您快去吧,三小姐也在呢。”

“三姐?”徐若瑾豁然咬住嘴唇,“她不会答应侯夫人的…”

红杏连连点头,“是,答应了,三小姐居然答应了!”

徐若瑾只觉头脑昏厥,脚步踉跄,她明明朝着三姐姐摇了头,而她也看懂了自己的意思,为何还会答应?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