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需更改,该怎么改,这一点我是实在没了主意,所以才来向您请教一二,还望您可怜下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这也着实是难住我了,否则也不敢****来叨扰您。”

洪老大夫早知此事,但也没有马上就答应,“此事我已知晓个大概,不过老朽年岁已高,也只能帮衬着看一看方子,其余之事力不从心,还望梁四奶奶海涵。”

“只求您对方子和功效予以指点,其余都由我来做,绝不敢多麻烦您!”

徐若瑾这般痛快,让洪老大夫略有惊诧。

难道是他想错了?这两个人大张旗鼓的来,并没有其他目的,而是单纯的为了方子?

看出洪老大夫的诧异,徐若瑾咬唇低头,很是愧疚的道:“知道您多心了,其实我原本是不该出门的,还在守孝之期…如今违了规矩,心中惭愧,四爷体谅,所以才特意抽出时间陪我同来。”

洪老大夫一声感叹,“梁四奶奶节哀,皇家之事当先,朝中大臣遇此事也多被夺情,倒是难为你一介妇人了。”

“您能这般体谅,我着实感激不尽,若不是怕污了您妙手神医的名声,真恨不能拜您为师,专心医道。”

徐若瑾见杆子就爬,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洪老大夫!

洪老大夫没寻思她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拜自己为师?这…这不是胡闹吗?不提自己从不收女徒弟,单论她是梁霄的媳妇儿,这个徒弟自己也不敢收啊!

洪老大夫惊愕之时,徐若瑾立即兴高采烈,当即便道:“您同意收我为徒?师父在上,受徒弟大礼!”

二话不说,徐若瑾“噗通”一声就跪了地上。

三个头磕下,洪老大夫一口气噎住,再看梁霄那副冰冷的面色瞧着自己。

“咯喽”一声,洪老大夫话没说出来,憋的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486章 圆情

“这,这又是何必呢!”

洪老大夫醒来,便是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他真巴不得一直昏迷不醒,倒是埋怨的看了一眼沐阮。

沐阮被瞪这一眼也着实委屈。

能在这里伺候师父的都是大夫,就算自己不在,门口翻晒草药的小孩儿都知道如何救醒他,瞪自己干嘛?

难不成一屋子大夫,告诉梁家四爷和四奶奶,您醒不过来?即便需要出门外请几位师兄前来,人家就在此地等着不走又能如何?

除非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呸呸呸!沐阮朝着一旁轻呸三下,自己脑子里是想什么呢?罪孽!

徐若瑾也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太急了,愣是把洪老大夫给吓昏过去。

只是头也磕了,师父也认了,她是绝不会再退回去的,否则岂不是白忙乎了?

坐在洪老大夫的身边,徐若瑾端茶递水,笑眯眯的道:“师父…”

洪老大夫又一个激灵,“若是你不怕老朽再晕过去,你就这么叫!”他余光是在看梁霄。

“晕过去也无妨,反正你的徒弟在这里。”梁霄很明确的表态,而且在他心里,自己女人想认这个老头子当师父,那是瞧得起他,还在这里拿什么乔?

洪老大夫嘴唇颤抖,徐若瑾连忙道:“您不肯收我这个徒弟也没用,头我也磕了,师也拜了,我是肯定不会退回去的,其实我只是想多学学,更不期望每一次调配药酒,都要另请其他大夫来审看药方子是否妥当,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要学号脉!”徐若瑾说出自己的目的,“您不答应,我就天天来,直到您答应了为止!”

沐阮在一旁挑眉不解,他还是初次遇上这样一个女人,要一心学医?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学成?

哪一个行医的大夫不是自幼便在药方做学徒,跟着师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出师的,她居然把“学号脉”这三个字说的那般轻巧。

怎么可能?!

徐若瑾无暇理睬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她是一心一意要学号脉,目的明确,她一定要实现,无论有多么大的困难!

洪老大夫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她好半晌。

徐若瑾也没有再开口,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

“我问一个问题,或许这个问题很不中听,更没了梁四奶奶的身份,可老朽还是要问。”

洪老大夫突然开口,徐若瑾当即点头,“您说。”

“为何要拜老朽为师?”洪老大夫的目光尖锐,好似能看透人心,“您明白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有两个目的。”

徐若瑾回答的很直白,“第一,我要学号脉,第二,我要拜名师,但我最大的心愿是学会号脉,我不怕您说什么刺痛我的话,因为再痛,也没有被人讽刺我不懂号脉,只会鼓动些酒来弄虚作假让我更无法容忍。”

说完这些话,徐若瑾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一层红。

这不是虚假的红,而是气恼和不忿的红!

她的这番表现,让洪老大夫都很震惊!

他知道,徐若瑾所说没有虚假,而是真实的心里话,可这些话却让他心中空白,张了半晌的嘴,脑子里没了想法。

“我不能收你。”

洪老大夫仍旧拒绝了,“我从未收女徒弟,这倒不是瞧不起女人,而是女人要成家生子,不能把医道这一门学科学至终生,不能发扬光大,这也是很多人从不收女徒弟的道理。”

“梁四奶奶您是女人中的特例,单看几天医书,便能对药学有很深的了解,开出的方子也引人惊叹,这是老朽都格外佩服之事。”

“但药方与号脉行医是两码事,号脉行医,需要遍走各地,需要靠经验的积累才能真正的通透,但靠理论是绝对不成的,所以,恕老朽无能,无法答应梁四奶奶的要求。”

他的回答也很直截了当,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虚伪。

徐若瑾的心微微一沉,却没有回驳的借口。

因为洪老大夫的话都是实话,更是自己需要克服的难点…

梁霄听在耳中,只看向徐若瑾。

他不会给予任何的意见和建议,一切都以她自己的本心为准。

他只需帮她完成心愿,他不想为她塑造心愿…

徐若瑾沉默了,她在仔细的想。

沐阮倒很是惊愕于师父给梁四奶奶这么高的评价。

能让师父都格外佩服?这真的不是寒暄的夸耀吗?可沐阮心中知道,师父极其不喜逢场作戏的虚伪之词,在他这里,向来是本心行事,毫无虚词。

可梁四奶奶对药学果真厉害?

沐阮虽知“灵阁”药酒的名号,也品过“灵阁”的酒,但他始终觉得那是依靠梁家之势,而不是单纯因为酒。

可听了师父这番话,他的心中犹豫了。

屋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梁霄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屋中的气氛也颇有些尴尬。

就算梁四奶奶思忖,也不至于让其他人动弹一下都不行吗?沐阮从门外的小师弟手中拿来一壶热水,为梁霄斟茶,都觉得自己被盯的发抖!

那一瞬间,好似自己是野地里被猎豹盯上的野兔,后脖颈瞬间僵硬发凉。

他身上的煞气实在太重了。

而这种气息正是生死沙场上磨砺熏出的,不是纸上谈兵就能有的。

这个道理与学医一样,是一朝一夕积累出来的,不是单靠背书就能大成的。

洪老大夫感觉出沐阮的呆滞,轻咳两声,与梁霄叙话起来,“这些时日府上忙碌,梁夫人的身体可好?”

“甚好,略有疲惫。”梁霄的回答很轻,很短。

洪老大夫微微点头,“芳茹姑娘即将出府,老朽也没什么能表达心意的,稍后便赠一支二十年老参,望四爷代为转赠,不要笑话礼薄。”

“若您怕被笑话,就收若瑾为徒,我送您十支二百年老参。”

梁霄这话一出,噎的洪老大夫又不停的咳嗽起来!

沐阮连忙过去,生怕师父再被这话气晕过去。

他心里不由担心起来。

这还没收梁四奶奶为徒呢,师父已经晕倒一起,险晕一回,若真是收了…那岂不是…岂不是更危险了?

洪老大夫灌了两杯水,才把那口气顺了下去。

而不等他再开口没话找话,徐若瑾轻轻的站了起来。

“我要学号脉,无论多么难,我都要学,只要您肯收我为徒,我绝不丢您的名声,砸您的招牌,更不会给您丢脸,两年时间,我只学号脉,对外绝不说是您的徒弟,直至有一天您发自内心的乐意认我为徒,若学不出个出类拔萃,我徐若瑾这三个字就倒着写!”

第487章 求学

徐若瑾的这一番话,说的洪老大夫惊呆半晌,久久没能平静下来。

沐阮一直盯着自己师父,生怕师父一口气没上来,再晕过去!

这倒不是被气的,而是被惊的。

梁四奶奶这一番话,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热血沸腾,更何况是师父了?

这个女人的确很不简单,而她刚刚许下的誓言,绝不是信口开河,真实,硬朗,韧劲十足!

连自己都觉比不上她的这颗求学的心…

“唉…”

洪老大夫又是一声长叹。

他惋惜,惋惜徐若瑾是个妇人,可她的这份心意实在让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惜才爱才,更期望培养出更多的医者造福百姓,可徐若瑾的身份着实棘手,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答应,可沉了许久的那颗心,却又被她的坚持打动,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可怎么办才好?

琢磨了很久,洪老大夫轻咳两声,“还是先看一看你调配的酒方子吧,既然是送入京都的,那便要去掉烈酒,多做温和之酒,不过好在只是喜宴上用,不是长久服用,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还是更为谨慎些好。”

径自的嘀咕着,洪老大夫不再开口,而是专心的一张一张翻起方子来。

徐若瑾完全抛开刚刚拜师一事是否得逞,让春草备好随身带来的笔墨,她则认真的听洪老大夫讲方子的利弊,用心的做笔记。

即便洪老大夫年岁大,但讲述的速度自当要比徐若瑾记录的速度快。

于是…

纸张上乱七八糟看不懂的字和圈圈点点,只有徐若瑾自己能懂的符号产生,让梁霄看了都甚是奇怪。

洪老大夫行医之心十分郑重。

每一个方子,他都讲了利与弊,适合什么人,不适合什么人,喝多了会有什么反应,需要以哪一种解酒的方子化解,而解酒的方子又不适用于什么体质的人…

林林总总,一环绕一环,医学的博大精深,让徐若瑾恨不能再多长出两只耳朵四只手,哪怕变个八爪鱼她都乐意。

只可惜,幻想不是现实,她只能一心一意的用心去听,把能记的全部记下来。

而洪老大夫在讲述时,偶尔也会提及两句号脉的基础方法,徐若瑾听不懂的便立即请教再问,洪老大夫也用心的解答。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两个时辰也过去。

徐若瑾还想再听第三个时辰,洪老大夫一脸疲惫,连忙摆手,“一共三十七张方子,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一日也无法讲得通透。”

“着实是我不好,忘记了时间,您先好生休息,要不…我改日再来?”

徐若瑾这后半句是试探,也是想看洪老大夫最终的决定。

洪老大夫并没有马上应答,思忖下才道:“老朽年迈以高,着实熬不起,想不动,只今日这两个时辰,我便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原本我刚想让小岑来替代老朽,为你把剩下的方子瞧完,可小岑又忙着行医寻药,忙着赚钱养家,也无法帮得上你的忙。”

洪老大夫铺垫半晌,看了一眼沐阮,“不如,就让这沐阮跟着你,他自幼就跟随在老朽身旁,比不得小岑,但也能拿得出一二,不知是否可行啊?”

“行,当然行,太行了!”

徐若瑾立即满口答应,欢喜的不得了。

反倒是沐阮一脸呆滞,瞪大眼睛看着洪老大夫,不明所以!

怎么…怎么自己突然被师父给派出去了?而且还是要跟着这位梁四奶奶?

沐阮的年纪不大,今年还不足二十,之前一直装沉稳老成,可听了这个消息,不免露出几分年轻的稚气来。

看到沐阮如此慌乱的模样,洪老大夫冷哼一声,“怎么着?难不成还想一直跟在我身边?该出去锻炼一下了!”

“师父,徒弟觉得…”

“号脉你不会吗?”洪老大夫打断他,质问起来。

沐阮连连点头,“会。”

“能不能担起独自行医的责任?”洪老大夫再问。

“能!”沐阮说到此,颇有几分自傲,“跟随师父习学十年,单独行医五年,只有两次遇上疑难之症,力不从心不敢笃定方子是否妥当,才请师兄出手。”

洪老大夫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今晚就收拾收拾,明儿去梁家吧,什么时候撵你,你再回来。”

“呃…”沐阮被一个“撵”字,击败的哭都没了眼泪。

还得被人撵才能回来?不撵还不能回来看看了不成?

合着自己就等同于被当面送人了,还不许说个“不”字,这是哪儿的道理!

余光睹见梁四奶奶笑眯眯的模样,沐阮只觉得寒毛倒竖,怎么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看待一位行医的大夫?更像是美味佳肴?

就算想学号脉,也不至于这副表情吧!

沐阮不是傻子,他自当明白师父把自己派去梁家,是期望通过自己之手,把号脉把脉的功夫转教给梁四奶奶。

师父不亲自教授,自当有难言之隐,他作为徒弟,也不得不听从师令,更何况,他没有家人,只有师父。

“即使如此,我便谢过师父了。”徐若瑾仍旧称洪老大夫为师父,“师父放心,在外人面前,我是不会如此称谓您的,什么都没学明白,自当不给您丢脸,但私下里,我还是要尊称一声的。”

洪老大夫心里一软,摆手道:“去吧去吧,老朽太累了,就不送了,就这么一个徒弟,也等同于交给你们了,他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徒弟,他有了着落,老朽这辈子也能踏踏实实的闭上眼了。”

“师父!”沐阮颇有几分激动的想要掉泪。

徐若瑾听到心中却格外惊诧,惊后便是崇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沐阮跟随洪老大夫这么多年,师徒之情更胜于父子,亦或许洪老大夫默认自己拜师,也是为了给沐阮寻一着落吧!

徐若瑾没有再说什么,看向了梁霄。

梁霄起身,寒暄两句告辞的话语,便带着徐若瑾回了梁家。

他二人一走,沐阮双腿“噗通”一声跪地。

洪老大夫拍拍他的肩膀,“为师这辈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别学你大师兄,医正名声虽响,却****担忧自己的命,也别学你四师兄小岑,一辈子行医,见多了府邸的腌臜,胆小甚微,只能窝在此地,度过余生。”

“徐若瑾虽是个女人,有没有其他的本事我不知,但她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虽然这四个字评价女人并不贴切,她确真是这样的人,梁霄更是!”

洪老大夫语气笃定,“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488章 坚定

徐若瑾离开坐上马车后,还觉得今儿的事是否办的太顺利了!

就这样的认了师父,而且还拐走一个到身边随时压榨的帮手?

“怎么觉得有些不真实呢?”徐若瑾掐掐自己的手心儿,很疼,可她仍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有点儿做梦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当中,洪老大夫应该是很难搞定的,怎么昏过去被救醒,反而妥协了?

梁霄拿过她自掐的那一只手揉着,“你觉得顺利?我不觉得。”

徐若瑾看着他,“难道不是?”

“是你坚定的态度,感动了那个老头子,”梁霄对她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儿也格外欣赏。

最初见到她,便是她那副不卑不亢,不屈不挠,不破不立的胆量,让梁霄心里微微一动。

而今日,也正是她坚定的态度,让洪老大夫为之一震。

尽管徐若瑾是个女人,可她骨子里的胆量却比某些男人更胜一筹,这不得不引人钦佩。

徐若瑾听梁霄这般说,撇撇小嘴,略带满足的道:“我可不是空口虚言,而是实心实意。”

“所以才会这么顺利。”梁霄想到沐阮,“更何况,那老头子不还把身边的徒弟交托给了你?这份责任可不轻。”

徐若瑾自当明白洪老大夫的意思,“我不愿把这件事单纯的想成交易,太惹人伤心。”

“往后看吧。”梁霄顺着她的目光,从车窗缝隙看了出去,“或许,日子也要忙起来了…”

徐若瑾没有多说,只与他依偎在一起。

回到梁府,徐若瑾立即把今日与洪老大夫敲定好的方子又重新的整理一遍,留下还未探讨明确的,等沐阮到来之后,她会揪着他快速的敲定,然后让梁霄上折子要钱!

梁夫人也在埋怨和无奈中缓回神来。

不管宫中是为了什么原因来要徐若瑾酿的酒,梁家当务之急是把芳茹安安稳稳的嫁去涪陵王府,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办妥,便要盯着老大的儿子,她的长孙子瑜的下落,至于什么酒不酒的,自己又无法操纵,只能任由徐若瑾来掌控此事!

那虽也与梁家息息相关,但“灵阁”是徐若瑾的私产,她纵使不认这与梁家有半分关系,也是能耍得了赖!

索性把事情完完全全的交托出去,她只把控好芳茹的亲事就好!

如此捋清思路,梁夫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府中的丫鬟婆子,下人小厮脚不沾地,而此时此刻的夜微澜也没有了最初的沉稳,开始迎见递帖子求见的官员。

第二日沐阮拎着大包小裹来到梁家,不等说几句寒暄的客套话,就被徐若瑾揪到了小书房中,把剩余的方子往他面前一摆,干脆利索的一个字:“讲!”

沐阮嘴角抽搐,“好歹让我先喝口水啊!论身份,你是梁四奶奶,可论师门辈分,你也得唤我一声小师哥的!哪有你这么使唤人的!”

“呃…”徐若瑾还真忘了想这个问题,再看门外小厮为他收拾的包裹,不由皱眉道:“一个大男人,怎么东西这么多?”

“都是书,医书,药书,医经,还有各类心得抄本,当然要随身带了,难不成就靠脑子想吗?”

沐阮离开洪老大夫本就心生哀伤,可来到梁家,见到这位师父为他寻找的依托之人,沐阮怎么感觉都不靠谱!

恐怕师父要失望了…

“原来是医书!”徐若瑾当即两眼放光,大呼着红杏和杨桃,“好生的拿放,别碰坏了,让人布置两个书架在白大夫的屋中,最下面一层要垫好了毡子,免得把书弄潮了…”

红杏在外立即答应下来,沐阮才算叹口气。

好歹对书是有几分爱护的,想必是真的喜爱这一门学问。

徐若瑾不再废话,而是倒上一碗茶后,便死盯盯的看着沐阮。

沐阮感觉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废话,她的眼神都能吞了自己,索性把牢骚和师父的嘱托抛却脑后,专心致志的拿起方子来…

一个讲,一个提问,一个回答,一个思忖,最后敲定下来,然后进行下一个步骤。

如此从早忙到晚,沐阮只觉得眼前冒金花!

他是真知道师父为何把自己派来帮这位梁四奶奶了,连自己的身板都要吃不消,何况是他老人家?

合着自己是舍身为师进狼窝了!

徐若瑾这一日的收获很大!

不但敲定了方子,而且她还特意的询问方子能治的病症,每一味药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一个问题,可以衍生出无数种病症病例,而徐若瑾是杀下心来,打破沙锅问到底,而且还要沐阮描述那一类病症的脉象,面相。

“若霄轩”的丫鬟婆子被她挨个的叫进来诊脉试验,再由沐阮来纠正,讲解…

可徐若瑾是越听越明白了,丫鬟婆子们却不能忍受了!

被叫进来当试验品不说,还被四奶奶和那位大夫接二连三的说出病症,这身体可是她们的啊,每说出一样毛病,这心里就“咯噔”一下,等四奶奶彻底放人时,她们都想立即去寻个坑把自己埋了!

实在是忒煎熬了…

这等日子,接连过了四天!

明日便是大婚送亲之时,就在这第四天的夜晚时分,梁夫人便把徐若瑾和梁霄全部叫去了“若霄轩”。

再过四个时辰,便有前来添妆的各府夫人小姐,拜客的老爷公子,而此时此刻,或许是家人团聚的最后时刻!

梁芳茹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儿,尽管嘴上告诉自己“不哭,不能哭”,可越是这般想,眼泪儿掉的越夸张!

正屋的大门关起来,梁夫人只留了梁芳茹,徐若瑾,梁霄以及曹嬷嬷和方妈妈。

丫鬟们倒好了茶,便齐齐退了出去。

梁夫人这几日的劳累也满是疲惫,可她越是疲累,越觉得压力很重,担子很沉,这一颗心也越发的忐忑起来。

“芳茹明儿一早便要出门子,跟随涪陵王世子前去西南,在你临走之前,我要郑重的说上一句话,希望你能铭记在心。”

梁夫人如此认真,梁芳茹立即起身,跪在她的面前,“母亲您说。”

梁夫人抚摸着她的手,“我只期望你无论何时,都要记得你姓这个梁字,不要辜负了你兄弟的期望,也不要辜负了梁家!”

梁芳茹格外认真的点头答应,“母亲放心,若我忘记了梁家,忘记兄弟,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芳茹的毒誓,让梁夫人的心沉稳半分。

徐若瑾在一旁惊愕的腹诽:梁夫人出嫁之前,是不是也得忠勇侯府这般告诫?

在她的心中,到底是梁家重,还是忠勇侯府更重一分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谜题,没有人能说出正确答案。

因为这不是道义,而在人心…

第489章 嫁前

梁芳茹哭成了泪人儿,梁夫人也没有吝啬口中的警告。

“不是我心狠,而是我必须要给你讲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以免你几句话就被糊弄的不知了天南地北!”

梁夫人的语气很重,“丑话先说了前头,你也不要怪我在大婚之前给你泼了冷水,让你不能心怀喜悦的出嫁,但我也是为了你好…”

“女儿知道,母亲尽管说吧,女儿都懂的。”芳茹继续抹着脸上的眼泪,恭恭敬敬的听着。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梁夫人的呼来喝去,母亲的告诫,她也言听计从。

可梁夫人不知的是,梁芳茹是这个家里最了解她的人!

自幼便跟随在梁夫人身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哪怕是微皱下眉头,梁芳茹都能猜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是当家的主母,她必须要做膝下的孝女,所以对梁夫人的关注最多。

而梁夫人刚刚的告诫,芳茹第一时间便知道是母亲对自己这些时日待世子爷的态度过于亲近,让母亲不喜。

她虽在听着,心里却无比的伤心剧痛。

她羡慕四弟与四弟妹之间的相濡以沫,这份感情,难道她就不配拥有吗?

她不过是看到世子红了几下脸,被看到时有微微的心跳而已…

亦或许,她的出生就预示着不能拥有相对的幸福。

她不配,她只是梁家联姻交易的工具!

之前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家,自己还遭遇过退婚和鄙夷,如今能嫁去涪陵王府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她又何必再奢求那一个“爱”字。

徐若瑾在旁边看着梁芳茹颤抖着的身子是那般娇弱,能体会到她的失望哀伤。

她想要站出来说几句,却被方妈妈和曹嬷嬷齐齐瞪了回去…

徐若瑾吓了一跳,还没想到这二位会这么大的反应,只能先忍一忍,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继续竖着耳朵听。

“若你嫁的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小日子过成什么样子,母亲都护着你,为你撑腰,为你保驾护航,让你能在婆家直得起腰板,没人敢欺负你。”

“可如今你要嫁的,不是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梁夫人脸色更厉,“你嫁的是皇族的王世子!母亲虽然是侯府出身,当初在京都也被其他夫人们吹捧巴结,可在皇族中人面前,我就什么都不是,这腰板子也根本直不起来!”

“这个问题,我在之前一直也不明白,直到你父亲一语惹怒当今圣上,整个梁家被责贬至此,我才发自内心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你想要的感情,你想要的依靠,母亲给不起,而那位涪陵王世子是否能给予,母亲根本不敢肯定,因为那是皇族,是主子,而我等异姓之人都是奴才,哪怕你成为他的女人,你在他的眼中也是奴,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好他。”

梁夫人说到此处,心里也甚是激动,“所以母亲才要求你不要忘记梁家,只有梁家复起,你在王世子的面前才能站得稳脚跟,才能有话语权,而若你一心一意的为涪陵王府做事,忽略了梁家,你的价值也就浅淡了,是不会被在意的,你懂吗?”

“女儿懂了,女儿明白。”

梁芳茹哭的已说不出话,几个字吐出,嗓音已经沙哑,好似苍老了几岁…

徐若瑾也颇有些心酸,侧目看了一眼梁霄,他那一张冰冷的脸上也有几分动容。

欲言又止,他没有说话。

梁夫人看了一眼她们二人,把梁芳茹从地上拉了起来,“芳茹,别怪母亲狠,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了。”

“母亲不要这么说,女儿自来都是性格软弱,都是母亲不嫌弃,一直把女儿带在身边,大哥二哥的呵护,四弟的体贴,女儿都在心里记着呢,更是感激不尽…如今能为梁家做事,这是女儿最大的心愿,哪里是母亲心狠?这是女儿应该做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梁芳茹已经泣不成声。

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拍她的手,“还算我没看错你,嫁去之后,第一件事便要护好自己,争取能为世子添丁,那你才算真正的站住脚!”

说道此时,梁夫人又看向了曹嬷嬷,“我也都拜托给您了!”

曹嬷嬷对这出戏没有分毫的动容和喜恶,仍是那副云淡风轻,“我一定尽心尽力。”

“好了,别哭了,先回去歇了吧,明儿还要早起上妆…”梁夫人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嗓子好干,我先去喝口水。”说罢此句,梁夫人便立即起身,朝着内间走去。

徐若瑾立即走过去,把梁芳茹抱在怀里,“三姐姐别怕,日子都是靠自己,你会过的很好的。”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这是废话,但确是她心中的真实所想。

梁霄在一旁道:“别把皇族想的太强,也别把梁家想的太弱。”他看向曹嬷嬷,“与您单谈几句。”

曹嬷嬷下意识的看向了徐若瑾,微微点头。

二人心知肚明,他们的谈话不是为了梁芳茹,也不是为了夜微澜,而是为了徐若瑾!

徐若瑾感觉此时再与梁芳茹说什么,她似乎都已听不进去,而眼睛哭成了桃儿,明儿上妆得有多难看?

把绿萝召唤进来,让她陪着梁芳茹先回,“用凉水敷一敷眼睛,不然明儿上妆就不好看了。”

绿萝看到自家小姐哭成这副模样,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梁芳茹眼泪不止,徐若瑾连哄带吓,“三姐姐,人生可就嫁这一次,你还不让自己美美的?不管日子怎么样,好歹这一天能回忆一辈子,不能忘,可别留下遗憾。”

梁芳茹知道徐若瑾是在说好话逗自己,破涕而笑,点点头就跟随绿萝先回。

徐若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心感慨。

看到方妈妈在身边,她才问出刚才为何不让自己开口,“…梦碎了,三姐姐太伤心了,日子,就偏要掺杂交易二字吗?”

方妈妈看她,无奈道:“四奶奶旁日里聪明,却对感情一事格外幼稚,感情的事要两情相悦,而不是一厢情愿。你有四爷在身边儿,就觉得全天下男人都如此?也不瞧瞧,那位世子爷是不是这样的人。”

被这般批了一通,徐若瑾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