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公公满脸苦涩,壮着胆子抱怨道:“皇上,怎么连您也调侃奴才了,奴才这…”

“朕今日就给你放一天假,该喝就喝,喝醉了让侍卫把你抬回去,朕恕你无罪!”夜微言的大度,让田公公恨不得钻到地缝儿中去。

可见皇上今日真是心情舒畅,可他舒畅归舒畅,也不能拿自个儿的腹胃耍着玩啊!“灵阁”的酒虽然美味,可品多了也是要命的,他这一把老骨头可真是吃不消了!

夜微言沉了沉,看着徐若瑾道:“听说梁忠就在灵阁中做工,可还降得住他?”

徐若瑾没想到夜微言会突然问到梁忠,“都是梁家的人,我从未过问,也再未见过他,这事儿还这真答不上,只能问四爷了。”

夜微言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当初如若不是他的话,朕也不会与梁大将军发了火,荣耀的家族中,总会有几只蛀虫,他就是最大的那一个呀!”

徐若瑾只觉得夜微言此话莫名其妙,梁忠已经是这个下场了,他又何必再提此人呢!

“皇上怎么会突然提到他呢?好端端的,心情都破坏了。”

徐若瑾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夜微言笑笑道:“没什么,只是随意想起问问罢了,梁家好像还有个五房的老太爷在?”

“的确是有这么一位,但人都不在京都,根本就没有来往,民妇也从未见过。”徐若瑾立即把这话撂下,当初梁霄曾给他讲过夜微言与太后对梁家不同的态度。

更何况,压根儿就没有往来,那又何必隐瞒?看来夜微言对梁家人没有那么放心呢!

“瑜郡主不要多心,朕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了,似乎也只有在你这里,朕才能畅所欲言,哪怕是在宫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这样放纵啊!”

徐若瑾顿了下道:“只是环境不同罢了,心情自当也不同,皇上踏入宫门,讲的便是天下百姓的安危,满脑子都朝政大事了,哪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呢!”

“如同若瑾在此地可以陪着皇上畅所欲言的说说话,如若是进了‘灵阁’,想的自当是如何卖酒,酿酒,根本没有闲暇的心思再去想什么绣花儿了。”

“所以还是环境引导人心,皇上也不必想得太过悲观,但皇上也的确是太累了。”

徐若瑾这一番话说得格外中肯,夜微言甚是感同身受,“瑜郡主此话正得朕心,不错,不错,看来往后朕还要时常到你的府邸中来,哪怕是看看这里的景色,也能让朕的心情甚是轻松,更何况还能尝到瑜郡主亲自为朕调兑的酒了?”

夜微言此话问的乃是他的身子还需要调养多少次罢了,徐若瑾自当听得懂。

“皇上这话若让大臣们听见,定是又要指责我魅惑君心,还不得治我个杀头的大罪?皇上还是少来为好,偶尔喝上一瓮酒也就足够了。”

“瑜郡主不要太吝啬吧?”夜微言甚是惊诧,难道自己的身体真的不用调理吗?

“酒大伤身,皇上还是以正事为重,我可不想被其他人指责呢!”

徐若瑾话正说着,瞧见远处正有人簇步而来,乃是梁霄回来了!

“瞧,四爷也赶回来了,稍后田公公可以继续品酒了,我也正好去歇歇,如今身子不能陪伴皇上太久,还望皇上不要责怪。”

“瑜郡主快去歇息,倒是朕鲁莽了,若是把你累倒,梁霄恐怕真是要跟朕过不去呀!朕在他的面前,可真是没什么脾气。”

夜微言话正说着,梁霄已经走了过来,“不知皇上今日来此,回来太晚了,还望皇上恕罪。”

“瞧见没有?这就开始怪起朕了。”夜微言自嘲,也是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

徐若瑾的确是有些累了,没再多说什么,寒暄行礼过后,便先行离去回屋冲休息。

梁霄直接坐在了亭子里,举起桌案上的酒,咕咕灌了一口,“皇上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你就不能认为朕只是随意的串个门子?”

夜微言的反问,梁霄露出嘲讽的笑容,“今日澶州王上朝突然举荐梁家五房的一个晚辈为军中参将,退朝之后皇上便到臣家中来,这怎能让臣不多想?”

梁霄开门见山,夜微言摇了摇头,“朕想与你商议的不是这件事情,朕有意把夜微澜找回来,你觉得如何?”

梁霄眉头紧蹙,夜微澜?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了他呢?

见梁霄不肯开口,夜微言诧异的看着他道:“那好歹也是你们梁家的姻亲,难道你不支持吗?”

第154章 反应

梁霄并没有直接回答夜微言的提问,沉了半晌才开口道:“不知皇上为何要让涪陵王世子回京都?京都中有何事是非他不可的呢?”

夜微言顿了一下,“如今形势正好,朕有心巩固皇族的力量,总不能澶州王一家独大。朕仔细想了想,皇族之中的所有子弟,只觉得夜微澜还是不错的,涪陵王府只有他一个人,朕总不能不管他。”

“可如若夜微澜到京都之后,做出的事情不合皇上心意,皇上又如何将他撵回西北?”

梁霄的问话极其尖锐,夜微言一时答不上来,“朕之所以有这个顾虑,所以才来问一问你,与你相商嘛,好歹你是见过他的,或许比朕与他相交的次数还要多,自从他跟涪陵王去西北之后,朕对他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只听闻他纨绔好耍,脾气喜怒无常,但不知他的真脾性。”

“今日前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到底是如何评价他这个人的呢?”

“皇上高瞻远瞩,做事情自有您的想法,臣不敢擅自阻拦,只是对夜微澜到京都一事,臣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梁霄的表情格外严肃,“臣还是刚刚的问题,如若他所做之事不合皇上的心思,恐怕那时皇上也不好让他再回西北了,而如今皇上乃是盛时之时,这时让涪陵王世子前来京都,恐怕会将这股大好的势头搅乱,因为他会做出什么事情乃是未知,根本无法定论,所以臣不认为对皇上是好事,请皇上三思。”

梁霄的回答,夜微言想的更加深邃,只是他没有想到,梁霄会拒绝夜微澜到京都。

“梁霄,朕对你乃是真心实意,你不必因为澶州王今日提议梁家人任军中参将,朕对你会更有戒备,朕是真心与你相商,你也不必因为与涪陵王府有姻亲,所以故意回避。”

“臣没有刻意回避,如若皇上问臣涪陵王世子的脾性,臣也可以告诉皇上,他喜怒无常、冷暖不惊,只是还有一件事,臣承认心中另有私心,恐怕他到京都之地,又会引起一片哗然议论。”

“这是为何?”夜微言不明所以。

梁霄看着他,认真道:“因为他的容貌与若瑾有几分相似,想必后话,不用臣再多说了吧!”

夜微言瞠目结舌的看着梁霄,梁霄肯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这…这倒是朕没想到的事情。”夜微言颇为惊愕,“怎么还有这种事儿?”

梁霄没再说什么,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至于夜微言肯不肯听,那便是他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夜微言没有再提夜微澜的事情,而是说起了严弘文,“她乃是朕的妹夫,如今朕也有心用他,至于你们之前的恩恩怨怨,就暂且放下吧,朕如今刚刚能在澶州王的压制中喘一口气,就先别记着你们过往的恩怨了。”

“皇上这是在为他求情吗?”

梁霄没有直接答应,夜微言苦笑着道:“就算是朕为他求情,不知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上想说的今日都已经说过了,就不要留在府上用饭了吧?时辰不早,皇上也该回宫了。”

梁霄一本正经的撵人,夜微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朕如今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你了,与你说话,朕期望你实话实说,可当你真的直接表达心意时,朕每一次都被你气的发疯,可发疯之后却又感慨,身边除了你之外,好像没有人能与朕如此实心实意了。”

夜微言连连摇头,“朕还从未听说过,皇上微服出巡,会被撵出门?朕是遭遇头一遭,恐怕除你之外也后无来者了。”

“若瑾身体欠佳,就不前来为皇上送行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梁霄看向了田公公,“只是若瑾想要田公公品的酒,您还没有品完,一并喝过之后再走吧!”

田公公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梁霄,怎么?这会儿又转到他的身上了?

您与皇上没能谈拢也不必拿他撒气呀,他这是碍着谁了?

夜微言笑着拍拍田公公的肩膀道:“快些的喝了吧,你若不喝,梁霄恐怕会追进宫去找你,如今这两口子就指着你这张脸来赚银子呢,好不好喝你都得说一声好字,否则可有你的苦头吃喽!”

夜微言说完,背着手率先的离开亭子,田公公苦着脸,看着桌案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入腹中。

酒烈如火,从他的喉咙进去,胃腹之中,如同火烧一般,那股滋味儿真是又爽又痛,也让田公公彻底体会到什么叫悲喜交加四个字。

顾不得再体味酒的味道,田公公立即追着皇上而去…

梁霄送众人到门外,看着夜微言的皇辇离去,他则背着手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折身回府中。

郡主府的大门关上,厚重的“吱呀”声惊起了树枝上的鸟儿,而在此地盯着的许多双眼睛,则悄悄撤离此地。

皇上今日就到郡主府微服私访,圣意难测啊!

梁霄还未等踏步进徐若瑾的小院儿,就听见了叽叽喳喳的一阵议论之声。

仔细在听,却是徐若瑾在连连作呕。

快步地进了屋子,正看到徐若瑾吐得翻江倒海,一张小脸儿都绿了!

仰头躺在床上粗喘着气,徐若瑾接过方妈妈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没事儿,都习惯了,之前问过罗春师兄,说是过了这几个月就好,原本已经没有这么大反应了,可能今儿是被皇上吓着了?又折腾我一回。”

徐若瑾看向门口的梁霄脸色黑沉如墨,反而说着安慰的话。

梁霄走过来亲自拿起毛巾为她擦着脸,“没有什么药喝了?”

徐若瑾摇了摇头,“罗春师兄开的药方子,已经喝过了,如今那个方子已经不合现在的身体,不敢再用了,其他的太医我也信不太过,索性不如不喝。”

“唉,如今师傅和师兄都不在了,也不知能信得过谁,可惜小师哥还在中林县陪着公公,给我的药又是生完之后才吃的,恐怕他也没想到,我来京都才短短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吧!”

梁霄没有再说什么,为她掖了掖被角,哄着他睡了过去。

事情不过是个插曲,徐若瑾也的确是真心疲惫,闭上眼睛没有多久,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而此时在京郊之地,一个年轻瘦弱的公子带着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孩子在路上行走。

原本也是有银子做马车的,只可惜银子被一位装可怜的老大爷骗了去,好心没有好报,沐阮咬了咬牙!

“一定要独自走到郡主府,坚决不能让她瞧不起我,否则就彻底的抬不起头了!”

第155章 煎熬

严弘文这几日过得甚是舒畅。

自那一日,他将洪老大夫交给皇上之后,便没有再管此事,没想到澶州王府与徐若瑾之间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而且连太医院的医正都死了,这件事的背后定有疑案,只是严弘文没有去探问,只装不知此事罢了。

连皇上都没有过多插手,他又何必强出这个头?

而这两日,皇上在朝堂之上,特意提点驸马帮他处理户部的几桩小案子,明摆着是要用自己帮他做事。

严弘文的心中甚是欣喜,连腰板都直了些许,自己的哥哥们已经开始离开京都,既然自己走不得,那就不能龟缩在家中,只做个窝窝囊囊的驸马。

也真是天赐良机,偏偏在京都城门处遇上了洪老大夫…

这次皇上微服私访驾临郡主府,让严弘文心中不得不想起了徐若瑾。

他颇有些后悔,如若当初知道徐若瑾生母的身份,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徐若瑾嫁给梁霄的,即便是不得不嫁,那也要早早地处置了徐耀辉,而不该听信父亲那般优柔寡断。

如今徐耀辉的下落不明,始终是严弘文心底的一根刺,谁知他会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

徐若瑾的生母身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恰恰没有人去提他的生父是何人,这不得不在严弘文心里堆砌一桩非常大的疑团,可这个疑团他不敢去触碰,因为真会让他也丢了命!

好在如今皇上已经提点自己做事,那就要兢兢业业地做好,好歹他也是熙云公主的驸马,不能堕了这个身份。

严弘文做事十分缜密细致,能力出众,很快便处理好夜微言交代的任务。

回到家中,严弘文本想与熙云公主商量一下,一家子出去游玩一番,可没想到刚进家门,却见母亲也在。

“母亲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严弘文心中一紧,“可是父亲的身体不行了?”

严夫人看着他,沉沉一叹,“之前一直是太医院医正罗春大人为你父亲诊脉开药的,可如今罗春大人故去,我是想请公主殿下帮忙寻找另一位神医,再为你父亲的身体看一看。”

“太医院请个太医而已,还用母亲亲自到公主府来?”严弘文皱了眉头,“难道现在是有什么限制了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太医院刚刚出现危机,我也怕这时候找上门不合适,更何况之前只知道罗春太医的医术高明,对其他太医不了解,也是特意来问一问公主殿下。”

严夫人如此说辞,严弘文点了点头,看向陪伴在严夫人身后的蒋明霜,责问道:“怎么这就将母亲送走了,没留下一起用一饭?”

“是母亲放心不下父亲,所以要提早回去。”蒋明霜连忙道:“刚刚正在说着,驸马便回来了。”

“母亲这就要急着走吗?不如我送您回去,也看一看父亲的身体。”严弘文说话就要转身往门口走,严夫人立即拦下了他,“不必了,还是我自己回去,你留下伺候好公主殿下即可。”

“母亲今日先回也好,我明日再回府中去探望父亲,晚上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理。”

严弘文没有坚持,严夫人点了点头,看向蒋明霜道:“伺候好公主殿下是其一,二一个也不要忽视了在京都中的人脉交际,你与那瑜郡主乃是在中林县就相识的,不妨可以多到郡主府去坐一坐。”

蒋明霜羞涩的点点头:“媳妇儿知道了,但凡有空就会去,母亲您慢走…”

只要提到徐若瑾,蒋明霜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即便是隐藏着心中的不喜来回答,却也听得出她的不情愿和敷衍。

严弘文转头看了她一眼,便送严夫人出门。

母子二人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低声叙着话,“你哥哥们我都已经安排走了,有些事情你也不要记挂心上…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艰险。

”严夫人踏步上了马车后,从车窗看着严弘文道,“踏踏实实做你的事情,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何时你父亲闭了眼睛,一切就都乃过眼云烟了…”

此话说完,严夫人当即撂下了马车帘子,吩咐车夫启程。

严弘文傻傻的愣在原地,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耳边仍对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震惊无比。

晚间的风微微清凉,吹拂在严弘文的身上,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从未想过父亲故去…难不成,母亲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吗?应该不会,她们毕竟乃是多年的夫妻,怎么会?

转身回了公主府内,他已经没有了出游的想法,因为他脑子乱了,已经彻底的乱了…

楚嫣儿此时正从王妃的屋中离开,每日晨昏定醒,她都绝不会怠慢,哪怕是王妃根本不理睬自己,她也要按时前来请安,这是她恪守的规矩。

刚刚出门,便有人前来回禀,“世子妃,王爷刚刚回府,正在书房之中,请您过去一趟。”

楚嫣儿点了点头,迈步踏上轿辇,直奔澶州王的书房而去。

这几日,楚嫣儿与澶州王仍旧商议针对如今态势的谋划,二人都没有再提那一晚的事情。

只是王妃格外敏感,似乎察觉到什么,每日前去请安时,王妃扫拂的目光都格外复杂,不似之前的冷漠,而是夹杂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厌恶。

楚嫣儿才不会管王妃如何想,王妃的身份在她眼里只是个空架子罢了,如今府上之事都由自己做主,而她也根本没有什么孝敬的心思,只要王妃不兴风作浪,她也不会在意王府中多这么一个人。

如若王妃稍后有什么杂乱的心思,她也不介意下一次狠手。

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又何故在乎她一个?那么在意她的那个死儿子,那就去陪着吧!

只是夜微鸿现在还不能去死,因为她还不想要个寡妇的身份。

澶州王看到楚嫣儿进了门,直接道:“皇上这些时日又重用严家人,而且还去了郡主府微服私访,这件事情不得不重视。而你提起用梁家的其他人,皇上却也没有什么反应?”

“王爷请不要着急,皇上风头正盛,那就由着他去,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总有能够抓到漏洞的时候。”

楚嫣儿语气平淡,“关键是要梁霄此时离开京都,这才是重中之重。”

澶州王蹙眉焦躁,很是没有耐心,“怎么让他离开?这事儿已经商议了许久了,却并没有个结果,整日只是说说,又有什么用?你总得想出办法才行!”

楚嫣儿抿了下嘴,挤出淡淡的笑来道:“嫣儿已经想好了,王爷只等着看好戏吧!”

第156章 古怪

梁方这两日一直都在想如何去见梁霄,他与杜宇商议过后,只觉得应该按照二老太爷的意思办,将梁家祖宅的钥匙交给梁霄。

原本梁方也没有多想,只是杜宇提出一个疑问之后,他不得不犹豫了。

“万一四爷不肯收怎么办?”

杜宇满脸苦涩,“如若是其他人自不用多想,可这是四爷,四爷的心思古怪多变,他原本就不将梁家祖宅放在心中,不收是极有可能的。”

“更何况此事乃是二老太爷想见五老爷,梁霄不收钥匙的可能性会很大,那时又该怎么办?这些事情都要提前想好了才行啊。”

“我哪知道怎么办?如若老爷子放心的话,也不用让我来找你了呀!”梁方对此束手无策,“若不然再去郡主府问问?”

杜宇思忖半晌,“可上一次五老爷把郡主气的够呛,只怕郡主不会答应。”

“还是直接去灵阁吧!为了老爷子,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上门,不然还能怎么办?老爷子还想让我给哥传话呢!”

梁方如此决定,杜宇也没有疑义。

两个人约定好过两日便去“灵阁”看一看再说,事情这般定下,梁方便离开了祖宅,又回到他们现居住之地。

而此时,徐若瑾正收到一封中林县送来的信。

信乃是禾苗所写,但说的却是梁家的事情。

府上如今乃花氏掌管家事,赶上梁大将军即将过寿,花氏便去“灵阁”要酒。

这个酒禾苗是不敢不给的,只是花氏一张口就是要百坛酒,禾苗便不得不多问两句。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花氏回到家中便与梁夫人告了状,而且还哭哭啼啼的控诉了禾苗作威作福,仗着是郡主的奴婢,都快把“灵阁”占为己有了。

梁夫人自当不会说什么,只告诉花氏不许胡言乱语,但禾苗听了采买小厮传去的消息,只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徐若瑾,索性回禀账目,直接把事情一起说了。

徐若瑾对此哭笑不得,花氏就是这个性子,听风就是雨,想起一出是一出,估计此时也是看到灵阁的生意不错,想要占点便宜罢了。

可其他的便宜都可以让她占,她控诉禾苗仗着自己作威作福就不行了。

只不过梁大将军要过寿了?那梁霄要不要回去一趟?只可惜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回中林县,否则也应该回去看看。

但恐怕自己即便能走,皇上也不会放人…此事也要与梁霄商量商量了。

徐若瑾心中想着,梁霄正从外回来,见徐若瑾手中有着信件,他随意的问道:“谁送来的?有什么急事儿?”

走到徐若瑾的身边,他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大手抚了抚她凸起的肚子,“好像又鼓了一些,今日有什么感觉吗?”

徐若瑾笑着摇了摇头,面带欣喜的抚摸着:“今日还好,没闹出什么大的反应,是禾苗送来的信,老爷子过寿,向禾苗要酒,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迄今为止,你还没有见过老爷子,只可惜我却是走不得的。”

“原本老爷子是不想过寿的,可谁知姜家老爷子提起此事,很多过去的老部将都要聚到那里,不过也得过了。”

梁霄对回中林县仍有顾虑,“至于我回不回去,再议。”

见他似不愿提起此事,徐若瑾便也没有多问,两个人在窗前依偎半晌,便到了吃饭的时候。

梁一进门送了信来,“二老太爷的身体不行了,大夫与我说,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梁霄点了点头,“能治则治,他也尽力了。这两天盯着点儿梁忠,看看都有什么人找他。”

梁一领命离去,梁霄颇有些心神不宁,红杏从外进来,手中还递了个帖子,见四爷也在,她则偷偷的吐了吐舌头,才把帖子递给徐若瑾。

徐若瑾接过帖子一看,是太阴县主府?

“是姜婷玉吗?怎么她突然又冒了声响?”徐若瑾来到京都之后,还没有见过姜婷玉,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递了帖子。

“不想见就不见,不必顾忌姜家的脸面。”梁霄向来是厌恶姜婷玉的,只是徐若瑾又忍不住狡黠地笑了起来,“又没说要见你,你急什么?”

梁霄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不许胡闹,身体不好的时候,应酬也不必太多,这个时候谁敢挑你的理?”

“行行行,我就不见。”徐若瑾也害怕姜婷玉的纠缠,毕竟她缠人的功夫自己真是领教够了。

红杏小心翼翼的道,“主子,真的要直接拒绝了吗?人可就在门外等着呢!”

“啊?又直接登门了?!”

徐若瑾眼睛瞪得硕大,“怎么她还没长进没记性?看来还是上一次没被吓到,可这会儿也没有曹嬷嬷给她讲经了。”

徐若瑾看向梁霄,梁霄直接出了门,“我这就去把人打发了。”走路一阵疾风,显然心中也挂着气呢!

徐若瑾瞧着他的背影缩了缩脖子,只是心里感慨姜婷玉来的也不是时候,正赶上梁霄在家里。

不过也幸好梁霄在家,否则自己的耳根子就又要被烦死了!

徐若瑾自当不知道梁霄如何把姜婷玉给撵回去的,只是翌日一大早,红杏又递了帖子进来,“还是太阴县主府的姜家小姐,可今儿惨了,四爷不在家呀!”

徐若瑾脸色泛苦,可对姜婷玉如此的不依不挠颇为奇怪。

如若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犯不上昨日梁霄刚将人撵走,今日便又前来?事情怎么觉着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徐若瑾看向了方妈妈,“还是您先去应承一下,把黄芪也带上,终归那是宫里出来的,单是规矩就有姜婷玉瞧的了,就说我正在睡着身子不太舒服,她如若愿意等那就等一会儿,如若不愿意等就走人。”

“我倒要看看今日如若不见她,她明日还会不会再过来。”

方妈妈领命离去,姜婷玉听到了方妈妈的传话,紧紧的咬了咬牙,“我是真的想念若瑾妹妹,如若今日不见,那我明日再来就是了。在京都我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她一个,如今却也…”姜婷玉眼泪汪汪的。

方妈妈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评价…

明日,那就明日再说吧!

心中突然划过一个强烈的直觉,郡主还是不要见姜家小姐为好…至于为什么,方妈妈也说不出原因!

第157章 交易

梁方与杜宇商议好一同去见梁霄,便派人到灵阁打探,看梁霄什么时候会在。

毕竟二老太爷还有话要传给梁忠,所以还是在“灵阁”见梁霄更合适一些。

梁方也心怀忐忑,毕竟二老太爷真的故去之后,梁家二房就真的少了主心骨,恐怕会引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子可不是女人想的那般简单,罗氏觉得一个月有五十两银子就知足,可若二老太爷故去,每个月五十两银子的月例又能拿到多久?

尽管梁忠现在已经被驱离梁家,更是被贬为平民,可梁家二房不止只有自己这一家子人,还有四五户兄弟姐妹,那时又该怎么办?这都是要想解决的问题。

梁方尽管甚是挠头,却也不得不明日到“灵阁”去看一看,只期望梁霄看在梁家祖宅的面子上,能够赏一条活路。

终归都是姓一个梁字,梁忠惹了他,自己又没招惹他?想必梁霄也不是那么薄情的人,可在这一点上,梁方不敢做准,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是还未等到家,便有人在路上截住了他。

“有一位贵人想请您喝杯茶,请梁爷去一趟吧!”

虽是用了这个“请”字,可来人乃是身姿魁梧的四个大汉,单是其中一人的胳膊,梁方可能都扭不过…

梁方也被惊住了,下意识的便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跟随而去。

尽管这一路上,梁方都想不出自己结识过哪一位贵人,难道是梁霄吗?可他若找自己的话,也用不着这种方式呀!

梁方浑浑噩噩的就被塞入了马车之中,马车行驶了一刻钟的功夫,七拐八绕的走进了一个胡同。

庭院的小门忽然打开,梁方被引了进去。

外表看去不过是一家平民的民宅,可走进大门之中,才发觉这里别有洞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正院门口的牌匾都乃是黄花梨木所雕,其上更有名人的题字。

梁方的心情更忐忑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可他却根本不敢去想那个“跑”字,因为凭借他的本事,是根本逃离不开的。

先有一人前去回禀,随后才出来引梁方进门。

梁方迈步的脚只觉得发软,可走进门去一看,他更是震惊了。

因为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的人,岂不是澶州王世子妃?

当初楚嫣儿时常到梁家祖宅去见梁夫人,梁方偶尔也遇上过一两回。

这乃是让人见过一眼便忘却不掉的容颜,梁方张大着嘴巴,呆呆地望向楚嫣儿,好像傻了一般,一个字都不会说了!

“怎么?难道这么久不见,已经不认识我了?”楚嫣儿率先开了口,声音虽然冷漠,却好似惊雷,在梁方的心中炸响。

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见自己的贵人乃是楚嫣儿,浑身一个哆嗦,梁方连忙作揖行礼,“给世子妃请安了,实在没有想到能够见到您,真是、真是太吃惊了,若是失了礼数,还望世子妃不要见怪。”

梁方说话的声音哆哆嗦嗦不停的颤抖,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已经快顶到了喉咙。

世子妃怎么会想要见自己?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他已经脑中空白一片,不会思考了。

“都不是外人,自当不会怪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楚嫣儿吩咐烟玉道:“给梁家老爷上茶。”

烟玉立即福身应下,亲自将茶端去送给梁方。

梁方战战兢兢地起身谢恩,即便又坐下,欠着身子,只沾了小半边儿椅子,斟酌下才道:“不知道世子妃今日找我前来有什么吩咐?但凡是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梁方讪笑两下,咽了口唾沫,“这也是我的荣幸。”楚嫣儿无论从容貌还是身份,都乃是梁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女人。

这种女人,他也只有远观的资格,如今能够静静的看到,更是能够说得上话,梁方的心都快飞了,简直如同做梦一样。

尽管梁方在遮掩着内心的兴奋,楚嫣儿也看得出他的那点儿腌臜心思。

“听说,梁家二老太爷的身体不行了?想当初去梁府,二老太爷我也曾常相见,把你找来,也是想问问他的状况罢了。”

梁方立即站起身回道:“谢世子妃体恤,只是我父亲的身体真的有些不行了,毕竟年迈,而前一阵子又受了些刺激…”感觉到这个话题与楚嫣儿说不太合适,梁方收住了嘴,笑了笑道:“在此替父亲谢过世子妃的惦记,多谢了!”

“你也不必谢我,相识一场,理应关心,只是如今梁霄与你们闹得不太开心,而我又无法去郡主府见他,所以才把你找来。”

楚嫣儿说着,自嘲的笑了笑,“你的那位堂侄媳妇儿也是个醋坛子,能把梁忠都折腾到灵阁去做杂役,她的手腕儿也着实够高的,只是不知道梁忠如今怎样了?你可曾见过吗?”

听世子妃提起梁忠,梁方的心中一紧,不由得谨慎道,“也是我哥哥他做事过分了,惹恼了太后,自那时起至今还未曾见过他,正准备去灵阁见一见,毕竟老爷子的身体不行了,也有话让我传过去。”

楚嫣儿没有继续与他纠缠徐若瑾的对错,“原来如此,那你们将来都是如何打算的?总不能因为梁忠一时之错,让梁家二房的所有人都跟着倒霉,家中老老小小,也都是要吃饭的。”

提到这话,不由得戳中了梁方的心坎,“世子妃这话说得正是我发愁之处,但一切都先以父亲为主,其余之事,都等以后再说吧!”

梁方一声长叹,楚嫣儿倒是笑了,“其实你也不必这般悲观,梁霄不帮助你,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楚嫣儿的话让梁方瞪大了眼睛!

可他知道,楚嫣儿既然这么说,想必也是有交易的条件,“这个…不知道,世子妃需要我做些什么?”

梁方如此直白的问出,楚嫣儿笑了笑,倒觉得梁方不是个笨蛋。

“我自当是有事情需要你做,但这件事情准保你的利益更大,只看你能不能豁得出去了…我倒是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事情做成,莫说这辈子你衣食无忧,包括你的儿子孙子,我都可以保他们一生富贵…不知道,这些条件,足不足够让你灭了梁忠的命呢?”

梁方浑身一震,却没有马上拒绝…

第158章 口味

梁方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心不在焉。

他一路上都在想着楚嫣儿要他做的事,以及他能够得到的好处。

尽管梁忠是自己的哥哥,可待二老太爷真的过世了,他们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着落。

连生活都会犯难,谁还会想念亲情是不是更可贵?

更何况梁忠在时,也从没把自己当成他的亲弟弟一般看待,因他乃是嫡出长子,自己不过是个庶出,被当成他的马弁随从和奴才而已,也根本谈不上什么亲情。

可这种想法,不过是催眠自己,真让他去灭了梁忠的口,梁方仍旧从心底畏惧发寒。

不是下不了手,而是躲不过心底那一道关。

好歹都姓一个“梁”字,如若被外人所知,那自己投河自尽都无颜见祖宗,可是,如若只为了死后有一张脸能面对列祖列宗,难道就要一辈子都浑浑噩噩窝窝囊囊的求一口饭吃?

归根结底,两种都要死,只不过是死法不同罢了…

“想什么呢?和你说了半天的话,合着你都没有听呀!”罗氏在一旁伸出手在梁方的面前晃了晃:

“还不把熬好的药给老爷子端过去?另外今天老六的媳妇儿过来问分家,我给骂了回去,老爷子还在呢,居然敢提什么分家,简直不象话了!可这事儿他们既然已经有了想法,想必待老爷子不好时,一定会闹腾起来,你也要仔细的想一想,为咱们自己谋一些利,这也不能说是咱们自私,可还有孩子们呢!”

罗氏说起话来便喋喋不休,“可惜你在府上也没有什么官职,用不用我再去求一求郡主?待老爷子过世之后,给你谋个差事,哪怕是在灵阁做个帮工呢?也总比混吃等死要强吧!”

“你给我闭上嘴!”梁方被她说的格外烦躁,端起桌上熬好的药便夺门而出…

罗氏惊愕的看着梁方离去,寻常他与自己都是和和气气,今儿这是怎么着了?

也可能是因为老爷子即将不行了,所以心情不好吧?

罗氏自我宽慰,只是梁方走了,她不得不又把账本拿出来算一算。

日子都是围着钱过的,何时钱才能围绕着日子过呢?

徐若瑾这两日真的被姜婷玉烦到了!

梁霄在家,她便被梁霄打发走,梁霄不在,她便会上门递帖子,要求见徐若瑾。

接连三四日都是如此,这让徐若瑾甚是挠头,即便是找拒绝的理由也总有说完的时候吧?

更何况,她好歹乃是太阴县主宠爱的外孙女,又乃是姜家大老爷的长女,被外人听到,还以为姜家和梁家出现了什么分歧,怎么想都说不过去了。

徐若瑾揉着额头,看到她递来的帖子甚是刺眼,“若不然,今天就见一回?不然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方妈妈也无可奈何,“就怕她纠缠起来,您的身子扛不住,更何况,毕竟乃是外人进府,说不准有什么不靠谱的地方。”

“终归是在府内,也只能您盯着点儿了。”徐若瑾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姜婷玉本人不见得有什么歪心思,只是被宠坏了的娇小姐脾气,让她这一回也就罢了,如若再来纠缠,那就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

徐若瑾说着,吩咐红杏道:“也派人去一趟姜家,把姜必武找过来…”说到这里,徐若瑾蹙眉顿了一下,“不过他很有可能与四爷在一起,算了,先派人去把姜家小姐请进来吧!”

红杏的反应慢了些,也是因为刚刚徐若瑾提到了姜必武。

方妈妈和杨桃看了他半天,红杏才缓过神来,看着徐若瑾道:“郡主您刚刚说什么?哦,奴婢这就去,请姜家小姐…”

说着话,红杏便出了门,徐若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平时是个聪明的,可惜一提到姜必武的名字,她便甚是敏感,脑子彻底的就没了,这可怎么是好?简直就是魔障了!”

众人没有再针对红杏的事情继续猜想,方妈妈吩咐丫鬟进来把屋中该布置的东西都摆好,黄芪与白芍去了院子里守候,杨桃是在门口等候撩起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