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儿子,仍旧是自己最了解。

太后看着夜微言欢喜商议着给徐若瑾什么赏赐时,她突然打断了他,“皇上想赏赐瑜郡主,是因为梁霄解救了宫中的危难,还是单纯的因为瑜郡主生女了呢?”

太后的问题,让夜微言愣了一下,仔细琢磨琢磨,他并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亦或许这些原因都有一些…但更多是因为梁霄的挽救及时。”

他沉默了半晌,看向太后认真的道:“朕今儿真的害怕了,真怕了…”

太后端庄慈爱的笑容让夜微言心情舒缓了些,也有意把心底的抑郁全都发泄出来,“朕自继位以来,与皇叔争斗,受到了各种艰难险阻,也遭遇过众臣逼朕退位,可屡屡度过难关,完全没有想到,最大的威胁居然是最不起眼的身边人。”

提到六王爷,夜微言不由得想起了夜志宇,“不过是因为多年之前无法开解的一段恩怨,居然险些、险些害死朕?他的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

“还有十三皇叔,他居然是中间搭线的人…朕不知该不该继续追查这件事情,因为这毕竟会翻出皇姑母,恐怕多年的事情也会被很多有心人牵出来,徐若瑾毕竟刚刚生女,梁霄又在这等情况下救了朕,朕无论从情、还是从理,都应该为他们二人考量些许。”

“所以朕不知道该如何给赏了,今日也是想请母后给个主意。”

夜微言说出自己真实的困惑和担忧,太后静静的闭目想了想,才道:“有些事情不是可以时间可以消磨掉的,六王爷这一次也给了哀家很大的警醒。”

六王爷的过世,太后心中也引起很大的感慨,“这件事毕竟乃是个逆鳞,可皇上如今又不得不碰,哀家其实也不知该如何做主了。”

“唉,如若徐若瑾嫁的不是梁霄该多好啊。”夜微言忍不住感叹,可世间之事或许就是如此,上一辈欠的债和留下的谜团终究要这一辈人来解,“梁霄向朕要他孩子的爵位,朕之前并没有马上答应他。”

“依着哀家之意,皇上没必要再提及朝霞公主,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太后格外冷静,“六王爷的丧事照办,也不要现在就去查十三王爷是否有什么异心,该给梁霄和徐若瑾孩子的爵位,皇上依旧要赏,毕竟这一次宫中的大难乃是梁霄解围,论功行赏,皇上也不能寒了人心。”

夜微言颇有疑虑,“可如今…还能将皇姑母藏得住吗?若是…徐若瑾问起呢?”

“可若是她不问呢?”太后看向夜微言,“皇上这一次教训还没吸取够吗?不见得你担忧的就是真正的危机和麻烦。”

“母后的意思是朕不提,梁霄和徐若瑾也不见得会提,那就要看是谁来揭朕心头的这一块疮疤了。”

夜微言兴高采烈的站起身,仿若是解决了心中很大的疑惑,他感激的看向太后,“多亏母后指点迷津,否则朕就困在角落之中,束手束脚,实在难受!”

“她…怎么样了?”太后思忖半晌问出这么一句,夜微言知道太后问的乃是朝霞公主,他摇了摇头,“仍旧是儿时记忆中的皇姑母,只是…身体不知能撑多久。”

太后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夜微言安抚几句太后便离开了“慈安宫”,吩咐田公公召人拟旨,“朕要给赏,给最好的赏赐,这一次若吝啬了,朕都瞧不起自己了!”

陆凌枫与夜微澜、姜必武等人喝到半夜才离开瑜郡主府。

烂醉如泥的离开,回到各自家中仿若变了个人一般,皆是清醒。

陆凌枫喝着掌柜递上的醒酒汤,“灵阁的酒的确够烈够爽,可喝多了真是头疼的厉害,顶不住梁霄的猛灌啊!”

“主子,您可得悠着点儿。”掌柜的在一旁伺候着,“瑜郡主已经生了,梁左都督提没提起那徐子麟的家人该如何处理?他的女人和孩子可还在咱们酒楼里住着呢啊。”

掌柜的对此事一直头疼,可每一次国舅爷都不肯开口,只说不着急,可国舅爷不着急,但掌柜却着急,毕竟这一系人乃是牵扯到瑜郡主,伺候的不周到也不妥、伺候的过于周到,却还不允人家肆意走动,乃是囚禁此地,这事儿想想都窝火。

“明儿去时再问。”陆凌枫从怀中掏出了赌场的票据,“记得去把银子领了,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

掌柜的缩了缩脖子,把票据收起来道:“您是不是也该进宫去看一看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才是您最该关注的啊。”

“这事儿我心中有数,你不必过多操心。”

“那主子您什么时候回府上住啊?”掌柜的始终有心再把陆家的门匾再立起来,之前国舅爷分毫没有这个心思,可如今他既然不离开京都了,是不是又有心再扶起陆家?

陆凌枫并未寻常那般毫不在意的敷衍了事,而是认真的思考半晌,“再等等,现在时机不对。”

掌柜的感激涕零,连连点头,更不再逼着主子给与答复,笑呵呵的便下去准备要为瑜郡主府备下的礼。

陆凌枫想着梁霄和徐若瑾,忍不住嘴角轻扬…这一出戏还有时间演下去,他倒要看看皇上如何处置此事了。

夜微澜回到自己的居住之处,梁芳茹先去歇息,他与王公公谈起了陆凌枫:“这个人之前还真没注意到,对他了解的也不够深,这些日子多观察一些。”

“陆家早就不成气候,当初老相爷答应先帝,送女入宫为太子妃,如今成为了皇后,所有陆家的男丁不涉朝政,所以国舅只有个空名号,直至今日开个酒楼吃喝玩乐,游走四方,世子何必又惧怕他呢!”

王公公对陆凌枫很是不屑,夜微澜却不肯苟同,“不要小瞧他,老相爷敢走这一步棋,绝不会是期望陆家破败,而是把身家性命都赌在了陆凌枫的身上…”

“是我忽略了他,其实他才是我最该拉拢的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暗查

京都中所有的事情都被徐若瑾与梁霄喜得千金的欢喜冲散,哪怕是六王爷的过世,也只是办了丧事那么不了了之。

夜微言也没有任何表示,只让礼部按照王爷丧葬的规则来办,皇族中人除却表示悼念之外,并没有人对此事热忱的帮助,而夜志宇对此也无法挑剔怨怼,谁让自己父王做下的事情那般可怕?

皇上没有下令将六王府灭口就已经是恩德,可如今这种生不如死的熬着,让他比死更加难受。

而徐若瑾和梁霄喜获千金,都在忙碌着洗三礼邀约何人来参加。

原本他们是打算安安静静的办完洗三礼,待满月时再大办也不迟,可从第二日开始便喜帖接连送来,甚至连贺礼也接踵而至,徐若瑾除却知道身边几户关系不错的人家之外,对六部的官员并不熟悉,这都要等梁霄来做最后的决定。

看着小娃娃在身边儿美美的睡着,徐若瑾轻轻碰下她幼嫩如水的手指,反而自己会心的笑了起来。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生下孩子的感觉,她宛如做梦似的,摸摸自己还肥硕的肚肚,再看看身边的小家伙儿,她除却感慨奇妙之外,心中不免想到了仍在宫中的她。

当年她生下自己时,是不是也这种感觉?

徐若瑾不知为何会蹦出这个念头,而自从她生过孩子之后,仿若自己的脑中对上一世的记忆模糊淡漠,好似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这个徐若瑾,甚至与朝霞公主也有了连心的交流。

即便自己从未见过她…

“郡主,您该喝药了。”

红杏将沐阮亲手熬好的药端了进来,徐若瑾让奶娘将孩子抱离身边,免得自己喝药不小心再烫到她,“沐阮呢?今儿怎么没瞧见他?”

“沐少爷这些时日累坏了,昨晚交代了奴婢今日掐着时辰为您熬药,他说要关门睡三天,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红杏将药递给徐若瑾,随后拿了蜜饯搁置一旁。

徐若瑾也觉得颇有些对不住沐阮,因为自己这一次生女,实在欠了他太大的人情,不知哪辈子才能还得上了。

虽然她经常嘴上调侃沐阮,可却不能忽略他待自己的情分,人这辈子遇上几个至交亲友着实难得,是绝对不能忽略了的。

一口把药喝完,徐若瑾也没去再吃什么蜜饯。

良药苦口,原本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还是不要养成这般娇气的习惯才好。

偶尔品一品苦,让她也不会沉溺于安逸,忘记身边无形的危险。

更何况,如今她们有了孩子…

“也不能真让他睡三天三夜,好歹也是要吃饭的,每日送些吃的给他,也不用叫醒,他睡醒自然便会吃,大不了吃完继续再睡,让甜芽把沐靖带咱们院子里来,这几天别让孩子吵到他。”

徐若瑾吩咐着,红杏立即道:“行,奴婢这就去办。”

红杏端走了药碗,徐若瑾则继续看着要来参加洗三礼的帖子。

这些人虽不见得要见,却要把人名身份记下,虽是递帖子给自己,但更多乃是冲着梁霄的面子,她便让黄芪将名单抄下来,稍后再拿给梁霄看。

春草离开之后,徐若瑾的身边少了个能帮忙管理书籍纸抄的帮手,原本是红杏,可如今府上的杂事太多,红杏里里外外的跑腿儿根本忙不过来,徐若瑾便选了黄芪。

黄芪之前是宫里伺候的,对这些事情很是熟稔,而徐若瑾与方妈妈也商议过,对黄芪观察了这么久,她也是个靠谱的,徐若瑾索性就用她在屋里帮忙,也提成了一等丫鬟的份例。

尽管实在坐月子,但如今身子没有那么沉了,徐若瑾忍不住想要下床走一走。

方妈妈是坚决不许的,说是必须要静养三天,徐若瑾表面上答应了,却也趁着方妈妈不在,偷偷的下了床。

站在地上轻飘飘的感觉让她甚是舒畅,伸一伸胳膊腿儿,终究不再感觉是沉重的树桩,已能够轻抬轻放。

“你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吓的徐若瑾腿一软,险些跌了地上。

粗壮的手臂将她扶住,梁霄轻轻的抱起她,“不许胡闹,我问过沐阮,他不许你随意乱动,乖乖的养好,啊?”

梁霄将她放回床上,徐若瑾嘟了嘟嘴,连忙岔开话题,“这些送了帖子的府邸我根本都不熟悉,洗三礼到底怎么办?也该拿个主意了。”

梁霄看了一眼名单道:“稍后会让梁七等人送回帖表示感谢,洗三礼只请亲眷就好,低调一点。”

“皇上恐怕还等着那一日给与赏赐呢吧?”徐若瑾无奈的看着他,“低调得了吗?”

“那也要看他给什么赏了。”梁霄坐在她的床边,“咱们不差钱儿。”

徐若瑾埋怨的瞪他一眼,却没忍住笑。

她明白梁霄是在说“爵位”,他也是在逼着皇上给予身份上的认可。

无论夜微言从心理上是否乐意,可这一次宫中大劫,梁霄可谓是立下大功,若是在这个时候夜微言都没有表示,那可就太寒人心了。

徐若瑾扭过头看着他,却不说话,梁霄被看的莫名其妙,捏了一把她肉乎乎的小脸道:“看不够?我不走,你继续。”

“讨厌。”徐若瑾轻斥他的调侃,“我是不是太胖了?不如以前好看了?”

“生完女儿更好看。”梁霄的夸赞让她笑了,“那是我好看,还是女儿好看?”

她问出自己都觉得十分无聊的问题,可就是想听他如何回答。

“你好看。”

梁霄回答的毫无压力。

“回答的这么快?”徐若瑾眨了眨眼,“是发自内心的,还是故意糊弄我的?”

“当然你好看,她现在又听不见,而且…小脸皱巴巴的。”梁霄的实话,让徐若瑾哈哈大笑起来,“一定要把你这话记住,将来讲给女儿听。”

“你不会的。”

“我一定会!”

“你记不住。”

“我这就拿笔抄下来。”

两个人的情话呢喃半晌,徐若瑾困倦得很便睡了过去。

梁霄将她哄睡着,并没有马上离开,喊来了梁九,他吩咐道:“暗查十三王爷府的动向,看看有谁是佳鼎楼的常客。”

梁九立即领命:“是!”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傻

徐若瑾只给几个人下了洗三礼的请帖,其中也包括蒋明霜。

只是这帖子上特意标明,只请蒋明霜一个人,也就意味着不欢迎严弘文的到来。

熙云公主自当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挑理,因为她早已送了礼到瑜郡主府,六王爷毕竟大丧,而众人关注皇上的同时,也会关注她,故而到郡主府庆贺洗三礼不太合适,更是请徐若瑾多担待。

话语说的好听,其实也是熙云公主知道徐若瑾不会给自己下帖子,索性先找个台阶更合适。

蒋明霜得了请帖特意去向熙云公主说了一声,随后才告知了严弘文。

严弘文这两日也在想是否要去郡主府庆贺,可他并不畏惧身份的尴尬,而是害怕在郡主府遇上夜微澜。

他听说徐家兄弟已经到了京都,打听过后才知徐子墨被梁霄送去了太极书院,而徐子麟一家子暂时杳无音讯。

这无疑是在严弘文的心尖上划上一刀,让他心怀忐忑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是最让他懊恼的!

“明日要去瑜郡主府添洗三礼,驸马爷帮我选一选,添哪一件更合适?”

蒋明霜并未直白的揭穿不想让严弘文同去,因为她知道严弘文的心思极其敏感,生怕伤了他。

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念头,蒋明霜并未往“爱”这个字上去想,因为她不敢,甚至恐惧。

之前的婚姻就是交易,就是利益,又何必去奢望什么爱?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严弘文看了看她,倒是很仔细看了蒋明霜挑选的物件。

一个银点翠的长命锁,一把金钥匙,还有一个是白玉如意锁,这送给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很合适。

“选白玉如意吧。”严弘文举起那一块白玉仔细端详,“这比较合她。”

蒋明霜自当明白严弘文口中的“她”乃是徐若瑾,点了点头把物件收好,让丫鬟们拿下去包裹起来,“驸马爷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只是明日恐怕人也不会太少,不知能不能有说私话的机会。”

她道出最后一句时心里很苦。

即便她知道自己的婚姻有着强烈的目的,可让她主动去接受,她仍不情愿。

严弘文看出她的不情愿,把她的小手攥住,“无妨,什么都不用说,只去添礼就好。”

“真的不用?”蒋明霜微有怀疑,严弘文肯定的点了点头,“出去散散心,不必想那么多。”

蒋明霜怔了片刻才点点头,“知道了。”

他伸手把她揽入怀中,让她静默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需要一个释放和发泄之地,可无论去到何处、走到何处,似乎都没有梦中的桃花源,那就只有以她来慰藉自己。

尽管看到她时,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徐若瑾,可他也只有这么一片貌似不错的净土了。

她并没有拒绝亦或找什么理由推脱,因为严弘文眉头的褶皱始终没能舒展开。

蒋明霜自认不是个聪明且有能耐的人,她更不会对生活有什么过高的奢望和要求。

只是他今日并没有要求自己什么,让蒋明霜的心里涌起一丝期望,亦或许他来见自己根本与若瑾无关?是自己一直都多想了吗?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想着不同的事,而此时的皇宫之中,皇后正在听身边的小太监说着赏赐物件的名单。

念了半晌都没念完,皇后颇有几分不耐,“行了,不过是个洗三礼罢了,至于赏赐的这么重?”

小太监不敢插嘴,皇后静了半晌继续问:“容贵妃和其他四妃都选了什么?”

“奴才还不清楚,正在派人去打探。”

“这种事儿办的也如此拖沓,还能干点儿什么?”皇后随意的摆了手,“把这个单子给各宫送去,她们爱送什么送什么,只要送的礼不越了本宫的就行,若是有,那就让她们把物件撤了。”

小太监立即领命而去,皇后看着身边的宫嬷道:“今儿皇上歇在谁那里了?”

“启禀皇后娘娘,是贤妃。”

“听说她的那个妹妹在宫中已经被提成了贵人?”皇后想到贤妃姊妹,心里着实有几分不喜。

因为这几天,皇上去贤妃宫中的次数明显增多,而贤妃有一日还把自己的妹妹带在身边一同陪伴皇上。

这着实让皇后气恼不已!

“皇上亲自赏的,老奴等人也无能为力。”

“那就派人看着她点儿,贤妃如若再多做手脚,本宫也就不客气了!”皇后压低着声音,“本宫这一胎不知是否会是龙子,千万不能让其他人先钻了空子!”

徐若瑾翌日醒来,仍旧是先喝了沐阮送来的药。

沐阮自徐若瑾生过之后便踏踏实实的睡了几日,也算把身心疲乏彻底的缓了回来。

只是沐阮深知自己也需调理,索性给自己诊脉开方子,他经历了这么久的惊心动魄,也该舒坦舒坦了。

见徐若瑾窝在床上闲着无事,沐阮在她喝药过后道:“还记得脉象怎么回事么?”

徐若瑾白了他一眼,“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傻了!”

“不都说女人生子之后傻三年么?”沐阮悄声低估,伸出手臂道:“那你来诊一下我此时的脉象,看看你还有几成功力。”

提及脉象,徐若瑾也来了兴致,终归小闺女也正在睡觉,她坐月子除了吃就是吃,此外什么事情都不能干,着实无聊透了,如今沐阮在身边探讨诊脉,她可是眼睛都发亮起来!

伸手探了探,徐若瑾又让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时重时轻,偶尔又盯着沐阮看半晌,一炷香的功夫她都没说话。

沐阮终究忍不住了,“你到底能不能说出点儿什么了?不会真傻了吧?”

“我…我怎么觉得你身上就没好地界儿啊!”徐若瑾道出心中实言,“脉相虚滑无力,时缓时急,这显然是你心忧成疾,脾胃不适,肝胆不均,甚至还有一点肾虚。”

“胡说什么呢?!”

沐阮被徐若瑾说的满脸通红,“合着女人真是生了孩子开始犯傻,之前的东西全都白学了!”

站起身,沐阮也不理睬她高兴不高兴,“往后这一套话即便出去给人家算命都赚不着银子,还是好生坐你的月子吧,我先走了!”

“哎,你别走啊…”

徐若瑾招不回他,而沐阮正与梁霄擦身而过,梁霄看他气势汹汹的离去,只能纳罕的进门问着徐若瑾,“他这是怎么了?”

“伸手。”

“干嘛?”

“让我给你诊脉,我就不信我的本是真差了,一定是他故意隐瞒不肯承认!”

徐若瑾两眼冒光的盯着梁霄,梁霄忽然脊梁骨发冷,想到姜必武昨日告诉他,生完孩子的女人都会抽疯傻一阵子,难道自家这位也要开始了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愧疚

梁霄终究没有逃开徐若瑾的魔爪,被摁在那里让她诊脉。

只是徐若瑾只试探、怀疑、不确定的说了一个“虚”字,梁霄就立即炸毛了!

“你还是好好的休息,生完孩子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精力,等出了月子,我带你出行游玩,回来之后你再考虑继续学医诊脉,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

梁霄尽管在压抑着情绪,可他的这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茄子色,徐若瑾不可能看不出来。

“你是在说我诊的不准了吗?”徐若瑾微微有些小伤心,而且她也不能理解,为何生了孩子之后,诊脉的水平下降的如此厉害?

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他们都不肯承认身体生病啊?

“当然不准!”

梁霄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凑近她的耳边道:“我都憋了这么长时间没与你亲*热了,你居然说我虚?嗯?”

“呃…”

徐若瑾呆呆的愣住,一张脸瞬间通红无比,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却还不知该怎么说。

“这个…和虚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没说你是肾…”

“呜呜,你干什么!”

徐若瑾不等话语说完,小嘴儿就被梁霄堵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嘴都被亲肿了起来,迷迷糊糊便听他在耳边道:“你等你出了月子的,爷让你尝尝什么叫虚!”

“我没…”

徐若瑾不等解释,梁霄已经冷哼一声出了门。

红杏从外进门看着自家主子在不停的擦嘴,纳闷的看了看去院中的四爷,又回来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一早上,沐少爷和四爷都被您气走了。”

“怎么是我气的?”徐若瑾盯着红杏看半晌,“把手伸出来,让我诊脉看看!”

徐若瑾折腾了一早上,终究是以第一位来参加洗三礼的客人到场为结束。

所有人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几乎院中所有的人都被郡主找来诊了一遍脉,哪怕是新来的奶娘都没逃过。

可郡主如今的确是有几分混沌了,偶尔能说中一两样,可偶尔说出的实在让人羞的快钻了地缝儿中去,可却又得罪不起,根本不敢反驳的太强烈。

徐若瑾终于放弃了。

尽管她的小心肝被伤了个透,看着一旁的小闺女她抱起亲了又亲,“没关系,娘就算成了大文盲,也一定能从零学起,一定可以!”

第一个来到此地来参礼的人是蒋明霜。

她今儿也是特意的早到半晌,想寻个机会与徐若瑾多说几句贴心话。

徐若瑾本想也把她揪过来跃跃欲试,可转而便打消了念头,“我还是别试了,原本就有点儿稀里糊涂,再让你心里头添了堵,往后再也不来看我了可怎么办?”

“瞧你这话说的,你本就是个喜好别出心裁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哪会往心里去?”

蒋明霜站起身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胖了,倒是比以前更妩媚了,之前你有些瘦弱单薄,如今看起来正好。”

“难道没有太胖了?”徐若瑾揉揉已有些圆润的脸和肉肉的肚腩,“这里还没消减下去,等出了月子,还是要控制下食量。”

“性格倒是没变。”蒋明霜满心感慨,“似乎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若瑾看了看她,把黄芪等人都打发下去,也让奶娘抱走了小家伙儿,与蒋明霜私谈几句。

她一大早就登门,显然是好不容易逮着出来的机会,也有心与自己多说说私房话。

“他对你还好吗?”徐若瑾问的自当是严弘文,“有没有欺负你?”

“其实…”蒋明霜看向徐若瑾,“其实他对我真的不错,若瑾,我的心里话也只敢与你说,他如今真的有几分不容易。”

徐若瑾纳闷的看着她半晌,“你爱上他了。”

“我才没。”蒋明霜不愿承认,“再说,已经是他的人,还有什么爱不爱的?我理应伺候好他,将家事管理的妥妥当当,而他呢?理应与我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对,其实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

徐若瑾笑眯眯的看着蒋明霜,“他心里有你,我也能放下几分对你的愧疚,明霜,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歉意,因为你也知道这乃是当初他娶你的原因,尽管这不是全部原因,可我依然要对你说抱歉。”

“原本就是我对不住你,而每一次却都是你小心翼翼的与我谈起你的生活,更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来见我,这本就是我的错。”

徐若瑾抓着蒋明霜的手,“往后你自当可以随心所欲,欺负了你,你就来与我骂他,反正我也不会去告状,若是对你好,我就真心的祝福你,真的。”

蒋明霜被她几句话就说的眼泪汪汪,“瞧你,说这些干什么?原本我就当你是好友的,比他重要得多!”

“我知道,知道。”徐若瑾看出蒋明霜眉头的压力和疲惫,想必她的日子并不轻松。

上有熙云公主要伺候,还要照料好严弘文的生活起居,外加严夫人那么一个刁婆婆…

她怎能好过?

“若瑾,有个消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蒋明霜面色犹豫,可不说又不痛快。

徐若瑾点了点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蒋明霜又重新看了一遍屋内,见一个外人都没有,才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澶州王妃前些时日到府上与熙云公主见了面,提到了楚嫣儿,说楚嫣儿如今****在佛堂抄经,曾经昏倒过两次,好似身体不行了。”

徐若瑾没想到蒋明霜提到的会是楚嫣儿,只是此时再听到楚嫣儿的消息,她仿若已是陌生人,没有怨恨也没有快感,“她会这么快就洗心革面了?”

蒋明霜给与了推断,“世子的爵位如今已经换成澶州王府的另外一个人,可楚嫣儿这条命若仍旧留着,始终是王府的尴尬,而澶州王的身体好似也不行了,王妃此次有意与熙云公主交好,关键是熙云公主并没有拒绝!”

徐若瑾嘴角轻笑,不等再说什么,便听到院内响起了外人送洗三礼的回禀:

“澶州王妃赠碧玉佛珠、黄花梨梳篦于小主…”

澶州王妃?

徐若瑾和蒋明霜对视了一眼,刚刚说到此人,便有此人赠礼到,澶州王妃这是想干嘛?

第二百七十八章 洗三

梁霄并没有拒绝澶州王妃的赠礼,只是让人把物件留下,说出“谢谢”二字,便又把人打发回去,临走之时,仍旧让梁七赏了沾喜的红包。

只是这个红包里只有一枚铜子儿。

虽然此事只是个插曲,下人们继续忙碌着洗三礼的筹备,而屋中的徐若瑾和蒋明霜对视半晌,皆是苦笑的无奈摇头。

“想这么多干嘛?怪耗费脑子的。”徐若瑾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这些人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够猜懂的,一切听随天愿吧。”

“你身上倒是少了最初在中林县时的硬刺,也是梁霄把你呵护的无微不至。”蒋明霜对此很是羡慕,“却不知我何时才能有这等福气。”

“别把严弘文看成梁霄,他也有他的好处。”徐若瑾安慰着她,“凭心而论,你的心里如今不也装满了他?”

蒋明霜尽管不愿承认,可脸上的红润却让她撒不得谎,“我不敢承认,因为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提到熙云公主,徐若瑾不知该如何评价,“女人皆苦,她生下来荣华富贵,却更感慨婚姻的利用和被利用,哪怕她身上没有丁点的刺,却也没人敢接近她。”

“公主殿下待我不错,你不必担心。”蒋明霜说到此处笑起来,“不再与你多说,我这就去看看小家伙儿,稍后人多了,我恐怕都抱不得了。”

“可有闺名了?”

“还没,一直不知起什么好,也要等着公公传信来才能知道。”徐若瑾双手合十,“好歹我们是个女孩儿,只盼着别起个太难听的名字,我就感激老爷子了…”

接二连三的洗三礼送到,也有着应邀的客人赶到。

说是客人,其实都是寻常赖在郡主府的人罢了。

夜微澜和梁芳茹是必到的,毕竟梁芳茹也乃梁家的三姑奶奶,梁鸿和花氏也带着小梅兰和子睿前来,陆凌枫、姜必武与姜中方,另外还有太阴县主亲自到场,只是姜陈氏并没有跟随,而是姜中方一直陪护在旁。

宾客到的差不多,收生姥姥也已到。

这位收生姥姥乃是宫中特意选派来的老宫嬷,连宫中的小主子的洗三礼都是由她经手的,这也是太后的特意指派,不免让众人大吃一惊,皆是猜度太后的用意是暗自承认了徐若瑾乃皇族血脉的身份,还是对前两日宫中凶险得梁霄解围的赏赐?

只是没有人能给予明确的定论,圣旨还在路上,并未在洗三礼进行前就颁布,所以人们也只能等着、瞧着。

收生姥姥正准备洗三礼开始,门外梁七特意来回,“宫中的侍卫特意传话来,圣旨和各宫娘娘的赏赐已在路上了。”

“那是否要等?”梁芳茹立即看向梁霄,梁霄问着梁七道:“有嘱咐过让等着他们到了再进行么?”

梁七摇了摇头,“没说。”

“那咱们就开始。”梁霄朝着收生姥姥道:“别耽搁了选好的时辰。”

收生姥姥微微一怔,见梁左都督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她也只能点头应下,准备洗三大礼。

徐若瑾正屋的外堂早已摆好了香案,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等一共十三位神像接连在上一一摆好。

香炉内填好橙黄色的小米当香灰,用于插香之用,而蜡包下面压着黄钱、元宝等敬神的钱粮。

徐若瑾的床头上已摆好“炕公”、“炕母”的神像,三碗桂花油糕做贡品,规规矩矩的摆放好。

收生姥姥拜上三拜,随后方妈妈讲艾叶熬好的汤用铜盆装好,收生姥姥把小家伙儿抱起,由梁霄开始,接连往盆里添上一小勺清水,再由各人洒上添盆的金银裸子。

终归都乃是有着身份的贵人,添的物件少了,难免会被其他人笑话,尽管都熟得不能再熟。

而花氏紧紧贴着蒋明霜,看她是往里撒了一把小金鱼儿,当即心头一紧,只感慨她怎么这么大手笔?

还以为蒋明霜是给的最少的,孰料她居然添的最重?

手中一把比蒋明霜的小金鱼儿还小的银粒子叮当落盆,花氏羞涩的快走了几步,因为这铜盆之中只有她给的物件最便宜,连梁鸿都忍不住瞪她两眼,埋怨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还算计。

花氏绷紧了脸色,只当看不到梁鸿的神色,悄悄塞给了小梅兰和子睿每人一把银裸子,让他们也去添盆,“给你们的小妹妹添个喜,你们也沾沾福气。”

两个小孩子自当乖乖的听话,而孩童的参与也让洗三礼多了几分祥和的温馨。

人们接连露出微笑,梁鸿也觉得面子上有几分找补。

而收生姥姥这么多年早见惯了这等事儿,根本见怪不怪,拿起了棒槌开始在盆里搅,“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了!”

搅完之后,便开始给小家伙儿洗澡,因遇水凉,孩子自当哭了起来,可此时哭的越是响亮,被认为越是吉祥,可这小家伙儿一哭便不停,嗷嗷大喊,却不掉眼泪儿,这慑人的霸气倒是让收生姥姥都忍不住惊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哭得这么厉害的小主子,这定是个吉祥人儿!”

梁霄却并不认为这哭嚎有什么吉祥的,冷着脸子催促道:“进行的快些,别耽搁。”

“是。”

徐若瑾诧异的看着他,没看出来,这家伙儿疼孩子还真什么都不顾,其实徐若瑾本人对什么洗三礼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这东西就是麻烦,可此时的人们都对“洗三礼”有着毫无理由的重视,她也只能听之任之,却没想到梁霄也反感?

不过这事儿也并不奇怪,他本来就厌恶规则,否则自己也不会喜欢上他?

这个念头蹦出,徐若瑾的脸不由得微微发红,梁霄伸出大手握紧她,两个人看向孩子的目光更充满了柔和慈爱。

看出了梁霄的不耐,后续的流程收生姥姥也进行的格外迅速,什么梳头打扮、葱拍三下,小屁股照宝镜,笼筛纸花,一系列流程走完,便由方妈妈把供奉的娘娘们和敬神钱粮一同在院中烧了,收生姥姥把“炕公”“炕母”烧毁之后,将灰用红纸包好,压在徐若瑾的床下,可谓是保大人孩子平安。

而结束之后,收生姥姥将添盆的金银全部带走,这也是她来这一遭所得的赏赐之物。

花氏看在眼中手心发痒,没忍住埋怨了蒋明霜两句,“都被人拿走了,你给那么贵重的干什么?!”

蒋明霜一怔,苦涩笑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此时,宫中的人已经到了郡主府的正门,小太监在门口朝天礼炮唱名:“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