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皇上是绝对容不得他有太强大的势力的!

可夜微澜不想做个普通的太平王爷,那他想做什么?是澶州王这样的朝堂实权者吗?甚至是他有比这还大的野心?

徐若瑾忽然发现自己虽然一直很不喜欢去想这些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却悄无声息中却依旧被京都这种氛围所带动,竟是不知不觉的也开始动脑子了?

京都终究就是这样吗?

就像一个大漩涡,你身在其中终究是无法一味的闪避。要么被这个旋涡卷得越来越快,要么就逆流而上,任凭千万波涛如何汹涌,也不去行那随波逐流之事!

看着窗下的夜微澜和楚嫣儿,徐若瑾忽然猛一抬头。

人家都已经把手动到灵阁门口来了,自己难到还就这样再一味躲避下去?说到底,自己想过的日子还得是自己争来的,爱谁谁,既然是躲不开麻烦,那就解决掉麻烦!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杀人

徐若瑾的眼睛有些发亮,她思索的时候两个眉毛轻轻皱起。这副美人若思绪的样子配合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别有一番风韵。

梁霄看着徐若瑾笑了,笑得很欢畅。

他很喜欢看到她这副认真专注的样子,不论是在调酒制药,还是在做什么别的事情。有的时候梁霄也会想,自己是否就因为这份认真专注,才会这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

他今天是故意让徐若瑾看到夜微澜和楚嫣儿会面的,以后的事情会越发的复杂和危险,他已经尽力保护妻女不受伤害,可是对手太强太多,他必须要让她警醒起来。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只要徐若瑾能够认真和警醒起来,京都中能对付得了她的人怕是也没几个。后顾若是无忧,很多事情梁霄就可以更加放手去做!

随便扫了一眼楼下,又看看身边的若瑾,梁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很自豪的念头。

“就凭楚嫣儿,也敢称是京都中的女中诸葛?”

梁霄笑得越发欢畅,徐若瑾却劈手把他拎着得酒壶夺了过来,气鼓鼓地道:“笑什么笑,笑得像条土狗,你手上力气如何?看看能不能把这酒壶扔到那里?”

说着手一伸,指的正是楼下夜微澜的马车停靠之地。

既是已经下了决定不再避让,那便从此刻开始。

今天她已经差点儿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算计,若不当场还点儿什么回去,那便不是她徐若瑾了。

梁霄的笑容还真有点像土狗,自家这媳妇儿可不光是女诸葛…这彪娘们儿!

比之楼上梁霄土狗般的笑容,楚嫣儿此刻的心里却充满了苦涩。

十几名杀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了动静儿,不光是让楚嫣儿心中充满了挫败感,更让她心中又泛起了一个人的影子。

梁霄表哥,我知道你在,这分明是你的风格!是你这样护着这个女人,她应该死的,可是你护着她!

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见一面?

楚嫣儿心乱如麻。

一直以来她都在给自己一个虚幻却又自以为真实的念头。她在拼命的告诉自己梁霄表哥依旧是惦记她的,依旧是以她为重的。

这种似幻似真的念头忽如其来忽如其去,直到今天这烈日阳光的街道下,明晃晃的破灭。

她亲身来到这大街上,除了希望看到徐若瑾死在自己眼前之外,更是要让梁霄看得见她。

可是当着她的面,梁霄要保护的人仍然是徐若瑾。楚嫣儿知道梁霄一定在人群中看得见她,但那一点儿用都没有,梁霄要保护的人仍然是徐若瑾!

“梁霄表哥,你为什么不出来,你明明知道我是带人来杀那个女人的,你…你已经真的不见我了吗?你出来啊!哪怕是出来亲手杀了我也好!”

楚嫣儿的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之前靠着自己骗自己积蓄起来的一点儿精神支柱瞬间坍塌殆尽,她太了解梁霄了,这样梁霄都不来见她,已经不是什么有苦衷或者不能见,而是彻彻底底的不想见!不愿见!不屑见!

无论是刺杀还是情感,同样没有一丁点成功的希望。巨大的挫败感在楚嫣儿心中蔓延,仿佛把她整个人的力气抽干了一样。

偏在此时,她心中千呼万唤的梁霄没有来,来得居然是个老太监!

“想不到堂堂的前澶州王世子妃,居然也会干这种当街刺杀的勾当。怎么说澶州王府也算是权重一时之地,如今这是没人了吗?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亲自上阵,真是给皇家丢脸!”

王公公尖利的嗓音响起,楚嫣儿看到的是这老太监满眼的鄙夷和不屑。

“你是涪陵王世子身边的…”

楚嫣儿话没说完,却早被王公公冷笑着打断。

“跟着咱家走,别耍花样别声张,你的杀手连叫都叫不出来就完了,敢乱来你就死!”

楚嫣儿就是这样来到了夜微澜的马车之前,当看到夜微澜的时候,她只觉得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

刚刚还在指挥着要杀人,此刻她却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似乎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明明旁边就是澶州府,却连喊一嗓子的可能都没有。

眼前的涪陵王世子依然有着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一双手白而修长,非常的干净。可是此刻他却用一张帕子反复的擦着手,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很脏的东西一样。

夜微澜一边仔细地擦着手,一边说道:“你似乎很喜欢杀人,可是又不太懂杀人。杀人这种事不是光靠派手下就可以解决的,若是要策划一场精准的刺杀,策划者首先自己就得精通很多种杀人的方式。”

说着,夜微澜似乎终于擦完了手,他放下了手帕,对着楚嫣儿道:“女人杀人,通常比男人心狠,但大多数女人其实并不太懂怎么亲手杀人。你应该是亲手杀过人的,但仍然属于外行。”

楚嫣儿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在夜微澜面前,自己就是****的,做过什么会做什么,都被别人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说得这么头头是道,难道你很喜欢杀人?”

夜微澜淡淡地道:“我不喜欢杀人,但杀人我确实还算是个内行罢了。”

站在夜微澜身边的王公公把马车的门拉开一条缝,同时伸手把楚嫣儿向马车门口一拉,让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厢内。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只看了一眼,楚嫣儿差点吐了。

夜微澜说得没错,楚嫣儿确实亲手杀过人,她也对杀人没有半点迟疑和怜悯,甚至最近她越来越喜欢看杀人时流出那鲜红的血。

可这一切比起马车里的惨状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车厢里赫然是几具她刚刚派出去的杀手,如今已经是尸体。

但是楚嫣儿却花了很大力气才能辨别出,那些尸体曾经是个人!她甚至想都没想过,自己原来会在看着几个无足轻重的死人时产生恐惧!

“不许吐,换上你最好看的笑容,转过身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夜微澜的声音在楚嫣儿背后悠然响起…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冰冷

楚嫣儿脸上终究是露出了一副她自认为最有信心的微笑,她慢慢地转过身,居然身体还有轻微的一丝颤抖。

即便是心性够稳够狠的楚嫣儿,此刻也不禁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和她以前所经历过的那些恐惧不同,那种恐惧仿佛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来到她面前,汇集成了夜微澜那张脸。

她绝对相信,就算此处离澶州王府很近,夜微澜也非常有把握在这朗朗明日下杀了她。

然后利用这街上拥挤的人群掩护轻易的离开,一点痕迹都不会留给任何人。因为夜微澜绝对是一个懂得如何杀人的人。

因她而死的人越多,楚嫣儿反而越珍惜自己的命,所以她会刚刚很老实的跟着王公公来到这辆马车前,所以她现在努力地做出自己最满意的笑脸。

“不错,果然是当初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换得出这样一副笑脸来,我还真没找错人。”夜微澜同样报以一笑,那笑容竟比楚嫣儿还要美上几分。

楚嫣儿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原来我派出去的杀手被拦下了,出手的倒不是梁霄,而是世子爷?”

夜微澜淡淡地道:“我拦了这么几个而已,大部分的杀手都是梁霄的手下干掉的。杀人这种事情,梁霄比你明白得多,只有蠢货才会和他比暗杀。”

楚嫣儿眉头轻挑,试探的道:“那世子爷这是在帮梁霄…”

话音未完,一道黑影破空直飞而来,倒像是一件极沉重的暗器,带着呼呼的风声,目标竟是直指夜微澜。

“大胆!”

旁边的王公公一声尖叫纵跃而起。这老太监眼光敏锐,身手也颇不凡,早看清那空中飞来的物事乃是一把酒壶,此刻身在半空,身手便向壶把抓去。

忽听得“咔嚓”一阵裂响,那被掷来的酒壶竟是加了暗劲儿的!

王公公虽然抓到了壶把,酒壶却在半空中碎开,一片汤水只淋得王公公满身满脸都是,更有碎片割破了王公公的手,一片鲜血淋漓,实在是非常狼狈。

“尔等…尔等放肆!”

王公公吃了个暗亏,气得浑身哆嗦。他瞧得分明,这酒壶根本就是从“灵阁”的二层掷出来,扔酒壶的人不是梁霄又是何人?!

一头一脸的汁水,王公公扯着尖嗓子就要一边开骂一边往“灵阁”里冲,这老太监本就有皇家精神洁癖,再加上平时是最好脸面的,这当儿哪里还能忍得?

一直洁白如玉的手拉住了暴跳如雷的王公公,夜微澜轻轻摇了摇头止住了这老太监的暴怒行为,反而向着“灵阁”的某个窗口微微一笑。

“谢瑜郡主和梁左都督赐酒!”夜微澜声音并不大,他知道即便单凭口型唇读,对面楼上的梁霄也能知道他在说什么。微笑间,竟是对着灵阁长揖到地,不失一点翩翩风度。

“这个人太可怕了…”

楚嫣儿心中很迅速地对夜微澜做了进一步判断。当街被泼酒这等事若换了澶州王,纵然能忍一时之气不当场杀进“灵阁”,也未必能做得如此洒脱。

甚至换了梁霄表哥,也未必能够…

更何况今日越是能如此不在意的人,只怕他将来越是要讨回来的更多更狠!

“我并非帮梁霄做事,只是我和他约法三章在先,你若是对付徐若瑾,我自然不能让你得逞。我没把你所有的杀手拦下,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夜微澜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能够洞悉别人在想什么,他看着楚嫣儿认真的道:“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对付瑜郡主,很不喜欢!你若再敢对她动手,我就让你死得比车里那几个人还惨!”

楚嫣儿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在这一瞬间,她心中原本潜藏着的某种不忿一下子迸发了出来,为什么徐若瑾会有这么多人保护?为什么这些男人都在在意她?为什么总是她?

“我不会再去对付徐若瑾。”心中愤怨,但在嘴上,楚嫣儿却一丁点儿都没敢发作出来。

在面对夜微澜的时候,楚嫣儿的不忿也几乎转化为了恐惧。对面那双男人的眼睛依旧漂亮,但那对眸子里透出的目光让人寒到内心最深处。

“很好,还有件事你去告诉澶州王,如今他身边的势力反扑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一点点的被削弱掉。等被削弱得差不多的时候,我那位皇兄会很不客气地杀他满门的,包括你这个前世子妃在内!”

澶州王曾想废掉当今皇上自己当皇帝,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如今遭受重创实力大减,就算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能还有几轮反扑之力,可是大势已经不再他那边。

这是真正的明白人都懂的事情,皇权日趋成长,澶州王的势力开始分崩离散,此消彼长之下夜微言一旦稳固了权力必然会澶州王府算账的。自古欲谋朝篡位而没能成功者,满门抄斩全家凌迟这几乎是必然的。

昔日有什么威武霸气已经成为过去,澶州王府目前还在撑着,也不过是强自让这一天来得晚一些罢了。

楚嫣儿并不是个笨人,之前她没想这些,皆因怨恨太深扭曲了心智与性格。太多时候一心只想着杀徐若瑾,只想着对付梁霄,却忽视了更多。

如今大势已定,纵然楚嫣儿还有诸般机巧应变,却已经很难挽回实力上的悬殊。

澶州王府清算之日,能给她个白绫子赏全尸都是客气的。

也是非得有夜微澜这样的人物,用这样的手段,楚嫣儿才能把话听进去。

恐惧不仅仅能让一个人扭曲,有时候也能让一个人清醒。

“求世子爷指点迷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楚嫣儿已经是满脸苍白,面对着夜微澜的目光中也夹杂了一丝诱惑的韵味。

她是一个审时度势的人,既然已经如此,又为何不马上改变策略呢?

“来帮我,这是他唯一的自救之法。你该去说服澶州王,对不对?”

夜微澜淡淡地说着话,对于楚嫣儿的反应他似乎很满意。眼望着对面灵阁的某扇窗户,他甚至还有闲心把手伸到旁边王公公被浸湿了的衣襟上,沾了点酒水尝了尝。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完美,起码对喜欢完美的夜微澜来说是这样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火辣

“我会说服澶州王的,请世子静候佳音。”

楚嫣儿几乎是顺从着夜微澜的思路应承了下来,这在她身上可谓是鲜少发生的事。

夜微澜对此并不奇怪,微一点头,旁边自有王公公把手一伸,做个她可以走了的手势。

楚嫣儿默默的离开,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夜微澜带来的巨大压力依旧在她心底,让她甚至不敢回头。

澶州王去帮他?

涪陵王新丧,夜微澜以世子之尊很快就是新的涪陵王,位极人臣的重权王爷地位,在京都都能如鱼得水,西北之地想必也早已经被他收入囊中,这还有什么需要澶州王去帮的?

除非是夜微澜自己想做皇帝!

这个关节一旦想通,楚嫣儿不仅打了个寒颤!

可是在寒颤之后,一个更加让楚嫣儿觉得有点儿兴奋的念头居然在此刻冒了出来。

澶州王、太后、夜微言、左相、右相…甚至是梁霄表哥,似乎在她所见到的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能像夜微澜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堪称完美的人!

特别是他眼眸中吐露出的霸气和阴狠的味道,似乎是点燃了楚嫣儿心中的那一丝未被熄灭的欲望火苗,让她从心底产生了疯狂的冲动!

澶州王没有做成的事情,未必夜微澜做不成!

不管澶州王会不会帮夜微澜做什么,现在一定要尽早站到夜微澜一边儿,亦或许这才是自己应该尽快抱上的一棵大树!

楚嫣儿仔仔细细的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思考周密,她很清楚地看到了夜微澜做事的完美和隐忍,也很清楚地了解到了夜微澜的手段,更猜到了夜微澜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肯定远远不止眼下的这些。

只是有一件事情,楚嫣儿没有想到。

就在她的身影转身离去,回澶州王府的时候,他眼中堪称完美的夜微澜瞬间变得龇牙咧嘴,原本漂亮的面孔现在一点儿都没有完美风范!

“太辣了,这酒怎么能这么辣啊!”

夜微澜揉着自己的嗓子,辣的眼泪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的流出来!

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刚刚沾了王公公衣襟上的酒水尝的那一口。

可惜旁边的王公公身手虽高,这当儿却是不太灵光:“原本那酒沾在老奴衣服上,世子就算是再要摆风度也不该沾的,这皇家体统…”

“皇家体统你个…水,给我水!”

夜微澜又气又急,可难得的骂声没出口,着急的仍然是先弄点水解解辣劲儿了!

可是这着急之间,又哪弄水去?

晴天烈日之下,王老太监只能带着夜微澜仓皇失措的离去,这一派手舞足蹈着实显得不是那么完美了。

对面“灵阁”的二层雅间之中,徐若瑾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辣?自当是辣!

“灵阁”的酒本来就是极辛极烈的,更何况刚刚泼洒下去的酒又加上了一些特殊材料。

比如说梁霄从七离国带回来的鬼脚花,一小片花瓣就比平常数串辣椒还辣上几分,不过是偶尔用一点点入药罢了,而且还都是斟酌斟酌再斟酌的加进去!

这一次要泼夜微澜,徐若瑾一口气放进去四五瓣,烈酒加猛料,哪里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活该!

姑奶奶很久不发威了,还真当姑奶奶是好欺负的了?该!

小手一伸,徐若瑾看着梁霄笑眯眯地道:“我说夜微澜会耍帅尝一下酒渍的吧,我赢了,赌注呢?可不许耍赖皮!”

“我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你若要什么这便拿去。”梁霄两手一摊,“或者说我穷得付不起赌注,那便赌债肉偿行不行?”

说着话,梁霄的大手已经摸摸索索的朝着她身上的敏感部位抚去!

徐若瑾当即跳开,躲开他的魔爪,朝着旁边“呸”了几声:“又没正经的,这可是在灵阁呢,不许你胡闹!”

梁霄搓了搓手心,一本正经的道:“好吧,那晚上回家,我再正经地还赌债?”

徐若瑾小脸儿一红,正要再骂他两句不正经,小嘴已经被迎面过来的他堵住了!

“别胡闹…”

支支吾吾的抗拒几乎等于无用,可两个人亲吻了一阵子,却并没有继续下去,毕竟此地乃是灵阁,外面可还有很多双耳朵呢!

更何况泼了夜微澜点儿酒也不过是出出气罢了,不过是个小儿戏,但今日他表现出来的手段,远远比之前认知到的狠辣,也更加的急迫。

梁霄看着怀里的徐若瑾,轻轻问道:“此人野心与手腕远非一般人可比,虽说他这一次已经答应过灵阁重开之日,就是他离开京都之时,可是不久后我怕是还要离开京都一段时日,到时候他留在京内的布置,你必须要小心应付了。”

徐若瑾浑身不禁轻轻一震,眉头蹙得紧紧。

以梁霄的性格,从来都是把事情安排得很好,每一步走得看似惊险、实则稳妥,更是处处不让自己涉险,巴不得把自己关了温柔窝里不问世事才好。

可如今竟这般破天荒般的叮咛嘱咐自己小心?

可见如今的朝堂局面实在紧迫,也更让徐若瑾明白梁霄为什么不能再让她懒得用心。

微微思忖一下,徐若瑾忽然轻轻地又亲了一下梁霄的额头,然后怒气冲冲地道:

“你每一次离开家做什么去,哪有这么婆婆妈妈的。到时候该滚便滚,早回来便是,本郡主还要忙着再整灵阁,还要忙着藏皇上的女人,还要掌家养闺女,哪有功夫听你这些唠唠叨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梁霄一愕,随即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总是这般出其不意。

只是她故作无事的泼辣,却更显出她害怕自己担忧的温柔。

这一点,梁霄懂。

其实在这一点上,自己都没有徐若瑾做得更好。

“只是还有一事…”

徐若瑾忽然收敛了胡闹的心思,冷静的思忖之后,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忧色,“夜微澜要开始他的手段了,我担心三姐那边…”

这话一说,连着梁霄也不禁微微皱眉起来。

梁芳茹是如今的涪陵王世子妃,用不了多久便是正牌子的涪陵王妃。一旦夜微澜真的展开手段,以她那般性子心智当如何自处?

别是让人吃得渣都不剩。

“这事我已然有了些安排,你既是提了,我自当会多慎重些,我们的亲人不多,三姐定要保全!”

梁霄认真的神色甚至可说有点儿凝重,“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就算做了涪陵王的王妃,也是梁家人!”

徐若瑾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提到梁芳茹,怎么总有点心神不宁呢?

心中那种说不出的忐忑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什么原因,思忖片刻,徐若瑾忽然高声唤道:

“红杏,去给涪陵王世子那边下个帖子,就说我对世子妃思念的紧,邀三姐姐明日到灵阁来坐坐,我请她喝茶!”

第三百五十五章 温暖

“四弟妹的帖子?太好了!”

梁芳茹见到红杏的时候,声音充满着惊喜,也笑得非常开心。

“世子妃,纵然你们关系再好,也该叫瑜郡主的。也就是红杏姑娘乃是瑜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换了别人怕是要笑话您的。”

曹嬷嬷在旁边有些絮叨:

“过些时日,皇上可能下旨世子继承王位,您可就是王妃了,做王妃和做世子妃的诸多做派不一样,将来您自己要谨慎多些了。”

“多谢曹嬷嬷提点,这也就是四弟妹…瑜郡主身边的人,我才高兴成这个模样,换成旁人也不会如此放肆的,但嬷嬷提醒的对,往后我还是应当多多注意,免得让世子蒙了羞。”

梁芳茹句句不提怕夜微澜失望,这也是她如今最在意的事情了。

曹嬷嬷微笑着摇摇头,倒也不再追究,对梁芳茹也是有些又爱怜又无奈了。

说起来梁芳茹本就不笨,只是有些单纯。

这段时间她的世子妃做得久了,虽然还是那副娇弱的性子,但红杏看在眼里,却觉得如今的梁芳茹确是与当初那个没大主意的三小姐不同了。

至于是何处不同,红杏也说不清楚,只是有一点红杏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世子妃至于吗?这高兴样子得也有些太过头了?怎么倒像憋了许久,今日终于算有了张笑脸的样子呢?

“这几日听说宫里出了不少事,世子只说如今是多事之时,不仅王爷下葬,还有西北雪灾,所以世子妃在京都能不沾惹的事情就不要招惹,诸事皆应小心谨慎的。”

曹嬷嬷自当看出了红杏脸上的异样,只做老嬷嬷唠唠叨叨之态,可也把该说的都说了:

“世子妃为人贤淑,既然是世子这般嘱咐,便把京中各类夫人小姐们之间的应酬往来也都停了。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这窝在府里也当真气闷得紧…”

梁芳茹没想到曹嬷嬷会突然这么多话,忽地打断道:“这倒也没什么,世子既是这般吩咐了,我自当应该遵从,京都里鱼龙混杂,若是真给世子旁生枝节反倒不美。”

曹嬷嬷微笑道:“世子妃说得是,老奴这年纪大了,难免就是话多嘴碎,倒是让瑜郡主的身边人笑话了。瑜郡主和世子妃这边本就是一家人,梁左都督更是看重世子妃,这等多走动走动,一来不惹事,二来也能与瑜郡主好生的聊一聊,倒是让人心情放松多了。”

若是徐若瑾在此听到这般说话,嘴巴定当会撇到南门外去!

夜微澜看似不过是护送老涪陵王的灵柩进京,继而等着继承王爷的册封,但私下里搅动波澜却不知做了多少布置和手段。

还什么小心谨慎不招惹?这段日子夜微澜若是诸事不沾的人,怕是京都里便没有沾事的人了。

只可惜红杏不过是个丫鬟,很多事情并不像徐若瑾那么敏感,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曹嬷嬷话中虽有提点之意,她也不过是用心记下来准备回禀自家郡主而已。

梁芳茹对红杏并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反而有几分亲近的交谈。

当初自己未出阁时便在梁家很有几分相处的,又聊了一些郡主府的近况,只可惜虽然相谈甚欢,却终究只到这个程度而已了。

“是郡主府来人了?不错,京都中本就没有那么多熟识之人,更多都乃逢迎的应酬,对家中的亲眷,世子妃本就应该经常走动走动!”

声到人到,夜微澜忽然挑开帘子进了屋内,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似乎昨天在“灵阁”门口吃了一记辣酒这等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奴婢红杏,给世子爷请安了。”

红杏连忙参见,夜微澜给人的感觉则依旧如暖风拂面般的亲切,抬手又是几粒金豆子过来,红杏也不客气,当下便收了,又为夜微澜行了谢礼。

梁芳茹自然也是借着这事儿,把徐若瑾派人来请她喝茶之事说了。

“啊?我还当是什么,你们多走动走动本是好事,只不过…”夜微澜看看徐若瑾派人下来的帖子,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道有什么不妥?”

梁芳茹眼见夜微澜似有不虞之色,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是不是此时出门会给世子添什么麻烦了?那样我便不去…”

“哎,瑜郡主是自家人,只是喝茶罢了,哪里有什么不妥!都是自家亲戚!咱们两家走得就是近了又如何?谁爱说谁说去!”

夜微澜轻轻地一挥手,看着梁芳茹轻轻地道:“只是我本觉得这段日子里你为了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怕你窝在这个小小院子里气闷,明天本是想安排了陪你去城外走一走散散心…”

夜微澜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城外某一处山清水秀,已经做了哪些安排,如今这季节别有一番风味等等。

对于这位涪陵王世子来说,那种能让人觉得温暖可亲的本事似乎是天生的。如果他想,他随时能给人这种感觉。

女人却最容易被这种感觉所征服,尤其是这种温暖感觉是她所爱的男人所给的时候。

梁芳茹看着夜微澜的眼神里,爱意越来越浓,又一次沉醉在了夜微澜所带来的呵护与温暖之中。

斟酌之下,只能先拒绝了徐若瑾,因为世子如此费心,她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红杏,你先与瑜郡主回禀一下,就说我明日已经订好了去踏青,便不先去灵阁了,何况如今仍在守孝,去灵阁难免遭人非议,改日有空了再去看她,让她不要介意。”

红杏对此并没多心,她乃是郡主派来请人的,既然没空,她一个做奴婢的还能多什么嘴?

“这…瑜郡主既然是来下了帖子,就这么回了不好吧?你们感情本是极好的…”夜微澜反倒显得有些踌躇。

“没什么,四弟妹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是世子早已做好了准备的…”

其实这才是重点,梁芳茹含羞如春,说此话时脸上都能捏出了一把水,“我稍后再去给四弟妹赔罪就是了,还是先以世子定夺之事为重!”

夜微澜笑了笑并未再多什么话,事情已定,他看向红杏道:

“即是如此,还得请红杏姑娘去给瑜郡主告个罪,就说本世子夫妇有些贪玩,明日要去城外寻些耍子去了。灵阁重开之时,我涪陵王府必有一番心意奉上,到时候一并赔罪了!”

夜微澜只盯着执意要和他去城外游玩的梁芳茹,眼角连瞥都没瞥红杏一眼,唯有那笑容依旧是如许的温暖迷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担心

红杏回到灵阁禀告时,天色已是全黑了,而徐若瑾听到红杏带回来的诸般消息时,心里不由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他还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从皇帝、梁家、朝臣势力乃至澶州王府,几乎没有他不沾手的,还说自己不想招惹京都中的人和事儿?

可偏偏夜微澜又有做事不动风雨的本事!

最早都谣传他是个只靠着王府混银子过活的纨绔,梁家还与他成为了姻亲。

随后涪陵王过世,他来到京都,夜微言将其引为助力以巩固皇权,朝臣里对他颇有称赞,连澶州王府里他都合纵连横上了楚嫣儿。

不知不觉间,夜微澜的势力已经变得如此之大了…

红杏把回禀的事儿全都回了,忍不住撇撇嘴,“奴婢看,三姑奶奶已经是彻底的掉入世子爷的温柔乡了,您是没看着,世子爷开口说起野外的景色时,三姑奶奶都迷醉了!”

觉出自己说着话略有过分,她连忙闭上了嘴,可心里的那股劲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但看情形来说,世子爷对三姑奶奶也的确不错。”

方妈妈懒得理睬红杏的小心思,仔细思忖了下,与徐若瑾认真的道:

“世子爷似乎有一种无孔不入的本事,说起来皇上、梁家、澶州王府还有朝中诸臣,其实都是他算计的对象。偏偏这所有的各方面还都和他有所合作,若是不知内情的,倒好像各方面都是他的联盟一般。”

方妈妈在宫里宫外游走一生,遇到夜微澜这等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涪陵王世子与自家四爷和郡主关系颇近,可如今已经不再收敛,把目的摆的清清楚楚,日后的事情,可不好估量了!

“你担心吗?”梁霄忽然问向徐若瑾。

“看清了,也便不担心了。”

徐若瑾任由方妈妈帮她卸下妆容,轻轻地道:“人心万千,有些人终究会露出獠牙,有些人终究是会露出真面目的。任他千般变化,我自求得本心一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做的做了,自然无所畏惧,又有什么可怕的?”

方妈妈看了徐若瑾一眼,这等自求本心的道理说起来还是她教给徐若瑾的,可如今遇上了夜微澜这般棘手的情形还能以这等自求本心的状态面对一切的,却是当真不易。

“好,我便看他这等冷暖面孔到几时!”

梁霄站在妆奁台子一旁,抚摸着她的长发,亲昵道:“你自管去忙灵阁重整之事,其他的问题不必担心,有我!”

“不是你做还是谁做?难不成我一个女人家,身子又是这么弱不禁风的,再遇上个什么杀手之类难道还要我去喊打喊杀?还有那些朝堂军国的大事云云,不是你去做还有谁?”

徐若瑾对着梁霄翻了个白眼儿,心中却是一丝甜意掠过。

每家各有每家的不同,但每次遇事之时总有个男人能站出来说句“有我”就已足够,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家,自己的男人是这样的呢?

二人不必多话,徐若瑾更换好便服,便召了人开始吩咐灵阁之事。

“此次灵阁重开,当初给太后做寿之时的贡酒并不分卖,一共一百零八壶一套,一日最多只卖一套,多了一滴不卖!”

“上次招来的宫人如今已安排好了吗?练习得如何?”

“嗯,这个新酒品还要再调上一调,关键是火辣里能带出一分冰爽清凉,这个罢了,明日我亲自动手。”

徐若瑾有条不紊地把灵阁重开的相关事务又一项项梳理了一遍,行云流水而又严密谨慎。

梁霄看着徐若瑾的样子,笑着出门而去。

这一次他没留什么话,夫妻二人那等交代去处的规矩在这一夜不知不觉被打破。

她知道他去做事的最大动力是为了自己,也知道他一定有本事平安归来;

他知道她会在家等着自己,自己留给她的人手她会调度得很好,足以保护这个家,保护她。

待自己归来,她温上一壶酒,帮他清楚彻夜在外奔波的寒颓,这样的相知默契,又何必再留什么话或字条?

夜慢慢的深了,玄月高空垂挂,却因淡薄的浮云遮挡,没有了往日那般明亮。

但澶州王府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放屁!那个乳臭未干的混账晚辈一副女人脸,居然要我去助他一臂之力?别说他一个还没承晋的世子,当年他爹活着的时候都不敢和本王说这等话!”

澶州王狠狠地把一个茶杯摔碎在了地下,虬须暴张地大吼道:“夜微澜那个小子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说让我帮他?”

楚嫣儿面色平静地道:“还请王爷三思,如今澶州王府连遭大变,我们的声势确实已经大不如前了。现今的皇权一时三刻动摇不了,皇上腾出手来必然进一步对付我们。且不说大势难挡,朝中有很多官员已经开始动摇,只有和夜微澜联手…”

“啪”的一声!

澶州王一记耳光狠狠的抽打在了楚嫣儿的脸上!

殷红的血从楚嫣儿的嘴角流了下来,她原本白嫩的脸颊高高肿起,清晰地留下了几个乌青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