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枫的眼神一黯,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依旧看着徐若瑾没有移开视线。

他不是会就这么放弃的人,就算会被人看成是死缠烂打也没关系。

徐若瑾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回看陆凌枫,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就这么站在院中,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微妙,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眼看徐若瑾和陆凌枫两人陷入了僵持,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梁三的声音此时突兀地响起。

“四爷。”

就两个字,却立刻就把陆凌枫和徐若瑾的视线吸引过去。

他们两个齐刷刷地看向院门,就看到了梁霄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

梁霄的视线也看过来,连看都没看陆凌枫一眼,而是牢牢地粘在徐若瑾身上。

徐若瑾只是看了梁霄一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梁霄的双眉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皱,抬脚就朝这边走来。

短短几步远的距离,梁霄的视线就在陆凌枫和徐若瑾之间徘徊了好几个回合,神情带着几分了然。

梁霄似乎已经知道陆凌枫做了什么。

不然徐若瑾看见他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梁霄的心情很不爽,看陆凌枫的眼神也冷了几分,像是要把人冻住一般。

陆凌枫察觉到梁霄神情不对劲,就知道自己如果继续留在这儿,一定会被梁霄找麻烦。

对上梁霄,陆凌枫就没有多少把握了。

陆凌枫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是冷漠无情,下一秒就恢复了平时无懈可击的笑容。

他赔着笑脸,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在梁霄开口之前就脚底抹油,“我来了还没去看看小家伙呢!”

说完,陆凌枫也不管徐若瑾是什么反应,转身就敲了敲身后的屋门。

这会儿工夫,陆凌枫还不忘回头对徐若瑾眨了眨眼。

徐若瑾却没有心情理会陆凌枫,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凌枫转头的瞬间余光瞥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他甚至不敢多停留就装作没看到。

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梁霄。

陆凌枫暂时还不能和梁霄发生正面冲突,毕竟他做的不少事都是为了梁霄。

哪怕是一再搞出事端,陆凌枫都没有叫停。因为陆凌枫十分清楚梁霄的底线在哪。

但是这次陆凌枫都有点没底了。硬要说的话,毕竟他已经把心思动到徐若瑾身上了。

这就是梁霄的死穴,任何人都不能用任何原因挑战这件事。

偏偏陆凌枫就就是这么“不知死活”,不仅在徐若瑾面前说起徐家的事,言语之中甚至还带上了威胁。

他已经不想在像之前那样,没有任何盼头地等下去,

尤其是陆凌枫在察觉到梁霄没有多少野心之后,陆凌枫就爆发了。

他开始采用各种以前不会用的激进手段,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梁霄动手。

他们二人若是联合…

陆凌枫已经想过无数次,无论想法还是计划都已经很成熟了。

但是让陆凌枫气结的是,梁霄一直都不给他任何回应,甚至是不予理睬。

不管陆凌枫说什么,梁霄都能做到充耳不闻。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陆凌枫就只能从别处下手,至少也能有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陆凌枫的“辛苦”也不算白费。

想到这里,陆凌枫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大大方方地去找悠悠和小沐靖去玩了。

梁霄瞥了陆凌枫一眼,哪能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不过梁霄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还无暇顾及陆凌枫。

至于这笔账,梁霄迟早会和陆凌枫算。

梁霄走到徐若瑾身侧,收敛起周身所有锋芒,语气也变得分外柔和,和刚才看陆凌枫时判若两人。

但是未等梁霄开口,徐若瑾就垂眸喃喃了一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淡然

 

察觉到徐若瑾的语气,梁霄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没有否认,而是认真的点头应了一声。

听到梁霄坚定的声音,徐若瑾的心反而安定了几分。

“陆凌枫说,他人在大理寺中。”

徐若瑾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梁霄听出徐若瑾话语中的期待,不忍心泼她冷水,但又无可奈何。

“他已经不在大理寺中了。”

梁霄说着,细细地观察着徐若瑾的反应。

徐若瑾身形一顿,连呼吸都忘了,惊讶地抬头看着梁霄的眼睛,反复确认着消息的真假。

陆凌枫才刚说了徐耀辉在大理寺中,却没想到人这么快就被送走了。

徐若瑾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徐耀辉能离开大理寺,可能的去向,根本不作他想。

如果说人在大理寺的话,还能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硬闯。

那么,进了宫,就真的一点辙都没有了。

徐若瑾想不通,更加不能理解,“他为何要从西北千里迢迢回到京都来?”

既然徐耀辉有命,而且有本事离开西北那个地方。

为什么不干脆找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躲起来?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岂不是更好?

但偏偏徐耀辉回到了京都,就在天子脚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各方势力的监视之下。

徐耀辉只要在京都一露面,就一定会被人抓起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

梁霄却没有直说,而是提到了徐家的另一个人。

“徐子麟离开夜微澜不再为他做事,被夜志宇关在大理寺,是陆凌枫救他出来,从那之后就一直待在佳鼎楼里。”

徐若瑾对徐子麟的消息没有任何兴趣,面上也没有一点波澜,却还是说了一句,“这对子墨,或许是个好消息。”

虽说徐子麟做了不少缺德事,但他毕竟是徐家人,徐子墨对他的感情也十分复杂,至少内心深处还是把他当做大哥的。

大概是想到了徐子墨那个傻乎乎的模样,徐若瑾的情绪反而平稳一些了。

“那又如何?”

徐若瑾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她也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不要冲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徐耀辉看透这些,知道自己将来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想变被动为主动,为自己保一条命。”

梁霄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徐若瑾略有些惊讶。

这么说徐耀辉看似“送死”的举动,实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徐若瑾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有心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她不得不承认,梁霄比她更了解徐耀辉。

即便那曾经是自己的“父亲”…

徐若瑾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细细想起整件事中的关节,很快就明白过来,梁霄说得没错。

******就是因为看穿他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才要最后再搏一次。

但有一个疑问马上就跃入徐若瑾的脑海中。

“那他为何要去找严景松?”

梁霄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徐若瑾,神色一如既往地温柔。

徐若瑾在梁霄温暖视线的注视下,心渐渐平静,也就顺理成章地想通了很多事。

她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得出的结论却让她忍不住心惊。

“恐怕他早已落入皇上手里了吧?”

徐若瑾这话虽是疑问,但却透着肯定的语气。

梁霄依旧没有回答,可是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徐耀辉在大理寺不会有好下场,但入宫又如何会有善终?

更何况还是夜微言的手中。

徐耀辉的特殊身份,注定他不可能活得长久。只有他死了,当年的秘密才能确保没有人再提起。

严景松已经不可能再说出任何一个字,那么剩下的就是当年徐家的人。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徐耀辉。

夜微言想把过去的事彻底抹平,那就只有让严景松这一系人全部灭口才行…

不只是严家,当年参与其中,纠葛数年的徐家,自然不能幸免。

无论如何,夜微言都不会留着徐耀辉的这条命就是了。

徐若瑾的心思越来越乱,她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也想不通自己在干什么,又到底想如何。

梁霄看出徐若瑾的情绪不对劲,随即伸手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顺势带入自己的怀中。

“不要多想,那些事与你无关,莫要自责。”

梁霄低沉安定的嗓音就在徐若瑾耳边响起,她靠在对方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也让原本心浮气躁的她渐渐变得平和。

“可是徐家已经支离破碎,家破人亡,皇上还想怎么样?难不成真的要将所有徐家人都赶尽杀绝才可以吗?”

徐若瑾怅然自问,靠在梁霄胸膛,声音也是闷闷的。

但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梁霄的耳中。

“夜微言只是想堵住他们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变成死人。”

梁霄双臂紧了紧怀中的人,“但他却不会动你和禁地的那位。”

徐若瑾也很明白,梁霄说得对。毕竟夜微言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

一旦所有可能出现的岔子都被清除,夜微言也就不用再担心徐若瑾尴尬的身份会再次被人提及,也不用担心先帝的遗照与他和梁霄之间的君臣关系出现更大的分歧。

徐若瑾想到这儿,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笼络你而已。”

“我怎么做,却不会受他左右。”

梁霄的话就像是承诺,也是对徐若瑾的保证。

徐若瑾心中划过一丝悸动,她和梁霄之间的默契不必言说,他们都能轻易看透夜微言。

“你也不必太伤心,他还有些用处,夜微言还不会这么快就要了他的命。”

梁霄似是安慰徐若瑾,可这话听在心里虽感动,心情却很是复杂。

说一千道一万,徐耀辉都是她的亲人,这是不能否认的。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但是叫了那么久的“父亲”,不可能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哪怕是想起徐家当年的点点滴滴,徐若瑾却不会只记得他们对自己的刻薄,似乎一切的恩怨,早已在心中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久跪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

御书房内正中,跪着一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经跪了多久,双腿已经酸麻没有知觉,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动作也不敢有丝毫偏差。

汗水顺着他的花白的发丝流下,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他就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甚至没有抬手擦汗的意识。

御书房内静谧非常,落针可闻,无形中形成一股压力重重地堆在他的身上,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动了什么人似的。

他的脊背挺得僵直,显然十分紧张和忐忑。

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说不定他的小命到此就要终结了。

略显佝偻的背影,让人难免猜测这大概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人正是假传死讯的徐耀辉。

明里暗里有不少人都在调查他的踪迹,若是被那些人先一步找到他的下落,徐耀辉大概也没有命出现在这儿了。

但是徐耀辉心里清楚,他这是到了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除了皇帝会让自己死之外,其他的人几乎都不能再找他的麻烦…想到这里,徐耀辉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狂跳不止的心脏才稍微平稳了几分。

徐耀辉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他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多年前的中林县主簿,好歹也乃一地的三把手,风光一时,如今却成了这副落魄模样?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一点四旬中年的样子?无论谁看,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耄耋老人。

徐耀辉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但是他的体力却有些支撑不住了,偶尔才会稍微动一下麻木的双腿。

但他的动作又是极小心的,轻微到几乎看不出来,即便偌大的御书房内,就只有他一个人跪在这里。

时间慢慢流逝,就在徐耀辉视线模糊,眼看就要晕倒的时候,御书房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徐耀辉身上立刻一个激灵,吓得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襟,凉到了他的脖颈之处。一阵后怕之后,徐耀辉头也垂得更低,几乎贴近了地面。

他的耳朵此时也格外灵敏,听到身后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徐耀辉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他连呼吸都要忘了,神经紧紧崩成一根弦。

但是出乎徐耀辉的意料,脚步声并没有走到他的身边,而是径直走到了另一边。

御书房的大门很快就在徐耀辉的身后重新闭合。

那一刻,徐耀辉的脑海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夜微言走进御书房,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徐耀辉跪在地上的背影,随后就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跪在下面的徐耀辉,半晌一言未发。

田公公按夜微言的吩咐留在门外把守,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御书房,更不能打扰夜微言。

夜微言有很多话要问徐耀辉。

但是他也有几分意外,他和徐耀辉会是在这个时间和情况下见到对方。

看着跪在地上的徐耀辉,夜微言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个人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而已,却因为和当年的事扯上关系,而被卷入麻烦的旋涡。

但事已至此,身在局中,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完全清白和无辜的。

就算徐耀辉当年只是一时冲动,但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心态早就发生了变化。既然有了野心和私欲,那就没有可以置身事外的理由了。

而且夜微言已经开始动手,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当年之事有牵扯的人。严家只是一个开始,徐家更没有逃脱的侥幸。

夜微言迟迟没有开口,徐耀辉心中更是忐忑的无以复加。

他甚至想要伸手摸摸脖子,是不是脑袋和身体还是连接在一处的。心慌,胆颤,徐耀辉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明明外面已经是晴朗明媚春天。

但是在这封闭的御书房内,徐耀辉却丝毫感受不到窗外的温暖。阳光投射到御书房的大门上就被禁止再进入哪怕一寸。

世间万物,就连阳光都掌握在夜微言手中。

徐耀辉此时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在夜微言面前,他根本无所遁形。心里深处隐藏的心思,早已不见了踪影。徐耀辉现在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在夜微言面前动什么歪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在徐耀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夜微言终于开口了。

“知道朕为何让你来这儿吗?”

徐耀辉身形一抖,牙齿不自觉打颤。

夜微言一开口就带着皇室的威严。他又是大魏国最有权力的人,一举一动,甚至一言一行都让人忍不住要顶礼膜拜。

徐耀辉的双腿早已跪的麻木异常,他怕自己动作稍大就会向一边栽倒,于是急急忙忙地回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小人…不、不敢揣测上意…”

支支吾吾了半天,徐耀辉心惊胆战地说了一句废话。

夜微言的神情丝毫未变,依旧淡漠地看着徐耀辉,半点没有让对方起身的意思。

徐耀辉自然也不会奢望那么多,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若是皇上真的动起怒来,不仅是他自己,整个徐家被诛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徐耀辉转念一想,心思却稍稍安定下来。

因为他想到了徐若瑾。

这个丫头的身份虽然不能公开,但却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再说了,徐若瑾是皇上亲口认下的义妹,如今更是贵为大魏国的郡主。

虽说徐若瑾和徐家没有多少关系,但真要论起来话不是随随便便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了。

一旦徐家有什么不测,哪怕是诛九族,怎么算都能把徐若瑾牵扯其中。

所以,皇上就算真的想要动徐家,也要好好想清楚。

看起来是荒诞的理由,但是徐耀辉却轻易就被自己说服了。他大约是觉得安全一些了,连呼吸都平稳顺畅了不少。

 

第七百五十章 往事

 

徐耀辉如今也只能暗暗在心中感慨。若是他能早知道徐若瑾会是如今这等际遇和身份,他说什么也会把她当成祖宗一般供起来,而不会任过世发妻那般苛待而不闻不问。

若是那般,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但是徐耀辉除了唉声叹气没有别的办法,木已成舟,当年一时鬼迷心窍铸成的大错,报应也该来了。

看着徐耀辉若有所思的模样,夜微言并没有生气或是立刻打断。

夜微言略一深思,大概就猜到了徐耀辉的心思。

依他看,徐耀辉此时一定百般后悔,只恨当年为何没有痛快地拒绝严景松的请求。

徐若瑾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但徐耀辉为了那些看得见的利益,轻而易举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几年的纠缠不清。

原本,这个秘密还有可能一直深埋在地下,谁都不会知道。甚至连徐耀辉自己都没有完全清楚徐若瑾的身世。

但是命运弄人,徐若瑾的身份注定她这一生都不会平凡。更不会在中林县那样的小地方凄惨平淡地度过一生。

也可以说是造化弄人,徐若瑾回到了她应当拥有的位置。

但是徐家却因此支离破碎,遭受了灭顶之灾。这其中的因缘际会,又岂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夜微言看着徐耀辉,心中没有半点涟漪。这都是他自找的,夜微言自然不会有任何同情心。

徐耀辉不敢抬头,也就看不到夜微言神情的变化,更不能揣测圣上的心思,除非他这条小命不想要了。

夜微言的话语虽然没有任何起伏,甚至听不出喜怒,但却带着一股没来由的压迫,就像是千钧重担一下压在徐耀辉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徐耀辉无法忽视这股压力,额头不停冒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身体不自觉打着哆嗦。

看出徐耀辉惊惧的表现,夜微言不愿再多耽搁,直接道:

“朕来问,你来回答。”

徐耀辉连忙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丁当知无不言,若有半句虚言,丁当五雷轰顶!”

他此时的状态奇差无比,“形容枯槁”四个字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换做旁人来看,兴许还会有些心酸。

但御书房中的这位却不会有丝毫这方面的想法。夜微言淡定如初,任何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不对等的身份,似乎已经隐约奠定了这次谈话的基调。

“说说徐若瑾吧。”夜微言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耀辉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抖了一下。

不出徐耀辉所料,皇上最想知道的还是关于她的事。

徐耀辉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和语气如常表现,但看在旁人眼力还是有明显的不自然。

夜微言把徐耀辉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如明镜,却没有言明,更不会拆穿对方。

就算夜微言不问,徐耀辉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个人跪在御书房内时就已经想了很多。

只是夜微言不开口的话,徐耀辉也找不到机会主动说这些“陈年旧事”。他虽要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拼尽全力,但夜微言不给他这个机会的话,说什么都是白费工夫。

“看起来,朕不问,你也有话想说吧?”

夜微言看着徐耀辉,又补充了一句。

徐耀辉不敢否认,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后颤巍巍地开了腔:“当年小人从严大人手中抱回若…瑜郡主的时候,实在没有想太多。”

话说到一半,徐耀辉的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差点说错话,又怕皇上怪罪,只好立刻改口。

还好,夜微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徐耀辉接着说下去,“小人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心有不忍,又是受人所托,只想给她一方庇护罢了…”

他自认为说得足够情真意切,但却被夜微言冷冷地打断了。

“庇护?”

夜微言毫不留情地戳穿徐耀辉,“朕怎么听说她从小在徐家就过得十分艰难?”

徐耀辉耳边回荡着皇上的质问,脸色苍白,急急叩头,实实在在地磕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皇上明察!小人该死!那时小人当着一点小官儿,对家中之事多有疏忽怠慢。”

徐耀辉紧接着又说道:“小人没有管教好贱内,令郡主受苦了!”

夜微言这时却不耐烦地一摆手,让徐耀辉闭嘴,“行了,这些废话不用再说,朕心中有数。”

徐耀辉的脑筋快速运转着,搜刮着肠子想解释的话,但随着夜微言的这一句话,他的肩膀瞬间就耷拉下来。

喃喃了片刻,徐耀辉解释的话却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张了张嘴,琢磨了一下还是把嘴又闭上了。

夜微言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眼神中透着冷漠和厌恶,连看都懒得多看徐耀辉一眼,自然也就没有让对方起身的意思。

徐耀辉话里话外想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顺便把当年的事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所谓的“贱内”早已入土,还不是随便徐耀辉怎么说。

大难临头之时才会露出的小人嘴脸,夜微言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此时徐耀辉的表现就是如此,夜微言也丝毫不吝啬自己鄙夷的神情。

“朕有些好奇,难道你就对那个孩子的身份没有一点疑问?”

要是继续任由徐耀辉说下去,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夜微言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徐耀辉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还想有所隐瞒,一定会人头落地,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短暂的停顿,徐耀辉就急急地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

“当年严大人亲手把尚在襁褓中的瑜郡主交到小人的手上。”

徐耀辉垂首恭敬地回想,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小人当时追问了一句,那孩子的身世,但严大人唉声叹气只说是他的…私生女…”

最后三个字,徐耀辉说的十分艰难,而且声如蚊蚋,几乎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