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痕只是看着许曼明的方向,咬着牙不语。

雷老五叹了口气道:“宇痕,婶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想到母亲,宇痕犹豫了一下,雷老五趁势将他拉走,两人在保镖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出了火车站。

站台的另一头,许曼明被李贵从地上扶起,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不能撼动他分毫,“放开我。”

“夫人,得罪了。”他挥手招来两个人,“送上车。”

“是。”

看到她平安无事,赵承颖长松了一口气,捂着手臂坐在地上,背上已是一片冷汗,他不敢想象,若是她那一枪真的打下去,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督军,您没事罢?快把车开过来。”两个侍从官小心扶他坐上车,朝医院急驰,赵承颖仰身躺在椅靠上,冷声道:“先回家。”

“督军,您的伤口要快点处理,子弹也要快点取出来。”

赵承颖没接话,只是道:“先回家。”

李贵迟疑了一下,吩咐司机回家。

不久前的喧嚣在士兵的控制下很快得以疏散,火车站重新恢复正常运营,人群漠然,仿佛刚才发生过的事不过是一场闹剧,唯有地上那摊已渐干涸的血渍彰显了之前的惨剧。

他们的车子飞快朝前行驶,赵承颖朝后面的车上看了一眼,远远的看见她坐着的身影,伤口隐隐作痛,但比伤口更疼的是心,他不知道,为了离开他,她竟然宁愿举枪自杀?他真的这么令她讨厌吗?

赵承颖闭上眸,有些事,不能细想。

因为这次受伤是在火车站,弄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赵夫人得到消息后顾不得劝阻,第一个上门,车子在院子里停下,还未停稳,她就疾步下来,认清迎面来的人是许曼明的奶娘,扬手就是一掌,“那个疯妇呢?”

张妈捂着脸不敢哼声,赵夫人一脚踢开她,起身进门,“许曼明,你给我出来。”

四少奶奶唯唯诺诺跟在身后,一个劲的朝她使眼色,悄声道:“快去叫少爷。”

张妈返身朝后门跑去,赵承颖正在包扎伤口,看他慌慌张张的进来,皱眉道:“又怎么了?”

张妈朝外指指道:“夫,夫人来了,朝少奶奶那里去了。”

“什么?”赵承颖一听便站了起来,长腿几步跨出门,赵夫人已然上楼,来势汹汹站在门前,“开门。”

两个侍从官对视一眼,怯懦的道:“督军吩咐,除了他谁也不准进去。”

话音未落便听见两声掌掴声,侍从官脸上指印红肿,唯唯退到一旁,赵夫人踢开门,许曼明刚洗了澡换过衣服,头发半湿披在肩上,正由一个佣人拿了毛巾擦头发,看她突然闯入,都吃了一惊。

赵夫人二话不说冲过来,揪住许曼明左右给了两下子,“我倒要问问你,我赵家哪里对不起你,许振山的事已经过去,是他自己不争气,别人救他是情份,不救他是本份,你几次三番拿这个做要挟,我都不计较,念着多年婆媳情份,始终对你宽容对待,承颖也多次维护你,可是你却这么心狠手辣,几次想要杀了承颖,上次为了你谋刺一事,军中闹成一片,是我出面平息了纷争饶了你,可你还不知检点,离家出走也罢了,居然还敢拿枪指着承颖,许曼明,这次我绝不能姑息,来人哪,将她给我绑了,带回去处置。”

赵夫人带来的几个侍从官上前,将她绑住。

赵承颖冲进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目光从许曼明冷静如水的脸上渐渐移到赵夫人的脸上,“妈,您这是做什么?”

赵夫人道:“承颖,就算是儿媳我也不能再饶了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谋刺大帅,一律按军法处置,带走。”

说完,头一个出了门,侍从官押着许曼明随后走着。

赵承颖赶上门拦住赵夫人,“妈,你别逼我行不行,让我自己处理。”

赵夫人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心里有几分痛楚,“承颖,难道你还不明白,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许曼明了。”

“我知道。”

“你为何还要维护她?你知道你现在已沦为军中的笑柄,以后,拿什么威严整治军法?”

“是我的事,让我来处理,好吗?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今天若你不让我把人带走,军法处置,我就磕死在这里。”赵夫人指指一旁的大理石柱子,赵承颖看着她,最终放了手,赵夫人吐了口气,重新板起面孔,仰着头朝外走了。

许曼明被带走,临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失落的看着她被带走,垂手站在那里,却想不到任何办法。

眼尖的佣人突然叫了一声,指着地上的血道:“血,督军流血了。”

赵承颖看了看胳膊,缝了一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伤口重新崩开流血,护士走过来想给他包扎,被他一把推开,“拿衣服来。备车。”

说着,便朝外走去。

护士追着道:“督军,您去哪里?伤口还没处理呢!”

他身子已经出了门。

四少奶奶的车子还没走,见他出来,急得两头转的柔媛忙上来道:“承颖,这可怎么是好?妈在家里一听说你被打伤了便冲了过来,拦都拦不住,我已叫人去通知你四哥了,大哥现在也正往行辕去。”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四嫂,你先回去稳住妈。”

“恩,你别急,一定会没事的。”柔媛安慰他几句,弯腰上了车,车子迅速驶出大门,朝前头的车子尾随而去。

☆、089、放我走

另一部车子在赵承颖面前停了下来,赵承颖上了车,吩咐司机跟上前头的车,几辆车子并列朝行辕方向驶去。

赵承颖撑着头靠在玻璃上,头疼得很,上次因为曼明的事,他开枪打死了侍从官,军中本就一片骚动,趁乱之际,不知是谁重翻旧帐提起许曼明是逆臣的女儿,替父报仇不可不防,要严惩,是他极力压制,加上没有受伤才没闹起来,这次又是因为许曼明行刺,又是大庭广众,想瞒也瞒不住,赵夫人更是不满意,几次提要替他再娶,这次抓住把柄肯定不会放过,眼下虽然他是督军,可这样违返军规的事,即使他出面制止,也是难令众人心服口服的。

长叹一声,看着窗外飞快消逝的街景,心情荡到谷底。

赵承颖下了车,很快有侍从官上前来,“督军。”

赵承颖恩了一声,问道:“现在谁在里面。”

“大少爷,四少爷,还有宋师长,常师长。”

赵承颖蹙眉,宋子豪与他向来不合,上次设计吞并了其他三师的事,他一直对他耿耿于怀,加之常庸等人从旁附和,很是难对付。

他来到政务厅,见赵夫人坐在那里喝着茶,神情倒还自在,其余几人皆站在那里,不敢说话,而许曼明则不知去向,应该是先押到后堂审训室了。

“督军到。”

赵承颖走进去,几人朝他低了低头,脸上神情各异,“督军。”

赵夫人搁了茶盏,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略带着些挑衅,随即目光越过他,看向宋子豪,“宋师长,你身为副参军,不知谋刺督军之罪现在当怎么处置?”

宋子豪恭声道:“当处死罪。”

赵承颖上前道:“妈,你不要闹了,曼明不过跟我闹着玩,子豪,你先退下。”

宋子豪没有动,朝他道:“督军,许振山当年获罪,理应全家并罚,是因为看在督军的面子,才饶过其他人,可是现在看来是养虎为患,尊夫人几次三番要刺杀督军,如果说这是督军的家务事也罢了,可近日属下已宣出夫人与东晋军私相往来,不得不防。”

赵承颖道:“你说的证据在哪里?”

宋子豪击掌道:“带上来。”

侍从官带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赵承颖看了一眼,是个并不出众的年轻人。

宋子豪对他道:“夫人失踪的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我想督军一定很想知道,这个人这一个月来都与夫人在一起,并且亲眼看见夫人与东晋军的人在一起,督军有什么疑惑,就亲自问他好了。”

赵承颖在椅上坐下,看着他冷冷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何自在,在雷老五的赌场做事,前阵子雷五爷突然带过来一个人,说她是丽姐,要我们都听她的,后来有一个年轻人过来,好像要五爷替他找一个叫许曼明的人。”

赵承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声道:“别说了。”

何自在低下头不敢再多嘴。

宋子豪面露得意之色,笑着道:“那个暗中寻找夫人的人属下已经查明,正是许振山继子许宇痕,现在已回雷家认祖归宗,与雷老五是堂兄弟关系,看来夫人出走不是意外之举,而是有意之举,故意留在那里与雷宇痕接头。”

他看着他,顿了顿道:“督军想必已经知道了,雷宇痕现在已是霍晋铭的爱婿,年纪轻轻便担任军中要职,他此次来宣城,明着认祖归宗,暗地里却私下与夫人会和,我想,他们之间肯定有着某种交易,为了督军,以为北铭军数万万人的安危,这件事属下一定要彻查到底。”他向他拱手,以示决心。

赵承颖抿着唇不语。

赵夫人道:“我也正是此意,宋参军,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赵承颖道:“这些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怎么能就认定她是与东晋军勾结?她与雷宇痕曾是姐弟,私下有来往很正常,或者,也正是因为怕外人误会,才暗中相见的。”

宋子豪自信的道:“究竟真相如何,一查便知,还请督军放军,属下绝不会为难夫人的,只是得委屈夫人一下,暂时要在这里盘恒些日子了。”

赵承颖握着拳不语,看向赵承宣,“大哥,你怎么看?”

赵承宣顾忌赵夫人,只是道:“老七,宋参军说的有道理,若只是曼明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但现在牵扯到东晋军事态就严重了,安全起见,还是彻查比较好。”

赵承颖心里恨了一声,又朝赵四公子求救。

赵承军与柔媛站在一处,原本不想插手,只好道:“七第,我看也是彻查比较好…”见柔媛在旁瞪他,忙又加了一句,“不过到底是一家人,当犯人关着总不好,不如就把她人软禁在府上,由承颖亲自审问怎么样?”

话音未落,就见赵夫人道:“不行,就在这里,老七徇私,肯定不会依法办事,还是由宋参军来我比较放心。”

宋子豪立即道:“请督军放心,属下一定不会为难夫人,更不会动夫人分毫。”

一个侍从官悄悄进来对常庸耳语了几句。

常庸犹豫一翻,上前道:“禀督军,外头有帮人在示威,要求严惩督军清理门户,不留后患。”

“放肆。”赵承颖一掌拍在桌角,用力之大,竟生生将那桌角削下一块,赵夫人震了震,平息语气道:“老七,看来这次你不得不给大家一个交待了。”

◇◆◇

夜色渐浓,寂静的石室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前停下,一阵开门的声音后,铁门被打开,一双穿着取靴的脚踏进来,曼明盘腿坐在床上,抬头看看他,冷笑一声,复又低下头去,“你来做什么?”

赵承颖朝身后的人道:“你们都下去罢。”

铁门在他身后关上,赵承颖拉了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削瘦的脸庞,心内划过一丝疼痛,看着桌子上分毫未动的饭菜,蹙眉道:“怎么不吃饭?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这么折磨自己总有一天会撑不下去的。”

他在碗里夹里一些菜去喂她,“来,听话,吃点东西。”

曼明别过脸去,“不必这样,承颖,我们回不去了,不如放开手,让两个人都好过一点。”

赵承颖的手无力的落下,把碗放回桌子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不祈求你可以原谅我,但是,看在静恩的份上,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曼明,九年的夫妻情份,你真的能放得下吗?”

曼明苦笑,苦涩的滋味的胸腔蔓延,“夫妻情份?我竟不知道我们原来是夫妻,很多事情,说出口只是叫两个人都难堪,可是,你心里很清楚,你当初娶我,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我?还是你要再自欺欺人下去?你已经有忆妃,也有一双儿女,我知道我未尽妻子的本份,我们许家对北铭军有愧,可是承颖,看在我替你生了女儿的份上,放我走。”

“你就真的那么想要离开我?”他心痛的看着她,她冰冷的目光叫他心寒。“不是我要离开你,而是…天下逼得我不得不离开,你千秋霸业的疆土上,我是一颗坏掉的棋子,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不是吗?留我在这里,只会让我变得越来越不堪?我已经成了这样?我被世人耻笑,被军中人憎恨,我还能多卑微?才能成全你?”

“曼明,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曼明苦笑,仰头看着铁窗外那轮玄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月圆月缺时有定数,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已不想去计较,父亲的事我也不再恨你,我只希望,在我许曼明的余生可以没有你。”

“曼明…”

“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已经低到尘埃里,现在,我只想离开你,过平凡的日子。”

“你不要我,连静恩都不要了吗?”

静恩?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曼明心里有些发疼,眼眶微微泛红,却笑着道:“她跟着你比较好,我这个母亲只会叫她脸上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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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我爱过你

“曼明,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承颖,你前程一片光明,我在这里只会让你为难,我也过得不快活,人生能有几十年呢,何不让大家都活得轻松一点,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以为我会恨你,可是到现在,这几天关在这里,一个人静静的,倒让我想开了许多,我一点都不记得我们吵过架,也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过嫌隙,我只记得你对我的好,我只记得我们和平相处的这些年。”

她心如止水,不吵不闹,原来心死了,什么爱恨情仇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不在乎了,她打定了主意要忘了他,赵承颖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打算送你出国避过这阵风头,顺便治好的你病,现在看来,你走了便不会回来了。”

曼明脸上无动于衷,“谢谢你替我做的,我也正有出国打算,我想,我们离得远点比较好。”

赵承颖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爱过。”许曼明转头看向他,坚定的,一字一句的道:“我爱过你。”

赵承颖突然就热泪盈眶,心里有无数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这么多年了,不消他开口她已知道他要问什么,她知道心结在哪里,她一直都知道,却偏偏在这最后的时刻才说出来,为什么?既然义无返顾的要走,他倒宁愿她说没爱过,那样,便不会有得到了再失去的痛楚,他宁愿生命当中留点遗憾,曾经拥有了一个女人,可是她从来没爱她,而不是她爱过,最后不爱了。是他做得不够好。

他起身拥住她,紧紧的,似乎想将她揉进身体里,“我会一直等你,什么时候你在外面累了,就回来,我跟女儿一直等着你。”

曼明恩了一声,声音也有些哽咽,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这么久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就当做是最后一次罢,痛痛快快的在他怀里哭个够。

明月高悬,大帅府灯火通明,院子里一片忙乱,高台上竖着大大的寿字,老夫人八十大寿,阖府上下都在为明天的庆典做准备。

赵夫人抱着天佑在客厅里逗孩子玩,听人传大少爷到,她吩咐奶妈将孩子抱走,拍拍衣上的皱折,坐到沙发上,赵承宣已从外头进来,他身上军服未脱,一脸疲惫。

赵夫人问道:“你打哪来?用过晚饭没?”

“吃过了。”赵承宣有气无力的道,在沙发上瘫坐下来,佣人过来询问:“大少爷,您喝咖啡还是茶?”

“茶,泡得浓点。”

赵夫人道:“大晚上喝那么浓的茶,晚上还要不要睡了?”

赵承宣苦笑道:“这两天老七发疯,大半夜叫大家陪着一块在行辕干坐着,生熬一夜,什么也不做,军中怨声道载,都快承受不住了。”

赵夫人冷哼一声,不由得笑了,“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什么不顺心的也从不会说出来,憋着,蔫坏。”

赵承宣叫苦道:“您还能笑得出来,他这是熬鹰呢!别人也就算了,我是他居哥,连我也一块熬着。”

赵夫人道:“宋子豪那个人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屈服。”

赵承宣看了看她,深思后道:“妈,您这样做,好吗?”

赵夫人眸峰犀利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不是,是…宋子豪那个人可信吗?您给他这个台阶上来,万一他狼子野心,再赶下去可就难了。”

赵夫人不以为意的道:“他还不敢,我不过是利用他扳倒许曼明,老七那孩子太倔,也太重情义,叫他抛弃糟糠之妻他是万万不肯的,可是我们不是一般人家,自古以来君王成就一番疆土,谁没用过一些狠手腕,当年刘邦为一统江山,找风水先生看了处龙脉,活葬了八十高龄的老母亲,成就了千秋大业,现在,我只不过是想给赵家,给承颖找一个靠山,他却这么不懂事。”

赵承宣道:“必竟这么多年的夫妻。”话说到一半,见赵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吓得不敢再说,佣人奉了茶来,他端着茶杯默默坐着喝茶,客厅里有一刻的沉寂。

客厅另一头,奶妈抱着孩子在那边玩耍,看到天佑,赵夫人似有些惋叹,“天佑这孩子实在惹人疼,我先不是没想过,把忆妃扶了正,好叫许曼明死心,可是忆妃那人野心十足,我怕利用一时麻烦一世,所以才出此下策,不这样逼他,老七是不会放手的。”

忆妃从后厨进来,手上端着燕窝,要给婆婆送去,这两日她知道她正与老七为难,要他赶出许曼明,她趁这机会有意笼络,为的是将来许曼明走了,她仗着儿子有机会扶成正室,这样想着,做事情也格外尽心些,戴春梅平日对她冷冰冰,这两日倒还好,走到门口,听到他们说自己名字,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躲在楼梯后头偷听。

赵承宣道:“别人都好说,只是奶奶那里怎么交代?明天是奶奶八十大寿了,曼明不来,她一定会起疑的。”

赵夫人道:“老夫人那边我应付,总之,这次一定要让她走。”说到这里,赵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拧着眉道:“走就走了,为什么还回来?我看许家老四,那个叫什么宇痕的跟许曼明关系不一般,别说只是继子,就是亲哥哥,许家那两个兄弟也并没这样紧张过许曼明。”

“妈是怕东晋军与北铭军勾结?”

赵夫人冷嗤一声道:“那只是一方面,况我这些年看着曼明,她一向图清心寡欲,怎么可能掺和政事,我是担心,她日久生情,给我们许家戴了绿帽子。”

赵承宣神色略显惊骇,没有接话。

赵夫人看看天色不早,对他道:“你回去罢,告诉老七明天奶奶八十大寿,叫他早点过来。”

“那…许曼明呢?”

赵夫人道:“你告诉老七,若他同意我的要求,我就让人放了她。”

赵承宣还想多劝两句,见她神色坚定,便没再开口,起身离去。

忆妃揪着胸口的衣服,一颗心突突的跳,这个老泼妇明里暗里都是利用她,对她根本没有半点真心,真是势利,起先她很羡慕许曼明,婆婆对她那么好,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不过是看在许曼明的家世上,现在许家败落,她便千方百计要赶走许曼明,原先那一点飞上枝头的梦,现在也彻底破灭了,以她的出身,戴春梅是不会将她扶成正室的。

越想越气,索性不再过去,返身回到厨房把燕窝倒进下水池里,扔了碗上楼去了。

赵老夫人八十大寿,宣城有头有脸的人全部送来贺礼,车驾在门前排了长龙,将一条巷子堵得水泄不通,赵府迎来送往,很是热闹,赵夫人忙前忙后招呼着,转脸见身前身后没有人,怒道:“烟雪,你家奶奶怎么这会还不见人影,她去哪了,越是忙越是躲。”

烟雪道:“我也不知道,今一早就不见人了。”

赵夫人也没空搭理她,冷哼一声,轰她下去,看到前头四少奶奶,大少奶奶,三少奶奶,都在前头忙活着,心里略有宽慰,想那上不得台盘的东西是指望不上的,她叫来喜鹊道:“去后院看看老夫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喜鹊答应着去了,赵夫人转身叫来大管家,吩咐道:“徐管事,今天府里上下你一人支应着难免辛苦些,过了今天我重重有赏,老夫人八十大寿,万不能有差错。”

“我不敢要太太赏,只求老太太高兴就好。”

“恩,下去罢。”

与前院的热闹相比,后院老太太房间里倒安静,明媚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可以看见细细的尘埃在家气里飘浮,老太太穿一件簇新的宝蓝色寿服,上面绣象征长寿的蝙蝠仙鹤,袖口用金线滚边,绣着五福呈祥的图案。头上是新打制的珠钗,头上一支银簪,并一支翡翠凤头钗,耳上挂着翡翠耳钉,打扮得雍容华贵。

双喜扶着老太太在镜前照照,笑着道:“老太太今表精气神真好。”

☆、091、夺人所爱

赵老夫人抿嘴笑笑,扶扶鬓边的钗道:“数你会哄我,什么精神好,不过都是一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只求儿孙有福。”

双喜扶她在炕上坐下,“今儿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的人都来了,老太太儿孙满堂,今儿有的是时候抱大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