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刚刚南宫程的举动,他朝苏氏的屋子看了一眼,又冲着自己摇头,是想表达些什么?是要自己无论苏氏说什么都别承认,还是……

“萍儿,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是老四一厢情愿。我跟你说这些,只不过是想要嘱咐你几句,以后见到老四,你远着他点,免得他做出些什么连累了你的名声!”苏氏又道。

“是,姑母。”苏卿萍表面恭敬,心里只觉得齿冷,看来在姑母的心目中,自己比不上顾家庶女,竟配不上南宫家的庶子。

“好孩子,你起来吧。”苏氏看苏卿萍还跪在地上,面上露出了心疼之色,“你这孩子也太实诚,根本不关你的事,何必跪着。”

苏卿萍这才起了身,乖巧地坐在了苏氏身边,心中却恨极:若不是苏家式微,自己哪里需要屈膝跪着,过着看人眼色的日子!

苏氏自不知苏卿萍心中所想,反而因为南宫程的事,对苏卿萍起了几分愧疚之心。

“来人,把我那支红玉珊瑚簪子拿来。”苏氏高声吩咐道。

不一会儿,丫鬟玉扣就捧着雕花檀木盒子走了过来。

苏氏接过盒子,拿出了红玉珊瑚簪子插在了苏卿萍的头上,夸赞道:“真漂亮,萍儿过几天与王家相看,就戴这个吧。”

苏卿萍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心中怨恨不已:哼,姑母这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真把她当作打秋风的穷亲戚打发了!

她半垂眼帘,心思百转。

**◆**

月凉如水,银色的月光穿过树影落在祠堂门上,影影绰绰,倒是有几分阴森。

守门的黄婆子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直向下掉。

她看看天色,等换班的郑婆子来至少还要等一个时辰,再看看周围,黑溱漆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想着祠堂内的四老爷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违背苏氏的命令偷溜出去。

这三更半夜应该也不会有人来,黄婆子终于忍受不了如绞的腹痛,直向茅厕而去。

等黄婆子跑得没影了,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她探头看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回头小声地道:“姑娘,没人,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就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一棵老槐树后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黑色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黑色的斗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六容,你在这里守着。”她向那娇小的身影吩咐了一声,就向着祠堂走去。

“吱呀--”

祠堂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轻微的响动惊醒了里面正跪在蒲团上打瞌睡的南宫程。

“谁?”南宫程循声望去,恰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合上祠堂大门。

那纤细的身影转过身来,摘下了黑色的斗帽,露出了一张洁白如玉的小脸,一双美目情意绵绵的看着南宫程。

“萍儿!”南宫程又惊又喜,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却又因跪得太久,血脉不畅又跌回了蒲团。

“表哥,”苏卿萍小鹿似地窜到了南宫程的身边,一脸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萍儿,我没事,你别担心。”南宫程揉了揉发疼的膝盖,柔声道,“我只是一时有点脚麻而已。”

苏卿萍一脸心疼地又道:“表哥,老是跪着怎么能行,要不你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腿脚吧。”说着她就伸手去扶,“我来扶你起来吧。”

“好,好,都听你的。”此时的南宫程哪里还记得什么苏氏的命令,这里是什么地方,心里眼里只有苏卿萍浓情蜜意地望着自己。

“表哥,你受苦了。”苏卿萍双目含泪,“姑母也太狠心,怎么就能罚你罚得那么重呢!”

“我这点不算什么,倒是你,母亲她有没有……”南宫程担心地看着苏卿萍。

“姑母找过我,不过她只以为是你……”说到这里,苏卿萍一脸愧疚自责,“表哥,你会不会怪我,怪我不对姑母表明心迹?”

“不,这怎么能怪你呢?”南宫程连忙安慰她,“母亲此时雷霆震怒,如果让她知道了你我之事,定会把你送走,到时,我想要再见你都难了。如今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表哥,你对我真好。”苏卿萍柔情万千道,“你放心,我定不负你。”

“萍儿。”南宫程心中亦是柔情万丈,看着苏卿萍艳若桃李,止不住心中一荡,一把抱住了对方。

苏卿萍也不反抗,如无根的浮萍般,柔若无骨地依偎在南宫程的胸前。

南宫程低头就吻上了苏卿萍红艳艳的嘴唇,苏卿萍嘤咛了一声,红唇微张,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正在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舍的时候,一声猫叫传进了苏卿萍的耳朵里。

“喵!”

苏卿萍猛地回过神来,推了推南宫程,“有人来了。”

南宫程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苏卿萍。

“表哥,我先走了,你保重身体。”苏卿萍含情的眸子恋恋不舍地看了南宫程一眼,拉开祠堂大门,像做贼似的溜了出去,然后飞快地窜入了黑暗中。

这时,黄婆子捧着肚子也走到了祠堂门前,见四下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再打开祠堂门,又见南宫程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她终于放下心来。

另一方面,苏卿萍一入槐树林就和六容会合了,主仆二人专走偏僻无人的小路,很快走远了。

穿过花园后,两人又穿过一个角门,拐进了一条石子小路,快步向前行去……突然,就听到前面一道女音粗声粗气地传了过来:“谁?!谁在那儿?!”

苏卿萍一惊,脚步一顿,定晴往前一看,只见前方影影绰绰的,有一个人影正提着灯笼。

看来是巡夜的婆子!

苏卿萍心中暗道不妙,如今已经被这婆子发现,只能想法子把对方唬弄走了。

苏卿萍拉着六容闪进了小路旁的大榆树后,细细地学了声猫叫:“喵--”

“呸,又是哪里来的野猫!”那婆子气呼呼地叫骂着,“前两天就大半夜地叫个不停,吵得老娘睡不着觉,今天碰到了老娘,非把你逮住不可。”说着就向着猫叫声追踪而去。

苏卿萍一见这架势不对,连忙对六容道:“六容,你去把她引开。”

六容一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苏卿萍见六容不动,不耐烦地把她推了出去。

六容无奈,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只能咬牙转身就跑。

苏卿萍的想法很美好,让六容引开婆子的注意力,自己好趁机溜走,回到自己的屋子。至于六容被捉到后会如何,很抱歉,此时的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可是事情最终没有按照她的剧本来,那婆子一眼见一个黑影窜出向前飞跑,顿时起了疑,看这身形不像是猫,反像是个人,难不成是府里进贼了?

一想到这,婆子急了,马上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捉贼啊!”她的声音响亮而又尖利,打破了这黑夜的宁静。

附近巡夜的下人婆子们顿时蜂涌而至,纷纷问道:“余婆子,贼在哪?”

“往那跑了。”余婆子向前一指道,“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附近搜搜,搞不好还有同伙。”

大家深以为然,瞬间分成了两拨人,一拨追贼而去,另一拨留下开始仔细搜寻周围。

不一会儿,苏卿萍就像被拎小鸡似的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凶悍婆子给揪了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那婆子高兴地嚷嚷着。

众人顿时围了过来。

“是个女的!”

“哟,感情这还是个女飞贼。”

“简直贼胆包天!”

那凶悍婆子一耳光拍了过去,不屑地斥道:“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跑到我们府上来偷东西。”

苏卿萍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刚想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啪,啪!”又被人连打了两个耳光,“藏头露尾的,还学猫叫骗谁呢!”

这次动手的是余婆子。

“放开我,我不是贼!”苏卿萍细细地呜咽着,不过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打了好几耳光的缘故,她的声音模糊不清。

“老娘最恨贼了。”凶悍婆子啪啪两耳光打过去,打落了苏卿萍的兜帽,不过可惜此时的她脸肿如猪头,其他人根本就认不出她。

“对,那些小偷、毛贼什么的,最招人恨了,我曾经就被人偷过十文钱,可心痛死我了!”有人一脸深恶痛绝地说道,也趁机踢了苏卿萍两脚。

苏卿萍痛哭出声,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看得到平日里的娇美可人。

可是旁边的婆子们哪里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对着她劈头盖脸地又是一阵打。

第084章-出游

正在大家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先前一拨人押着六容回来了。

六容除了衣服凌乱了点,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待遇明显要比苏卿萍好多了。

“你们别打了!”六容一见到苏卿萍被婆子们围着打,顿时急了,“那是我家姑娘。”

众婆子闻言一惊,一起停了手,看向了被她们打得伤痕累累的女子。

女子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可是仔细辨认,依稀还是看到苏卿萍的影子。

余婆子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拍着大腿惊呼道:“哎呀,我的娘,果然是萍表姑娘,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婆子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胆子小的几个已经开始连连后退,想着还是走为上策。

表小姐在南宫府的后院被下人毒打,这事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瞒过去,连苏氏都被惊动了。

这不,天空才露出鱼肚白,荣安堂内的已经是热闹非凡。

苏氏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眼正跪在地上的婆子们,不怒自威:“念你们也算是事出有因,每人就打五板子以作惩戒。”

“谢老夫人开恩。”婆子们磕头谢恩,乖乖出去领罚了,心里却一个个把苏卿萍恨得咬牙切齿。

苏氏收拾完了婆子们,转头看向了正在一旁嘤嘤哭泣的苏卿萍,神情不悦地拔高嗓门道:“哭,你还知道哭!我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尽了!”

这还是苏氏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苏卿萍说话,苏卿萍哭声一顿。

苏氏继续道:“你说,你一个闺阁小姐,不好好地呆在自己的房里,半夜三更地在外瞎逛什么?还被婆子们误认为贼!”

苏卿萍张嘴想要解释:“姑母……”

却被苏氏打断了:“你别说,让她说。”苏氏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了正跪在一旁的六容身上。

六容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回答:“禀老夫人,我家姑娘晚上睡不着,这才出去走走。”

“又睡不着?难不成又做噩梦了?”苏氏怒极反笑,“啪”的一下把一个茶蛊扔在了六容面前,摔得四分五裂,“你这贱婢,这是把我当老糊涂唬弄呢!你怎么不说你家姑娘患了梦游之症?”

苏卿萍大惊失色,姑母怎么能这么说自己,这若是传扬出去,自己还有什么好名声,还能谈什么好亲事!

六容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奴婢不敢欺瞒老夫人,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苏卿萍的心突突直跳,顿觉不安,她猛地站起身,斥道:“住嘴。”说着,她向着苏氏哀声道,“姑母,你别听那个贱婢胡言乱语。”

苏氏眼神一冷,“这么说,果然别有内情了。”

“是,老夫人容禀。”六容磕了个头,戚戚道,“不知道老夫人还记不记得我家姑娘的生母,已故荀氏太太?”

“荀氏?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苏氏眉尾一挑。

“再过不久,就是已故荀太太的生忌,我家姑娘是因为思念先太太……”

苏卿萍目光微怔,六容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自己生母荀氏的生忌的确快要到了。

原来是因为思母!苏氏目光一暖,算是接受了六容的解释。“既然是这样……”苏氏看着苏卿萍神情依旧严肃,“你一个闺阁女子大半夜的在外总是不妥,以后切不可如此。”

“是。”苏卿萍柔顺地应道。

苏氏看着她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皱了皱眉道:“哎,你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同王家相看之事只能延期了。”

苏卿萍闻言,心中一时五味杂成,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心中一直希望能取消或者拖一拖与王家的相看之事。如今成了,却是以这样惨痛的代价,而且还仅仅只是延期而已,想想实在是不甘心。

“至于你……”苏氏看着六容的眼神陡然变得几分凌厉,“主子言行有失,身为奴婢居然不知加以劝阻,本该重重地罚你,但念你家姑娘受伤需要人照顾,这处罚就暂且延后,等你家姑娘伤势好了,再行处罚。”

“是。”六容面色惨白地应了一声。心里则松了口气,苏氏没说罚什么,只要自己机灵一点,照顾好自家姑娘,等姑娘伤势好了,再请姑娘求求情,说不定就能免罚或者只是轻罚。

苏卿萍半夜被巡夜婆子误认为是贼人大打了一番的事,可不是小事,即便是苏氏有心隐瞒,那也是瞒不住的,最终还是传进了各房的耳里。

南宫玥接到消息之时,对于苏卿萍所给的因为思母而难以入眠,夜半散心的说话报以轻嗤,前世可没有这一出,苏卿萍更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生母半句话。

不管苏卿萍半夜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四处溜达,明面上苏氏已经接受了苏卿萍主仆给的理由,府里众人自然不敢随便提出置疑,只是背后嘀咕了两句,暗暗地嘲讽了苏卿萍一番。

惟有那些因为苏卿萍之事而受罚的婆子们心中狠狠地记了苏卿萍一笔。

**◆**

几天后,南宫穆挑了一个阳光明媚、适合出行的好日子,果然履行了自己对妻儿的承诺。他说服了苏氏,准备带林氏、南宫昕和南宫玥离开王都去附近的庄子散心。

早晨的王都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小贩们在街道两边叫卖着各自的货品。

突然,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声,行人、车辆以及那些小贩纷纷避让。

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兵骑在一匹矫健的红马上,驱马扬鞭,高声大喊:“三千里加急,行人避让!三千里加急,行人避让!”马蹄落下之处扬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马车中的南宫玥掀起车帘一角,望着那绝尘而去的士兵,努力回想前世这个时候的三千里加急究竟为哪桩……只是她那时还小,府里也乱着,却是没有人会特意与她说这些。她想了又想,也没再纠结。

“玥姐儿,小心被风沙迷了眼。”林氏又仔细地把车帘又拉了回去。

马车在一家人的说笑中继续前行,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王都,又花了近两刻钟才到了西郊。

正所谓“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六月的西郊,时不时可以看到金黄的麦穗在田野中舞动腰肢。暖暖的南风中,鸟语蛙鸣,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透过车窗飘散进来,轻轻地拨动着南宫玥的心弦。

“妹妹!”南宫昕兴奋得两眼闪闪发亮,连脸颊都分外的红润,“你看那只鸟好漂亮!那棵树好高大!快看那片花,还有那里有牛……”他滔滔不绝,南宫玥只能在一旁,随着他的手一会儿看东,一会儿看西,眼睛真是快忙死了,却是甘之若饴。

南宫穆夫妇一直在一旁看着一双子女,时不时地含笑对视。

没一会儿,马车终于到了庄子,这个庄子是林氏的陪嫁,管庄子的是个姓高的老庄头,早就得了主子要来的消息。见南宫玥一行人到了,老庄头连忙带着几个人迎了过来。

马车进了院门后,南宫玥一行人就一一下了马车,四下打量起来。

这庄子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南宫穆对此很满意。一路劳顿,他深怕妻儿累着,便要他们都先去小憩一会儿,他自己则由老庄头陪着,说是要去看看渔塘。

对南宫穆的安排,林氏和南宫玥没有提出异议,南宫昕却是一脸也想去鱼塘的模样,但最后还是被母亲和妹妹劝下了。母子三人由庄头娘子带路一路进了内院,去了各自的房间稍作休息。

南宫玥刚进房坐下,庄子里的一个圆脸丫鬟就打了热水进来,她平日显然没怎么服侍过人,一脸的局促。意梅立刻接手,侍侯南宫玥洗了手脸,又给她重新换了身衣裳,梳了头。

南宫玥这次来庄里,身边只带了一等丫鬟意梅、二等丫鬟雁儿和三等丫鬟画眉,鹊儿被她特意留下以留意府里的动静。

南宫玥梳洗完毕后,又喝了几口热茶,稍作休息,南宫昕便迫不及待地找来了,拉着她逛起了院子,院子里种了两棵柳树,劈了两块地种了些油菜、韭菜之类的蔬菜。

南宫昕一会儿跑来一会儿跑去,看庄子里的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昕哥儿,玥姐儿,不如你们亲自摘把菜,娘一会儿亲自炒菜给你们吃。”这时,林氏也慢慢地走了过来,笑着道。在庄子里,不用忌讳府里的种种,连林氏都放松了许多,看来不见疲劳,反而容光焕发。

“好啊好啊。”南宫昕左看看,右看看,摘了把自认为长得最好的油菜,交给了林氏。南宫玥则摘了把韭菜。

林氏笑眯眯地接了过来,道:“你们爹爹说是去渔墉看看,到现在还没回来,搞不好是在那钓鱼了,说不定一会儿我们还能有鱼吃呢。”

南宫昕顿时眉开眼笑地道:“那妹妹,我们一起去找爹爹要鱼。”说着,他拉着南宫玥一溜烟地跑了。

“二公子……”

“三姑娘……”

“跑慢点,小心摔了。”

几个丫鬟急急地跟了上去。

林氏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劝阻,难得的田园时光,她也希望儿女能好好享受。她把手上的菜交给了身边的三等丫鬟,带着刘嬷嬷和如意追了上去。

第085章-急报

南宫玥和南宫昕跑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汪汪”的狗叫声、孩子的哭喊声和大人的斥责声。

“妹妹,一定有坏人欺负小孩子!”南宫昕的俊脸绷得紧紧的,“我们过去打坏人。”说着,他拔腿就想往前冲。

“哥哥。”南宫玥急急地拉住南宫昕,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这样不行,我们应该偷偷地靠近他们,侦探敌情。”

“妹妹你说得对,我听你的。”南宫昕也小声地在她耳边说。

就这样,两兄妹手拉着手,猫着腰悄悄地走了过去,然后躲在了一棵大柳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边脑袋。

只见前方的一块空地上,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紧紧地抱着一只前腿受伤的大黑狗,那只大黑狗体型高大,四肢细长,几乎跟小姑娘差不多大了,但身体非常干瘦,显然是三餐不济,营养不良。

三个婆子正把小姑娘和那只大黑狗围在中间。

小姑娘眼红红地大叫着:“不许杀阿黑!阿黑是我的好朋友,它只是太饿了,才会偷鸡的。”

“哼!桂花,我们容忍这只没主的脏狗在村里流窜已经很客气了!”一个白尖脸的婆子没好气地说道,“它居然偷我家的鸡!我今天非宰了它煮一锅狗肉汤不可!”

“可是……”

桂花还想替大黑狗说话,立刻被一个圆脸的婆子打断:“桂花,如果你真的扼要替这只死狗出头,就干脆替它赔了那只鸡……”

“我……我……”桂花露出一脸的为难。

另一个细高个儿的婆子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何必和这小丫头片子多说!你也知道她看后娘脸色吃饭,哪里赔得起一只鸡!”

“桂花,你让开!不然误伤了你,就不好了。”白尖脸的婆子举起了手中的木棒,对准大黑狗就想打下去。

南宫玥清楚地看到那木棒的一头一枚长钉穿棒而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却令人心底直冒寒气。

南宫玥前世也曾听人说过,有人为了吃狗肉,就会用这种法子捕狗,手法熟练的,一棒子下去,那钉子正好扎在狗头上,狗立刻倒地。没想到今天居然亲眼看到了有人使用这一招。

桂花死死地抱着大黑狗,摇头道:“不要!”

大黑狗可能也明白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对着那些婆子咧嘴露出尖牙,汪汪直叫。

尖脸婆子吓唬示地挥动了两下木棒,恐吓道:“桂花,再不让开,伤到你了,我可不负责哦。”

话才刚说完,就只见一颗石子像流星似的飞过,“咚”的一声打在了尖脸婆子的后脑勺上。

“哎哟!”尖脸婆子痛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四下看了起来,“谁?谁干的?!”说着,她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连连摆手,异口同声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接着,那细高个儿婆子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好像看到石子是从那个方向飞出来的。”

尖脸婆子闻言,看了过去,只见一棵挺拔的大柳树后露出青色衣角,似有人影晃动,顿时怒喝道:“谁,鬼鬼祟祟的,还不给老娘滚……”

话音未落,就只见柳树后窜出一道青色的身影,紧接着无数颗石子像天女散花似的飞向了三个婆子。

那三个婆子左躲右闪,可是还是有好几颗砸在身上,特别是尖脸婆子,那是中招最多的。

“哈哈,打中了,打中了。”南宫昕孩童心性,兴奋不已。

此时,南宫玥也从柳树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笑地看着自家兄长孩子气的举动。

“你们是……”尖脸婆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少年俊秀白皙,面带憨笑,言行举止却如同孩童一般。

少女一袭嫩绿裙衫,衬得肌肤如水葱般白嫩。

这时,一众婆子丫鬟们终于赶了过来。

画眉脚下生风,跑得是最快,一下子就冲到了南宫昕和南宫玥面前,双手叉腰,冲着拿尖脸婆子怒声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对着二少爷和三姑娘居然还敢举棒!”画眉进府里已经快两个月,早已是今非昔比,与过去判若两人,不再是那个面黄肌瘦的乡下丫头黄花。

南宫玥看了画眉一眼,心里对这丫头还是有几分满意,这丫头能办事,看来自己没挑错人。

尖脸婆子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木棒居然还高举着,那架势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要对那少年少女动手似的。

尖脸婆子脸一白,眼前的少年少女光看衣着,就知他们必定出身富贵之家,又想到今天庄子上来了几个主子,顿时吓得魂都要飞了,这要是被真被按上个奴欺主的罪名,打一顿还是轻的,更怕的是……

同样地,圆脸婆子和细高个儿婆子也想到了这一茬,面色惶惶。

三个婆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饶:“少爷、姑娘息怒,奴婢有罪,奴婢有罪,惊了主子。”

“妹妹……”南宫昕一见三个婆子跪着直磕头,顿时不知所措了,心里很是纠结:坏人们这么快就认输了,那还打不打啊!

“行了,别磕了,起来吧。”南宫玥淡淡地道,接着就看向了那个小姑娘桂花,“你的狗偷了人家的鸡?”

“阿黑不是我的狗。”桂花双目含泪摇了摇头,孩子气地说道,“它是我的朋友。”

“画眉。”南宫玥给了一个眼色,画眉立刻心领神会,掏出一块碎银子给那尖脸婆子:“我家姑娘替这只狗赔了那只鸡钱。”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桂花的眼中迸发出夺目的光彩,连连道谢。

尖脸婆子却是不敢收,正要推辞,就听一个优雅的女音道:“收下吧。收下了,以后就别再为难那只狗。”

此时,林氏姗姗来迟,凑巧听到了她们说话,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一双儿女。

那三个婆子刚起身没多久,见又来了一个气质高雅的夫人,立马腿一软,又拜倒在地,“见过夫人。”

尖脸婆子更是连忙道:“那当然,奴婢再不会为难那只狗。”心里只觉得这只狗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林氏淡淡地道:“起来吧。”

这小小的插曲后,庄子的一个丫鬟前来禀告,说是二老爷刚刚钓了两尾鱼,已经回来了。

“真好,娘亲刚刚还说要亲手做菜。”南宫昕闻言,眉开眼笑地鼓掌道,“娘亲,妹妹,我们快回去吧。”

“好好!”

林氏和南宫玥自然是应下。

母子三人又回到了庄子与南宫穆会和,这一晚,林氏大展厨艺,为丈夫、孩儿煮了一大桌的好菜:白灼芥蓝,佛跳墙,酸菜鱼汤,西湖醋鱼……虽然只是些家常菜,却看得南宫玥他们垂涎三尺。

一家四口把布菜的丫鬟遣了下去,南宫穆笑着招呼子女:“昕哥儿,玥姐儿,快坐下,尝尝你们娘的手艺。”林氏在一旁微微笑着。

南宫昕欢呼了一声,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酸菜鱼。

林氏在一旁提醒着:“慢着点吃,小心鱼刺。”

南宫玥又舀一勺佛跳墙的汤送进嘴里,眼睛渐渐地湿润了起来。眼前一家四口齐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仿佛是在梦中似的……让她有一种仿佛不是真的的感觉。

“玥姐儿,怎么了?可是烫着了?”林氏担忧地看着南宫玥,觉得女儿的眼睛好像红红的。

“不,没有。”南宫玥定了定神,娇俏地一笑,“只是没想到玉有点辣。”

“原来妹妹怕吃辣的啊。”南宫昕取笑道,也吃了一口酸菜鱼,满足地笑了,“是辣的,不过辣的好吃。”

“是啊,辣的好吃。娘亲做的真好吃。”南宫玥一脸认真地看着林氏道,“娘亲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做好吃的给我和哥哥吃。”

“好,好。”林氏笑着应了。

“这可不行哦。”南宫穆佯怒道,“你们娘亲可是我媳妇,她只能一辈子做好吃的给我吃,至于你们么,一个等娶了媳妇,让你的媳妇一辈子做好吃的给你吃。”他指了指南宫昕,又指向南宫玥,“至于玥姐儿嘛……”他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舍,“玥姐儿,还是永远留在家里吧……”

林氏眼波流转,横了自家相公一眼:“孩子还小,你瞎说些什么呢!”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南宫穆替林氏夹了一筷子菜,“吃菜,吃菜。”

南宫玥看了看正互相给对方夹菜的父母,又看了看正吃得不亦乐乎地兄长,暗下决心,自己定要更努力,更小心,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用完晚膳后,南宫昕便吵着要钓鱼:“爹爹,妹妹,一起去钓鱼吧。”

南宫玥点了点头,跟着和哥哥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南宫穆:“爹爹。”

南宫穆看着一双儿女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瞬间投降:“好,好,爹爹带你们去。”

话音刚落,一道急切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过来:“二老爷!”

南宫玥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十七八岁身穿褐色细布衣的小厮匆匆而来。

小厮向三位主子行过礼之后,连忙禀告道:“二老爷,大少爷来了,说是有急事!”

-题外话-

感谢152**1288送的鲜花(づ ̄3 ̄)づ

第086章-受伤

有什么事会让南宫晟亲自来此呢?南宫穆眉头拧了拧:“晟哥儿现在人在哪……”

话还没说完,就见南宫晟风尘仆仆地走来,歉然地作揖:“二叔父,请恕晟儿无礼……”

“一家人何须多礼!”南宫穆和蔼地打断了他,跟着问道,“晟哥儿,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匆匆来此?”

林氏和南宫玥也有些紧张,唯恐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南宫晟一脸凝重地说道:“今早圣上收到了三千里加急……”

他这么一说,南宫玥等都想了起来,今早他们出城的时候,确实有看到士兵大叫着三千里加急,没想到这事竟然跟南宫家也扯上了关系?

南宫晟还在继续道:“江南总督来报说,前朝余孽在江南一带作乱,而且已经攻下了两座城池。”

一悉话让众人都是一惊,好不容易过了这些年的安稳日子,他们都对几十年前的战乱还心有余悸。

南宫晟虽然外表还算镇定,却难掩忧色,“二叔父,圣上已命威扬将军领兵五万平叛,父亲被宣入宫至今未归,府中如今人心惶惶。此事事关重大,祖母派我来,是想请二叔父您即刻回府,稳定人心!”

林氏连忙道:“既然这样,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回府。”

南宫穆却摇了摇头道:“今日天色已晚,如果乘坐马车,怕是无法在城门关闭前进王都,你们母子三个明日再回,我一个人快马加鞭先随晟哥儿一起回府。”

林氏看了看外面暗沉下来的天色,只得同意了南宫穆的安排,嘴里叮嘱着:“相公,晟哥儿,你们一路可要小心!”

南宫穆简单地整理了行装,就匆匆地和南宫晟一起在夜色中策马而去……

南宫玥在一旁低头沉思,刚刚听了南宫晟那番话。她终于想起来了,前世,也有这前朝余孽叛乱之事。还记得只因这叛乱发生在江南,江南文人学子纷纷口伐笔诛,怒斥朝廷不作为,才会让前朝余孽连破两城,猖獗至此,害得百姓死伤无数,无数家庭妻离子散。

皇帝怕此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愈演愈烈,届时无法控制局面,只得重用在士林中很有威望的南宫一族以安抚江南文人学子。

可以说,此时的皇帝再也顾不得疑心南宫府是否心系前朝,只想把当前的乱子给平息了,因而便升了大伯南宫秦为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就连父亲南宫穆都被皇帝破格起用为正六品内阁侍读。

那时,南宫府可谓是风光无限,祖母的野心进一步得到膨胀,贪心地想要更多,更多……继而把南宫府推到了风口浪尖,最终致使南宫府落得个满门被诛的下场……

想到这里,南宫玥眯了眯眼,今生绝对不能再因为祖母的野心,而痛失好不容易得以重来的机会。

南宫玥转头看向林氏,见母亲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娘亲,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她顿了顿,略带讽刺地说道,“甚至家里还会因祸得福!”至少目前,南宫府是不会出事的,还会因这叛乱之事得了好处。

林氏不禁有几分羞愧,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居然还要年幼的女儿来安慰。她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与儿女说笑起来。

当晚,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南宫玥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一进屋,便发觉到了不对,空气中有一丝血腥味,味道极淡,普通人根本就闻不出来,但她前世跟着外祖父学医,外祖父强调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在外祖父的调教下,她的嗅觉变得犹为敏锐。

南宫玥心中警铃大作,自己的屋子里会有血腥味?难道是……

唯恐自己的举动打草惊蛇,南宫玥不动声色地对意梅道:“也不知道爹爹到府里了没有?”

“看时辰,二老爷应该已经到了吧。”意梅点燃烛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

“这该死的前朝余孽,不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居然敢叛乱,害得爹爹不得不现在回府,都不能陪我们在庄子上多呆两天。”南宫玥故意做出孩子气的模样,噘嘴抱怨道。

“三姑娘是想念二老爷了吧?别急!二夫人说了,明天我们就回去了。”意梅连忙安慰道,心中却不免嘀咕,三姑娘怎么突然变得孩子气了。不过想到二老爷之前匆匆离去,也就释然了,只以为南宫玥是因为不能在庄子上多玩两天而不开心。

“真扫兴,明天就要走了。”南宫玥气呼呼地走来走去,同时细细地观察整个房间……当她看到地上的几滴不甚明显的血迹时,目光一凝。

南宫玥嘴里不停地抱怨着,眼睛却瞟向了血迹后方的衣柜,这一看,南宫玥心中一凛,衣柜的门上有一道不明显的血指印……

“……不行,我得去找娘亲说说,怎么能明天就走呢?我要多玩两天。”南宫玥嘴里咕哝着,转身欲走。

正在这时,那个衣柜的柜门猛地被人推开,一道蓝色的身影闪电般从衣柜里面飞蹿而出,来人速度太快,南宫玥根本避无可避,瞬间就被对方扼住了喉咙。

南宫玥闭了闭眼,心中苦笑,看来自己还是失算了。

“臭丫头,我们又见而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轻笑着响起,同时对方松开了扼制她的喉咙。

这个声音是……

南宫玥心中一动,抬眼看去。入目的是少年一张翩若惊鸿的脸,漂亮的丹凤眼目光流转,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萧奕,你怎么会在这儿?”南宫玥的面上满是错愕。

一旁的意梅几乎要晕倒了,姑娘房里居然藏了一个人,还是萧世子!

萧奕没有回答南宫玥的问话,反而一脸调侃地看着她:“臭丫头,你早就发现房里有人了吧?演技不错啊,若不是我与你有过几次相处,铁定被你给瞒过去了……哎,我们还真有缘,没想到这个庄子居然是你们家的。”他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巧合。臭丫头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偶然”听说臭丫头难得出门游玩,就想着来找她一起踏踏青,却不想路上竟遇上了刺客……他眸中闪过一道阴鸷,知道他行踪的人其实屈指可数……

南宫玥抚额,心想:这种孽缘不要也罢。她怎么也没想到躲藏在此处的人居然会是萧奕。

萧奕突然歪了下脑袋,四下看了看,问:“对了,那只小猫呢,怎么没见你带在身边?”

意梅一听,又想晕了。她说姑娘房里怎么突然多了一只猫,竟然是这萧世子送来的!

南宫玥淡淡地答道:“小白在府里。”

萧奕顿时不乐意了:“臭丫头,实在太没良心了,我送你的东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扔给了别人了呢?”语气中透露出丝丝哀怨。

南宫玥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萧奕突然脸色一白,身体摇晃了两下。

想到刚刚那股子血腥味,南宫玥不由地心中一紧,脱口道:“你受伤了?”

“是啊,我受伤了。”萧奕好像自己家似的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把血迹斑斑的右胳膊大刺刺地送到南宫玥面前,一脸委屈地抱怨,“可疼了。”

南宫玥一脸的黑线,认命地问道:“需要我为你上药吗?”

“好啊,好啊。”萧奕点头如捣蒜。

南宫玥只好吩咐意梅去取盆清水来,自己则上前撩开了萧奕的衣袖。这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右上臂的伤处,足足有两寸多长,皮肉横翻,再深一点恐怕就会伤及经脉。由此可推断,当时必定凶险异常,若是一个不慎,他这条胳膊可就废了。

南宫玥也不多话,取出装银针的荷包,挰出几根银针,手法娴熟地扎了几个穴道,先为萧奕止了血。等意梅取来清水后,又为他清洗了伤口,最后抹上了她自制的伤药。

伤口处传来阵阵清凉,萧奕目光专注地看着身前这个一脸认真地为自己辽伤的小姑娘。

几天不见,小姑娘好像出落得越发水灵了,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像是汪着水一般,配上白皙莹润的肌肤,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越看越叫人忍不住目光流连。

待南宫玥为他上完药,又为他包扎了伤口后,只听萧奕大方地说道:“臭丫头,你这次帮了我大忙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过你欠我的还是归你欠我的,这是两回事!”他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歪理一堆。

我没什么要求,只想你快点离开这。南宫玥内心其实很想这么说的,可是一想到他胡搅蛮缠的个性,就把这句话给咽下了。想着还是提个简单的要求,当场就能了结的为好。

她目光一转,便看到萧奕腰际悬挂的一块羊脂白玉,伸手一把扯了下来,“就把这个给我,算是还了人情了。”她轻快地扬了扬手上的羊脂白玉,却见对方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原来是这样。”萧奕又恢复了他一惯的嬉皮笑脸,“原来你是想要我以身相许啊!”

第087章-背叛

南宫玥身子一僵,如雕塑一般,满脸黑线。这是怎么说的,拿了他一块羊脂白玉,怎么就扯到以身相许上去了?

其实她最初想着要点银子的,可是见萧奕现在这狼狈的德行,身上说不定根本就没多少银子,便退而求其次,就想着拿走这块羊脂白玉得了,却没想到会惹得萧奕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萧奕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说:“话说当年,我外祖母她老人家硬是塞了这块羊脂白玉给我,还拉着我的手说啊……”他惟妙惟肖地学着老人强调说了起来,“奕哥儿啊,这块羊脂白玉你拿着,若是以后遇见喜欢的小姑娘,想要娶回家了,就把这个送给她。”

南宫玥暗骂一句自己手气背,拿了个烫手山芋。她面露尴尬,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这是你外祖母给你的东西,还给你。”说着,就想把羊脂白玉塞给萧奕。

萧奕却不接,不大高兴地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然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面色不悦地道,“臭丫头,你不要这块羊脂白玉,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啊?”

“是的。”南宫玥一脸认真地道,“对于我来说,你太老了。”其实真要算年纪,加上前世,自己比他老得太多了……

萧奕的脸色彻底黑了,愤愤道:“我哪里老了?!”他明明还是翩翩美少年一枚啊!不过很快地,他就又笑眯眯地歪着脑袋说,“既然我这么老,臭丫头,还不叫声叔叔来听听!”

什么?南宫玥张口结舌。

“没办法啊,我老了啊。”萧奕装模装样地道,“当不了你祖父辈,做你叔叔总绰绰有余吧。”

南宫玥彻底无语了,哎,她怎么就不学乖,跟他耍什么嘴皮子。

正在此时,一道哄亮的声音突然从窗口的方向传来:“世子爷,你就别逗人家小姑娘,瞧人家小姑娘都被你臊得说不出话来了。”一个约莫四十的中年男子矫健地跳窗进屋,他人生得魁梧,面相精干,唇上留着小胡子。

意梅是脸黑了大半,心道:这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人什么仆人!这一位好歹有点年纪了,还不知礼数,随便闯进姑娘家的闺房!

那中年男子仿佛看出意梅在想什么,笑眯眯地又道:“放心,外面的两个姑娘已经被我迷晕了,今晚的事没人会知道的!”

萧奕见来人,面露喜色道:“成伯,你来了。”语气中流露出自然的亲昵感。

成伯恭敬地向他行礼:“见过世子爷。”

“成伯不必多礼。”萧奕连忙起身虚扶。

“谢世子爷。”成伯嘴里恭敬地道,却突然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向着萧奕的胸口狠狠地刺了过去。

萧奕大惊,立刻身子一闪,避开了要害,却还是被划伤了右臂,伤上加伤,右臂上又多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萧奕用左手捂住伤口,一脸的受伤,不敢置信地低呼:“成伯,为什么?”成伯是他过世的母亲自娘家带来的老仆,这些年来,自己一直视对方为亲信。刚才他怀疑的名单中有好几个名字,却不曾想过是成伯……

成伯冷冷地一笑,道:“怪只怪你,太不成器,惹得王爷厌弃!”

“就因为这个?”萧奕只觉得分外可笑。

“世子爷,我这么多年来守在你身边,就是想着有一天你能继承镇南王府的爵位,可以跟着永享荣华富贵。可是,你实在是太过无用,这么多年来,越来越不讨王爷欢心!你死了,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另谋他路。”成伯面无表情地说道。

萧奕只觉得心中直冒寒气,瞳孔不由缩了缩,慢慢地说道:“成伯,你想杀了我,向你的新主子邀功了?”至于成伯的新主子是谁,他不用问心里也明白!是她,原来是她!他一直视她为至亲,却不想她是面善心恶,佛口蛇心……仿佛有一只巨爪死死地捏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废话少说,纳命来!”成伯目露杀机,弃匕首不用,抽出了腰间的利剑。

萧奕左手也抽出一把软剑,剑身一横,挡住了成伯的攻势。

“铮!”

两剑交锋之处,火花四射!

成伯眼中露出了讶色,没想到萧奕居然能抵挡得了自己的攻势,而且还是左手。但是很快地,他就冷笑了一声,凌厉地甩出几个银色的剑花,又一次攻向了萧奕。

一时间,两人就在这么个小房间里打得相持不下,渐渐地,成伯的脸上露出了焦虑之色。

他跟在萧奕身边多年,只以为这位世子爷文也不行,武也不成,却不想萧奕的武功如此之高,左手剑完全不逊于右手,竟能与自己不相上下地打到现在……

成伯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想着邀功因而托大,没有传消息召来几个帮手。

可是现在后悔却也是晚了,为今之计,也只能速战速决了。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厉,出手更是狠辣无情,招招都是杀招,只见那银色的剑花时隐时现,如同那灿烂的烟花般。

萧奕沉着脸,一一挡住了成伯的剑招。即便是受伤在身,他也没有露出丝毫败相,反而剑势越来越凌厉……突然一道银色的剑光如闪电般划过,他一剑挑落了成伯手中的利剑。

成伯目露骇然,他没想到萧奕居然有这般本事,心中不由地萌生了退意。他转身便向着门外跑去,同时五指成爪,抓向了南宫玥,试图拿南宫玥做为人质以要胁萧奕。

意梅一直紧跟在南宫玥身边,见此,她面色大惊,奋不顾身地飞扑了过去。她心里明白如果三姑娘落入了歹人之手,那她的日子也算是活到头了。

南宫玥没想到意梅会冲出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成伯之手。

成伯右手成爪,毫不留情地扼住了意梅雪白的脖颈,阴阴地道:“放我走,不然她死。”说着,他手下一使力,意梅的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俏脸惨白,却没有开口求救。

萧奕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南宫玥。

南宫玥瞬间杀气迸发,双目似冷箭般落在成伯的身上,此刻的她,看似修罗煞神一般,让看者心中惊颤。

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对成伯说道:“她若有事,你便死!”意梅是为护自己而落入险境,自己自然不能放着她不管!

萧奕的面上无喜无悲,淡淡地许下了诺言:“成伯,放了她,你可以走了。”

成伯阴沉地笑了,“放心,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就会放了她。”说着,他粗鲁地拖着意梅向外走去,可是等他走到门口时,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在瞬间如潮水般都流失,身体一软,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意梅虎口脱险,惊魂未定地跑到了南宫玥身边,差点没有痛哭出声。

“你……你们做了什么?”成伯的双眼迸发出赤红的怒焰,额头青筋凸起。他像一只搁了浅似的鱼翻腾着身体,可手脚根本就不听使唤,连动弹一下都如此艰难。

萧奕缓步走到了成伯面前,举起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向着成伯刺去。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与平日的他迥然不同,仿佛另一个人一般……

南宫玥瞳孔一缩,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杀神萧奕,杀神毕竟是杀神!睚眦必报!

成伯面露惊恐,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世子爷,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要你的命吗?”

萧奕手中的剑一顿,双目危险地一眯。

成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你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瞬间刺穿了他的咽喉,鲜血潺潺而出……成伯的喉咙发着咕咕的声音,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一旁的意梅已经软软地瘫倒在地,惊恐地看着成伯的尸身,并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唯恐发出一点声音。这一晚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萧奕飞奔而出,只见一个黑衣人如流星般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他提剑便想追,却被南宫玥阻止了:“莫要追了,你有伤在身。就算抓住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喽啰而已……”顿了顿后,她试探地说道,“再说,你应该已经知道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了吧?”

萧奕沉默以对,似乎是默认了。好一会儿,才道:“臭丫头,你有没有想过,让他跑了,说不定会连累到你?”

南宫玥不在意地轻笑:“我只是可怜被牵连的‘路人',又不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找我做什么?”顿了一顿后,她又道,“再说,他们的目标是你。”

“也是……”萧奕苦笑了一下。

南宫玥又重新帮萧奕止血,包扎了伤口,然后又拿起了那块羊脂白玉,正欲说话,却被萧奕抢在了前面。

“哈哈,臭丫头,你当真了啊?”萧奕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好像转眼间已经把之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我之前说的,那都是逗你玩的。再过几日就是你的十岁生辰了吧,这块玉佩就当做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吧!”

第088章-交心

南宫玥哭笑不得,这个萧奕一时疯癫一时冷酷,她都搞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不过再想一下,任何人又岂会是简单的一面呢?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没再坚持,瞥了一眼成伯尸体,道,“这个,你自己处理!”她虽然也不想提这个煞风景的话题,只是这么一具成年男性的身体,可不是说无视就能无视的。不过经此一遭,南宫玥倒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药到用时方恨少”,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在手头上多备几种“好用”的药了。

萧奕的目光落在成伯的尸身上,眸光又变得阴郁起来。意梅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以前只觉得这萧世子武功虽然不错,却太爱胡闹,此刻才知道他毕竟是一方藩王镇南王府的世子!

萧奕再抬眼看向南宫玥的时候,已经又恢复如常,轻描淡写地说道:“放心,我会处理的。”他大步走向成伯的尸身,一瞬间,那背影看来却分外落寂……

南宫玥本以为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除了家人外,再也没人能撼动自己半分,却没想到此刻心中竟是微微有些触动……她想到了自己,前世的自己,满门被抄,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再想到前世的萧奕,生母早亡,而他后来杀父弑弟之举更是为天下人所诟病,不仅有“杀神”之号,更有人暗地里称他为“天煞孤星”!

南宫玥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叫住他:“萧奕……”心道:前世,他们好歹也是合伙人,就当她今生还这个缘法吧。

“……”萧奕收住步履,一脸疑惑地回头看着她。

“我的外祖父这些年云游天下,每次相见时,都会告诉我一些有趣的故事。你愿意听吗?”南宫玥故意这么问,实际上也是把选择权放到了萧奕手上。她活了两世,总该知道就算你自以为为别人好,也要别人领情;若是对方听不进去,说千言万语亦是无用!

萧奕眸光闪烁,他亦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南宫玥想说什么。可此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断的是非。十多年了,这十多年他一直那么信任她,敬爱她,可是她呢……

他想转身离去,却又觉得步履异常沉重。呆立许久,他才道:“你说吧。”那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一点嘶哑。

南宫玥不疾不徐地讲述道:“很久很有以前,有一个小国的王子,在他年轻的时候,认识一群有志之士,在他们的辅佐下,王子从众王子中脱颖而出,登基为国王,而他的那些朋友或为文官或为武官,帮助国王治理国家。几十年过去后,国王渐渐老迈,他的王子们则年轻力壮,有一天,王子暗中和一名深受国王重用的大臣,也就是当年的其中一名有志之士勾结在一起,逼宫谋反……一番血战后,王子还是失败了。可是国王虽然保住了自己的王座,却从此没有一日得以安眠,他开始怀疑他的每一个儿子,怀疑他的每一个大臣。国王的疑心病日重,性格更是变得尤为偏激,觉得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人!于是屠刀挥下,他下令杀死了一个又一个王子,一个又一个大臣……直到有一天,敌国来袭,国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臣可用,而他的王子也只剩下了两名,一名重病在床,一名嗷嗷待哺。不到一个月,这个小国就灭亡了!”

顿了顿后,南宫玥笑眯眯地看着萧奕问,“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萧奕又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又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南宫玥口中的那个小国国王就是暗指他……她是在劝他不要因为这一夜的变故变得多疑偏激,以致最后众叛亲离!

可是他还有亲人吗?父不像父,母不像母,他本来就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萧奕!”南宫玥注意到他眸色渐渐暗沉,突然道,“会伤害你的人,自然不在意你,又何须为他们而伤心!你越是伤心,便代表此人对你越是重要,但是会如此伤害你的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就算是不重要,也不代表此人可以肆意伤害自己……萧奕本想这么说,却在对上南宫玥的双眸时,话哽在了喉头。他从她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担忧,让他不由心头一松,连原本绷紧的嘴角都放松下来……

臭丫头是在担心他吧?臭丫头果然是担心他吧!嘿嘿嘿,他就说嘛,他英俊潇洒,臭丫头会拜倒在他举世无双的魅力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南宫玥一番,虽然干瘦了一点,但总算长得还算齐整,他就勉强接受她这个爱慕者好了。

南宫玥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见他眼神又明亮起来,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放心吧。”萧奕突然抬起手拍了拍南宫玥的头顶,“我会处理好一切的。”说完,他轻松地一把提起那尸体,深深地看了南宫玥一眼,“臭丫头,保重。”他便大步离去,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南宫玥看着萧奕消失的背影,眉心抽搐了一下,始终觉得他刚才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莫名其妙地发生了……

**◆**

这一夜不得好眠的还有一人。

镇南王府内,小方氏倚在贵妃榻上,柳眉轻蹙,如月般皎洁白皙的脸庞上含了一丝淡淡的愁绪,美人含愁,楚楚动人,叫人看了惹不住就心生怜惜。

“世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吗?”小方氏放下了手中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语气中尽是满满的关切和担忧。

“王妃放心,已经派人去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侍候她的是小方氏从娘家带来的文嬷嬷。

“那就好。”小方氏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慢慢地道,“不管如何,总是姐姐的骨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更是无脸面对王爷了。”说到后来,她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是浓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