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我陪你去更衣可好?”南宫琤忙主动提议道:“我们只走开一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的。”

南宫玥忙感谢地说道:“多谢大姐姐。”

两姐妹相偕走出花厅,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不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在微风中摇曳。

她们向着南宫玥的墨竹院方向走去,或许是由于丫鬟、婆子们正在为喜宴忙活,一路静悄悄的,没有遇上什么人。

可是,就在她们路过一条小径的时候,南宫琤却突然看到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待南宫琤想要再看清楚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可就算是这样,南宫琤也能从衣裳的样式上判断出那是一个男子!

南宫玥的神色有些凝重,“二妹妹,你看这……”

一个外男闯入了内院,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不是一件有脸面的事。

更何院内院女眷众多,要是不小心冲撞到了谁的话……

南宫玥亦一脸的不安,猜测着说道:“会不会是外院的客人喝多了?”

“有可能……”南宫琤眉头皱了起来,向书香吩咐道,“书香,你去告诉我娘,让她过来瞧瞧。”

“是,姑娘!”书香应了声,匆匆忙忙地朝花厅的方向走去。

南宫琤迟疑不定,既担心那人在府里胡乱走动,又怕自己跟上去了却发现那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正犹豫之际,南宫玥却开口说道:“大姐姐,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南宫琤想了想说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只是弱女子,万一那人心怀不轨怎么办?”

南宫玥笑了笑,一派天真地说道:“大姐姐,我们悄悄跟过去,隔了这么远,他一定发现不了。再说了,这里可是南宫府,真要有什么事,高呼一声,自然有人会跑来!要是让他这么到处乱闯,等大伯母过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万一冲撞了那些来吃酒席的夫人姑娘们就不好了。”

南宫琤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便点点头道:“那我们一起去吧。你千万别离开我的身边。”

“是的,大姐姐。”

姐妹俩一路向着那个身影离开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又远远的看到他了。只见他身影一晃,竟然进了惊蛰居。

南宫琤和南宫玥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南宫玥沉吟着说道:“大姐姐。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就在这里等大伯母来吧。”

南宫琤也有些胆怯,闻言点了点头。

她们俩站在了惊蛰居的院门前,昏暗的光线让她们无法看清院中的情形,两个姑娘原地等了约一柱香的工夫,就见赵氏带着几个丫鬟和身强力壮的婆子赶了过来,其中也包括前去报信的书香。

一见南宫琤和南宫玥,赵氏眉头一皱,说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母亲。”南宫琤福了福身说道,“我和二妹妹远远地跟着,发现那人进了惊蛰居。我们也不便进去,他应该还在里面……”

赵氏的面色缓了一缓,说道:“总算你们还知道分寸,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

两姐妹忙应下:“是,母亲(大伯母)!”

“你们跟我来。”赵氏向那些丫鬟、婆子招呼了一声,率先走进了惊蛰居。

南宫玥没有兴趣去看苏卿萍的丑态,正想要让南宫琤和自己一块儿离开。没想到,南宫琤却已经跟在了赵氏身后,无奈,南宫玥也只得跟上。

原本守在厢房门前的六容远远见到赵氏带了人过来,先是一惊,想要提醒在里面的苏卿萍,可转念一想,自家姑娘本就是有心让人发现这一幕的,虽然不知怎么的,来的不是林氏,而是赵氏,但应该也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六容趁着没有人发现,便侧身躲了起来。

这惊蛰居是府里姑娘们闺学所在,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南宫府上最宁静的位置,此刻更是如此,稍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异常明显,最西边角落的厢房里那若有似无的声响更是显得有些刺耳……

“夫人。”一个婆子向赵氏询问着说道,“您看这……”

今日来客众多,前院的客人不小心走进内院也是有可能,一般也就好好送出去便是,但是这人走了内院,却一直待在厢房里要做什么?赵氏不禁微微皱眉,说道:“过去瞧瞧。”

“是。夫人。”

那婆子走近了厢房,没了一会儿,就一脸尴尬地退了回来,附在赵氏耳边说了几句。赵氏脸色一黑,大步走了过去,待走近后,便赫然听到从里面传来家具摇曳的吱嘎声音,以及男女的粗喘声、呻吟声……

赵氏毕竟是已婚妇人,哪里还不明白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脸色铁青,对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挥手。

那婆子会意,上前粗鲁地一脚踹开了门。

砰!

房中一股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床榻上白花花的肉体更是险些晃瞎了众人的眼睛。

“你……你们!”赵氏气得直哆嗦,到了这个时候,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人居然还四肢交缠……

她正要使唤婆子上前,突然想到南宫琤和南宫玥还跟在自己身后,忙道:“快……快带两位姑娘下去!”这种场景显然不是两个身处闺阁的姑娘该看见的!

可赵氏这话说得已经迟了,南宫玥早有所准备,当厢房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便侧目没有去瞧,但南宫琤却不幸的大致看到了一些,更是隐约知道了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脸顿时红的如火烧一般。

听到赵氏的吩咐,她逃似的跟着丫鬟退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南宫琤粉面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刚刚虽只瞥了一眼,但南宫琤还是见到了被人压在身下的苏卿萍。

又沉默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南宫玥:“玥姐儿,刚刚那是萍……萍表姑,对吧?”

南宫玥脸颊红彤彤地点点头。

南宫琤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原本以为苏卿萍能做出最过分的事就是在云城长公主府里假装落水,以攀附宣平侯府,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四叔的喜宴上做出这等丑事!

“简直,简直是……”南宫琤的家教不允许她说出“下贱”这两个字,但在她心中,苏卿萍已经深深地打上了这个烙印。

南宫玥嘴角在南宫琤看不到的角度微勾,脸上却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她紧紧地握住南宫琤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她……她怎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南宫琤也同仇敌忾地点了点头,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她来府后,我见她端庄娴淑,便也以为她真是这样的人,却没想到……”说着,她长叹一口气,“也幸好,今日是被我们发现了,倘若是别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做错事的是苏卿萍,毁的可能是南宫家所有未出阁的姑娘的名誉!她们还要不要嫁人了?!

南宫玥也不住地点头,一副十分愤慨的表情。

这一切虽是自己的计划,却也是苏卿萍自找的!

自从之前百合拿回苏卿萍的药方后,南宫玥就察觉到苏卿萍在偷偷配制的是一种迷情药,南宫玥命百卉不动声色地继续监视她,还让百卉截得了她和如意所有传讯的纸条,看过之后又放了回去,就这样,得知了她们所有的计划。

苏卿萍本是想趁着喜宴,把南宫穆引到惊蛰居来,在香炉里的迷情药的作用下成就好事,再让六容引林氏来发现……如此,虽然丢了面子,但好歹生米煮成了熟饭,苏氏就别想把她嫁出去。否则,这不是结亲,而是与宣平侯府结仇了。

而且,若事情真发展到了那一步,谁都没有理由阻止她入二房的门。

苏卿萍计划的很好,却不知道她所有的算计都被南宫玥看在眼里。

南宫玥一直隐忍着,什么也没有做,直到昨日,才雷霆一般换掉了苏卿萍的纸条,并让百卉女扮男装把南宫琤和自己引到了惊蛰居。

其实在这之前,南宫玥就已让百合乔装打扮,以苏卿萍丫鬟的名义给宣平侯世子吕珩递了张条子,条子上表明苏卿萍想要在交换庚贴前与他见上一面!而宣平侯世子无所谓的觉着见一见也好,便依约来了,却不知这房内其实早已被苏卿萍动过了手脚……

南宫玥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称不上光明磊落,但这一切都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罢了,这厢房里燃烧着迷情香也是苏卿萍亲手所制、亲手所燃,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咎由自取!这迷情香的功效倒也喜人,连素来不喜女子的吕珩都难以抵挡。

前世,她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苏卿萍毁了自己的家,害死了娘亲;这一世,只要有她南宫玥在,苏卿萍就休想沾染她家一丝一毫!

想到这里,南宫玥回头看了看,眸色暗沉无比,就如同墨色般的夜空。她不由想到:不知道苏卿萍醒后,发现自己的枕边人是吕珩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玥姐儿,你没事吧?”南宫琤以为她被吓坏了,握住她的手说道,“没事的,后面的事,我娘亲,还有祖母她们自会处理!”

南宫玥勉强笑了笑,说道:“大姐姐说的是!有长辈们在,我们一切都无须担心。”

南宫琤又叹了一句,“总之,今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南宫琤陪着南宫玥去墨竹院换好了衣裳,姐妹俩又一同回到了花厅的宴席。

走进花厅的时候,她们正看到赵氏的一个丫鬟在向苏氏禀报着什么,就见苏氏的脸色顿时一沉,很快就以更衣为名,离开了花厅。

姐妹俩对视一眼,心知是为了苏卿萍的事,南宫琤也不知是想要安慰南宫玥,还是自我安慰,喃喃着说道:“我娘亲一定会妥善处置好的……”

赵氏倒也没有辜负南宫琤的信任,作为南宫家主持中馈之人,哪怕面对这样的丑事,也只能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于是在南宫玥和南宫琤离开后,她大步走进了厢房,与此同时,一股暧昧的气息混杂着怪异的甜香味沁入她的鼻腔,她的脸色不由更黑了,对着一个婆子厉声道:“还不把窗户给我打开,通通风!”

两个婆子赶紧去开窗,冷风吹进房间,不一会儿,房间里的味道就散了。床榻之上,那两个浑身赤裸、四肢交缠的人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也悠悠转醒。

苏卿萍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觉得全身酸痛,心里又羞又甜,一抬眼就看到赵氏和她身后一群黑着脸的婆子、丫鬟们。苏卿萍微微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虽然原计划是让林氏亲眼看到这一幕,但换作是赵氏倒也无妨。

苏卿萍一脸羞涩地低下头,口中一声惊叫,缩进了身旁同样浑身赤裸的人怀中。

这一幕让赵氏本来就青黑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了,而两个婆子这时亦搬来了屏风挡在了赵氏面前。

宣平侯世子吕珩本来还没有醒,被苏卿萍这一动弄得不太安稳,他右手向前一伸,正好碰到了苏卿萍雪白而柔软的胸脯,顿时转醒了过来。

吕珩一睁眼,就看见自己怀里缩着一个浑身白花花的女人,手一颤,粗鲁地把苏卿萍一把推开。苏卿萍反应不及,被推落床榻,摔倒在地。

吕珩满脸厌恶地看着她,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爬本世子的床?”

苏卿萍突然被推下床,本来心里委屈极了,怪二表哥不懂得怜香惜玉,而当听到那粗噶的男声和南宫穆温润的声音截然不同时,她立马抬起了头,吕珩眉眼之间带着纵欲气息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苏卿萍脸色瞬间惨白,失神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会是你?”她的声音变得凄厉无比,完全不顾自己还光着身子,直接扑了上去,伸出长长的指甲在吕珩脸上划了几条长长的带血的印记。

吕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生生受下了苏卿萍这一抓。等他反应过来时,脸上已是火辣辣的疼。

吕珩恼羞成怒,一脚又把苏卿萍踹倒在地,没有半分的节制。

他天生性好龙阳,对女子从长相到身躯完全没有丝毫的喜爱之情,这也是他活生生打死元配发妻的原因之一。这次被人算计和一个女人做了这样的事,他的心里只有满腔的厌恶和作呕。而这个算计了自己的女人居然还敢伤到自己,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被吕珩踹了一脚,苏卿萍反而清醒过来了,她一脸惊慌地想去拿自己的衣裳,目光却又一次对上了脸色铁青的赵氏。

苏卿萍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床上的人既不是南宫穆,那她被赵氏当场捉奸,这南宫府一定容不下自己了。

苏卿萍的脸色一片惨白,就连嘴唇也在不住的哆嗦着。

“把衣裳给她。”

避在屏风后的赵氏不屑地吩咐了一声,马上就有一个婆子上前,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扔在苏卿萍的身上。

苏卿萍僵硬地穿好衣裳,心里羞愤欲死。她顾不上其他,一味地向门外冲去,只想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可还没有走出门,她就被门口守着的婆子给拦了回来。

与此同时,吕珩也恢复了理智,也捡起自己的衣裳穿戴好,看向苏卿萍的目光阴冷至极,像是恨不得让她死在这里。只是碍于房里的赵氏和其他人,吕珩什么也没做。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苏氏、南宫秦并宣平侯夫妇也赶过来了,就连苏卿萍的继母刘氏,也特意被一起叫了过来。

这件事实在是见不得人,赵氏自然是让人偷偷去喊的,唯恐惊动了席面上的其他客人。见到苏氏和南宫秦到了,赵氏才算松了一口气,哪怕她是主持中馈的宗妇,可也从没见过如此的场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氏脸色漆黑,矛头直转吕珩,怒道,“这是我南宫府的内院,宣平侯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其他人此刻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姑母!”苏卿萍听到苏氏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拉住苏氏的衣角,“萍儿是被人设计的!姑母,你要相信萍儿呀!”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尽管她一脸的悲戚,但她凌乱的衣衫和身上因为情事留下来的斑驳印记,让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去怜惜她。

“你是被设计的,设计你的人难道会是我吗?”吕珩闻言勃然大怒道,“你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什么德行,又不是什么天仙!我会看上你?!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吕珩说的话看似荒谬,但在场有些人却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实话。宣平侯世子性好龙阳一事在王都之中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却也是少数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别人且不说,这宣平侯夫妇心里是再清楚不过。

要是他家儿子会喜欢女人,他们也就不会这么头痛了!

本来想着这苏卿萍和南宫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给他们儿子作续弦倒也不算太不相配,但是现在却不由觉得这个女人为了嫁进他宣平侯府还真是不择手段!

感觉到众人怀疑的目光如一道道利箭般刺在自己的身上,苏卿萍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你,你……”她实在不知道说,只能无力地说着,“姑母,您一定要相信萍儿啊。”

刘氏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因为苏卿萍出丑而幸灾乐祸,另一方面则恨不得刮她几个耳刮子,竟做出如此丑事。

刘氏心念闪动,立刻有了决定,泣声对苏氏道:“大姐,我这萍姐儿在我膝下养了十年,一向柔顺乖巧,怎么在你府里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刘氏虽然厌恶苏卿萍,可是苏卿萍怎么说也是女儿蓉姐儿的姐姐,一旦苏卿萍坏了名誉,连自己的女儿都要被连累!因此,刘氏心里再不情愿,还是要帮着苏卿萍。

“这样的媳妇,我们宣平侯府可不敢要!”宣平侯夫人冷冷地说道,语气不阴不阳,充满了讽刺。

宣平侯沉着一张脸没有出声,但很明显,他也赞同宣平侯夫人的话。

闹到了这种地步,两家人还想和和气气地说话,是不可能了。

“这庚帖已经交换过了,整个王都大概都知道你我两家的婚事,这个时候若是取消婚事,你我两家的脸面何在?”苏氏哪会轻易被宣平侯夫妇吓到,正色道,“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我们就顺水推舟把婚期提前……”

“不行!”宣平侯夫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苏氏。本来她女儿说苏卿萍不好,她还不相信,可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又怎么能要这种女人做她的儿媳!

苏氏本还不想撕破脸,见宣平侯夫人如此给脸不要脸,便意味深长地说道:“宣平侯夫人,听说令媳张夫人已经过世两年多了吧,这年纪轻轻的,还真是令人惋惜,可是得了什么急病?吕世子两年未曾续弦,还真是情深意重……这如今缘分好不容易来了,夫人又何必棒打鸳鸯呢?”事到如今,苏氏也顾不上得罪宣平侯夫妇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赶快把苏卿萍嫁出去,以遮掩这个天大的丑闻。

她这段话其实是暗示以吕珩那特殊的癖好,想要找到合适的继室并非易事。

可是这听者有心,听在宣平侯夫人耳里,便又多了一层意思。她这儿媳张氏的死因有些不明不白,她以为苏氏知道了什么,所以在威胁自己。

宣平侯夫人气急,额头上青筋突起。

无论是儿媳张氏的死因,还是儿子吕珩的龙阳之好,都是她心头的大忌。尤其是前者,若是传出去,那宣平侯府真的全毁了!

“不知宣平侯夫人意下如何?”苏氏咄咄逼人地又问道。

宣平侯夫人好一会儿没说话,她与宣平侯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已经心里有数。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苏老夫人说的是,”宣平侯夫人松口道,“这婚事不能再拖了。”她冷冷地看了苏卿萍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与阴沉。

而宣平侯则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吕珩浑身一颤,一声不吭,恨不得立刻消失。虽然宣平侯夫人对他溺爱非常,但宣平侯若是气急了,可不会手软。

“那婚事就定在一个月后吧。”苏氏果断地一锤定音。如此急迫,自然是怕苏卿萍因为今日的事有了身子,这早一月生产还能说是早产,要是隆着肚子嫁出门,那可就是让别人看笑话了!

宣平侯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为了自己未出生的孙子,也只能点头道:“老夫人说得是,就定在一个月后吧。”

苏卿萍在一旁面色惨白,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这群人决定了她的命运。

这婚期已定,宣平侯夫人也不想呆在这个让人膈应的地方,不冷不热地说道:“老夫人,那我和侯爷就告辞了。”

“侯爷,侯夫人慢走。”苏氏微微点头,跟着对赵氏道,“老大媳妇,替我送送侯爷和侯夫人。”

“是,母亲。”赵氏应道。

宣平侯冷冷地给了儿子一个眼神,意思是还不走。

吕珩灰溜溜地跟上,只是临走前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卿萍。娶妻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所谓,这次把这个女人给娶过去,相信他只要不弄死她,怎样折腾他的父母都不会在意的!

苏卿萍感受到吕珩阴冷的目光,心中的绝望之色更重。来惊蛰居的时候,她想得多么美好,成功地嫁给二表哥做良妾,生下自己的孩子,再逐渐让林氏和南宫玥她们消失……可如今这一切都毁了,她的未来也毁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众人纷纷离开惊蛰居,独留苏卿萍一个人瘫软在地,没有一个人舍得给她一个眼神,她就像是空气一样被人遗忘在身后。

六容早在里面闹开的时候就明白,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计划,但是她一个小丫鬟又能做什么呢?她躲在一旁,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苏卿萍身旁,低声道:“姑娘,我们回房吧。”

苏卿萍魂不守舍地任由六容搀扶着自己,蹒跚着往前走去,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反复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整个人几乎快要崩溃。

一回到房间,苏卿萍就歇斯底里地让六容烧了一大桶水,在浴桶里泡了大半个时辰,搓得浑身白皙的皮肤泛红,几乎快蹭破了皮。

洗了一遍还不足够,苏卿萍又让六容准备了一大桶水,直到她泡得浑身肌肤发皱,这才消停下来。

尽管如此,苏卿萍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吕珩留下的痕迹,心里恶心作呕,却怎么都除不干净。

之前,苏卿萍误把吕珩当做南宫穆时,欢爱时的粗鲁也是甜蜜,被怎样摆弄都甘之如饴。但现在知道了那人并不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二表哥,苏卿萍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美梦眨眼间变成噩梦。原本身上让她觉得幸福的痕迹,此时如同最丑陋的伤痕一般刺痛了她的心。

穿好衣裳后,苏卿萍坐在床边绝望地痛哭失声。

这下全完了!

“姑娘,你先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累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宣平侯世子好歹是个侯府世子,不会比二老爷差上多少的。”六容小心翼翼地凑近苏卿萍,软言劝道。

累?连六容都落井下石地嘲讽自己今日“累”到了吗?

苏卿萍的脸上青筋暴起,一把打翻了六容手里端着的托盘。

咣当!

托盘以及上面的碗筷被苏卿萍扫落在地,饭菜掉了一地,碗碟碎裂开来,瓷片四溅。

“啊!”六容捂住额头,一粒飞溅的碎瓷片正巧划过她的右眼角,在距离眼睛不到半寸的地方留下一条一寸长的血痕,险些就划到了她的眼睛。

“六容,连你现在也敢嘲笑我吗?”苏卿萍声音尖锐,歇斯底里地尖叫,“我告诉你,我再怎么样,也都是你的主子!”

六容顾不上去担心自己的伤口,急忙辩解道:“姑娘,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苏卿萍怒火中烧,一把掀翻面前的桌子,弄得房间里面一片狼籍,“现在连你都敢跟我顶嘴了吗?我计划得这么完美,如果不是你办事不利,我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苏卿萍越说越气,从身旁的一个小几上拿起一个茶杯朝六容丢去。

六容尖叫了一声,吓得赶紧躲闪,那个茶杯险险地从她的右脸擦过,向着门口直飞而去。

而正在此时,刘氏正巧推门进来了,那茶杯“啪”一声刚好掉在她的跟前,把刘氏吓了一大跳。

刘氏惊魂未定,又见屋里了一片混乱,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些什么,气得头顶差点冒烟。

差一点,她就要被这个茶杯给砸到了,若是砸在身上倒还罢,这若是砸在了脸上,她岂不是就要破相了。

“哟!这是在发现千金大小姐脾气呀!”刘氏冷嘲热讽地说道,“萍姐儿,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我,说我是小门小户出生,哎,继母难为,我也不和你计较。现在你这世家的嫡女却做出这样的事,不仅是丢尽了苏府的脸,连南宫府都被你带累!”

刘氏的话一下子让苏卿萍想起惊蛰居里不堪的回忆,那被众人指指点点地围观的回忆。

“呜呜……”苏卿萍面对时六容色厉内荏的假面具一下子被戳破,跪在刘氏面前哭得不似人形。

虽然在决定要这么做以前,她也曾预想过自己可能要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但一想到南宫穆风度翩翩的身影,苏卿萍就有了行动的勇气,却不想结局竟然是这样……

如今嫁二表哥的梦已然破碎,苏卿萍真是又羞又恼,恨不得自缢身亡,但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只能用哭泣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刘氏心里畅快极了,第一次有种自己胜利的感觉。以往她虽然勉强压制着苏卿萍,但苏卿萍那种自命清高的作态总是戳得她眼珠子生疼。

哈,苏卿萍竟然也有今日!

刘氏一方面幸灾乐祸,一方面又担心影响到自己女儿的名声,心里纠结极了,冷冷道:“萍姐儿,一个月之后你就要出嫁了,望你好自为之,别再闹什么幺蛾子,好好待在房里做些针线活,不要再出门了!”

说罢,刘氏甩袖而去。

苏卿萍仍然跪在那里,眼底透露出浓浓的恨意,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刘氏的背影,心里还是想不明白。

明明自己计划的是这样完美,可为什么偏偏得到了这样一个结局?

到底是谁破坏了她的计划?

苏卿萍虽然嘴里说着是六容办事不利,但她心里明白,六容纵使有千不好万不好,忠心是她唯一的优点,她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

难不成是如意?

或者说,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林氏和如意得阴谋!自己以为算计了林氏,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

林氏!

苏卿萍咬牙切齿地想着,等着瞧!

“砰!”

苏卿萍把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就在苏卿萍在房里歇斯底里发作的同时,与她有了露水情缘的吕衍也随着宣平侯夫妇早早地离开了喜宴,回到了宣平侯府。

这一到自己府里,宣平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指着儿子吕珩的鼻子骂道:“你这个逆子!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在南宫府做出这等丑事!”

“爹,分明是那个女人算计我!”吕珩为自己叫屈。

“逆子!她为什么要算计你?你们本来就交换了庚帖,成亲是迟早的事!”宣平侯只觉得这个儿子真是不省心,总是没事要搅出些事情来。

宣平侯夫人上前一步,护住儿子,道:“侯爷,你就别骂珩儿了。照我看,就是那个苏卿萍心计太深,想要把这婚事做实了。”

“真是慈母多败儿!”宣平侯爷气愤地甩袖走人,对这个独子几乎是快完全放弃了,可偏偏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等新媳妇进门,得快点让她诞下孙儿才是!这一回,他要亲自教养,决不能再让夫人给教坏了!

“珩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快点回去休息吧。”宣平侯夫人柔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儿子若有所思的表情。

被宣平侯一提醒,吕珩终于意识到今晚的事有些不对劲,父亲说得没错,母亲已经跟南宫府交换了庚帖,那苏卿萍为什么还要急着做出这样的事情,难不成是为了遮掩什么?

想着,吕珩整张脸都黑了。

他一回到自己的院中,一个容貌昳丽,油头粉面的少年就迎了上来,“世子爷,你可算回来了。”

这是吕珩最喜爱的一个少年,因为性子柔顺、容貌又好,他是吕珩后院里难得呆了超过一年的人。

吕珩一把搂住了他,用力地亲了一口,然后心不在焉地搂着他在桌旁坐下。

少年身着一身青衫薄衣,用美玉雕琢一般的手款款地给吕珩倒了杯酒,柔软的声音中带着少年的清澈,小鸟依人似的依偎进吕珩的怀里,道:“世子爷,您今天可是见到了未来的新夫人?这新夫人是怎样的人啊?她进府了,会不会赶我们走啊?”

因为备受宠爱,少年偶尔会对吕珩撒撒娇,也算是情趣,偏偏今天他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吕珩原本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一听到新夫人,是这张脸瞬间变得青黑。

少年见吕珩骤变的脸色,立马开口说道:“是青儿问错话了,是青儿不对,世子万不要为了青儿的错徒生不快!”

“滚开!”吕珩心中满是怒火,粗鲁地一把推开了那名叫青儿的少年,纵使刚刚两个人还亲密得宛若眷侣,这一刻他却是毫不留情。

青儿被他推得踉跄地摔倒在地上,却也不叫不恼,迅速地爬起身后,狼狈地退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这位世子向来喜怒不定,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能对他极好,但发起火来却是半分不会顾及以前的情面,他这样还算好的,只是跌了一跤。以前有男宠在他生气的时候靠近,硬生生被他一鞭子抽毁了脸,把他们吓得胆战心惊。

青儿退下后,吕珩还在想着今晚那档子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明明婚事已经定下,苏卿萍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让婚事提前呢?一个女子连名声都不要了,定是为了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

吕珩努力地回想刚刚的事情,因为太过混乱,他竟然想不起苏卿萍到底有没有落红。

他不由微微眯眼,心里浮现一个念头:莫不是她已经婚前失贞,害怕嫁进来的时候会被发现,才要制造出这样一个混乱的场景?不然一个闺阁女子,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吕珩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他虽然是不喜欢女子,但也不能忍受未婚妻婚前失贞这么大的一个绿帽子。他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吼道:“夜一,进来!”

门打开了,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男人走了进来,恭敬地向他行礼道:“世子爷,您有何吩咐?”

夜一是宣平侯配给他的侍卫,武功不错,人也机敏,平日里经常随着他外出,从没出过什么岔子。今日因着要进南宫府的内宅,便没带上他,没想到就出了那档子事。

“夜一,去查一查,那个苏卿萍先前是不是和哪个男子来往甚密,有了什么……首尾!”最后的两个字,即使吕珩这种厚脸皮,也有些羞于说出来。倒不是这种事情见少了,而是当事人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实在是让人深感耻辱!

“是!”夜一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转身退下。

“希望不是如此……”吕珩阴沉着脸,倒了杯酒一口饮下,眉眼之中满是戾色,“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别怪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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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暗流

宣平侯一家人走了,苏卿萍再也没回过喜宴,但这些细微的变化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更别说打扰到喜宴的进行了……直到宾客们一一散去,这一天的忙碌才终告结束。

回到墨竹院,南宫玥在意梅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没多久,百卉和百合就回来了。

“纸条和衣裳处理的怎么样?”南宫玥第一个问的不是惊蛰居的情形如何,而是百卉和百合是否做好了善后。

“三姑娘放心!”百合嘴快,笑眯眯地率先答道,“我们伪造的纸条和百卉刚刚穿过的那套男装都已经烧掉了,灰烬也被我们处理干净了!就算是王都第一神捕头过来,也绝对发现不了什么!”她故意用夸大的语气说道。

百卉白了她一眼,沉稳地说道:“三姑娘,一切都处理好了,就算有人来调查发现了什么,也绝对不会联想到我们这里。”

“那边怎么样?”南宫玥面色依旧平静,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

百卉和百合相视一笑,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南宫玥复述了当时的场景,时不时地娇笑出声,眸中露出一丝狡黠。

说到最后,百卉又补充了一句道。“……苏表姑娘和吕世子的婚期被定在一月以后!”

南宫玥并不意外,毕竟南宫家和宣平侯府本来就在议亲,如果因为今日的事而决裂,并取消婚事,这才会让别人怀疑,不利于两家人遮掩这桩丑事。

更何况,苏氏想要攀附上宣平侯府,而宣平侯府本就在为吕衍续弦一事伤脑筋。

这一来二去,这婚事想不成都不行!

南宫玥眼里泛出一丝笑意,要一个人的命再容易不过,不过是一点毒药,一把刀子,一眨眼的事,难得是让她这辈子都活在痛苦与折磨之中,无法解脱!

如今,苏卿萍还没有嫁过去,就已经失贞,这本来就会被夫家看轻,她嫁的偏偏又是宣平侯府那种显赫的人家,就是她本事通天,有了这件丑事,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在夫家抬起头。

再说了,有这样一个品性不佳的夫婿,就算没有长辈的磋磨,苏卿萍也注定过不了好日子!

君不见前一位宣平侯世子夫人是怎么死的!

虽然苏卿萍还有一些姿色,南宫玥却不相信她的魅力能大到让吕珩这样的人改变自己的天性,对她视若珍宝。

想到苏卿萍嫁入宣平侯府后可能会过的“好”日子,南宫玥心中十分快意,前世苏卿萍欠下的债,今生定要她十倍奉还!

绷了一整天的心弦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让百合和百卉退下后,南宫玥坐到琴架前,泠泠琴音自她指尖滑落……

一首《渔舟晚唱》悠扬而洒脱,一曲下来,南宫玥露出释然的微笑。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苏卿萍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前世,自己年幼无知,只看到父亲背叛母亲纳了侍妾,却不曾想过父亲是陷入了别人的阴谋算计;她觉得父亲对自己冷淡,却不曾想过也许是继母苏卿萍从中做了手脚……

今生,她才终于看明白,父亲分明对苏卿萍没有半点心思,因此苏卿萍才能使出迷情药这等卑劣下贱的手段,甚至从母亲身上下手!

父亲和母亲本就鹣鲽情深,若非小人作祟,一定可以白头偕老!

南宫玥脑海中不由浮现前世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那时,刚刚登基不久的韩凌赋已经下旨抄她南宫府满门,她暗地里去天牢见父亲最后一面,被囚禁在天牢中的父亲已经苍老许多,明明正值壮年,却两鬓花白,身形伛偻……

那一次,他们根本没有说上话,相见却是无语。

最后,她只是沉默地离去……

想到这里,南宫玥不由有些心痛,甚至是后悔,后悔前世一直对父亲十分冷淡……父女俩的感情到死都没有修复!所幸,今生她还有机会弥补!

自己终于改变了苏卿萍的命运,也等于改变了父亲和母亲的命运……

想到这,南宫玥微微勾唇,对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再无畏惧!

一曲奏罢,守在外面的意梅叩响了她的房间,“三姑娘,如意来了。”

南宫玥毫不意外,她信手抚过琴弦,漫不经心地说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如意在百卉和百合的带领下,走入南宫玥的书房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跪在地上的如意心里犹如烈火般煎熬,看着南宫玥平静的目光,身体不由地瑟瑟发抖。

“如意,这些年,我娘亲可是薄待你了?”南宫玥问得平静,声音里却透着慑人的寒意。

“回三姑娘的话,这些年二夫人对奴婢一直很好,没有半分薄待。”如意颤声回话,砰砰的心跳仿佛回荡在耳边。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瞬间,南宫玥的目光变得如冰一般寒冷,如箭一般锐利。

“是,是奴婢错了,是奴婢罪敢万死。”如意用力地连连磕头,“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三姑娘开恩,饶过奴婢的老子娘吧。”事到如今,如意只求不要连累自已的家人,至于自己这条命,三姑娘想要就拿去吧。

“饶过你老子娘,那你怎么就没想过要饶过我的娘亲呢?”南宫玥眼中怒气翻涌,周身的气势暴涨,铺天盖地向着如意席卷而去。“你这背主的贱婢,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二夫人下毒!”

如意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张原本如玉的脸在月光下更是一片惨白。

“三姑娘,奴婢没有对二夫人下毒啊!”如意的身体像秋风中的落叶似的抖个不停,“表姑娘把药给奴婢的时候,说那药只是会让人精神不继,对身体没什么损伤的。奴婢不放心,也私下里分了一点给厨房的猫儿吃过,确定不是什么毒药,才敢放到二夫人的茶里。表姑娘说了,只要奴婢做成了这件事,日后等她进了门,就会抬奴婢做二老爷的通房。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下这等错事!但是奴婢绝无害二夫人的意思啊!三姑娘,请务必相信奴婢啊!”

南宫玥久久不语,心下波澜起伏。

如意迟迟不愿意嫁出去,原来并不是看不上娘亲为她挑的人,而是看上了自己的父亲……而苏卿萍居然看出如意的心意,与她做了这样一个恶心的交易!

南宫玥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的没错,前世如意的“自缢殉主”定然不是真的,而是和苏卿萍的“杀人灭口”脱不开关系。虽然这背主的奴婢不值得同情,但南宫玥也不得不感慨,苏卿萍此人果然是心狠手辣!

南宫玥充满着厌恶的目光再次落到如意身上,现在该如何处理如意也是个难题!

如果就这样让如意消失,林氏定然会起疑,一个大丫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府里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可她既然做出此等事来,自然是不能继续把她留在林氏身边。

如意被她看得浑身直发寒,却不敢动弹。

终于,南宫玥缓缓说道:“如意,你今年年纪不小了吧!”本来如意早该被拉出去配小子了,却因为她借口推拒,这才耽搁了下来。

如意双目瞠大,显然是明白了南宫玥的意思。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人,不甘心一辈子做人奴才,这才壮着胆子试图为自己谋取一份富贵,可结果却……

“回三姑娘,如意……今年十七了!”这句话如意说得颇为艰涩,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和苏表姑娘如此合得来,不如我帮你一把,让你去苏表姑娘那边,你看可好?”南宫玥轻轻巧巧地说道,“放心吧,你的家人,我自会好生照顾的。”她故意在“照顾”两个字上加重音,其中的威吓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如意吓得心惊肉跳,重重地连磕三个头,磕得脑门都青了,连声说:“三姑娘饶命!三姑娘饶命!”这苏表姑娘既然敢对二夫人下毒,那心肠可是又毒又狠,自己如今办事不利,如果三姑娘真的把自己送到苏表姑娘手中,自己哪里还有活路!

如今倒知道求自己饶恕了!南宫玥心里冷笑,当初如意背叛母亲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结局!现在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南宫玥一个眼神,百合和百卉一左一右地将如意挟持住,让她动弹不得。

百合故意笑嘻嘻地说:“如意姑娘,你再这么磕下去,若是伤了脸,明日还如何见人呢?”

如意心知大势已定,颓然得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

既然打了一个巴掌,就要给一颗糖吃。南宫玥嘴角勾出一个浅笑,又道:“如意,你且安心,苏表姑娘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怎么说,你也是南宫府给她的陪嫁丫鬟,以后她还要靠着南宫府给她撑腰呢!”

苏卿萍又岂会那么傻,她若是在宣平侯府弄死如意,只会引来南宫府的疑窦,倘若因此惹怒了苏氏,那她在王都可真的是无依无靠,任由宣平侯府宰割了!

如意细细一想,岂不是这个道理。自己还是有活路的!甚至弄不好,还能在宣平侯府弄个姨娘当当。这么一想,如意又活了过来,微微低首道:“多谢三姑娘。”

百卉和百合相视一笑,松开了对如意的钳制,心道:还是三姑娘有本事!

“你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不可对他人多说半句,否则后果自负。”说到后来,南宫玥的声音透露出了一丝杀机。

“是,奴婢明白!”如意吓得冷汗直流,行礼退出了南宫玥的书房,被夜间的凉风一吹,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安排了如意未来的去处后,南宫玥这些日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而此刻,正在浅云院的南宫穆和林氏却是忧心忡忡,五味交杂。

“唉!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林氏叹了一口气,“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南宫穆亦是点头道:“本来宣平侯府已经派人来议亲,却不知她如此心急,如此……哎……”难听的话,南宫穆实在说不出口,只能以叹气收尾。他也万万想不到,苏卿萍的这个计划原本针对的是他!

“相公,你说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府里的名声,连着也带累我们玥姐儿啊!”林氏担忧地说道。

“若颜,你不用如此忧心!”南宫穆开口安慰,他在官场里也呆了有段日子,想的比林氏深远,“且不说,府里是绝不会让人把此事传到府外去。至于宣平侯府,他们若是把此事宣扬出去,只会坏了世子的品德,这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将来世子承爵弄不好也会有阻碍!宣平侯府恐怕比我们南宫府更想遮掩此事!”

“但愿如此吧!”林氏还是担忧不已,“但是这种事毕竟发生过,就是别人不说,我们心里也明白。一想到惊蛰居发生过那样的事,我以后恨不得绕道走。还是大嫂考虑的周全,姑娘们的闺学确实该换个地方了。”

“换个角度想想,早点把萍表妹嫁出去未必是件坏事!”南宫穆又道,“我原本就觉得她有些其身不正,早点打发出去也好!”

“确实如此!”林氏煞有其事地点头应道,“这样的人留在府里,要是带坏了玥姐儿,我哭都来不及!”

南宫穆点了点林氏的额头,既好笑又自信地说道:“你真是杞人忧天!我们的女儿又岂会这么容易被带坏!”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体己话,见天色不早,这才歇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是四房新夫人认亲的日子,本该喜庆无比,可是荣安堂里气氛却显得有些冷清。

南宫玥随着父母兄长抵达正堂时,大房、三房人已经全齐了。又过了一会儿,刘氏母女和苏卿萍来了。

当苏卿萍一踏入荣安堂时,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诡异,赵氏和黄氏都不由有些气闷,心里真是想不明白,都出了这等丑事,她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这苏卿萍的脸皮果真是厚!

南宫玥飞快地瞥了苏卿萍一眼,只见她眼神黯淡,形容憔悴,柔弱可怜,看上去完全不复往日的神采。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去可怜苏卿萍,众人皆目光冷凝,恨不得没有看到此人才好。

苏卿萍一声不吭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半垂眼眸,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她本就在禁足中,也根本不想来这样的场合,可是刘氏却出于自己的考虑还是把她拉了过来。

众人枯坐了一会儿,苏氏终于出来了,众人纷纷起身,向苏氏行礼。

“见过母亲(祖母)!”

苏氏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褂子,戴有同色抹额,面色十分难看,就连脸上的皱纹也隐约多了几道,一夜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南宫玥嘴角微勾,心想:看来因为苏卿萍之事,苏氏昨夜也没能睡个安稳觉呢!

苏卿萍目露希望地看向了苏氏,却见苏氏的目光扫视到自己身上时,表情森冷,眼中只有厌恶和不屑,全无怜惜。

苏卿萍顿时如坠冰窑,面色惨白。苏氏可是她在南宫府中唯一的依靠。

南宫玥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到了这个时候,苏卿萍难道还指望苏氏能帮她,真是异想天开。

正在这时,门外有婆子禀报道:“四老爷,四夫人来了。”

话音一落,就见门帘一挑,一对身穿大红吉服的新婚夫妇款步而来,正是南宫程和他的新婚妻子顾氏。

那顾氏容貌平平,只是皮肤还算白皙,这一白遮三丑,穿上一身大红衣裳后,也算是清秀。不过站在长相俊朗的南宫程身旁,她实在是不起眼得很。

丫鬟机灵地放好了圃垫,南宫程和顾氏双双跪下,先是恭敬地给苏氏磕了三个头,“参见母亲!”跟着又向苏氏端茶行礼。

苏氏接过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水,就放在一边,和气地说道:“快起来吧!”接着又收了顾氏孝敬的鞋袜,夸奖了两句,说了几句类似让顾氏好好为南宫家开枝散叶的话,就让王嬷嬷送出一对玉如意。

“谢母亲!”顾氏恭敬地接过玉如意,交给一旁的丫鬟。

接下来,南宫程替顾氏引荐三位大哥和三位嫂子。

“大伯,大嫂……”

顾氏屈膝行礼,一个个称呼过去,并递上了自己做的针线,赵氏、林氏和黄氏说了些祝福新人的话语,各自送上了见面礼,赵氏送了一个蓝水飄花玉镯,林氏送了一块鲤鱼白玉璜,而黄氏则送了一串翡翠金珠璎珞。

跟着,便是南宫玥等几个小辈与顾氏见礼:“四婶婶!”

南宫程一一介绍了他们后,顾氏依礼一一奉送了礼物:南宫家的少爷们得了笔墨纸砚一套,南宫家的姑娘们各得了一对水晶耳环。

南宫玥看了看手中四婶送的水晶耳环,算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让人留不下什么印象,在她记忆里,她的四婶也正如同她送的耳环,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前世,四婶嫁进来后,四叔南宫程的风流秉性依然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是变本加厉。

四婶没有嫁进来的时候,苏氏怕南宫程未成亲就弄出庶长子会坏了南宫家的声誉,时不时地对他说教几句,而四婶进门后,苏氏便再没怎么管过四房的事情。

偏偏这个四婶样貌平平不说,性格也是木讷得很,明明是正经的嫡妻,却被南宫程纳的姨娘、通房们挤兑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就连南宫程的贴身丫鬟,也可以对这个四夫人冷嘲热讽地说上几句。

直到前世南宫府被抄家的时候,四婶顾氏的膝下也只有一个羸弱的嫡女,倒是替南宫程养了一大堆庶子、庶女,也不知道说她是贤惠还是无能。

这时,一对新人已经到了苏卿萍那边。

“这是萍表妹。”南宫程一边介绍着,一边魂不守舍地看着苏卿萍。

“萍表妹。”顾氏又送上了针线。

即使心里再厌恶,苏卿萍还是得收下顾氏的礼物。

“多谢四表嫂。四表嫂的手艺果然精巧,这香囊绣得栩栩如生,若有机会,萍儿定要向四表嫂请教。”苏卿萍脸色苍白,却矜持有礼,她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人,尤其是在南宫程娶的新夫人面前。

顾氏微微笑了笑,“多谢萍表妹夸奖。”

至于站在顾氏身旁的南宫程,此刻一腔神魂都寄托到了苏卿萍身上,好像把新夫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南宫程昨日大婚,自然没有人会在大喜的日子去扫他的兴,故而苏卿萍昨日在喜宴时发生的那些丑事,南宫程至今为止半分不知。

如今,见到苏卿萍这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南宫程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幅模样,不由心神荡漾,有几分伤怀,更有几分自得。

表妹上次说他们再无半分瓜葛,果然是在赌气!南宫程心中想着:难道她是担心我为她耽误了这件婚事?哎,真是个傻姑娘。如今我已经成亲,她对我的情意却没有半分减少。不如我去向嫡母求上一求,就算做不了正室,只要我宠爱她,她比正室又差上多少呢?

南宫程深深地凝望着苏卿萍,苏卿萍像是心有所感,不经意地抬起头,一双剪水双瞳正对上了南宫程,她的眼里似愁非愁,似怨非怨,情意半露不露,一时间,竟看得南宫程都痴了。

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南宫程新娶的夫人却像是土埂木偶似的,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待认亲后,从荣安堂里出来,南宫玥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苏卿萍单薄瘦弱的背影朝另一个方向款款而去,而南宫程还在满目深情地凝望着她。

南宫玥不由勾唇笑了。

“妹妹,你在看什么呀?”南宫昕好奇地问她。

“在看风景呀!”南宫玥云淡风轻地答道,“哥哥,你不觉得那里的风景很是不错吗?”

“有吗?”南宫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那里明明只有四叔呀!”

因为隔得不远,南宫程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狼狈不堪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南宫程掩饰地打开手中的纸扇,故作风流地摇了摇,还若无其事地对着南宫玥笑了笑,却见南宫玥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像是被窥探到了心底最隐秘的秘密,南宫程心虚地收回了目光,连自己的新夫人都没有顾及,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宫玥同父母兄长告别之后,就去了邀月居--昨日在惊蛰居发生那等丑事后,这惊蛰居自然是不能再供姑娘们作闺学了,赵氏派人连夜收拾好了邀月居作为新的闺学所在。

还没有跨进院门,南宫玥就听见了南宫琳咋咋呼呼的声音。

“大姐姐,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一下嘛!你们都知道了,就把我一个人瞒在鼓里。”南宫琳的声音有些愤慨,昨日她在喜宴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喜宴后,她特意跟着黄氏去了岚山院,可是不管她怎么缠怎么问,黄氏都避而不答,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小孩子家家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后来自己问得急了,黄氏更是直接把她训斥了一顿,弄得南宫琳心里委屈得很,越发想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四妹妹,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南宫玥一跨进门,就看见南宫琤羞红的脸颊,还有闪闪烁烁的目光。

“大姐姐,你别睁眼说瞎话!”南宫琳显然是气坏了,几乎忘了南宫琤可是长姐,“昨晚先是你派了书香来把大伯母叫走的,后来祖母也不见了,分明是为了同一件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越说越气,跺着脚道,“你们都知道了,凭什么不能对我说?”她心里是又气又委屈,只觉得明明都是南宫家的女儿,为何偏偏只把她排除在外!

“四妹妹,这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南宫琤叹了口气,“知道……对你没什么好处。”这种丑事,她这样一个还没有出阁的姑娘,根本就没脸说出口!

南宫琳却是不依不饶:“没好处?那应该也没什么坏处吧。”

南宫琤的面色变得不大好看,求助地看向了刚进门的南宫玥。

顺着南宫琤的目光,南宫琳也看到了南宫玥,眼珠一转,故作神秘地说道:“三姐姐你知道吗?昨日在四叔的喜宴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说着,她期待地看向了南宫玥,希望南宫玥能透露些许。

南宫玥淡淡地说道:“四妹妹若是想知道还是去问三婶吧。”

一个,两个都不肯告诉自己,南宫琳气得正要拍案而起,却见先生方如来了,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下学后,南宫琳知晓自己在这两人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一句话都没有说,冷哼了一声,就气鼓鼓地走了。

看到南宫琳这番表现,南宫琤苦笑一声:“三妹妹,我倒宁愿我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这件事真是……”她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往好的方面想吧!”南宫玥开口安慰她,说道,“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阁了,以后不在同一屋檐下,能见面的机会估计少之又少了。”这个“她”指的当然是苏卿萍。

“希望如此。”南宫琤勉强笑了笑,府里发生了这种事情,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目不染尘的她,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南宫玥见她这幅模样,也知道她肯定没想开,又说道:“她姓苏,我们姓南宫,大姐姐你别想太多!她于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联系!”

“也是。”南宫琤苦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有着昨日相同的经历,她觉得自己的南宫玥之间有了同样的秘密,不由地与她亲密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一直到了岔路才分别。

刚回到墨竹院,南宫玥就见父亲的丫鬟弄琴正等在院中。

“三姑娘!”弄琴恭敬地福了个身,“二老爷命奴婢请姑娘去书房一见。”

南宫玥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感觉便是父亲定是发现昨晚的事有哪里不对,而父亲绝对不会像母亲林氏那么好蒙混!

但南宫玥又不能不去,若她不去,不是更引人疑窦吗?

南宫玥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面上不显地说道:“弄琴,我去换一身衣裳就随你去。”弄琴自然没有异议,南宫玥在意梅和安娘的服侍下,慢悠悠地换了一身衣裳,这才随弄琴去了。

虽然拖延了不少时间,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没想出应对之策。

自己到底该怎样和爹爹说呢?

南宫玥微微蹙眉,心中剪不清理还乱,这完全说假话,南宫穆定然不信……

思绪间,南宫玥已经到了父亲的书房门口。

南宫穆的另一个一等丫鬟明瑟一见南宫玥前来,早已进书房跟南宫穆禀告,因而南宫玥立刻被引进了书房。

南宫玥微微屈膝,喊道:“爹爹!”

“玥姐儿,快进来坐。”坐在窗旁的罗汉床上的南宫穆招手让南宫玥过来,父女俩隔着一张小桌坐下,跟着南宫穆似乎是担心吓到女儿一样,放软声调问道,“玥姐儿,昨晚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南宫穆昨日虽然一时被南宫玥糊弄了过去,但时间长了,还是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如意把他带去东厢房找林氏,而林氏却不在里面,然后连如意都不见了……跟着,女儿南宫玥的出现更是透着古怪……